斑寻思着,他这是给自己要点补偿费,被骗了那么多次,总该有点补偿吧?
他这么想,白兰可不是,尤其是听到斑居然敢拒绝自己时,差点气得没放出死气之炎。
不过还好,她还算冷静,也挺重感情,看在小黑猫给自己暖了这么长时间手的份上,又把怒火压了下去,难得好声好气地再次劝说:“有什么话让我坐起来,好好说。”
可惜白兰不知道的是,她的信用在宇智波斑那儿早已变成了零,甚至负数。
男人半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是头稍微偏了偏,将自己脸贴在白兰的耳边,轻轻嗅了嗅她头发上的香气,半阖起眼,哑声在她耳边低语:“我喜欢你,白兰。”
白兰:“……”你敢不敢让我坐起来再告白?
宇智波斑微微一侧脸,就看见近在咫尺的那张精致薄唇抿得更紧了,他一下就误会了,沉默了一瞬,握紧掌心下细瘦手腕,手指微微摩挲着那块娇嫩皮肤:“我会等到你喜欢我的那一天。”
“……你再不放手,”白兰的声音也压低了,“我保证没有那一天。”
她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得很直白了,宇智波斑他要是再不放手那就是傻子。
白兰万万没想到,她高估了宇智波斑。
听了这句话,男人压制她的姿势还是纹丝不动,甚至还贴着白兰的耳廓低笑出声,温热的呼吸随着胸膛的震动喷在耳垂上,顿时那侧耳朵便不受控制地变热变烫。
白兰实在无法忍受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了,本就浅的忍耐槽直接爆表,手指一屈,就要用死气之炎把压在自己身上的这个男人烧成灰,却就在这时,突觉手腕一松。
她楞了一下,还以为宇智波斑突然变聪明想通了,结果一团黑毛直接啪叽一下砸在了她脸上,有点痛,但更多是憋闷。
抬手拎起只有巴掌大小的小黑猫,从那双金灿灿的猫瞳里,白兰看见了“生无可恋”四个大字,那张毛茸茸的幼猫脸更是整个都僵硬石化了。
胸中那点怒火顿时全都转化成了笑意,让白兰一下喷笑出来,哈哈大笑着伸出食指一戳黑猫脸颊,看它下意识动了动长长的胡须,笑得更厉害。
显然宇智波斑切换人类形态的技术还不太熟练,或者说时间有限,没等白兰真的跟他打起来,他自己就掉了链子。
这在无所不能,强大骄傲的宇智波族长身上可是绝无仅有的罕见。
光是看他眼中的震惊就知道宇智波斑自己也没想到。
他震惊了,白兰就开心了。
鉴于斑先生身体力行地给她表演了一场笑剧,白兰彻底原谅了他。坐起身,将幼猫放在膝盖上,拍了拍还没缓过神来的猫咪脑袋,白兰语重心长地教育他:“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没有十足把握的时候可不要贸然行动。”
黑·宇智波斑·猫顶着她的手一动不动,显然陷入了对人生和猫生的怀疑中。
闹了这么久,白兰终于有些累了,将还没缓过来的斑猫扔到旁边软垫上,自己怀着愉悦的心情进入了梦乡。
与此同时,人见阴刀房中,数十根蜡烛同时燃烧,将整个和室照亮。
脸色苍白,身形消瘦的贵公子依靠在软垫上,望着手中的信纸怔怔出神,信纸的一角落款名字是“渡辺佐和子”。
第56章 不科学的战国(八)
阴刀已经不知道自己多久没见过这个名字了, 似乎已经过去了十几年, 但稍一细想, 也不过三个多月。
三个多月前, 还是霜染枫叶的秋季,而三个多月后的现在, 已经快到初春了,佐和子也从人见阴刀的未婚妻, 变成战败城的求和公主。
一点讽刺爬上阴刀的嘴角, 他捻着那份情意绵绵的信件,抬起头看向最近的一根蜡烛。
烛火跃动,焰心明亮。在那细长的黄色焰心中,阴刀似乎看见了渡辺佐和子娇嫩的面孔,她满眼爱慕地注视着自己,以扇掩面, 轻轻呼唤:“阴刀哥哥。”
阴刀哥哥……
“呵——”一不小心,冷笑从嘴角泄出,那张沉甸甸的信纸被按照折痕重新折好, 原封不动地塞回信封里。
这一夜向来浅眠的阴刀睡得很安稳。
只是佐和子写信给他的事,还是被人知晓了。第二天一早,小野虎太郎便裹着一袭寒风, 气势汹汹地来找阴刀,见了面第一句便是:“听说渡辺佐和子给殿下写信了?”
听称呼就知道他对这个说好要嫁给人见阴刀又临时反悔的女人有多恼火, 连尊称都不肯带。
阴刀不动声色地将那封信往前推给他,垂下眼帘, 表情温和:“是。阴刀正不知如何回信。”
小野虎太郎连着嘴角的那根筋抽了抽,一把抓住那封信攥在手里,恨声道:“还怎么回!不回!殿下那女人可是把您和人见城的脸面全踩在脚底,殿下万不能被她三言两语迷惑了!”
长相俊秀的贵公子抬起眼,黑漆漆的瞳孔里满是无奈:“可是……”
小野虎太郎早就知道他是个这个反应,人见阴刀的温吞性子他比谁都要了解。当即大手一挥,替他做了决定:“殿下不要说了。若是殿下还承认老夫这个家臣,就让老夫给那位公主回信吧!”
人见阴刀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在小野虎太郎的瞪视下妥协了,长叹一声,满是惆怅地目送家老大人旋风般离去。
小野虎太郎的背影刚一消失在视线中,阴刀脸上的踌躇伤感全消失得一干二净。面无表情时的他,脸愈白,眼愈黑,一头长长的浓密黑发如海藻般披散在肩头,端坐在软垫上,眼神深沉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这种状态直到白兰到来时才被打破。
银发美人今天照旧以男装示人,难得穿了一件深色系的衣服,藏青色的羽织和和服下摆都绘有银色的海波纹,用银线手绣上去的纹路跟她银色的长发相得益彰,交相辉映。
阴刀在心里点了点头,肯定了美咲那帮侍女们的眼光,随后冲打着哈欠的迈步进来的人露出微笑:“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那个公主给你写信了?”白兰一手抱着从不离身的小黑猫,一手掩嘴,打完呵欠便盘腿在阴刀面前坐下。
阴刀端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一紧,面上微笑不变,点了点头:“看来真是传遍了呢。”
“过来的时候碰到小野家老了,看他手里拿着那封信,该不会就是写给你的那封情书吧?被他抢去了?”
前面还好,等听到后面的情书,阴刀忍不住叹了口气:“不要胡说。”
“是不要胡说情书呢,还是小野抢你信的事?”阴柔俊美,雌雄莫辩的银发青年冲阴刀眨眨眼,卷起红润的薄唇,露出狡黠的笑意。
阴刀再度深深叹息,没有回答。
白兰看上去也不是真的想得到他的回答,自顾自托撑着下巴坐在那儿自言自语:“按理说,你跟她已经没关系了,小野虎太郎不用那么紧张,她再厚着脸皮,也不可能拖着已嫁之身找你自荐枕席,但是我看到小野却满脸怒气,想必是知道那封信里写了什么?我想想,她跟你追忆往昔了?跟你攀扯旧情希望你能对渡辺城手下留情?不过我们本来也没打算吞并嘛,士兵人数不够,多一个城池反而多一份风险。话又说回来,小野能第一时间知道单独写给你的信件内容,他暗中的势力真是不可小觑呀,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阴刀正安静地听她分析,注视着那张异美动人的脸孔,冷不丁被问及,还有点没回过神来:“怎么做?”
白兰点了点下唇,微微眯起眼:“小野虎太郎和那位公主殿下。”
阴刀揉了揉额头:“渡辺佐和子说她不日将亲自前来拜访。”
白兰轻点着嘴唇的手指一顿,眼睛眯得更狠了,宛如一只似笑非笑的银狐:“哎呀呀,这可真是……”
“至于小野叔叔。”阴刀垂下眼,望着自己苍白消瘦,青筋暴起的手背,轻声打断了白兰未尽的话语,“是时候了。”
银发女子笑了一下,不再吭声,显然已经明白了阴刀的意思。
走出和室的时候,白兰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温暖却稍嫌昏暗的室内,黑发白肤的年轻城主安然端坐,眉眼中却有消散不去的病态和忧郁,在察觉到她的眼神时,还抬起眼冲她笑了笑。
白兰回了个微笑,转身彻底走了出去。直到走了几十步,她才在一座渡桥上突然停下脚步,抱起怀中的小黑猫认真问他:“斑先生,你有没有觉得人见阴刀变了不少?”
从今天早上就一直表现得神情恹恹的小猫半睁开眼,金色的瞳孔流光溢彩,仿佛流动的黄金:“没注意。”
“……”
见她不悦,斑不得不补充了一句:“太弱了,没兴趣。”
跟刚才的阴刀一样,白兰叹了口气,放下手抱着小黑猫继续往前走:“斑先生,头脑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小猫被她天天这么抱来抱去,居然也习惯了,现下安稳地被她托着,眼睛又开始眯起来,到底是昨晚强制变回人形时耗费精力太多,到现在也没缓过来。只是在彻底入睡前,宇智波斑还是不忘反驳道:“就算加上头脑,他也太弱了。”
因为人见阴刀实力太过弱小,所以完全没被斑先生这个战斗狂放在眼里。
可是白兰知道,弱者也有弱者的取胜方式,或许在正面战场上,十个阴刀都不够宇智波斑动动手指的,然而真的耍起花招来,说不定斑先生会被前者折腾得够呛。
从回来之后,白兰就觉得人见阴刀哪儿哪儿不对,具体又说不上来,直到刚才,她才忽然发现,比起最开始的无欲无求,现在的人见城主似乎多了一点人气?
人是由欲望组成的,正面的,负面的,积极的,消极的,如果一个人什么想要的都没有,那他就会如一滩死水毫无波澜,一旦有了欲望,才有了活下去乃至向上爬的动力,才有了生命的活力。这一点在人见阴刀身上体现得格外明显,固然他的身体还是那么差,精神气却跟刚开始截然不同了。
就比如说刚才白兰试探的那句小野虎太郎,换作最开始白兰认识的人见阴刀,是绝对不会那么说的。
不知不觉中,人见阴刀不知怎么想通了,也开始有了自己的野心。
不过,这样才有趣啊。
不然一个死气沉沉的上司,无论白兰怎么怂恿,终究还是无趣了些。
白兰掂了掂手里暖烘烘的小猫,轻笑出声,加快步伐走过了这条游廊。
刚转过拐角,她便看见一名侍女等在不远处。
见到白兰,侍女抬脚走了过来,垂头行礼,细声细气邀请道:“小野大人有请。”
小野虎太郎?
白兰嘴角加深,她还以为早就气得跑回去写信斥责渡辺佐和子的不要脸呢,没想到还能想起正事。
很显然,在小野虎太郎心中,宇智波白仁可比渡辺佐和子重要得多。
一见到白兰,这位家臣中资历最老,地位最高的男人就连忙站起身,迎了上来,其态度可比在阴刀面前热切许多:“白仁大人!您终于来了,老夫等了好久了。”
白兰一瞥檐廊下的矮桌,桌上的小火炉还有火炉上煮着的酒壶,悠悠一笑:“小野大人好兴致啊。”
“唉,不过忙里偷闲罢了。”小野虎太郎引着她在桌子旁的一张坐垫上坐下。话不多说,先替两人倒上一杯酒,自己率先举起,朝白兰一抬:“来!老夫先敬白仁将军一杯!”
白兰轻轻摇晃着白杯中的液体,看着小野虎太郎一饮而尽:“家老大人真是是太客气了,无论是论地位还是论资历,都应该白仁先敬您才是。您这样,反倒让在下不敢喝了。”
小野虎太郎长吁一口气,又给自己倒满:“不能这么说,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老夫已经老了,白仁大人却正是鼎盛时期。老夫与大人,就像是这院子里已经凋敝的菊花和正在怒放的红梅,可谓是天壤之别啊。若不是白仁大人,这次人见城也不会赢得这么轻松。”
白兰翘起嘴角一笑,一口饮尽杯中物,算是给了小野虎太郎这个面子。
在对方又主动给她满上后,注视着从酒壶口中一线流下的酒液,白兰轻声询问:“在下是个急性子,小野大人不如直说了吧,到底叫在下来有什么事?其实无论什么事,大人派人跟在下说一声就是了,不必如此客气。”
酒壶倾泻的壶口一顿,顿时,空中那条白线便戛然而止。
小野虎太郎放下酒壶,抬起头深深注视白兰:“不知大人是否知道渡辺佐和子公主给阴刀殿下写了一封信?”
白兰心中暗自发笑,想到人见阴刀说的的确没错,真是传遍了,连小野虎太郎也觉得直言不讳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轻咳一声:“大概听说了一点。”
小野家老的眉心出现一道深深的皱痕:“渡辺公主和阴刀殿下曾有婚约,两人自小便有来往,本是天作之合无奈……殿下又是个心肠软的,若是渡辺公主求和,这胜仗的结果很可能就不了了之了。”
白兰跟着收敛起笑容,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这是小野大人作为家老的判断吗?”
小野虎太郎沉重地点点头。
白兰重重叹息:“殿下就是太过仁厚,实不相瞒,我刚才去见了殿下,得知那位渡辺公主不日将前来人见城拜访。”
“哼!”面色阴沉的家老一掌拍在矮桌上,让桌腿在檐廊的光滑木板上嘎吱一声移了移,酒壶里的酒液随之轻轻摇晃,“渡辺城打的好算盘!老夫只是担心,以殿下软和的性子,到时候说不定真的会被渡辺公主劝服。”
白兰摇头:“如此以来,那些战死的士兵岂不是白死了吗?青木大人黄泉有知,恐不能瞑目。”说完,没等回应,她又自己下了结论:“这样看来,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只能尽我所能,拦下殿下了。”
小野虎太郎放在桌子上的手指,扣了扣桌面:“……除此以外,其实还有个更为安全的办法。”
白兰抬起眼,迎上男人坚定的双眼。
“若是渡辺公主来的时候,根本没有见到殿下,我们就不用担心求和一事!”
白兰故作惊恐,瞪大双眼,失声叫道:“万万不可!殿下与在下有知遇之恩,在下实在做不出这种恩将仇报之事!小野大人,恕在下不能从命!”说着她站起身,面带气恼:“在下绝不会伤害到阴刀殿下,更不要说取其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