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这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三师兄嘴巴张了张,像是准备说话了,但不巧马车突然急停,他的话也像是之前的糕点一样一下子被按进了喉咙中,没能说出来。
“我…我出去看看,”二师姐捂了捂脸,接着掀开帘子跳了下去。
然后不一会儿她扶着个姑娘进来,这位姑娘在这样秋风飒飒的季节里只穿着件单薄的白布裙子,小腿还露在外面,让人光是看着都觉得不寒而栗。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冷得麻木的缘故,她身体并未因此颤抖,嘴唇也未有染了寒的青紫,只不过脸色苍白,看上去有些虚弱而已。
这位姑娘自然就是岑言,她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三天了,而这三天因为身上没有银子的缘故滴米未进,全身都没有力气,最终迫于无奈只得想出碰瓷的办法,守在这片林间小路边,想着来辆马车便扑过去演一波可怜虚弱的少女。
没想到真的有善心的小姐姐将她捡了。
撕心裂肺的感动啊。
为了报答小姐姐那一片善心,她将一身戏精演技发挥地淋漓尽致,完全就是个家破人亡的可怜少女模样。
“所以……你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吗,”那小姐姐好心地扯过件长袍将她拢得严严实实,然后一边理着她长袍上的褶皱一边饱含关怀地问她。
岑言连连点头。
“得了吧,”一旁有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却很不给面子,“这个树林那么安静,车轮滚动的声音老远就能听到,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时候钻出树林过路,心里没有一点数吗?”
说完还嗤笑了声:“还不就是想骗顿饭?”
岑言:“……”
岑言:“饿到丧失听觉自动忽视周围的声音。”
小少年:“啧。”
如果愤怒有符号,那么现在饿到愤怒的岑言头上肯定会显现出一个硕大的#号。
最后还是那位好心的小姐姐以一拳头打在小少年头上结束了这场尴尬的对话,一边嘟嚷着“你这小子怎么把全天下的人都想得那么坏啊”一边朝岑言笑了笑,说道:“正好天色也晚了,我们去附近的小村庄落脚,姑娘若是不嫌弃的话一起去村中农家用点粗粮吧。”
如果善良能发光,岑言觉得这小姐姐简直从头到尾都是耀眼的光芒。
不久后他们顺着路线到了座名为“沿暮村”的小村庄,小姐姐告诉岑言付了相应报酬的话这座村庄的人便会收留过路的行人在自家吃住,在这种荒凉之地也有着客栈一般的地位。
在路上,通过小姐姐的一番介绍,岑言也了解了他们的姓名,这位小姐姐叫做钟兰果,那不给面子的少年叫做胡折,还有位一直没有说话相当沉默地坐在一旁的少年叫李乘,都不过十五岁左右的年纪。
两百多岁的岑言一脸慈祥地看着这些小年轻,小心翼翼避开了年龄问题只说了姓名。
胡折倒是问起她来:“喂,那你多少岁了啊,那么矮一定比我们小吧,十三岁?十二岁?”
岑言平静的点了点头。
胡折却还是不依不饶:“到底是十三还是十二?”
岑言觉得那个硕大的#字大概又在额头显现出来,但她面上却是娇羞一笑,婉转道来:“讨厌,少女的年龄是能问的问题吗嘻嘻嘻。”
胡折:“……”
后来等到了村庄落脚,钟兰果给了个农妇一袋铜钱,农妇立即兴高采烈地安排好他们吃住,胡折和李乘一个房间,岑言和钟兰果一个房间,岑言本以为钟兰果只是让她跟着蹭一顿饭,没想到居然连住也给安排上了,连忙又道了声谢。
钟兰果却笑嘻嘻地对她道:“本就是我们车撞了你,当然要负责让你好好休息啊。”
岑言又是感动又是心怀碰瓷的愧疚,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以后你们若是有事需要我帮忙,我肯定跳起来就是个帮忙到底!”
钟兰果只当她是客气,笑着又聊了几句,然后便带着她从房间出去到屋外那张农妇准备好晚饭的饭桌用餐。
李乘和胡折已经落了座,就等着她俩来了可以开动,钟兰果拉开座位,坐下后与面前的李乘对视了眼,两人都面红耳赤,沉默不语,岑言将这一切看了个明白,心里不禁感叹起小年轻的纯情青春。
不过很快她就感叹不出来了,因为所提供的吃食只有这一桌饭菜的缘故,她吃得格外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就将桌上那几盘小菜瞬间扫食干净,最后吃完虽说将空腹几日以至没什么力气的肚子填了点东西,但以她的胃口,依然还是有不间断的饥饿感朝她一阵接一阵席卷而来。
她想着去村中走走让这秋夜的凉风吹散这份饥饿,便同已经回房间的钟兰果说了声,然后出了篱笆。
围着村庄绕了个圈,村子不大,也就一百户人家左右,每路过一户人家便会闻到一股饭香,这让岑言不得不在每一户人家面前屏住呼吸快步走开,于是逛完一圈来到村庄后围,她不仅没有将浑身跳跃着的饥饿细胞冷静下来,反而饿得头昏脑胀,以至于在路边一堆茅草时根本都注意到脚下有个躺着的人。
“喂。”
躺着的人突然睁开眼睛,冷冷地出了声。
……却是还未变声的稚嫩男童音。
岑言及时收住脚,有些好奇地低下头,发现一个衣着破烂脸上有污灰脏迹的男孩躺在茅草堆前,正一脸不耐烦地盯着她看。
“不好意思啊…”岑言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脑袋不是太清醒。”
男孩瞥了她一眼,便闭了眼不再搭理。
很高冷很酷嘛。
岑言只好悻悻迈开步子打算离开,却听到前方的村落传来阵闹动,以及闹动中刀剑碰撞的声音,她脸色一变,想起还在村落中的三个小年轻,对同样听到闹动而直起身子的男孩说了声“躲一下吧”便准备提起气跃上一旁的屋顶。
但偏偏这时,拐角处出现了好几个提着刀的高大男人,一边叨叨着“这里还有两个人,快来搜搜他们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货”一边朝着他俩跑了过来。
果然是山贼啊,岑言叹了口气。
不过握刀的姿势却暴露出他们是群不会功夫的三脚猫山贼,岑言算了算,不出十秒她就能将他们的刀全部击落。
速战速决吧。
她正想要踩着篱墙借力跃进那几个大概觉得大喊大叫是很有气魄的表现的山贼中,但却出乎意料地看见那个还没有她高的男孩站起身来,挡在了她的面前,双手握着一把刀,是相当标准正确的握法。
约莫不过十岁大小的男孩开了口,对她道:“躲一下吧。”
岑言:“……”
社会社会。
随后男孩身子一动,踩着篱墙借力跃进那堆人中央,接下了一个山贼朝他砍去的一刀,脚步一转,垂下头又躲过了身后另一个人挥过来的一刀,每一个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如果此时能打分,岑言想给这小男孩的反应和动作打上82分,剩下的分数以666的形式给出。
不过毕竟人小力气也小,在他连着将三个高大的成年男人砍伤在地后,便慢慢有些招架不住了,动作虽然还是判断地非常准确,可反应逐渐力不从心地慢了下来。
岑言看到脚下有颗石子,便随手捡了起来,然后瞄准个正准备从背处偷袭男孩的山贼手腕,指尖一使力,石子快速弹了过去。
那山贼手里的剑应着石头打在手腕上的声音掉了下来,石子反弹到正与男孩缠斗的山贼二号脸上,又弹到山贼三号小腿处,就像接力一样,将所有山贼弹了个遍,最后石子掉在地上,周围本来围着男孩的山贼要么捂着手腕怪叫,要么看着顺着呛出来的血一起流出来的牙齿发呆,要不躺在地上挣扎了好几下都没起来。
总之,他们全体失去了战斗能力。
男孩有些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看她,岑言正一脚踹翻了个嘤嘤叫疼的山贼,然后抢过了那山贼手里的刀。
“不错哦小弟弟,刀用得很漂亮嘛,”她握刀的手朝他挥了挥,接着跃上旁边的屋顶,几下便蹦不在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后期黑化~
顺便给年迈的蠢言送上广场舞服装和脑白金
话说她哪儿来的脸叫十岁的男孩小弟弟?心里没一点B数吗哼
岑言:我不是我没有…(无辜脸)
第41章 动不动手
胡折刚刚躺下, 外面便传来了喧闹嘈杂的叫骂声。
他皱了皱眉, 起初以为是农家之间的纠纷, 后来越听越不对劲, 等听到屋外有个大嗓门粗里粗气地命令着“这家屋里有马车,定是有过路人入住, 都过来给老子搜搜”, 他暗骂了声“狗东西”,便翻起身往外走。
之前吃完饭不久就跑出去敲隔壁房门的三师兄已经侯在了院中, 二师姐站在他的旁边,手里握着一圈软鞭,胡折看着他俩的背影,觉得甚是相配。
只不过他俩对面的其他人就辣眼多了, 清一色的邋遢男子,瞬间将不大的院落用汗臭味填得满满当当。
“哦?这里还有个娇滴滴的小娘们,”其中领头的黑髭大汉将本是抗在肩上的砍刀往二师姐方向一指,猥琐地大笑出声,“正好最近寨里缺女……”
话还没说话,黑髭大汉瞳孔一缩,收回手臂,用那巨大的砍刀挡住了朝他快速袭来的铁鞭。
铁器间摩擦造成的声响,冰冷地在院落中回散开。
胡折看着铁鞭随后转了向往左侧挥去连着扫倒了好几个杂兵小贼以及手持铁鞭的三师兄,心想这场恶战定是避不开了, 紧跟着抽出别在腰间的一圈长鞭,立马迎了上去。
长鞭讲究出招和速度, 他鞭子用得不算好,但是脑子转得快,想法也多,所以对付这群三脚猫功夫的小贼也不算吃力,而二师姐软鞭用得极为灵活,几乎是一缠一个准,已经有几个小贼被她锁过脖子脱力倒地了。
只是三师兄所对付得那个黑髭大汉有几分本事,而且还有岁月积攒下来的经验,一直在想办法近三师兄的身,毕竟使鞭的人通常不擅近战,三师兄此时倒有一些力不从心。
胡折咬了咬牙,手里的长鞭也越发快了起来,想着快速解决掉这群小贼便去助助三师兄,然后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毕竟谁知道这群贼子中还会不会有更加厉害的人存在。
很快他就有了抬手扇自己两巴掌并将这张乌鸦嘴撕成碎片的冲动。
因为小贼还没解决完,院中却走来了一位带着几名部下的中年人,此人身形高瘦,左脸颊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他面容沉静,但偏偏浑身上下透出来的气势却是不怒自威,让人心颤的杀气。
胡折暗觉不好,立刻意识到这人甚至比那黑髭大汉厉害十倍不止。
果然不出他所料,周围的小贼们见此人进来,立刻连打斗都顾不上了,瞬间跪倒一片,恭谨道。
“大当家!”
那中年人也不示意他们起身,只是平静地看着此时不敢轻举妄动的他们三人,开口说道:“没看错的话,三位少侠用得鞭法是出自卓家庄的延尾鞭吧。”
胡折不知这人与自家一派是否曾有过节,顺了顺手中长鞭,闭口不言。
可偏偏二师姐一向是个心直口快头脑简单的人,她之前受了这群贼人的侮辱,心里更是万分不爽,张嘴便道:“对!若是今日我们在这儿出了事,到时候师父定会让你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胡折:“……”
中年人倒是觉得好笑,揉着自己脸上的伤疤笑了好一会儿,突然停住笑,然后对身后的一位灰衣老头漠然下令。
“杀了他们。”
灰衣老头应了声是,拐杖在地上轻杵,本是佝偻的身子一下跃上半空,接着对着二师姐的方向急速刺了过去,胡折甚至都没看清这老头的动作,只觉得眼前还是半空之上的残影,便见着他已经到了二师姐面前。
三师兄的铁鞭紧跟着挥了起来,但胡折知道肯定是来不及了。
……即使他现在也是以同样来不及的方式跑向二师姐,一边跑一边嘶声吼道:“不!”
顺着他的声音,风中突然传来一阵像是刀刃撕裂空气的“兹兹”声,随后便看到一柄还系着红巾的刀朝那灰衣老头快速袭来,灰衣老头本是指着二师姐的拐杖立刻往斜上方一迎,想要挡住那把刀。
但随后发生的事却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
只见那挡刀的拐杖在接住了刀刃后瞬间出现裂痕,紧接着裂痕越来越宽,看起来极为笨重的拐杖一下子断成了两节,灰衣老头还没来得及露出个不可思议的表情,便因为这份突然失去武器的痛跌在地上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得内力多深厚的人才能做到啊?胡折立刻庆幸又好奇地朝那刀刺来的方向看去。
月亮还未出来,屋顶笼罩在一片黑蒙蒙的夜色之中,胡折只能模模糊糊地看清个影子,很矮,他起初以为是个厉害的高龄前辈,却不想听中年男人慢慢开了口,问道:“不知姑娘时何许人也?”
姑娘?
内力如此深厚并且能被称为姑娘的人……莫非是竹女剑的传人?
不对啊,那一派一向仇视刀派,连看着使刀的人都会觉得难受烦躁,更别说自己用刀出手了。
胡折正疑惑着,屋顶那人清了清嗓子,说话了。
“你管我谁,反正说了你也不认识。”
说完后身影还动了动,像是在扮鬼脸。
胡折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愣在原地,这个声音他在吃饭时还听到过,是一边吃饭一边念叨着“我吃饱了”“真撑”“份量很足嘛”这些话的那个……看起来岁数还没有他大的小矮子?
中年男人听后也不生气,只是又问:“那不知姑娘师从何门何派?”
那位名叫岑言的小矮子从屋顶一跃而下,稳稳地落于地面,先是扶了一把因受了惊吓而跌坐着的二师姐,随后面朝中年男人,缓缓开口:“本姑娘师从蛋黄派。”
中年男人:“倒是从未听过。”
岑言一脸平静:“孤陋寡闻。”
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大概是因为不知身份所以不敢轻易得罪岑言,拱了拱手,恭谦道:“那今日之事与姑娘无关,在下想要的也不过是三个人的命,希望姑娘勿要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