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那回声游荡，在这狭小的地方让人心慌，她当然没有得到回答，而这个时候，只听隆玥大声“啊”地惨叫一声，然后就没有声息了，蓝颜儿彻底慌了，凭着刚才的记忆，往前快步走去，想看看隆玥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她只觉脚底一空，也“啊”地一声掉进了无助的无尽深渊……
蓝颜儿脑海里瞬间闪过自己迷离的一生，所求所得的是什么，现在想来也是毫无意义，也没有什么甘心不甘心的了，在瞬间发生的不可抗拒的命运面前，唯有闭着眼睛接受。
或许那只是并不漫长的过程，可蓝颜儿却像又重新活了一遍一样。师父，她的心里默默地喊着师父，对师父的那一丝不满也荡然无存，只觉如果一直待在师父身边，哪里去不去，终日和山林鸟兽作伴，不也是神仙似的快活，只不过，那心始终敌不过红尘的诱惑，想要一尝个中滋味，才发现，五味杂陈，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啊——！”
那是隆玥的叫声，紧接着蓝颜儿也惊叫起来，因为眼前突然开阔亮堂起来，然后两个人就滚进了一个空旷的地方。
当她们爬起来，发现这是一个平坦的小村庄，放眼过去，一座座小木屋错落有致，俨然一个世外桃源般。
当她们再定睛一看时，却发现有村民模样的人渐渐围了过来，好奇地看着她们。
“你们是什么人？”隆玥叫道，“这里这里不是乌浩吉秘密练兵的地方吗？”
蓝颜儿心里一惊，原来如此！
隆玥发现了这密道，知道其中的奥秘，才不顾一切地跑进来了。
可是，看他们这些人的样子，却不像什么秘密强兵，反而是一群普通的村民。
“你愿意呆在哪儿就是为了这个？”蓝颜儿问隆玥。
“你以为我们的相国大人把我关在那里干什么，不就是想让我把这通道找出来么？”隆玥冷笑道。
“真是这样么？”
“你现在还怀疑你的濡哥哥？他可不是什么贤良圣人，一辈子为他人作嫁衣裳。”
蓝颜儿无言，现在看来，事情就是这样子的。
“可是，我为什么这些人都不像？会不会……弄错了？”蓝颜儿道。
隆玥盯着那些人，也一头雾水。
正当她们和越聚越多的人相视无言的时候，只听身后又是一阵响动，滚出来几个人，蓝颜儿和隆玥一看，竟然是李润龙！
“王！”两人皆惊呼，赶紧过去把李润龙扶起来站好。
“王！你怎么？”蓝颜儿突然想起自己在里面时的感觉，想来必然是李润龙跟在自己身后，而自己竟然没有发觉。
隆玥看着李润龙，首先问的就是：“王，你带信物来了么？”
李润龙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再看看其他人，又看看四周，叹道：“这里……竟然是如此地方！”
李润龙只带了几个侍卫，定了神都站到那些奇特的不出声的村民面前，警觉地盯着他们。
“王！带了没有？”隆玥显得很焦急。
于是李润龙从怀里掏出虎符，想亮给隆玥看，道：“这还有用吗？”
不料那些村民模样的人一瞥见李润龙手里的东西，相互看了一眼，都齐齐地跪了下去，齐声喊道：“吾王驾临！誓当效力！”
众人皆是被惊到了。
李润龙走近前，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前头有一个长者模样的人站起来道：“当年的大王把一千精兵放置在此，吩咐说如果有人拿信物前来，必要听从号令……”
“就是这个？”李润龙把虎符亮出来，道。
“正是！但……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吾等在此久候，不曾见人来，此处消息不通，也不知天下发生了何事，渐渐的，大家的心就倦了，原本想着干一番事业，到头来却只能呆在这里，无所事事。此处层峦叠嶂，又不敢擅自离开，于是带着家眷的，就在这里开荒劈地，过起寻常百姓的生活来，都已经几乎忘记当初我们来到这里的目的了……不想……不想今日竟然……”那人一脸纠结地诉说着。看来没来弄错，他们确实是那支部队，只是，时隔几年，都有些物非人非了。
“你们……不知道现在的王是谁？”隆玥问道。
他们都茫然地摇摇头。
“你们原先的主子乌浩吉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隆玥指着李润龙道，“这位——才是当今天子！”
众人一听，刚刚起身的，赶紧又跪下了。
李润龙忙道：“快快起身！你们领头的是谁？”
刚才那个回话的人忙道：“正是小可！原先的领军将领史丹。”
“看来你们也都是诚信忠心之人，只不过江山易主，现在你们也不必死守原先的承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来，也不过是好奇，如今见了你们安居乐业，一片祥和，又怎会要求你们再去兑现当初的承诺，重新拿起兵器呢。”李润龙拉过史丹，如此这般一番言辞。隆玥听了，立下就不高兴了，想她一番心血岂不是要白费？
李润龙和史丹絮絮叨叨了一番，史丹把此处地貌人物都描述了一番，李润龙也把外面翻天覆地的变化给一一道来，彼此都感慨良多。
看天色也晚了，史丹吩咐收拾了一处房舍，把李润龙等人安置好了，又谨慎招待了一番，直至深夜才安歇了。
蓝颜儿始终都没有多说什么，她只看见李润龙又是以前的那个李润龙了。她当认识他的时候，在瓦岗源，也是这么一处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地方。
他眼睛里有一种神韵，是蓝颜儿一直念念不忘的，如今，它又回来了。
蓝颜儿的心荡漾了，梦一样的轮回，呆呆地看着李润龙时，李润龙也望了她一眼，她知道，他是懂的。
一切，似乎回到了原点。
第115章 了悟半生惜重首
夜深了，蓝颜儿主动起身，出去看看这里的月色，其实心里想着给李润龙和隆玥相处的机会，她觉得他们应该好好谈一谈，解开心扉，容纳彼此。
山间的风特别的清爽，记忆一下子飘回了当年在瓦岗源的一切，历历在目，想来其实也没有多久，却因在王宫里的沉重，感觉那已经是隔世的事情。
“感觉很熟悉吧？”身后一个声音说。
是李润龙。
“王……您……不陪着她？”蓝颜儿在这一刻竟然有些没有勇气转过身去面对李润龙，一回头，是最初的感动，还是历经转折的无言？
“这里真好！我没有想到，还能看见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月色，还有……这样的我们……”李润龙必是热情如炽地说着，蓝颜儿不敢回头，却能感觉到那股热气，在靠近自己。
最初的最初，他也是这样的一个男子，怀着这样的炽热把她的心考热了。那炽热差点焚烧了自己，然后，再慢慢冷却下来，现在，这种感觉又回来了，那份炽热想再次在她心里点燃，焚烧她的心，让她再狂热一次。
但是她知道，如果这次再被烧着，就永远要化为灰烬了。
她再也不能重生了。
所以她往前走去，走进一棵树底下，躲开这火焰。
“蓝颜儿！”李润龙喊着，也奋不顾身地跨过去，从背后把她禁锢住，他不再允许她逃离。
“我们留在这里！你愿意吗？你愿意和我留在这里吗？”李润龙的热气灼痛了蓝颜儿。
“王！您怎可说这样的话？不是还没有失败么，不是还有机会吗？为何要主动放弃？江山还是你的，只要你不放弃就可以永远是你的！”
“可是……你要离开我了，我知道，你要离开我了，从你的眼睛里，我看见了你对我的质疑和失望，你要离开我了——这竟然比起现在的困境来还要具有痛感。如果周濡要这一切，我可以给他，我心甘情愿给他，可是，你要永远离开我，竟然是那么难受……”这才是真实的李润龙吗？蓝颜儿问自己。
“那么……王跟着来，是因为什么？因为我还是因为你也想知道这里究竟有什么？”
“这……”李润龙放开蓝颜儿，他不能回答。
“就像一个秘密，在揭开之前，连王自己也是不知道的。”蓝颜儿替他回答，“所以，王，不要轻易说这样的话，在我心里，王不是这样的人。”
蓝颜儿终于肯回过头来看李润龙，看他的眼睛。
“我是怎样的人？”李润龙受伤了，他的心受伤了，很隐秘的伤，偷偷地发作，偷偷地痛。
“王……可以爱天下所有的女人，天下所有的女人也爱王，可是，王不可以为了任何一个女人的去与留说出哀求的话。”
“所以你对我失望了。我知道。”李润龙的隐痛变成剧痛，从心底传来，传到指尖，传到毛发。
他就是这样的人。
周濡都可以说：我们走吧，不要这一切。
可是他不行。不行就是不行，就算说了，也不算。
“这个世上有很多人愿意为王牺牲……王，只要好好的做至高的王就好！”蓝颜儿这话说得凄绝，李润龙竟然无法再发言。
黑夜的屏障处，一双眼睛忧伤得不能再忧伤。
这世上是有许多人愿意为王牺牲，包括你，不是吗？你也是随时准备好为他牺牲的。所以，你即使转身，也是看不见黑暗中的我。
“郎情妾意，在如此淡漠的月色下倒是着实让人感动！”隆玥晃悠悠地走来，黑暗中的那双眼睛悄悄隐去，带着无尽的悲伤与恨意。
“王后……”李润龙转身看着隆玥。
“一郎一妾，好似患难与共的伉俪情深……王！你忘了她是谁了吗？小心她勾结我们伟大的相国大人一并把王位吞了！”
“王后！蓝妃她……不是这样的人！”李润龙道。
“周濡不是这样的人！”蓝颜儿也道。
隆玥听了仰天大笑。
“那你们觉得我们为何会在这里？王！你是来提这支奇兵的吗？”
“他们都已经放下兵器，我只是好奇……这支队伍究竟存不存在……”
“可是你走了，你已经把身后的一切都抛弃了，王现在除了这支队伍，还有什么？”
“不！”蓝颜儿道，“只要王愿意，一切都还是王的！濡哥哥他不会这样做的！”
“笑话！”隆玥嘲弄道，“这是一个阴谋！从一开始就是个阴谋！”
“什么阴谋？你装疯扮傻找到这个地方，你又想干什么？你是为了姓李的还是为了姓隆的？”蓝颜儿也冷笑道。
“你可以说说，说说你是谁吗？说说你又怎么出现在我们身边的吗？”隆玥指着蓝颜儿道。
“你……我……”
“嘘！”李润龙突然示意她们安静。
蓝颜儿和隆玥向李润龙看去，只见李润龙看着黑暗中的山发呆。
然后，那黑暗的山林突然亮起了火光，一个接一个，不一会儿整个村子都被火光围绕了。
李润龙脸色凝重，蓝颜儿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哼！看！还用在这里争吵吗？人家已经来了！”隆玥道。
周濡从黑暗中走来，身体披着黑暗的外衣，在火光的簇拥下缓缓走到他们面前。
周濡一支手牵着翡儿，怀里还抱着英烈。
“吾王恭安！”周濡让翡儿过去，翡儿扑过去，靠着蓝颜儿。
“濡哥哥！你这是要干什么？”蓝颜儿急得大叫道。
周濡冷淡得让人发寒，他看着怀里的婴儿，道：“王！下臣把您的家人都带来了。”
“把孩子还给我！”隆玥扑过去，却被持刀的士兵拦住了。
“濡哥哥！你怎么可以……”蓝颜儿痛心疾首，已经不知道怎么去指责，“你难道真要这么做吗？”
李润龙终于动了，他走过去，伸出手，道：“爱卿真知吾心。”
周濡把英烈交给他，道：“如今你回到原点，重新证明一次，证明你天生是王……你想要的……我都给你！只不过，现在我已经成为了你的敌人。”
“周濡！如果你想要，我也可以什么都给你……”李润龙道。
“不！”周濡激动地制止，“你看看你，你再看看我！你有的，我有么？”
李润龙转头看着身后的两个女人还有自己的孩子，确实，他有的，周濡都没有。
“周濡……我欠你很多……”
“不！你不欠我！”周濡背过身去。
“你要的你拿去，我留在这里，永世不再有御雀王！”李润龙也退到一边，高声喊道。
“王……”蓝颜儿和隆玥都痛苦喊道。
“不！”周濡道，“你没有的，你要争取，你失去的，要夺回来！这才是你！这才是我一直跟随的李润龙，如果你退缩，你不但否定了你自己，你也否定了我这些年呕心沥血的苦心经营！”周濡双眼充血，回过头看着李润龙，他比谁都痛心，为何要这样面对彼此？
“这些年，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和我的，你也是我最信任的人，但是，我忘了，你失去的比得到的更多！所以，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补偿你……”李润龙道。
“失去的都已经永远失去了，我从来不会向以往要求补偿，人生的河流只能往前流动，不能倒退。你得到了一切，却依然怀疑着一切，如今，有一个机会给你，让你看看什么是你的，赶也赶不走，她就是你的。你为何不试试？难道在害怕自己会一无所有吗？难道害怕自己心里的担心都成为现实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