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好笑,“什么菊花酒,我看你就是馋螃蟹了。”
我点点头,确实如此啊,今年因为是身体的关系,不能吃的东西太多,连螃蟹都没得吃,只能人家吃着我看着。
太子看我的馋样子,笑道,“你既然这么想吃,宫里有个御厨做赛螃蟹极好,我明日和父皇说一声,让他来给你做。”
我忙摇头,为了些许口腹之欲去打扰陛下,总归是不大好,何况一个吃的东西,若传出去,我成什么了?
不过明年一起喝酒吃螃蟹的事情是定下了,这种一起有所期待的感觉还不错,让我的心情也雀跃了起来。
今天又照例的胎动,眼看着肚子鼓起一个包的感觉从一开始的惊奇和略微哈皮,变成了现在的期待和欣喜。
因为太子晚上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因此把我送回住处之后就又回了外书房,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他最近越来越忙了呢。
海棠笑道,“可不是,最近听说陛下的身体不太好,好多事情都交给殿下了呢,何况秋闱将至,总归是比平日里要忙一些的。”
我点点头,取了账本向灯下看,我们名下有几个庄子,已经收获完成,我需要对一对,之前因为孕吐一向不曾理会这些,现在却是要慢慢的打理起来,若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属官去做,还要我这个太子妃做什么。
我可不想当个摆设。
这么想着,我将灯挑的亮了些,吩咐人记下一些东西,自己慢慢的看着。
本来我以为不过是对账的事情,经人提醒才想到,账上的东西不一定是正确的,还是要派人去看看,然后做到心中有数才成。
母亲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以为意,觉得底下的人不敢欺骗,毕竟和家里不同,若是大臣家里处置奴婢,顶多流放到偏远的庄子上,看看门做些下等的伙计,可是在皇家,这可是欺君之罪,能砍头的。
虽然我不会真正的动手,不过总算是有个威慑。
没想到大嫂也笑我,“真真是个没经过的,不知道底下刁奴的厉害,我和你讲,越是身份尊贵,越要注意这些事情。”
大嫂乃是郡主出身,我便洗耳恭听。
见我诚心向学,她也刚刚休息过,说几句话还是没问题的,便提点道,“你只想着因为身份尊贵底下的人便不敢欺骗,却不想想,这贪污乃是大罪,可是朝廷每年因此治罪的官员能有多少?”
此话有理,我点点头。
“还有,一个庄子便是贪又能贪到哪里去,为了这点子事便以欺君之罪来压人,一来罪名过重,二来显得小家子气,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若是你不懂这个,不会经营,所有的人都以为你好欺。治了这个,还有那个,哪里整治的过来。”
没错,虽然能治罪,但是人太多,哪里治的过来,归根究底还是要自己懂才行。
见我连连点头,嫂子也不多说,我倒是觉得受益匪浅,果然凡是不能图轻松,因此我除了要看今年的账目,还将历年来的账本都翻了过来,想要看看之前是怎么做的。
看的太入神了,荷叶几次过来提醒我休息,我都将人打发下去了,最后被唠叨的不行,我只好先洗漱了,拿了本册子到床上,倚着床头看,因为太入神,连太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没注意到。
因为夜深了,他带着满身寒气,小心翼翼的进来了,我都没听到脚步声,见我还没睡方出声,“这么晚了,怎么没睡?”
我正在心里计划着,听到这个声音也是吃了一惊,赶紧抬头,发现他正立在那看着我,外间的宫女们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被打发下去了,此时也没什么动静。
我将账本放到一边,撑着身子下床帮他除了外衣,“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可是事忙?怎么自己一个人进来,也不通传一声,连个服侍的宫女都没有。”
太子摇头,“并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琐碎了些,耽误了点时间。我以为你睡了,便没叫人进来服侍,怕打扰了你,想脱了衣服到外间洗漱的。”
我微微一笑,叫人进来,果然都捧着水盆巾帕,看着他洗漱了,我也收拾收拾,将东西都收了起来,然后两人才上床安寝。
孕后容易起夜,为了方便现在都是点着一只蜡烛睡觉的,只将床帐加厚,虽隐隐约约的能透进一点光来,并不影响睡眠,反而朦朦胧胧的,有种模糊的安全感。
我躺在床上想着事情,并不睡觉,心里默默的规划着,越想越不对,因此难免弄出些动静来。
太子显然也没睡着,听我翻来覆去的,终于忍不住开口,“怎么了?”
我没想到叨扰到他了,忙带着歉意道,“没什么想一些事情而已,你这么忙,晚上就不用回来用饭了吧,我记得外书房也是配了小厨房的,你若是不满意,我便将厨子换了,每日这么来回跑,耽误时间不说,以后越来越冷了,可是受罪。”
太子轻轻捏了下我腰间的软肉,笑道,“没什么,咱们本来相处时间就不多,中午的时候为了省事,已经在外书房歇了,晚上的时候清净,我就想着咱们一家三口吃顿饭,陪着你溜达溜达,不算什么。”
一家三口,我的心温暖了一下,感觉很是熨帖,将头往他的方向靠了靠,笑道,“可是我心疼你啊,都这么晚了才回来,若是晚上不回来,时间还能早一点。”
太子笑笑,“没关系的,我觉得挺好,晚上回来吃了饭,看到你心情就变好了,来来回回的走走,精神也变好了,晚上再处理事情的时候,劲头就会足很多。”
听到他这么说,我轻拍了一下他的心口,“看不出来,你还挺会说话的。”
太子笑了笑,“这可不是会说话,都是发自肺腑的。而且你放心,等秋闱过了,也就没什么事情需要忙了,年前也可以歇一歇。你是正月的日子是不是?我总要把那段时间空出来,多陪陪你。”
听他这么说,我很受感动,沉浸在两人的气氛中,并不想说话了,劝解他的话也全都烂在了心里,就这样吧,这样就很好。
不过我不说话,太子就要打听了,“你翻来覆去的想什么呢?和我说说。”
我本不想说出来分他的心,耐不住他不放弃,我只好实话实说,“你记不记得,咱们名下有几个庄子,是成亲的时候陛下赐的皇庄。”
“我看了看近几年的账目,觉得没什么问题,但是总觉得心里怪怪的,这每一年收上来的东西都是差不多的,你说奇不奇怪?”
太子不太理解我的话,“这东西收的少了?”
“这倒没有。”我摇摇头,“可是我听说,三年前因为雨水过多,我们家的庄子都歉收了一些,但是这皇庄上的账目还是一丝都不差,你说是因为之前收的少了,还是他自己补上了呢?若是之前收的少了,这日积月累下来,可不是小数目,而之前的帐是皇后管着的,我可不信以她的精明,会被糊弄。可若是庄子上自己补上了,岂不是显得咱们皇家欺负人了?”
见我百思不得其解,太子笑道,“这东西虽然靠天时,可是也不一定要全靠天时,我倒是听说,这庄子上伺候的都是老手,说不准不受影响。”
我答应一声,却总觉得有些不对,有心派人去查一查,手里却没有可用的人手,想要向太子求助,却又觉得丢脸,本来就该我处理的事情,若是总要麻烦他,那我成了什么了?
因此便暂且将此事记下,时候不早了,不如明日再细细看过账目后再考虑。
刚刚闭上眼睛有了些微的睡意就听到外间有细细碎碎的声音,间或夹杂着几声小声的争吵。
我叹了口气睁开眼睛,发现太子也已经不睡了,便唤人进来,看看是什么事情。
果然叫人进来是对的,因为一听我就知道,此事要谨慎。
☆、第 59 章
出乎我意料的, 进来的人居然是莲蓬,我不是留她在江玉芙那照顾了吗?怎么大半夜的又出现在这里。
下意识的,我以为她是在玩忽职守,虽然是从小跟我到大的丫鬟, 我也要生气的。
没想到下一刻, 莲蓬就抛了一个大消息给我, 江玉芙居然出现了流产的先兆,下面开始出血了。
我心中大急,立时就要起来,一面下床穿衣服一面问, “下午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现在就流血了?去请太医了吗,怎么说?你们刚刚吵什么呢?”
莲蓬一面帮我穿衣服, 一面回道,“已经派人去请了,我赶着来回报,刚刚为要不要告诉您和几位姐姐争执了两句, 并没有什么的。”
莲蓬年纪最小,虽然忠心能干,但是有个不知变通的毛病,我跟她说了有事及时回报,因此现在虽然晚了, 她还是过来了,但是估计在外间的时候被人挡住,所以难免争吵了几句。
因此我笑道, “没事就好。今日你做的很好,回头去账上多领一个月的月钱。”莲蓬欢喜的应了。
见我起身,太子也起来了,我忙将他按回去,“你可别起来,我自己去看看就行,若没什么大事便在那休息了,若有事你也不方便去处理,何况明日是大朝会,要早起的,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你还是休息,去了也无用。你放心吧,我去看看。”
听我这么说,太子也不再坚持,不过也没立马躺下,而是吩咐人马上去点灯笼,多带几个亮的,还要我不要着急,要人扶着我慢慢走。另让人找几件厚实的衣服,连薄棉袄都找出来了,生怕我冻着,我也知道这是为了我好,便不再言语。
到了江玉芙的住处,发现太医早就到了正在那施针,江玉茧在旁边守着,脸上有些紧张,见我来了呼了一口气,看了看莲蓬,勉强露出一个笑意,“我说不见莲蓬姑娘呢,原来是去找你了,这大半夜的,你还要跑一趟。”语气颇是不赞同。
莲蓬一脸不高兴,当即说道,“张夫人,奴婢虽然是宫女,可是也有品级在身,如今是从五品的慎容,可不是什么姑娘。”
这话很不客气,我小声的叫了她的名字,江玉茧已经一脸尴尬,小声道,“是,是我唐突了,还请慎容不要见怪。”
我见她脸色不好,忙小声道,“她就是这个脾气,你别放在心上,回头我说说她。咱们先看看玉芙的情况。”
听我这么说,江玉茧也就将心神都放到了江玉芙身上。
此时各处都点起了蜡烛,因此室内很是明亮,我看过去,发现江玉芙脸色略微苍白,额头见汗,双手牢牢的抓着下面的床单,似乎是很痛。
太医正一丝不苟的转动银针,旁边的宫女在帮两人擦汗,我站在那里看着,虽然心中不信神佛,却还是忍不住祈祷,想要保佑江玉芙千万不要有事。
终于太医插完了全部的针,暂且起身对我行了一礼,我忙让他起身,问问情况。
太医看了江玉芙一眼,露出一个微妙的神色,有些犹疑道,“娘娘,此处人多气味重,不如先让人出去,只留下几个人照顾,咱们也出去说吧,此时有些说来话长。”
见他如此,我忙点头,招呼人出去了,只留下莲蓬和几个宫女在此守着,和太医去了旁边的屋子。
江玉茧出来的时候身形晃了一下,幸好被身边的人扶住了,我看她脸色也不太好,便劝道,“你看起来精神很是不济,不必再守着了,回房间好生歇一歇,我来料理就好。”
江玉茧不愿意,非要看着江玉芙没事才行,我劝了几句,见她坚决不肯,只好叹气,“你又不是太医,在这守着又有什么用?先回去休息,我稍后就去,有什么事让人及时通传就好了。在这守着又冷,你冻病了怎么办?里面不能留太多的人,免得气味不好,对她反而有害无益。”
听我如此说,又再三保证了有事情告诉她之后,江玉茧也确实累了,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先行休息,我则和太医到旁边的屋子说话。
我先免去了让他行礼的功夫,然后看他额头的汗水,便让人看座,自己也找了个位置坐下,这偏厅本来是用作书房的,正好有个用来休息的榻,我便坐在上面,太医坐在下首,海棠过来抱了个暖手捂给我,说是太子吩咐的。
我接过来搂着,便开始问话,“不是下午的时候还好好的,你也保证了没有什么大碍,怎么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幸好我没让你走,否则这大半夜的,恐怕真的要耽误了。”
“你直说罢,我妹妹现在有没有事,肚子里的孩子呢,能不能保住?”
太医叹气道,“娘娘,臣直说了,若是按照下午的情况,自然是没有问题,但是现下却是有些危险,幸好及时施针,保住了性命,孩子暂且还好,但是要继续观察。”
还要继续观察,我的心沉了一沉,却听他继续开口。
“臣现在怀疑,是服用了滑胎的药物导致了这回的事情,并且此人十分有心机,专门挑了药效慢的给宁夫人服用,半夜才发作,幸好您有先见之明,让臣留下了,否则若是诊治的慢了,后果难料。”
听到他如此一说,我的心顿时沉了下去,有人要害江玉芙,她在宫里能有什么仇人呢?便是冲着我来,也是不应该的,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不过我还是不动声色。
“那能不能查出来是什么东西?”我想着,总要找到物证才可以。
太医叹了口气,“这个有一定的难度,不过臣尽力而为,还请娘娘派人把这位宁夫人吃过用过的东西都告诉我,最好有实物,我好一一探查,现在施针的时辰差不多了,我去将针除了,再开个方子,成与不成就看宁夫人的造化了。”
我点点头,心中颇为沉重,但还是让他去了,吩咐了一句,便有贴身伺候的人在外间等着,之前用过的东西也都收拾出来放在那等着太医查看。
海棠见我脸色不好,劝道,“娘娘,您好歹歇一会儿吧,自己的身子可要当心,您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我本也困倦已极,听她如此说便点头,好在这偏殿也还算干净,之前也准备了多余的被褥收在这,怕江玉芙两个有用到的地方,此时便一并拿来,将床都铺好了,我随意脱了外衣闭着眼睛歇息。
许是累的狠了,我闭上眼睛便陷入了黑暗,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天刚蒙蒙亮,我叫人进来问是什么时辰,太子可上朝了没,得到的消息是刚刚走,我轻舒一口气,穿好衣服到江玉芙的房间查看。
江玉茧已经在等着了,她坐在床边看着江玉芙,很是担忧的样子,神色委顿,显然昨日也没休息好。江玉芙的脸色依旧苍白,不过呼吸已经平稳了,据太医说灌了一回汤药,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