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气的,急的!”说起这事儿,齐彦脸色就更难看了,狠狠揉了揉额角,方才继续道,“瑕儿那丫头……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陆季迟顿时就想起了万花节那天姜姮逮着齐瑕往死里怼的场景。
“呃,你妹又怎么了?”不会是被怼得想不开了吧?
“为了让她早点断了对骆庭那孙子的念想,我让我娘把她拘在房间里,暂时别让她出门。就这么拘了几天,她说自己想通了,再也不会与姓骆的往来了,我信以为真,就把放她出来了,没想到死丫头骗我,万花节那天,她居然直接跑到骆庭的未婚妻,也就是荣国公府的五姑娘面前,一口一个姐姐地求人家别拆散她和骆庭……”想到这事儿齐彦就气得不行,脸色铁青地砸了一下桌子,“他娘的到底是谁在拆散谁啊?!她怎么……她怎么能做出这么不知廉耻的事情来!”
能对自己从小疼大的妹妹用上“不知廉耻”这几个字,齐彦显然也是被齐瑕的所作所为恶心到了。陆季迟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然后呢?苦主上门告状了?”
齐瑕不可能主动跟家里人坦白,齐彦会知道这些,显然是姜姮做了什么。
想起那姑娘笑如春风却专往人心窝里捅刀子的模样,陆季迟轻咳一声,越发同情地看了齐彦一眼,那可是个狠角色啊,难怪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齐二少会被虐成这样。
“苦主没上门,上门的是苦主她表哥,”齐彦有气无力地抹了一把脸,“秦铮秦大将军,当天就上我家来了。”
想起秦铮那张冷酷无情的阎王脸,陆季迟顿时嘴角一抽:“他……动手了?”
齐彦木然扯唇:“没动手,反而很和气。”
陆季迟:“……什么意思?”
“他很和气地问我爹,是不是准备把瑕儿送给骆庭当妾,如果是的话,他好叫他表妹提前准备一下迎接之事。”
陆季迟:“!”
“在这之前,我爹一直想把瑕儿许配给他,我娘也跟秦夫人透过这个意思。”
陆季迟:“!!!”
“我爹被问得差点背过气去,回头就给了瑕儿两巴掌,说要把她送到乡下庄子里去。我娘拼死阻拦,不小心撞破了头,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瑕儿更是没完没了地哭,还吐血昏迷了好几次……”齐彦揉着额角头疼极了地说,“我这是实在熬不住了才跑到你这儿来透透气。”
陆季迟已经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果然还是低估了那妹子……
太狠了啊尼玛!
以后绝对不能惹到她!
“那你娘和你妹的身体……没事吧?”
见他嘴角抽了又抽,齐彦忍不住苦笑:“我娘没什么大碍,大夫说休息一段时日就好。瑕儿……心病难治,状况不大好。”
陆季迟本来想跟他说姜姮就是那个那天晚上救了他的姑娘,这下也不好说了,只能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倒是齐彦叹了口气后主动提起了她:“那位姜五姑娘……看起来文文静静的,没想到出手这么狠辣。”
陆季迟回神,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你不会怨上她了吧?”
齐彦郁闷地看了他一眼:“换做是你你能怨得起来?先撩者贱,瑕儿要不去招惹她,她也不会反击,说到底还是自己作死,与人无尤……”
嘿,这家伙三观还挺正!陆季迟放了心:“明白就好,还是好好劝劝你妹,早点死心,不要再作死了。”
“那丫头死心眼,只怕没那么容易……”齐彦长长地叹了口气,“不过这回我们是不会再轻易放她出来了。”
陆季迟赞同地点了点头:“长痛不如短痛,要是担心她的身体就叫个大夫在旁边侯着,千万别心软。”
齐彦揉着额角点了点头。
***
窝在晋王府里长吁短叹了一会儿之后,齐彦就走了,陆季迟安排了一个可信的暗卫去打探那种叫迷魂的春药,之后便把魏一刀叫了进来。
因着任务一直没什么进展的缘故,魏一刀这几天也有点丧,走路都耷拉个大脑袋。
陆季迟看着想乐,瞅了他一眼说:“行了,那孙子深藏不露,要真那么容易就被你查出来,我从前也不会那么相信他了。何况虽然没找到确凿的证据,但你不是说他行踪可疑,确实有问题么,这至少可以证明我的猜测没有错,咱们追查的方向也没有错。继续派人跟着吧,时间长了,总能找到破绽的。”
魏一刀一想也是,心情好了点:“那孟二姑娘那边呢?”
他犹豫了一下,“能查的我都查了,可什么都没有发现……殿下,会不会是那姜五姑娘看错人了?”
陆季迟一愣,摇头:“她说的很肯定,应该不会是看错了。”
“那……有没有可能她在骗我们?”
“不会。”
见陆季迟想都没想就摇头,魏一刀顿时纳闷了:“殿下就这么相信她?”
对哦,为什么?陆季迟自己也纳闷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找到了答案:“直觉。神秘的,男人的第六感。”
魏一刀:“……”
可以,这个答案很任性。
第23章
两人正说着,孙先生来了。
陆季迟飞快地整理了一下表情,示意魏一刀打住。魏一刀忙闭嘴站到了一旁。
“参见殿下。”
“起来吧,这个时候来找本王,可是有什么事?”
“听说今日早朝的时候,陛下当众颁布了互市令,彻底把这事儿定了下来。殿下,咱们也可以行动了。”孙先生面色淡定,似乎只是突然想到这件事所以过来提醒一下他,可陆季迟没有错过他眼里的急切。
幕后黑手显然很看重左相府与晋王府的联姻,并且想尽快促成此事,不然不会给原主下药。计划失败后他们一直没有再动手,应该是那天他骗孙先生的那些话起了作用。只是这么多天过去了他都还没有进宫回复昭宁帝,他们显然是着急了。
陆季迟心中了然,面上却是懒洋洋道:“这个过几天再说,横竖皇兄金口玉言,不会耍赖,本王现在要出门去会一会那左相家的二姑娘。”
孙先生顿时一愣,这小鬼不是向来只要利益到位,母猪都愿意娶的么,怎么突然想去找人家姑娘了?
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陆季迟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还不是齐彦那小子,嘲笑本王不懂女人心,不知道怎么与姑娘家相处,更讨不了姑娘欢心。本王与他打了赌,半月之内,定拿下那孟婉妍,叫他知道知道本王的厉害!”
孙先生顿时眼皮一抽,半月?就你这样的?怕不是在做梦哦!又想到好好的事儿叫齐彦一句话给搅和了,顿觉气闷,在心里默默记了那讨厌的纨绔一笔。
“其实这培养感情的事儿,殿下完全可以等到赐婚之后再去……”
“那怎么行?都赐婚了,孟婉妍还能说不喜欢本王?到时候齐彦那小子该说我拿圣旨作弊了!”陆季迟说完就站了起来,“行了不说了,听说孟婉妍今天要去文渊阁参加什么交流会,本王得出门了!”
他显然正在兴头上,听不进劝,孙先生只得暂时忍下心中的烦躁,退下了。
他一走,魏一刀就飞快地问:“殿下,咱们真要出门啊?”
陆季迟点头:“山不来就我,我只能去就山了。孟婉妍是个很重要的线索,我有预感,只要查出她的秘密,咱们就可以顺藤摸瓜揪出那幕后之人的狐狸尾巴了。”
“可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把你和孟婉妍凑到一起,你这么做,岂不是羊入虎口?”
“……羊你大爷,光天化日之下,她一个姑娘家能把我怎么样?还有,本王这招叫做瞒天过海,引蛇出洞!”
“哦……那殿下真的要去勾搭她啊?”
“勾……会不会说话!”陆季迟没忍住,拍了他一巴掌,“本王只是想去会会她,看看能不能从她嘴里套出什么东西来!”
魏一刀查不出什么,可面对他这个目标人物,孟婉妍还能完全不动声色,不露痕迹吗?
陆季迟觉得,不管怎么样他都得去试试。
***
文渊阁是一间贩卖字画书籍的商铺,开在京城中最繁华的长安大街上。其主人名唤孟春林,是左相最小的庶弟,即孟婉妍的小叔。
虽是庶出,但孟春林天资非凡,才高八斗,不过三十岁就已成为名动天下的大文豪,仰慕者无数。
他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时常会在自家铺子里举办主题不同的文学交流会,邀请一些有才之士前来品诗鉴词,斗画比字。
周人重文轻武,仰慕文士风流,虽然这些年因为连年战争和昭宁帝重用武人的举措而有所改变,但大多数人骨子里还是看不起粗鲁的武将的,是以这样的交流会在京中十分受追捧,许多权贵子女都会前来参加。
比如孟婉妍,她就是文渊阁的常客,无论什么主题什么内容,只要文渊阁有活动,她都会准时出现,可以说是她小叔的忠实粉丝了。她的才女之名也是从文渊阁里传出来的,还有她交好的友人,也大多都是文渊阁的客人。
陆季迟到的时候交流会已经开始了,今天的主题是春,刚进大门,他就看见了大堂中间挂着的大大的春字。春字锦联四周摆放着桌椅,众人或坐或站,或吟诗或作画,各抒己见,高谈阔论,好不热闹。
除了参加交流会的文人才子,四周还有许多人在围观,陆季迟看了一眼,径自往楼上去了。
文渊阁一共有五层楼,一楼是大堂,来往者多为出身普通的文学之士。二楼是两个大雅间,专为讲究身份,不愿被平民百姓冲撞的权贵们提供。三楼是藏书阁,里头的书可以借阅也可以卖。四楼是供客人休息小聚的客房,五楼不对外开放。
陆季迟上了二楼,左边的雅间里都是男客,他看了一眼,又往右边看去。
门关着,但里头莺声燕语,孟婉妍应该是在那里。
直接进去显然是不合适的,好在走廊边的窗户没有完全关上,他低头对魏一刀嘘了一声,这便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正要抬头往里面看,一个陌生的女声从里头传了出来:“郡主这幅蝶恋百花图意境深远,构图精妙,且色调活泼,富有生趣,当真是难得的佳作。不过上面这构图之法倒是让我想起了我家五妹妹屋里那幅踏雪寻梅图,两者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呢!”
“不可能吧,我记得这种方法可是郡主独创的,就连孟先生都说过这方面郡主乃是当世第一人呢!”
“是啊是啊,四姑娘不会是记错了吧……”
话刚出口就遭到了大家的一致质疑,那位四姑娘似乎有些慌了,忙赔笑道:“应该是我记错了,郡主画技超群,岂是我等能比的。”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话我可不敢应。”淡然却骄傲的声音,听着有几分熟悉,陆季迟透过窗户缝儿往里一看,看见了一个五官艳丽,神色傲然,被七八个少女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的女子。
明荣郡主,皇家宗室里一位十分德高望重的老王爷之女,论起来,原主得叫她一声堂姐。她在京中十分有名,一是因为画技超群,不输当世名家;二是因为堪称暴烈的脾气——发现夫君在外面偷养外室,一怒之下不仅休了他,还直接剁了他的鸡儿叫他去做太监什么的……咳!
陆季迟下身发凉,飞快地并了一下双腿。
而明荣郡主还在说话,“只是五姑娘既然有此技艺,不如也动笔画上一幅,好叫我们开开眼界?”
她的语气客气,眼神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那位四姑娘见此,趁众人不备,露出了一个阴谋得逞的笑容。陆季迟正好偏头,看见了。
……他这是赶上传说中的宫心计现场了?
陆季迟嘴角一抽,暗暗同情了一下那位被自家姐姐给坑了的五姑娘,他这位堂姐骄傲霸道,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不过只是姑娘家的小斗争而已,应该不会见血,陆季迟因此没有太过在意,只专心地在人群中找起了孟婉妍。
然而孟婉妍似乎并不在屋里,陆季迟有些诧异,视线继续转动。
然后他就看见了一脸淡定的姜姮。
“回郡主,此事实乃四姐姐误会了,她说的那幅踏雪寻梅并非是我所画,事实上,我完全不会作画。”
陆季迟:“……”
那个倒霉的五姑娘居然是她?!
……真是万万没想到。
没想到姜姮这么直白,明荣郡主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挑眉道:“五姑娘不必这么谦虚,你若是不会作画,今日怎会来此?还是……五姑娘笃定了自己的水平比本郡主要高,怕使出真本事会令我难堪?”
一听这话,姜姮就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明荣郡主这样骄傲的人,绝对不会给好事者质疑自己的机会——不比一比,谁知道她是不是畏惧她郡主的身份,因此故作谦虚呢?
只能画了。
但是她的画技……
想起自己曾画了一尾鲤鱼,拿给弟弟姜辞看,却被姜辞夸了一句“阿姐你这只麻雀画得真好”,姜姮顿时就无奈了。
鲤鱼和麻雀,那都不是同一种族来着!
“郡主息怒,我家五妹妹绝不是这样张狂的人,阿姮,你还愣着做什么,快画一幅给郡主瞧瞧,也叫大家一同鉴赏一下。虽说你这些年一直住在边关,我也不知你的真实水平是什么样儿,可不论如何都不许藏拙,对郡主不敬知道么?”
这话说的高明,不但将自己摘了个一干二净,还为接下来的事情做了铺垫——世家贵女多少都习过琴棋书画,就算不精通,也不至于完全不会,所以就算她是真的不会画,也不会有太多人相信,大家只会认为她是故意藏拙。而在这种有人提前提醒了她的情况下,她若还非要“藏拙”,那就不仅仅只是对明荣郡主的不敬了,而是对她的挑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