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撇下嘴角似乎颇为无趣,他轻道了声“是”接着就转身出门,走到门处又像想起什么,忙不迭地折回来疾步走到柜旁抽开木屉取出那罐香脂。
“这个借我玩玩。”不等萧涵答应他便逃似地跑了。萧涵拦不住他气闷不已,这泼皮猴子这么会翻东西,早知如此应该藏好才是,细细思忖就算他找到这玩意又能怎样,什么都证明不了,此时此刻最让人头痛的是那凭空出现的黑衣人,如今那个女人被救走了,那他情愿她死也不愿让她逃出手掌心!
萧清踱步到望月轩,一路上都垂着眼眸看来心事重重,短短的一条小径他走得异常缓慢,到了月牙门洞没察觉有人站在那处。
“二爷。”绿悠快步迎上前来,柳眉紧蹙,双目含泪,似乎为卿卿逃走一事内疚到现在。萧清闻听抬头,见到是她就如往常那般莞尔而笑。
“你怎么不去睡?这么晚了,怪冷的。”
“奴家见您没回来,不敢睡。”绿悠不自觉地咬下下唇越说越轻,泪珠儿就在眼眶里打着转儿,抬眸看他便不小心滚下两行。
“呵呵,这有什么不敢睡的?我可没怪你的意思。”萧清边笑边伸手揽住她的纤腰与她并肩推门而入。到了房中,他温柔地携起绿悠蹙着俊眉看了又看。“手不疼吧?明天我再让大夫给你看看。”
“只是肿着难看,没先前疼了。奴家心里难过,不曾想过昔日金兰闹到如此地步。”话落,她又垂下几滴泪来。萧清不由深叹,谁曾想到今时今日会变成这般模样,他想回头却发觉走得太远已经回不去了。
“别说这个了,今夜月色撩人,不能浪费才是。”萧清边说边从袖中拿出那罐香脂打开抹在她手背上。绿悠收了泪好奇地看半天,然后又细细嗅了番。
“这是什么?怪好闻的。”
“试试就知道了。”说着,萧清就拉开她衣襟解下胸裹朝她乳/尖上抹了点。绿悠双颊飞红,羞得扭过头去不敢看他。
“怎么样?有不舒服吗?”萧清就像没事闹着玩东抹一处西抹一处。过了片刻,绿悠颤声回道:“有些热又有些痒……哎呀呀,二爷您别再弄了。”
看她双眼朦胧脸颊驼红,萧清便知道这香脂是派什么用的了,他收了手合上罐子就打发绿悠回去。绿悠正是燥热难耐,那里挪得动脚。见萧清站在那处,她一反常态急急脱了衣裳猛地将他拉到榻上。这风月之物后劲实足,沾上便如饥似渴,二人搂抱着滚了一圈又一圈。清醒之后想起种种,萧清整个人如同坠入谷底,他硬逼自己不要去想,但那一幕总会不合时宜地跳出来,接着他又会忍不住猜测这几天所发生的事,想着为何大哥会把着那处不让人进。萧清握紧双拳,指甲深陷肉中磕出几道月牙印,他不知该不该原谅,原谅他的所做所为。
“师父,有些冷,升个火好不好?”
日落,师徒二人找了处猎户弃屋落脚,不知为何卿卿总嚷着冷,这九月天气还算不上凉,可她的手脚却像冰冻似的。这里离城卡太近,一生火怕会引人过来,青洛见她就缩在墙角抖得可怜便敞开灰袍招了招手。
“你还是靠到我这处来吧。”
卿卿瞧了眼顿时蹙起眉头,虽然说师父为人正直,但这般实在有些亲密,光想就觉得脸烫。
“不了,徒儿不冷了。”她笑得僵硬,青洛自然而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不但不觉得尴尬还非常鄙夷地白她一眼。
“就你这模样,光身躺着我也没兴趣。”
唰的一下,俏脸由红到白,卿卿顿时语塞连脑子都转不过弯儿了,能拜到这么一位说话没底的师父算不算的造化,或许因为这句话,她的脸色更差了。青洛看她扭捏很不顺眼便一把将她揪到身边,然后敞开衣袍将她紧紧裹到怀里。卿卿吓了大跳,忍不住扭身想逃,青洛连忙牢牢摁住,淡然说道:“别怕,你有伤在身而且身子不济,不能受冻。”
话音刚落,卿卿就感觉一股热气缓缓不断地从背心而入,不稍半刻寒意全无。原来师父是用其真气为她抵寒,想比之下她倒想得龌龊,卿卿抿紧双唇,脸涨红得如生肉丸子,如今除了哥哥之外还有一个对她好的人,想来真是老天垂怜,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师父您对我真好,徒儿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以后徒儿会养您终老,把您当爹爹一般待着,到时再为找个师母给您。”卿卿说得鼻子直发酸偷偷地吸了好几回,此话倒不是一时之言,她的确想过安定下来后就把师父接来好好侍奉,只是师父一向心高气傲,也不知他肯不肯答应。
“呵呵,算了。”青洛轻笑,卿卿背靠着前胸,虽然看不着他的面容却清楚感觉到他胸口一阵颤。“我还我没老到要别人伺候的地方,更何况我喜欢孤芳自赏,能看得上的没几个。”
听到此言,卿卿更对师父等的那人好奇,能让他如此念念不忘定是位绝代风华的女子,不过她实在不好意思厚脸皮去问人家的情事,想了半天只好作罢。不一会儿她又想到哥哥,想着自己在哥哥心里是不是也有那么重的份量。
“不知道还有几天才能回家。”她喃喃自语,话落又忍不住叹息。青洛听着不由担心,萧家已布下天罗地网,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冲过重重关卡把她送回那人身边。不知为何,他始终不喜欢这血盟出来的男子,也不确定那人能否给傻徒儿幸福,他亏欠过那个女子,所以不希望她的女儿也落得同样下场,她们两个都一样,单纯得有些笨,笨得又让人心疼。
“不急,若不出意外没几天就能回去了,如今你可是公主,回去了可得摆出公主架子,让你哥跪着和你说话。”青洛像在戏谑,卿卿听后嘻嘻地笑了起来,公主这一说她在路上有听说过,不明白安夏王是什么意思,赏给她这么大这么重的面子,她实在受不起,问起这事时青洛只道:“这是他欠你的,本应该给你。”
“什么意思?”卿卿不解,再问,青洛就不出声了。此时已经夜深,卿卿被暖意围着昏昏欲睡,眼皮直往下掉,青洛见她脑袋一磕一磕便弯膝好让她靠得舒服些,没过多久卿卿就趴在他的膝头上不知不觉睡着了。青洛背靠墙迷迷糊糊地小睡了会儿,夜半醒来卿卿是睡得死沉,他想扶她躺下,无意间却发觉自己裤腿湿了半截,他探手摸去黏黏的有丝腥味儿,借着月光一看手上全是血。
“卿卿!”青洛惊呼,连忙伸手将卿卿扶正。卿卿身陷昏迷,脖子上的伤处已经开裂,鼻子也在不停流血,青洛抓住她的手腕把脉,只觉得其脉紊乱不堪,阴亏气损,实不在是好兆头。山间野地阴气太重,阴上加阴只会加重病症。事不宜迟,青洛马上收拾起包袱背上徒弟准备带她走。江湖中人向来不喜欢与朝庭有瓜葛,可是为了那笔债,他又不得不破次例。
第111章 死尸还魂(有大加)
临近十月,大漠风沙阵阵, 远望过去翻腾一片土黄。城头上旗幡猎猎作响, 犹如墨云扬在半空。血染的土已经被风沙洗净, 隐隐的血腥仍未消散, 铜墙铁壁般的城墙隔着秦河二地,连苍蝇都不敢逾越半步。
赵墨站在城头, 玄墨披风迎风而扬,空洞的双眸黯如沉夜正映着不远处的千军万马。此时此刻他就是行尸走肉, 魂魄离体只剩躯壳, 他早已不能动弹, 恨不得随地躺下,然而有只无形的大手一直推着他向前, 半刻都不消停。
“将军, 他们就在三里之外安营扎寨, 请将军下令。”
“将军!粮草未到,存余能撑三天, 是否就地征集,请将军定夺!”
……
“不要烦我!统统不要烦我!”
赵墨咆哮, 回过神却发觉身边无人,所闻所见既是海市蜃楼。赵将军死了,那位叱咤风云的云麾将军已入黄泉, 此时的他不过是个思亲至深的可悲之人。他漫无目的地眺望苍茫大地,张开五指抚起轻风,风中沙砾穿过指缝像是应着他的问。赵墨不由莞尔, 喃喃自语要不了多久,他便会去找她。
“将军!前面有支兵马正朝我们冲来!”有人突然来报,赵墨收回思绪往他所指的地方望去,一匹黑马卷尘而来,其后又有十几人马紧追不放。怎么回事?他心里纳闷,不过并未理会,只是冷冷而道:“盯紧,一踏地界线就放箭。”众兵领命,随后备上弓箭齐齐瞄准那处。
看到箭头闪光,青洛心里一惊连忙调回马头往旁逃去,顺便把那没眼神的守将骂了狗血淋头。怀里人儿身子越来越凉,他低头透过披风缝隙扫上眼,小脸已无血色,白得更白黑得更黑,这连夜赶路来到此处却难救她的性命。追兵又多了一重,青洛咬牙狠踢马肚甩开身后疯狗直挺挺地朝城门处冲去。城墙上的守卫见状如临大敌,连忙拉志满弓准备将他当作箭靶。千钧一发之际,青洛突然掀开斗篷披风,露出那身素银鹤氅朝着城头大喝:“开城门!!”他高举一块明绸,绸上狼头图腾正是王族之记。风沙扬起,绸上狼印犹如灵动的画随风而舞。
赵墨认出了这个声音不禁怔在那处,旁边守兵手足不措,不知道该不该放箭。赵墨眯眼望去,只见底下之人胸处隆起一块像是裹着个人,他身后敌将如发疯一般快马加鞭直冲过来,亮晃晃的大砍刀劈向青洛天灵。
“开门放人!”赵墨急声下令,话落便一把抢过侍将手中铜弓架上铁箭。“咻”的一声,飞箭离弦而去,分毫不差地命中敌将眉心。那人还来不及吱声就摔下马背,砍刀落下伤了马腿,马儿像是痛极,嘶鸣一声继续狂奔。敌兵犯了地界,紧接着箭雨如暴,将这十几个人射成刺猬。
沉重的城门缓缓开了条细缝,青洛迫不及待夹紧马腹朝缝中挤了进去。人影一闪而过,门后守卫赶紧关上城门。这急促马蹄声惊了军营,营中人纷纷探头看个究竟,猜想这来者是谁。一踏门中,青洛就像耗尽全力,一个跨身从马上踉跄落地。鹤氅大摆已泛黑灰,身上零星散着血污,江湖中的不老仙从来没狼狈成这般模样。
此时,赵墨已经从城楼处直奔而下,他看到青洛难免惊诧,而青洛连笑的力气都省去了,直接摇晃跪地。他像是护着怀里的人儿,拿膝盖顶着好不让他摔着。赵墨不知那人是谁,只看到紧裹其身的一方棉布,人儿放下就见青洛胸前染有滩鲜血。
“愣着干嘛,还不快过来!”青洛气喘吁吁,拼尽胸口中最后一丝力气朝赵墨大吼。赵墨微怔,回过神后一个箭步窜上前去。此刻不是计较礼数的时候,青洛颤着双手将那方棉布解开,他像在害怕,常笑的脸都忍不住僵硬。
赵墨蹲在一旁屏气凝神,不知为何心乱如麻,无数思绪凌乱不堪,他不知道也不敢去想,只因实在受不了落空后的痛苦失落。看到那块染血棉布一点点揭开,赵墨瞪大双眼止了呼吸,然而看到那布下的半侧脸庞他竟然不敢相信。众将士们不由自主地朝他们聚拢,拔长脖子一探究竟,那布里包的是赵将军的妹妹,脸色死白毫无生气,颈边鲜血却格外刺目。
营中没了声音,众人似乎都僵住了。赵墨如泥雕木塑怔在原地,许久都没回神。青洛心有不甘,赶忙抓住最后一丝生机将仙芝丹塞入卿卿口中,然后用手按住她脖处不会好的伤口。卿卿没有一点儿反应,她就像死去一般,身子冰冷脸色惨白。
“妹妹……”赵墨如同梦呓喃喃而道,一行清泪沿着脸颊滑落,染晕上那块脏掉的丰。众人这位众人惊愕,这位饮血噬骨的沙场恶鬼竟然在这么多弟兄面前落了泪。赵墨颤着双唇拱起背想将妹妹抱住,可是他使不出半分力气,连抬臂的力气都没有。千辛万苦终于了去心愿,可见卿卿这样躺在面前,他无法接受。众人见之不免动容,不忍见这如花女儿悄声凋零。
“我徒儿英勇得很,她没有低头求饶,也没有丢你们的脸,她一直撑到今日……只是……”青洛滚下喉结再也说不下去,他不想让这么多人看到爱徒弥留之容,抬手拉起棉布极缓极轻地盖上。
“不!我妹妹没死!”赵墨一把扼住青洛手腕用力甩开,他如任性小娃儿蛮不讲理,一会儿又像困兽咆哮哀嚎。没人敢上前劝慰,在他们眼中赵墨俨然成了疯子,心生怜悯却又无可奈何。
赵墨想不明白,为何老天不放过他们,难道就是因为那次失手所得的惩罚吗?可天下这么多罪人他为何只盯着他们不放,为何要这般迫害!老天爷不懂,卿卿就是他的宝,若是将她收走,他定要翻了天地、毁了黄泉,让这世间万劫不复!
“啊!!”赵墨仰天哀嚎,凄厉叫声就如恶鬼咆哮,刹那间天色突变,乌云密布,紧接着滚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响雷。众人惊恐万状,抬头顾盼不知所措,就在这时一只冰冷小手猛地抓住赵墨厚掌,就如抓住了最后那根救命草。
赵墨愕然,低头看去小妹正抓着他的手,就如儿时那样紧得毫无缝隙,心中恨意顿时化开了,他欣喜若狂地抱起她直奔营帐。这奇事出现,青洛连忙收起惊讶紧追其后,天上仍是雷鸣阵阵,忽然有人大叫说看到神龙,话音刚落一堆人齐齐抬头望去,电闪雷鸣之间影影绰绰,那神龙腾云之处正是西夏。
天突然暗了,朦胧之中卿卿能感觉到,她气若游丝,混身无力,想要睁眼却丝毫不能动弹。就在刚才她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娘亲,娘亲怜爱地搂着她说了很多很多话,可是她一句都没听到。剧痛如尖刀插入她的梦里,她痛醒过来又乏力地昏了过去,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条甬道,道的两旁是无边无际的花海,那些花儿没有叶子,红得就像血一般。
“卿卿,来,快和娘走。”娘亲就在不远处招手,仿佛儿时唤她吃饭那般。卿卿心中腾起一股暖意,兴高采烈地朝她奔去,然而没跑多久她蓦然想起落了样东西,摸了全身寻遍不着,她想不起那是什么,但的的确确珍贵异常。
卿卿回头看到一个光点,慢慢的这小点晕染开来吞噬了周遭的黑暗。那里站了个人,她眯起双眼细细分辨却想不起是谁。娘亲不停催促,她被那抹身影吸引,不知不觉往那边靠近。
“你是谁?”卿卿挡着额头问道,光实在太亮无法看清那人的容貌,而这般轮廓似曾相识。片刻,那人突然伸出抓住她的胳膊,卿卿怕极,不由自主挣扎起来,回头叫着娘亲让她来救命。娘亲提起金丝裙摆匆忙跑来,那人用力一拽将她拉入白光之中。胸腔像被人活活撕开,卿卿蓦然惊醒费力喘息。眼前无数影子晃动,她终于看清那个死拉着她的人——是哥哥。
“卿卿!”赵墨见到小妹睁眼顿时万分欣喜,然而卿卿只是扫了他半眼又昏死过去。欣喜转眼消逝,他想叫醒她可又不敢,谁曾想到原本活蹦乱跳的人儿回来时伤痕累累奄奄一息,他实在接受不了,怒愤正随热血翻滚倒涌,每吸口气都烧得他无比心痛。
“没事了,醒了就没事了。”青洛如释重负,他低头看看手上鲜血,然后又看下卿卿脖上的那道缝过的血线。赵墨似乎不太相信,他始终紧握着小妹的手不肯松开。卿卿身上印着无数道鞭痕,还有那点点烫印,无一不触目惊心,他想知道发生过什么,这笔帐又该找谁去算,可细细想来,罪魁祸首是自己,是他没有照顾到妹妹,是他让她落到了那群畜牲手里!赵墨咬牙切齿,口中渐渐弥漫血腥,他将这苦涩吞咽,告诫自己千万要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