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秋孩子心性,昨日的糖葫芦还没能过瘾,就攥着剩下的棍子不肯松手。
她怕那棍子弄伤了素秋,便想将那棍子夺过来,没想到这一推推嚷嚷,反倒一下伤了手。
“颜宋,怎么样?”全胜几个箭步走到床前。
不过是被棍子的木刺划伤,素秋站在一旁像个委屈的小孩,嘟着嘴又不敢所多说话。
全胜见素秋憋屈难言的样子,“素秋,你先出去吧!”
素秋蹲了蹲身子,瞥着床边的木棍,有些不舍得,但还是退下了。
“你也是,她不过玩心重,你同她抢什么?”
“这棍子头可尖利,素秋不懂,很容易伤着的。”
“平日里你调侃我,倒是对那小丫头不错。”
她笑全胜这醋意,“毕竟素秋平日叫我一声姐,你若如此叫我……”
“可别了,我俩出门,明眼人都看出我比你大。”全胜说着,叉了叉她那腰笑着,“你得好好喊我一声姐吧!”
颜宋不禁笑出声,却又突然止住,大概是想起方才玉恒的那件事,问起全胜。
“对了,宫里头是否出了什么大事?”
全胜思虑了一会儿,答道,“嗯,我今日进宫学时,听那芙蓉说起,太子殿下自边城回来后便几度陷入昏迷,太医们束手无策。”
太子殿下?
她这才想起来,“我倒忘了,当日他同我一起获救。太子殿下说过,他中了埋伏,是有人放了毒箭。”
回到玉都后,她大病一场,自然忘了当初同她一同获救的太子。今日提起,原来他在边城竟伤的如此重。
“太医对这毒并不了解,加上毒性残留体内多日,开始太子本是昏迷不醒。可今日,顾婠婠去风吟殿看望他时,太子竟坐起身子来!”
“他醒了?”
全胜摇头,“不,太子殿下疯了。”
“疯了?是什么意思?”
“太子醒后,太医们便立马进去为他诊治,被撕烂了衣服不说,还被扔了出来。太医说,太子体内的毒积累多日,毒随着血流经脑子,将脑子毒坏了,才变得如今这样心智不全。”
心智不全?太子成了傻子?颜宋心中总有感触,毕竟当日在太子殿下身边陪读一段时日,如今物是人非,太子竟沦落到如今这副田地……
“那毒杀太子的人呢?可有找到?”
“圣上将此事交予二皇子办理,但直至今日都未曾找出刺杀太子的凶徒。”
“交给阿恒?”
“你可能不知,如今朝堂局势大变,太子一派的势力愈弱,二皇子则是手掌三方兵权。不少流言蜚语,说此次太子殿下受埋伏与二皇子脱不了干系。圣上让他调查此事,是贼喊捉贼。”
“皇位虽重,但阿恒绝不是心狠手辣,残杀手足之人。”
都说人的品格打小便看得出,阿恒从小便是仁慈之人,心中不藏杀戮。百姓口中的贤德之君,说句不该说的,是比太子殿下更适合的储君人选。
全胜说道,“虽我对那二殿下了解不深,但此事我也觉得与他无关。只是坊间如今都如此传,对二殿下的名声很是不利。”
成也声名,败也声名。声名一毁,则民心不稳。
此事,那幕后之黑手,分明是想将太子殿下与玉恒一同逐出储君之位。
皇子之中,倒还真有一人平日淡薄名利,实则心怀不轨。手段之高明,果真是旁人所不及。
她心中已猜到那人,“埋伏,流言,只怕这些背后都指向另一个人……昨夜,那人来找我了。”
“他?怪不得昨夜你避开了二皇子。”
“他一直惦记着祖师殿内的账本,让我趁机在玉恒身上找到钥匙。”
“祖师殿?之前,你问过我?那,那本账本是什么?”
颜宋摇头,“起初他说是为了我外祖父翻案,如今看来真是漏洞百出。他同你父亲应当是一派,那本帐册上或许就记载了这些年站他一派的大臣名册。”
全胜则也是使劲回忆,“爹与他密谈从来都是出门不见踪影,小心得很。所以,那人是谁,我并不知晓。但倘若他是冲着储君之位,那必定是皇族之人。”
“是八殿下。”颜宋低声说道,语气很是肯定。
“八皇子玉尧?……这八皇子倒是平日不常露面,喜欢游历山川,下地务农,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不问朝政。怎么会是他?”
“当日我被困在罗府,偶然见得他穿得一身白衣。我问过府里的人,当日,只有八皇子穿着一身白衣,还有就是,那日沈将军也来了。”
“按你所言,爹与八殿下暗中联系,想要辅佐八殿下登上储君之位?成功也罢,但要是失败,爹岂不是就会落个谋反之罪。不行,我决不能让爹爹犯险!”
“先别急,此事不过是猜疑。你若这一冲动,非但拦不了你爹,反倒会让事情更不堪设想。”
“那该如何?我绝不能让我爹爹犯险。爹向来不理朝中纷争,如今一头扎下去,怕是为了我。”
“为了你?”
“颜宋,他日,他日八皇子再来找你,请他千万不要再同我爹联系了,就告诉他,那东西这世上已经不复存在,让我爹死心。”
“全胜,你是出了什么事?”
沈全胜脸色苍白糊弄过去,“没,反正,我爹我是一定要救的。”
“好,既然你不愿说,那我也不必问下去。这件事,倘若他日真有机会,我定会同他说的。”
“谢谢。”
不愿说的事情,有时候,不必问下去。石沉大海的秘密,也没必要去挖掘。既已成了不可说,便不要去念。
“夫人,夫人……”颖儿快步走入房内,神色惊喜,在罗素儿身前跪下。
“何事?”
“颖儿刚刚经过那丫头的房间,听见了些事。”
“那丫头?说来听听。”罗素儿疲倦的双眼顿时变得有神。
“那丫头其实没哑巴,话说得利索。只怕是,何妈煎的药她一点也没喝下去。”
罗素儿眉头微皱,“她怕是早知道药有问题,故意装成哑巴,想来对付我!”
“夫人息怒。这丫头机灵得很,几次想要将她除了,都让她逃脱了。不过这次,颖儿有一主意,可将她逐出王府。”
“你且说来……”
“她病好一事,怕是连殿下也不知情。平日里,殿下最不喜人说谎欺骗,如若知道她瞒下自己的病情,又会如何?”
“呵,殿下如今宠她如珍宝,我看他非但不会动怒,反倒会欣喜若狂。”
“夫人说的是。只不过,一个是隐瞒病情为争恩宠,一个则是故意装病潜入王府。夫人说,哪个更重?”
罗素儿看着说的头头是道的颖儿,嘴角浮上一抹笑,“看来,如今你也算有点头脑。”
颖儿欣喜,“夫人谬赞,颖儿也只不过听到那丫头和八皇子玉尧有过交易。”
“和八弟?”罗素儿疑惑不解。
“是,颖儿虽没听明白,但那丫头确实和八殿下有交易,好像提到了钥匙,对,祖师殿的钥匙。”
“呵!”罗素儿轻笑一声,转身回榻上,“这丫头想要什么,做妹妹的没理由不给……”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圈套(三)
自陈国边城叛乱后,欧阳若虚葬身沙场,陈国打败,再无人敢犯玉都。此后,单国,齐国也纷纷向玉都进贡珍品美人以表其友邦之态。
朝中本应此战大胜朝贺几日,却因太子殿下风吟殿一事,彻底没了兴致。
“臣有事启奏。圣上,储君乃是国之根基,如今太子殿下遭遇意外,心智尽失,恐难当储君大任。圣上应当早日立储,为我玉都这百年基业啊!”
大殿之中,无人敢出声。重新立储一事,涉及皇室,更是禁忌之域,即便底下众人是心中清楚,也没人将这话放到明面上说。此时此刻,圣上忧心之时,竟有人就如此大胆提出。
圣上年岁有些,早朝时也稍露倦意,加上太子此次重伤而归,更是让他忧心,脸色不佳。
他睁全双眼,看向跪地不语的顾相国,有些激动,“按顾卿所看,众皇子中何人能担此任。是二皇子玉恒,八皇子玉尧,还是九皇子玉德?干脆顾卿帮孤选一人?!”
龙颜大怒,顾相国忙跪地请罪,他自知这一步必定艰险,躬身道,“臣知圣上必定会治臣一个忤逆之罪。但如今边城战乱已平,却也难保证陈国的狼子野心,且单国齐国虽有意与我玉都交好,但也难保之后倒戈相向。圣上三思……”
“臣以为顾相国此言不然。”梁太傅此时上前,朝中敢与之抗衡独属他一人。
“边城一事我玉都虽大获全胜,但伤亡惨重,边城的百姓至今无家可归。民乃国之根本,圣上应先救助难民为先啊!”
顾相国与梁太傅二人在这朝中争斗多时,意见向来不和,底下两派人也无人再站出。不过,此二人的用意,他们倒是看得清楚。
顾相国本是支持太子一派,如今太子重病,他必定会另觅良主,皇子之中,他素来与二皇子玉恒结怨,这次必定是为了八皇子玉尧。而梁太傅,是太子殿下的师父,向来宠爱太子玉乾,如今太子储君之位危机,自然站出拖延。
圣上心中自然掂量过二人的心思,思量片刻道,“二位所言,孤也思虑一二。孤在这皇位有五十载,打过不少胜仗,见过不少事,就连人孤也杀过不少。孤不觉得已到晚年无力之际,用不着你们提醒孤!此事,就由梁卿负责,将赈灾之事安排妥当。”
二人低头诺,“臣遵旨。”
圣上此言,并未讨好谁,当然大多是在告诫顾相国,切勿再对立储一事多言。而梁太傅,自然也未占到优势,在太子病重之际,将他支开,无疑是在动摇这储君之位。
圣上,是玉都五十载的主人,必然不会轻易放手,这四国朝奉的主位,又岂会轻易拱手让人!?
风吟殿外,顾婠婠与芙蓉求见。
“圣上吩咐过,风吟殿今日起不许外人进入!”风尘守在门前,连同殿外的宫中守卫十余人,将这风吟殿封锁。
“放肆!婠婠如今可是顾相国的女儿,贵妃娘娘同她是亲姐妹。你算什么人?”芙蓉上前理论,恶言相向。
风尘依旧不肯放行。
顾婠婠见这情形,抿嘴浅笑,“芙蓉,我来同这几句。”
风尘面不改色,“小姐无须多言,风尘只是按规矩办事。”
“我与殿下自幼相识,殿下与我的情谊,众人皆知。如此算来,里头那位算是我夫婿,他如今病得如何,自与我这个做妻的脱不了干系。”她自一副大家闺秀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