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罢,林舒婉气冲冲转身准备离去。
“站住。”就在此时,一把刀悬在她的肩上,冷艳而又满盈杀气的目光让林舒婉开始畏惧起来。
“你……你想要干什么!你可知道,我是谁,我是林从之的女儿!”
“大将军之女——我知道。”短刀一收,“不知道的是,那般聪明有勇谋的林将军,竟有你如此愚蠢的女儿。”
“你!你住口……”她慌乱的眼神,僵硬的身子。
东方清浅并没继续吓唬她,只是平淡说道,“若你此时泄露秘密,我想太上皇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更不用提你的皇后大梦。如若你还没蠢死,劝你离开玉都,这段时间,不会有安生的日子。”
许漫修带人匆匆赶来,“颜姑娘,是否要出发回去?”
东方清浅将那匕首一扔,哐当落地,“蠢货总是活不太久,这是我的经验,希望你也吸取教训。”
林舒婉看着地上的白刀,慌神在原地,那个女人的背影像是无情,却有洒脱,她捉摸不透。
……
一路上,许漫修还在想着方才那场景,多嘴问了。
“方才那女人和姑娘认识,有仇?”
“嗯。”
“那可要我派人解决了她?”
东方清浅微微睁眼,“还是算了,他的计划,我不想多插手。眼下,只要等阿恒退位,我们便采取行动。”
“是。”
一路上,她的眼不敢睁着,大概是知道即将面临的一场大战,她更是心慌了。
阿恒答应她,退位除奸臣,但——这毕竟是他心心念念的皇位,他身受蛊惑,又是否经得起诱惑呢?
去往江南的路上,遇上了正好赶向玉都的蓝衣,好在这一次遇到的及时。
“君主,我找李元时问过一些当年的事。终于找到了一些线索——”
“快说。”
“李元时所言,当初他服下失魂药过后确实失去了意识,但他醒来后得知,老皇帝已经知道灵山军的计划,当时便当机立断斩杀了众人。至于他,在千年前,也死在那场屠杀之中。”
“你是说——”她眼眸一沉,“老皇帝将所有人都杀了?”
“是。”蓝衣说道,“若是一切按照当年的事发展,会不会?”
阿恒,会不会杀了所有的人——就像千年前,那个皇帝做的那样,杀了所有相关的人,便一干二净。
“不会,他答应了我。而且他向来仁爱,不会看着黎民受苦无动于衷。”
“圣上也要活命啊!”蓝衣讲道,“服下商女的毒药,只可能死路一条,若是得不到解药,他不仅要放弃整个江山,更是要放弃自己的性命。但倘若服从商女,或许还能有生机。”
“你是说,他可能会死?”
“是,李元时说过,商女所配的药是经过炼制的失魂药,圣上千年前没有服用过此药,自然不能抵抗住此药的功效。很有可能……很有可能会五脏受损而亡。”
她心头忽而掀起波澜,朝着许漫修喊道,“备好车,我要回玉都。”
许漫修拉住她,“你疯了,如今正是关键时刻,万一……”
“是,关键时刻,阿恒可能就此丧命,还不是关键时刻?”
“颜姑娘!”许漫修依旧拉着她的衣袖,“你是担心他的性命,还是担心他忽而变卦,会害死太上皇?”
她的心不太平静,特别是许漫修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连自己的那颗心都开始无法回答了。
她究竟是想要救阿恒,还是怕阿恒害死了玉乾呢?
“若你想要回去,我可以陪你回去,但是,到那时所有的变局,所有无可预料的事,你都要接受。”
“我知道。”她嘴角淡然一笑,“你去江南处理之后的事,这些,我自会决定。蓝衣陪我回玉都即可。”
“你以为,凭你一人之力能够逃出那皇宫!”他有些生气了,这还是许漫修第一次为她担心得生气。
“可那又如何!你让我眼睁睁看着他们死,无动于衷?!还是你让我,看着你陪着我一起死!?”
许漫修愣住了,他开始不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像是一个傻子,为了一个爱的女人所爱的男人在做着所有。
他不清楚,这叫什么?爱?想必不是。
只是不忍心,看着颜宋,一步步走向死亡,走向那个冰冷的地方。
“是,那就让我陪你一起去死。”
她目光闪烁着,“你说什么?”
许漫修再次说道,“你都不能无动于衷,我又怎可能看着你去死……江南的事,我会安排,这一次,我会陪你活着出来。”
活着,出来……
那个曾经慷慨激昂在她面前的书生,第一次服软,第一次为她说了一段温暖的话。
原来,奋不顾身,只需要一刻的坚定就行。
是啊,当年的那个玄七,就曾那样护在她的身前,曾那样为他在拳打脚踢中带回食物。
奋不顾身的人,终究会换来一刻的心动,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值得。
正文 第五百零四章 你不知道的事(三)
回到玉都城,又半日过去了。
刚进城,便传来了噩耗,圣上因旧病复发,不治身亡。
她就站在那棵柳树下,看着来往的人一个个惊恐逃亡。得知圣上的死讯,只有那样落寞的场景。
那个东方清浅最不愿看到的结局还是出现了,这些天她一直逃避,甚至告诉自己不必去理睬的这件事。
原来发生之后,还是会痛心。
蓝衣扶着她,她只字未说,只是眼眶火辣辣地发红。在这座皇城之中,又一个人死了。
在这座充满悲伤的城邦内,那双温柔的眼眸,终于归于黄土。
“蓝衣,扶她回去休息。”
她僵直着身子,谁也拦不住,看着那个城门上修饰上白布百尺,原来皇帝驾崩,是如此凄凉的景象。
“我想进宫见他最后一面。”
“你疯了?”许漫修攥着她,丝毫让她没有反抗的能力,“他死了,已经死了,就算你去见,也只是一具尸体。”一具尸体,人死后,仿佛都一样。
她忽而一笑,落下泪来,“因为是他死了,就算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我也要见到。”
“为何?你爱他吗?”
她的眼噙着泪,淡然道,“经历很多事,你会知道,世间不止有爱,更多的是陪伴。一个人陪着你经历过那么多的事,你又怎么忍心,因为不爱,而不去留念?”
许漫修不懂,不懂所谓的留念,但或许陪伴是真的,他曾不信的感情,在长久以来的相识之后加深。
起码,触动心灵的或许只是相识相知后的心软,因为心底的那些柔软啊,是怎么也坚硬不起来的。
人习惯于陪伴,却害怕离别。很多人不会离别,很多人学会了离别,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能在离别时做得干脆,有些人却始终会难过伤心。
“蓝衣,你明白吗,她所说的留念。”许漫修忽而感慨。
蓝衣摇头,“我只知道,君主心中一直有愧于圣上,毕竟是曾经相互交心的人,最后一面,你又怎忍心让她放下这一切?”
许漫修没有再说,只是亲自带着灵山门的人潜伏入宫。对于他而言,只要带着她活着离开这里就好
……
宫中风景大不如前,像是很早以前才走过的这条甬道,顿时变得深沉。
她知道在这条必经之路上,必定会遇到那个罪魁祸首,她忍着,忍着所有的怒火,会在他日一并讨回。
“上回让你侥幸逃脱,这回算是自投罗网?”暗紫红袍笑道,“若是别人定以为东方国女帝是个深情种,只有我知道,你是多么的冷酷无情。”
“如何,你当年不是也背叛过李元时,五十步笑百步?”她笑意冷淡。
“你……”红袍忽而惊慌了双眸,“你怎么知道李元时?”
“当年的江南第一人阿宋,听过?”
红袍看着面前那人,虽千年前,她不曾见过那阿宋的模样。但知道,当年的所有最终都毁在她的一封信中。
“你是阿宋?呵,真是巧了,你竟也掺和进这件事?”红袍笑道。
她目光如冰刃,“我只问你一句,阿恒,是你杀的?”
红袍恍然大悟,抱着手臂,摇头笑道,“不,我只是给他喂了药,谁知道他的身子那么经不起。”
她眼眶发红,嘴角却一丝冷意勾勒出弧度来,“千年前,我是如何灭了你的,千年后,我定让你再次看清!”
“小丫头说话倒口气大,你可知道,这宫中如今都是我的人,他们都受我的掌控。就算你有能耐出去,也绝没法子救得了任何人。包括,天牢的那位……”
“你试试。”她手中露出一把白刃,迅雷之间将她的手臂划破。她本是习武出生,但这速度实在让她也无法反应过来。
只能捂着伤口,示意着身边的众人围上,“愚蠢!你不过是螳臂当车,你要敢动,这些人,便是陪葬!”
“听闻你前世,爱的是李元时,你杀了他最爱的人,无论过了多久他都不会原谅你。”
“你想说什么?”
“李元时在何处,我知道,我可以一剑杀了他。你若让他们给你陪葬,我也可以让他给你陪葬!”她忽而邪魅一笑,“你等了千年的人,等了千年的大业,究竟想要哪个?”
“你……”她的神色果真有了不同,果真,李元时还能暂时牵制住她。
“好,我让你去见他最后一面。”暗紫红袍中露出一双眼,冷意带着笑,“那就不妨多透露给你一点,他其实不用死。自从你和太上皇离开玉都时,圣上便抑郁成疾,这药,是他让我炼的。”
“你说什么?”
“这药可以暂时让人忘却凡世间最痛苦的事,在虚境之中平安度过一生。若不是你唤醒他,他可能只会在那个美梦中死去。而不会肝胆俱裂,吐血身亡。可是,你把他拉入了这个地狱,你说,罪魁祸首是谁?”
东方清浅的心口,微微拉扯着,当日她没想那么多,只是听他失神说着,阿绮,我对不起阿绮。
“只要你原谅我,我、乐意至极。”……
原来,这就是他此生最痛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