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卿——红心李子
时间:2018-04-05 16:33:34

 
    “是。”
 
    顾婠婠走时,瞧了颜宋一眼,想要放过她,却又不甘心。但还是怕雨下下来,先走了。
 
    果真没过多久,天就下起倾盆大雨来,雨滴落在地上,先是很清脆的声响,而后,愈来愈快,就好比一下洒落的玉珠,霎时的声响微微有些振聋发聩,完全能盖住说话声。
 
    絮梅叠着手高举过头,踮着脚跑过来,夹着雨声说着,“白城,颜姑娘,可以进去了,神医已经为殿下诊治好了。”
 
    不过是半响时间,几步远的路,这身上竟湿了一半,黄色的衣衫也湿了变成土黄,更加不好看了。只是这衣衫薄,加上沾了水,几乎完全贴在身上,不仅难受,而且也不雅。
 
    她见玉清公主就站在床榻边,看太子殿下的神情也并无发觉什么,只是吩咐着白城和絮梅去煮些姜汤,暖暖身子回去好生歇着。
 
    而至于对颜宋并没有那么说,她湿着身子就站在一旁,心中有些不满,为何她就没有姜汤的待遇!
 
    等众人走后,她才想起玉清公主一事,她还需将她带出宫。
 
    “神医第一次来这玉都皇城,就让颜宋领您出宫吧!”
 
    玉清公主诺声,太子殿下也并未发表什么意见,除了这雨下的极大以外,一切都非常顺利。
 
    坐在马车上,雨滴答滴答地落在马车顶作响,显得这马车内更加静了。玉清公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眼眸中装的并不是这玉都城。
 
    半响,公主问她,“你之前可否服用过一枚淡黄色的丹药?”
 
    淡黄色的……岂不就是公子师父那日为了恢复她嗓音所用的?
 
    “的确有,公主怎么晓得?”
 
    马车在一路上颠簸,雨滴落下得声音更重,而玉清公主又陷入沉思。
 
    “没事了。”
 
    “公主,不知——可否告知,太子殿下的病还能医治吗?”
 
    她倒有些奇怪起来,“太子殿下,为何突然问起他来?我记得你是二殿下府上的人。”
 
    “公主不要误会,只是我在殿下身边照料了一段时间,确实发现他的病愈加重了,时而还伴着剧烈的痛疼,有些时候真的生不如死。”
 
    “太子殿下的病其因有二。其一,当日在迷失沙丘的毒箭,当时毒直接攻入脑部,造成殿下的头疼晕眩等症状;其二,则是太子身上不断冒出的三个人,分别是小孩,老人,还有一成年男子,这些人既然能从他的身体分离,必定曾经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那——有药可以医治吗?”
 
    公主摇头,“前面的还有药治,我给了他药方,相信不久就会起效;而后者……我只是医者,找不出病因,便也无能为力。”
 
    颜宋点头,也没再问下去,起码,玉乾不必在每次发病期间都头疼欲裂,算是不用在看着他那么痛苦。毕竟,人痛苦时的样子总是最让人觉得可怜同情的,而她,并不想对他有任何感情。
 
    雨似乎小了些,颜宋小心掀起帘子,前头不远处恰好也是一辆马车。雨下的依旧很密,所以很难辨认出,前头那人是谁。
 
    它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准备出宫门,宫门快到门禁时,总是查的严。守门的侍卫会一个个确认里头的人,自然,她们都有各自的身份,出宫也并无什么可以担忧的。
 
    上前来的小哥,看着年纪尚青,那一身深灰色大袍显然不合身,加上雨水大,戴上帽子,更是看不清长相。
 
    “里头是谁?”
 
    颜宋拉起帘子答,“小哥,我是东宫的侍女颜宋,这是公主请来为殿下治病的神医。”
 
    “可有腰牌?”
 
    颜宋应声,淋雨递了出去。
 
    那小哥仔细看了几眼,将那名字和腰牌的质地检查得很清楚。这雨下得很大,她只能躲在马车檐下,雨水弄湿头发,随着发梢一滴滴渗入眼睛,有些发涩。
 
    “好了,出去吧!”
 
    她欣喜地拿着腰牌正准备走入马车,前头的马车却突然有人下来。
 
    “这是顾小姐的车,后头可是颜姑娘还有那个神医?”
 
    她没想到,顾婠婠会在这宫门口等着她。而且,她竟还在意刚刚神医的事,心中难免浮动了会儿。
 
    小哥也是奇怪,前头那车分明已经过宫门,怎么还回头询问,“是,请问顾小姐,可有什么不妥?”
 
    “将此二人拦下,此二人必定有所图谋!”
 
    雨再次下大了,顾婠婠并未下车,而是让一个小宫娥传声。
 
    “小姐想问颜姑娘,你和这神医早就相识?又是否这神医来这皇宫就是你安排的?”
 
    雨下得极大,颜宋很是看不惯她派人传唤,在大雨中淋得凄惨。
 
    “我不知顾小姐为何这般想。请神医来玉都是周国公主的意思,而神医也是来看殿下的病,和我又能扯上什么关系?”
 
    她知道顾婠婠已经看出了一丝端倪,但只要她死不承认,只要能在周王发现之前出宫,就不可能会有什么问题。
 
    小宫娥接着冒雨跑来,那一身粉色短衫也湿了一大半,“我家小姐说了,今日就是不能给此二人过关。”
 
    玉清公主也没压住气,从里头走出,“我是周国人,受公主之命,你不过是一个女子,何来这种权利!”
 
    此时,那小宫娥没敢将这话传回去,其实,也不必传,那话还是依稀能够听见。顾婠婠终于从轿中走下,芙蓉替她撑着伞,颜宋早知是这幅场景。
 
    “神医不必着急,我只是觉得这丫头心术不正,况且今日这天气实在恶劣,不适合赶路,神医不如留在玉都一日,待到明日再行?”
 
    缓兵之计,难不成顾婠婠已经看出玉清公主急着出宫?倘若拖一日,周王就必定会发现,那时公主要是还在这皇宫中,就必定会被周王抓回去,那这计划,就失败了。
 
    “阿绮?”
 
    没想到今日这宫门口竟可以聚集那么多人,这个时候竟能遇见玉恒。
 
    “阿恒,你怎么在这儿?”
 
    “今日和父皇商讨九弟成婚当日的细节,聊得久了。你这——”玉恒看见了她身边的那位,突然一惊,“神医?”
 
    “殿下认识她?”雨滴落在顾婠婠的脸上,她还来不及擦,却被眼前这事弄得更是一头雾水。
 
    “应该是周国的神医,很是出名,怎么今日会在这玉都皇城内遇见?”
 
    庆幸今日玉恒迟些回去,遇见了她们,这才在顾婠婠心中洗清了二者的联系。
 
    “既然殿下如此说,那小哥,便放她们出关吧!”
 
    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一环紧接着一环,她这一天几乎没放下过心中那块大石。几次三番出现意外,真以为这次的计划不会顺利完成。就连玉清公主走时的背影她都觉得有些不切实际,就好像下一秒,就要被抓那般胆战心惊。
 
    夏日的雨在傍晚时分下得最厉害,却在入夜后又瞬间停了。
 
    他们收了伞,大街上出了几个水凼在那里泛着光,其余的都黑漆漆的一片。
 
    也不知为何,玉恒迎面抱住了她,像是用手腕紧紧锁着一般,丝毫不放松。他们的衣衫都进了水,所以紧贴着的时候,总觉得不那么舒适,像是身子里的那一股热再也掩饰不住,在两个人的身体之间相互发散。
 
正文 第五十五章 玉清公主(三)
 
    “好久不见。”像是一股清风在耳边萦绕许久,而后从耳洞里钻进,通至全身酥麻。
 
    好久?是啊,有几日不见阿恒了。竟连他的声音样貌都变得如此陌生。要不是这场雨,他们很难遇见。
 
    听着他的声音,趴在他的胸口位置,是那样清晰。尽管都是一股雨水的味道,但依旧挡不住温暖,像是从心口渗出的温度,心口的那种热,最是让人难忘。
 
    重逢的热度慢慢降下,玉恒撑着她的肩,起开一点,“阿绮,我有件事想要问你。”
 
    她也站直身子正经看着他,“你说。”
 
    “倘若我再也记不起那段记忆,你是不是不会那么爱我?”
 
    她怔住,从未想过他开口问的会是这句。因为就连她内心也不能给自己答案,如何,才能告诉他呢?但倘若他真的记不起,她的内心大概是会有遗憾吧。
 
    她试着一笑,“五十年后,五十年后倘若你还没想起,我会告诉你这个答案。”
 
    微风拂过湿了的衣袖,带来一丝原本没有的清凉。果真,他没有看错这个女人。从那日成婚她强行牵过他的手,他便知这女人与他此生都会有牵连。即使他试着去忘记,但那天那个人的样子却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地浮现。
 
    “饿了吗?想吃什么?”
 
    颜宋难得来一次大街,平日里都是在皇城,吃的一点不缺,其实也没想着缺什么想吃什么。
 
    她环顾了一圈,看中了街口那个小贩手中的东西,“冰糖葫芦!”
 
    每次见着冰糖葫芦,像是暴露本性,连步伐也变得轻快。玉恒轻笑看着她,没想到这女人也有这小孩心性的时候。往常见她都是那种牵强的笑,只有这次,笑得那么纯粹。
 
    只是,他心中依旧有个疙瘩,他分明问过所有小时候侍候在他身边的人,可没有一人记得他曾经出游消失过一段时间。就连和他从小长大的玉德也并没有这段记忆,可为何,颜宋会一口咬定,是他出现在她的幼时记忆中?
 
    他顺势拉过她的手,问,“既然我记不起,你就跟我讲讲小时候的事。”
 
    “这——”颜宋其实不愿提起,因为那段记忆,除了阿恒,如今都已经支离破碎。或许,是那场大雨里,母亲冰冷的身体与那雨夜的冷一并涌入她的脑子,才会成就如今的她。
 
    她并没往深处想,已经觉得脑中的一根神经拉扯着难受,“阿恒,我也只记得一个大概……还记得它吗?”她手中的糖葫芦闪着耀眼的糖色,是那么鲜艳的红,就和十年前的一样。
 
    “糖葫芦?”
 
    她点头,手里舞着它,一圈又一圈,“那日,你非和我争辩这糖葫芦是酸是甜,结果……我们好像时摔了,从——山崖那里摔下去的。好像是,三天,对,在那里我们过了三日。”
 
    玉恒蹙着眉,如同在听别人的故事陌生,“你是说,我们在山崖下过了三日?这怎么可能,那时我们只是孩子,没有能力,也没有力气懂得在野外生存。”
 
    颜宋依旧扬着唇角,想起什么事来扑哧一笑,“我记得……崖下的日子并不是那么顺畅,每日都需要去找食物。有一次,你拖回一头小野猪,满身是血地吓坏了我。你还和我讲了一晚你那辉煌战绩!”
 
    “野猪……”
 
    她缓缓眨了几下眼,玉恒像是一幅有心事的样子,显然,这些记忆对如今的他,并没有任何帮助。
 
    她安慰他,“其实,那也没什么重要的。反正,如今我们都好好站在这儿。”
 
    可他却依旧不依不饶想要了解每个细节,“那我们之后呢?”
 
    “之后……记不得了,回去后,我家——发生了巨变,我生了一场重病后,这些记忆也变得零零碎碎。”
 
    “你就凭着这些零零碎碎的记忆,等了我十年。”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