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裴轻笑:“才要开始呢……”
文玹噗嗤一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女使们红了脸,识趣地掩上门退下。
孟裴走近,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阿玹,我真想你!”
去年春天他中了一甲后便不再去国子监,在宗正寺挂了个官职,实际并不管事,倒是比以前空闲许多。文玹去郊外时,他总是相陪,按他的说法,这就专心做起文玹的“随侍大护法”起来。
然而这段亲密时光并没有多久,端王让他趁着成家之前游历一番,他便去了两浙路与福建路,一去就是大半年,虽然时常有书信寄来,到底是远隔两地。直到年前他才回来,而临近婚期,准新郎新妇反而不好相见,两人这就一直没有见过面,直到今日大婚。
文玹嘴角勾起:“你怎么想我的?”
“阿玹,我有好几晚都梦见你了。”
他语气热切,嗓音低沉幽徊,文玹听在耳中不由心跳快了几分,又听他说梦见自己了,不由好奇:“梦见我在做什么呢?”
孟裴一脸遗憾道:“做什么醒来就忘记了,只记得梦见你了。”
文玹翻了个白眼:“说了等于白说。”不过她心情还是很愉快的。
忽然她想起自己以前做过关于他的梦:“我还记得刚到京城不久的时候,做过一个有你的梦。”
“哦?”孟裴嘴角笑意加深,“梦见我做什么了?”
文玹这就准备下刀子了,忍着笑意一脸真诚地道:“我做的是个噩梦,最后梦见你的脸,就吓醒了。”
孟裴笑容一僵:“你……”
文玹憋不住大笑起来。
孟裴无奈摇头:“你到底把我看成什么洪水猛兽了?那时候你就那么讨厌我?”
“你和你大哥带兵围住大风寨,我们头上飞着刀子,从山坡上冒险滑下去才得以逃脱,躲在山洞里缺医少药,义父伤重,高烧不退,差点没命,你说呢?”
孟裴歉然道:“这真是我没想到的,起初我提议招安,就是为了尽可能少有人伤亡,没想到胡知州会与古二商议,暗伤你义父……”
文玹挑眉:“胡修平与古二商议的事情,你敢说一点不知情?!”
孟裴轻吐口气:“我是知情的。”
文玹闻言意外,瞪眼怒道:“你真的知道?知道你还……!”
孟裴解释道:“负责清剿大风寨的总帅是胡修平,我与孟赟就算身份再是如何,在金州境内也只是过客,并无任何政权军权,根本管不了胡修平。”
文玹也知他说得有理,但心中总是不舒服:“你若是心里不赞成,难道就不能设法说服胡修平么?我看他对你极尽奉承,态度殷勤得很,我就不信你说的话对他来说没有半点分量。”
孟裴皱眉道:“你能不能讲讲道理,上山提议招安的是我,但你义父却无论如何不肯同意招安,古二向胡修平提议擒住张大风后说服山寨内其他人招安,比起你义父带人硬冲下山,这已经是死伤最少的办法了,以我那时候的立场,我能怎么阻止?”
好吧,那时候他是官,她是贼,怨不得他!文玹气道:“那我在临汝的时候你为何要盯着我不放?”
孟裴忽然笑道:“那一回我倒是不后悔,幸好那时候把你抓住了,这才有了今日。”
文玹望着他莞尔一笑:“阿裴,你去外间等一会儿,我准备了一样礼物给你。”
孟裴讶然道:“还有什么礼物?”若她备有礼物的话,拿出来便是,为何还要他出去?
她狡黠地微笑:“惊喜嘛!你先出去等一会儿,我叫你再进来。”
孟裴虽觉不解,但也好奇,更觉有趣,便顺着她的话走到外间。
“去外面等。”
孟裴挑眉,在外间还不够,还要出去?他回头就见文玹已经解下腰间镶玉的革带与佩绶,正把双手反在背后解蔽膝,不由胸口一热。
文玹没听见他出门声音,一抬头对上他火热的目光,手上动作便停了,含羞道:“你出去看看,外面有没有别人……”
孟裴深吸一口气,推门出去,院里守着的女使听见动静,诧异地迎上来:“公子有何吩咐?”
孟裴摇摇头:“没什么,你们都退下吧,院里不必留人了。”
“是。”女使们退了出去。
孟裴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没听文玹叫他进去,却见房中灯烛火光一一暗去。他又等了片刻,还是没听她叫他进去,心中隐约觉得不对,轻唤道:“阿玹?”屏息片刻却不闻她应声。
他脸上微笑骤然消失,急转身推门入内,房中幽暗,鼻端只闻到灯盏吹熄后淡淡的余烟味。
他奔进里屋,绕过屏风,就见后窗大开,一道如银色匹练般明净的月光穿过窗户,斜照在空无一人的新房里,华丽的喜服委弃于地上,衣摆上的织金绣线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
孟裴第一反应是有人偷袭,掳走了阿玹,但转念一想,这里深处内院,即使有人借婚礼潜入,阿玹又不是普通弱女子,怎会毫无异动便消失无踪?
他走过去,拾起喜服,衣上尤带她的体温。他视线扫过房内各处,发现桌上有水渍正微微反光,他很确定之前桌上并没有水渍,走近去便闻到一股淡淡酒味,似乎是一行字。
他点起灯,举灯回到桌边,就见桌上用酒水写着一行字:“有本事你就找到我。”
确是她的字迹,流畅飘逸,典雅不失遒劲。
孟裴挑眉,这“礼物”还真是“惊喜”啊……
他抬手抹去桌上字迹,换了件常服,吹熄灯放回原处,走到窗边朝外望了一眼,手扶窗棂一跃而出。
第196章
孟裴查看地上痕迹, 她脱了行礼时穿的喜服,换上常服,鞋也换了软底绣履, 并未留下任何足印。
他们如今的新居名为云归院, 本是他所住的东小院, 出入原先要经过澹怀堂,但经一番改造重修后, 改成了独门独院。
他不可能漫无目的满王府找她, 要是被值夜的仆佣或巡逻的侍卫瞧见他孤身一人深夜在府中乱走,那明天真是难以向父母解释了。同样的, 她也不可能随便找个与他俩都无关的角落藏起来。
孟裴轻吐口气, 所以, 她是要他猜测她会去哪里躲着么?
他思忖了会儿,便有了决定,抬步往东南而行。
为了避开巡夜的仆佣,他特意从花园中穿行,很快到了听梧阁外,这是他的书房,他曾对她说过在书房二楼能瞧见文家老宅的那棵老海棠。但听梧阁二楼门外有侍卫看守……
他环视四周, 瞧见门外高大的梧桐树。
他想起她在挂满红果的老海棠上悬挂锦囊, 将他赠予她的东西一样样归还……
觉生寺里, 她坐在那棵金黄灿烂如火的银杏树上,晃着两只脚,低头朝着他笑……
那时候, 坐在她身边的枝干上,他笑着说自从在老宅那棵海棠上瞧见第一只锦囊之后,上树似乎成了司空见惯每日必做之事……
他走到树下,仰头望去,夜色中叶影婆娑,一阵轻柔的晚风吹过,枝叶簌簌作响。他似乎瞧见了一点亮光,但转瞬又消失不见。
他纵身跃上第一个分杈,攀着一根根粗大的横枝到了树冠顶端。
柔和的月光下,稀疏枝叶间有道窈窕的身影。
她轻声笑:“这么快……你找了几个地方才找到这里的?”
“第一个地方。”他在她身边坐下。
半轮银月挂在天际,夜色如水般温柔而恬静。
仲春的梧桐枝叶还不是太茂密,从这里望下去,正好是府中的花园,夜幕下的镜湖真如明镜一般平滑,倒映着光华璀璨的星空,一颗一颗的星子在湖水中闪烁。
“表现优秀!”文玹莞尔,举起手中的瓷壶递给他,“奖励你的。”
孟裴接过瓷壶的时候瞥了眼,是新房里原本桌上的那壶酒。
他随手将酒壶挂在树枝上,拉过她,侧头吻住她。她的唇上带着酒味,娇柔软嫩,清甜宛如水蜜桃的果肉。
她伸手勾住他的后颈,环着他的肩膀。他舔着她的双唇,用舌尖挑开了她的唇瓣,轻轻在她齿间滑动。
她将五指伸进他的发间,根根发丝摩擦着她指间细嫩的肌肤。她启开双唇,他探入进来,温柔而细致地探索着,一分分,一寸寸,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湿润,温暖,绵软,柔滑,诱惑,让人悸动……
呼吸渐渐变得急促,他稍许离开一些:“回去吧。”
她坏坏地低声笑:“不如就在这儿吧……”
“……”
沉默一会儿后,孟裴弯了弯唇角:“我倒是不介意。”说着又凑了过来,含住她的唇。
“我开玩笑的!”文玹扭开头,瞧见他眸底所蕴含的笑意,她也笑了起来。
“至少把这壶酒喝完吧。我是特地带上来准备与你一起饮酒赏风景的,若是等你等太久,我也不至于无事可做。”但若是她把酒都喝完了他也没能找到这里,她的心情就会很不好了。
“一起喝。”他的唇因方才的吻变得湿润,带着水色的薄唇微分,轻轻含住了酒壶的壶嘴。
壶嘴上有她口脂的香味。他向她靠过去,吻住她。
温热的酒液流进她嘴里,她来不及完全咽下,有少许顺着她嘴角流下去,流到了脖颈上,流经锁骨,沿着起伏蜿蜒而下……
他吮着她的唇角,用舌尖顺着酒渍一点点舔下去……
她不觉一阵酥软,仿佛心尖儿上痒了一下,忍不住低声哼了出来。忽地醒悟过来,一把推开他,气急败坏道:“你去两浙路福建路游历,是不是在那里学坏了?!”
孟裴莫名望着她:“什么学坏了?”
“你去过妓馆了?!”
孟裴更加莫名:“为何这么说?”
“你没去过妓馆,怎么会这种,这种,挑逗人的手段?!”
“哪种……”他的视线滑向她的颈项,两人间的亲昵动作使得衣领敞开稍许,露出少许春光,他的视线在那诱人的浅凹处停下,俯低头在那里又舔了一下,她不由轻颤了一下。
他抬起头,从下向上望着她,俊美的脸庞上,修长而浓密的眉毛轻轻扬起,眸光深幽带着火热的情.欲,勾起唇角微笑:“这样么?”
这样子简直已经不止是挑逗了,太撩人……
文玹用力推开他:“你到底去过没有?”
孟裴摇头:“没去过。”
“那你怎么会……”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车马多如簇。你看过的书不少,不知道还有教人怎么人伦的书么?”
嗯……是有这么回事。看他说得坦然,文玹有点窘,好像是她想多了错怪他了。
他又含了口酒,过来喂她,热辣微甘的酒液混合着柔软的舌尖一起涌入她的口腔,在她口中翻搅,舔食,纠缠……
很快她身上发热,轻飘飘晕乎乎地,忽地轻笑一声:“再喝下去怕是要下不了树了。”
孟裴松了口气,总算是把人哄回去了。
两人攀着树枝跃下地,文玹瞧了眼孟裴空空的双手,“哎,酒壶呢?”
“明天再来取。”孟裴这时候哪里还管酒壶,牵着她的手便快步往新房而去。
忽地他猛然止步,拉着她往灌木后躲。
远远传来一阵脚步声,是一组巡逻的王府侍卫。
文玹忍不住就想笑。孟裴侧头,瞧见她满脸憋不住的坏笑,急忙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好不容易等那队侍卫走远,文玹低声吃吃笑了起来:“看你这么紧张,差点要以为这里不是端王府了,在自己府中做贼的感觉如何?”
孟裴亦压低声音,没好气地道:“还不是你害的,我们这会儿本该在新房里,大半夜却在园子里乱走,让人撞见了会怎么想?明日又该怎么向父王与母亲解释?”
文玹挑眉道:“晚上在自家花园里散散步也不行么?你自己做贼心虚吧?”
孟裴:“……”
“有哪对正常的夫妇新婚第一夜不在洞房过,大半夜还在园子里散步的?”
“我们啊!”某人振振有词。
孟裴无言摇头,突然有些后悔让她喝了那么多酒。
文玹还要说些什么,孟裴急忙捂住她的嘴。又有一队侍卫巡逻过来了。
他的手轻轻挡在她的嘴前,只是叫她别出声而已,却觉手心里热乎乎的——她在朝他掌心吹气,接着一小条湿热的东西擦过他掌心,带来一阵直达心底的痒意。
他回眸望向她,明净的月色下她在朝他笑,月牙儿般半弯的双眸盈盈若水。
他眯了眯眼,放下手掌,用双唇堵住她的嘴。
又是两队侍卫过去了,他才放开她,拉着她大步往云归院走。到了云归院后面,孟裴纵身攀上墙头,看了眼里面没人,这才回头朝文玹招一下手,翻墙而入。
孟裴之前命女使们退出云归院,院子里静悄悄的,但他们仍轻手轻脚地回到后窗外。孟裴回头,示意文玹先进入。
她朝房里看了眼,低声道:“知道吗,那回端午节的时候你放孔明灯,我出去见你,回来也是翻后窗,结果我娘就在屋里等着我。”
孟裴:“娘子,能先进房里去说么?”
文玹横他一眼:“你就这么急?”
孟裴:“……我不该急么?”
“你急你先上!”
“……以后你不许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