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女无忧——今夕何如
时间:2018-04-06 15:46:14

  孟裴饶有兴趣地望着她:“你在做什么?”
  文玹浅笑着不答, 挑了最宽的一片茅草叶卷折起来,包成个拇指尖那么大的小粽子, 再用叶脉扎紧。她拎着叶脉把粽子递给他, 笑眯眯道:“快端午了, 给你包个粽子。”
  孟裴不由失笑:“你当我小孩子哄么?”
  “不要就算了。”
  文玹正要收回手。孟裴伸手把小粽子接了过去:“给了我的怎能收回去。”他把它托在掌心端详,翠绿碧青的一角小粽,玲珑精致,虽是假的,却惟妙惟肖。
  瞧着时间还有,文玹又做了几只小粽子,和最初的那只系在一起, 绑成一串。
  孟裴伸出手掌, 她把这一串小粽子放在他掌心, 抬眼见日头坠到巷子口的枣树树梢,耳中听得巷子外隐有孩童的嬉笑声传来,知道不得不回去了:“我真的该走啦。”
  她转身走出两步, 听见他轻轻叫了声“阿玹”,便站住了,回头看着他。
  “我叫你阿玹可好?”
  她微笑:“不是已经这么叫了。”
  孟裴亦笑了,他只是想再与她多说几句罢了,哪怕是废话也好。
  文玹犹豫了一瞬,小声对他道:“月底的休沐日,娘要带我和弟弟妹妹去镇国公府做客。”
  说完她不再看他,瞧了眼周围,巷子两头并无旁人经过,便快速奔上几步,借着冲刺的惯性在院墙上连踏两步,双手已经搭上墙檐,扫了眼院内,从抱厦房后面到院子前面的通道口,只有阿莲在守着,便翻身越过院墙,轻轻落地。
  她落地几乎无声,阿莲甚至没有听见,仍背朝她望着院子里。文玹轻轻叫了她一声。
  阿莲正焦虑地扭着手中帕子,一听见她的声音,急忙回头,面露喜色道:“小娘子你可回来了。”
  文玹问:“二妹没回来吧?”
  阿莲点点头:“没呢。”
  文玹拉着她迅速回屋,对她道:“你去方才成大人叫住你的地方等着,他会带你去老宅子。你见了阿关就对她说,我已经找到合适的地方让她避风头,她只要一切听从安排,就能平平安安,渡过这一关。记住别的不要对她多说,更别让她知道孟公子与此有关。”
  阿莲点点头道:“小娘子我记住了。”
  文玹便让她赶紧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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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王府的正院澹怀堂西侧为谦受堂,独门独院,孟赟被册立为世子后便搬了进去。
  傍晚时分,一名着灰色劲装的男子匆匆进入书房中,向负手而立的郎君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孟赟淡淡道:“起来说吧。”
  男子起身,上前两步,低声道:“启禀世子,二公子去了文相公府。”
  孟赟不由惊讶地挑起眉毛:“他去文相府做什么?”
  “二公子并未上门拜访,而是去了后巷,有个小娘子与他在树下说话,只是隔得太远了瞧不清面容。二公子的手下又防范得紧,属下险些被发现,只能先行离开,回来向世子禀告。”
  孟赟皱着眉头沉吟,孟裴最近举动有异,尤其是薛氏中毒一事之后,更是神秘。他起初还以为孟裴暗地里有什么谋划,没想到却是与文相府里的不知名女子私会。前日夜里他带着人出城,同行的女子恐怕也是她。
  难道他这些天举止有异,竟然就是为了与那名女子幽会么?
  孟赟冷笑一声,原以为二郎随着年纪渐长,也该有些长进,没想到却仍是烂泥一般扶不上墙。文相公一共两个女儿,小得那个还太小了,想来想去也只有长女文玹了。且文玹是孟裴送回京城来的,两人在路上就日久生情了也不奇怪。
  他想起文玹跟着文夫人来府上拜谢的那一回,不由嘲讽地笑了笑,那样黑不溜秋的小丫头……二郎的趣味,也实在是怪异得很。
  他挥退灰衣男子,与窦先生继续方才的对话:“关于那件事,先生觉得是否该向父王进言?”
  窦先生捋着颌下胡须,不赞成地摇着头道:“王爷应比世子更清楚当年之事。娘娘中毒,本非小事,王爷却只是不痛不痒地杖杀了几名侍女,硬是压下此事不许任何人再提。更何况,若真是有意投毒害之,又为何不在祭祀结束后立即投毒,反而在回程路上,眼看就要回到府中之时才投毒?这不是就给了太医施救的机会么。”
  他压低了声音,“……恐怕王爷也猜到了,是那位自己做的手脚。”
  孟赟眼中浮起憎恨之意:“她害了我母亲,如今又用苦肉计陷害小高氏,手段明明不高明。父王是被她灌了迷魂汤昏了头吗,为何要如此护着这贱人!”
  窦先生急忙道:“世子慎言……”
  孟赟冷哼一声,也幸好二郎是个扶不起的,皇祖母又够公正,不然以父王对那贱人的盲目宠幸,今日恐怕也轮不到他做这个世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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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高氏自从传出有孕消息后,端王来绣绮堂的次数便多了起来,差不多每日都要来一次,只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问她几句身子如何,嘱咐她多加小心冷暖,再问问孟涵今日做了些什么,最后逗逗五岁的七郎,抱他一会儿,入夜后还是回澹怀堂去过夜。
  每个月孟炀有七八天是在绣绮堂用晚饭的,若是如此,这一日就是在绣绮堂过夜了。
  今晚孟炀留在绣绮堂用饭。小高氏特意安排厨房做了他爱吃的菜肴,正用着饭呢,澹怀堂派人来传话,说娘娘有些不适。端王问了几句,便准备过去看看。
  小高氏听到是澹怀堂的人来,脸上笑容便淡了,听孟炀说这就要过去,却也只能笑着相送,把孟炀送到门外,有意说道:“妾身这就让人将饭菜拿去厨房温着,王爷过会儿回来再用。”
  孟炀“嗯”了一声,接着又道:“你和三娘七郎先用吧,别等我。”
  小高氏脸上虽然还带着微笑,指甲却都快把手掌掐破了。
  孟炀瞥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道:“你饿得起,小八也饿不起,先用饭吧。一会儿我过来。”
  小高氏娇嗔地横了他一眼:“王爷只心疼这未出世的孩子,就没有一点心疼妾身么?”
  孟炀哈哈笑了两声:“都疼,都心疼。”说着大步走出去了。
  小高氏回到厅里,看着满桌菜肴却是全无胃口,还是让女使将孟炀爱吃的几道菜拿回厨房去温着,留下几道菜让孟涵与孟奕过饭吃,她自己只喝了碗汤。
  她还想等孟炀回来,陪他一起用饭。然而这天夜里孟炀就没有再回绣绮堂。小高氏又饿又恼,气得胃疼,打发人去澹怀堂问,回来说娘娘又犯起头疼来了,王爷一时走不开。
  小高氏冷冷哼了一声:“只有她自己知道是不是真头疼。”
  女使哪里敢接话,低着头立在一旁。
  小高氏让人把厨房里的菜都端出来,自己一个人坐着默默地吃,这顿饭吃完了也没见孟炀回来,便让女使把吃不完的全拿去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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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玹好不容易等到阿莲回来,已经快到用晚饭的时候了,她拉着阿莲回到房里,问她:“如何?阿关见了你有没有说什么?孟公子把她送去哪里了?”
  阿莲喝了口水,接着把经过说了一遍。
  她出了文府门前的小巷就见到成然,成然带她穿了两条巷子,坐上马车。
  阿莲上了车,瞧见孟裴赶紧行礼问好。坐下后她见孟裴手里拿着串草叶编的小粽子把玩,心里还有些讶异,怎么孟公子也会玩这些普通人家孩子玩的小物事。不过她也就是心里想想罢了。
  中途马车停了会儿,接着便直接往文府旧宅去了。到了旧宅子,孟裴让她一个人进去。
  阿莲开门,进入外院,四处望了望却没见阿关的人影。这时候已是黄昏时分,空无一人的宅院里,光线昏暗,静谧得有些可怕,阿莲心中不由惶惶,也不敢往里面走,只不断叫着:“阿关,阿关?”
  叫了好几声,阿关才小心翼翼地从西侧的倒座房里出来,一脸不安地打量着四周:“小娘子不是说你隔一两天才来么?”
  阿莲把送她出城的事对她说了,阿关还是有点不放心:“真是小娘子叫你来的吗?”
  阿莲便板着脸道:“小娘子没法经常出来,又是最信得过我,要不然也不会让我来给你送吃的了。现如今情况有变化,要么你就跟我走,要是不信我,就留在这里,等这宅子新主人来,瞧见你之后,不是把你当小偷送官,就是当做乞丐婆赶出去!”
  她对阿关可没什么好感,这娘子一来就给小娘子惹麻烦,真给她安排更好的地方去了,还前怕后怕的不肯放心。
  阿关便回屋拿了文玹给她的食物,跟着阿莲出来。
  门外的马车已经换了一辆,阿莲按着孟裴的吩咐,让阿关上了这辆车,车帘掀起的时候,阿莲瞧见车里坐着名妇人,但车里没点灯,光线暗淡得她连妇人年纪都看不出来。
  阿关一瞧见车里的陌生妇人,回头望向阿莲,流露出惶恐之色。阿莲道:“你放心跟着她,小娘子又不会害你。”
  阿关这才惴惴不安地过去坐下。阿莲一放下车帘,马车便驶动起来。她这就赶紧回来了。
  文玹追问:“他没说带阿关去什么地方吗?”
  阿莲摇摇头:“没说。”
  文玹便让阿莲去休息了。她相信孟裴自会把阿关安排去合适之处。午后见面之时,她对他说月末会去镇国公府做客,他和谢怀轩是好友,那一日他若是没有其它紧要事,应该也会去,到时候再寻机问他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  文玹:回头仔细一想,我拿草编的小粽子就博得某人一笑,还真是挺好哄的。
  孟裴:回头仔细一想,我又是送名贵香水,又是斥巨资买宅子,到头来也就换了一串假粽子,我是不是太冤了。
  文玹:不喜欢还我。
  孟裴:给了我的怎好要回去。
 
 
第90章 
  夜幕悠悠地降临, 但东京是个不夜城,内城里街道上的店铺仍然开着,夜市里人流如织, 瓦子里喧嚷热闹, 丝竹悠扬, 一座座屋舍楼宇里的灯光依然亮着,竟比天上的星光还要辉煌。
  回程的路上, 换了侍卫驾车, 成然坐到车里,向孟裴低声说了几句。
  孟裴问:“确定是他的人?”
  “是。”成然道, “不过并未能靠近。被属下的人发现后立即离开了。”
  孟裴微微蹙眉, 没有说话, 即使没能靠近,也猜得到几分了,孟赟最近盯他盯得特别紧,多半也是因为母亲中毒那事。
  他低声问道:“樊太医还是没有找到吗?”
  成然摇摇头:“他虽以家中父母年老,无人赡养为由辞官回乡,但实际上并没有回到家乡。”
  樊太医定然知晓些什么……孟裴沉吟着,怪异的反而是父王的态度, 母亲如今入口的东西都要经过人试毒, 可见父王并未轻视此事。而那几名涉事的女使或侍女说是杖杀了, 却没有尸首。
  他也曾找父王询问过,父王只叫他不要管此事,可事关母亲, 他又怎能不管。若说这府中有谁会从此中获益,于今看来反倒是母亲了,可他绝不会相信母亲会做出这种冒险服毒来争宠的举动。
  他亲眼看着她奄奄一息,游走于死生之间,她是端王正妃,何须如此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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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的最后一日,这天一早用过早饭后,卢筱便带着文玹三姊弟,携礼去往镇国公府。
  一进门就有女使引路,带着她们绕过照壁进入外院,谢卢氏正等着她们。
  谢卢氏生得十分秀丽,眉眼有神,仪态端庄,文玹在考城曾见过这位堂姨,但当时亲戚众多,也只是认了认脸,向她行礼问好而已。因为她对于谢六娘与谢怀轩的印象都很好,便连带着对这位堂姨也颇有好感。
  谢卢氏虽然比卢筱年长三岁,但如今卢筱是诰命册封的国夫人,谢卢氏一见她们来了,迎上来先向卢筱行礼。
  卢筱急忙道:“堂姊快请起,自家姊妹何必讲究这些虚礼。”
  谢卢氏起身笑道:“自家姊妹也不能乱了礼节。不过这一礼行完,我就只当你是我堂妹了,到时候你可别怪我摆起阿姊的架子来啊。”
  卢筱不由也笑了:“堂姊就是嫁了人也没改当初的性子啊。”
  文玹带着弟弟妹妹上前行礼,谢卢氏笑着应了,给了她们每人一件小礼物,给了文玹文珏各一块精致的绣帕,给了文瑜一只巴掌大的土木粉捏的小象,又问了几句她们平日都做些什么,功课忙不忙。文玹他们便一一答了。
  不一会儿,谢六娘从后面过来,向卢筱行礼问好。卢筱笑着应了,送了她一个缎面绣花荷包。谢六娘谢过卢筱,把荷包收了起来。
  又寒暄了几句后,谢卢氏道:“六娘,你带表姊表妹还有表弟去后面玩吧”
  谢六娘起身向卢筱告辞:“堂姨,娘,我们去啦。”
  文玹几个亦向谢卢氏与卢筱告辞,跟着谢六娘去后面花园。
  文玹心里暗笑,想不到谢六娘那么活泼的性子,在长辈面前却显得十分端庄娴静,若是才初识她,光看她今日的表现,无论如何想不到她会在鞠场上与卢十五娘吵得那么激烈。与人争得气愤起来,还能丢折扇打肿别人的额头。
  她小声问道:“六娘,那日考城回来后,堂姨有没有责罚你?”
  谢六娘回头吐了吐舌头:“自然是罚了,我整整抄了十天的佛经呢。娘说我需要修身养性,磨磨性子。”
  文珏道:“表姊,可不光是你被罚了,十五娘也给婆婆罚了,不过不是罚抄佛经,婆婆让她跪祠堂呢。”
  谢六娘叹口气道:“我还宁可跪祠堂呢,最多几个时辰就结束了,抄佛经才苦,整整抄了我十天。”
  文瑜一路走,一面把玩着手中的小象,听见谢六娘这么说,接口道:“换做我是宁可抄经书的,罚跪祠堂多丢脸啊,膝盖还疼。”
  文玹笑道:“换做我不如不受罚,罚跪祠堂膝盖受苦,罚抄佛经手眼受苦,哪个都不好。”
  谢六娘和文珏、文瑜都笑了起来。
  她们说说笑笑到了花园,还有几个谢家的小娘子在,六娘一一介绍,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小娘子,认识了便很快熟悉起来。文玹姊弟来之前,她们正在投壶戏耍,文珏与文瑜便加入进去,一起玩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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