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体瞬间被束缚进一个有力的怀抱里,他们的身体贴合在一起,呼吸变得灼热,未尽的话淹没在他的吻里面,唇瓣贴合在一起,他的舌滑入口中,贪婪地摄取着她的气息。
她闭上眼睛,世界只剩下他的吻。
她忘了一切,只是本能地想抱紧他,紧些,再紧些,直到身体摩擦,彼此之间再没有缝隙。
他用力地探索过每一个角落。
瞬间悸动。
两个人都有了反应。
他的那里支起了帐篷。
而她那里,湿泞一片。
再无挂碍,疯狂缠绵。
他轻轻挑动了她内心的情.欲之弦,他们都尽情享受了对方的身体。
这一夜,他唤醒她对于肉体、灵魂上真正融合的意识。
她发现,从前她对他的爱,是虚无缥缈的,她爱的是他的一个影像,脑海里都是他的影像,不断地给她一种暗示,她爱他。
现在,他的影像具体到了他的肉体、他的气息、他的力量、他的柔情、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他的一举一动,她爱的就是这个实实在在的他,她拥抱住滚烫的他,用他的热浪把自己幻化成一汪水,想把他完完全全地包容进她的身体。
爱是有多种滋味。
是夜,他和她睡得很沉,很沉。
今晨,她睡醒有他。
她先睁开眼帘,眼前就是他的脸,可以看见他的睫毛在随着呼吸微微翕动。
阳光洒下来,一室春光,一床狼藉。
地上散落着他们大大小小的衣物。
她轻手轻脚地起身,他却一把抱紧了她,把头埋在她的胸前。
她便没在动,抚摸他的黑发。
眼神是怜惜的,说来也怪,女人爱一个人,总是能生出母性来。
他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柔软,这种温情,有一个瞬间,他觉得她像大地,像母亲,而他变成了一个婴孩,在她的怀抱里肆意地撒欢撒野,而她承载着他的所有快乐或者不快。
女人,真的是水,可以包容一切。
她用柔情抚平了他内心的一切褶皱,他觉得,时光真好。
“我给给你买了礼物。”他说。
“什么?”她在他的怀里笑。
“珍珠耳环。”他说着起了身,只穿了一件平角裤头,完美的身体暴露无遗。
他拿过衬衫,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对淡紫色的珍珠耳环,“喜欢吗?”
当然喜欢,与她画上妈妈的那一副极像,真是有心人。
“帮我戴上。”她笑语吟吟,坐起身来,撩撩长发,露出白皙细腻的耳垂。
他过来,坐在她的身边,仔细地帮她戴耳环。
但无奈男人的手总是弄不来这些精巧的活计,戴的时候戳了夏木好几下,这种事,女人闭着眼都能做好,但她却什么也没说,就让他给她戴。
她摆弄摆弄发,“好看吗?”
温润的珍珠配在她白皙的脸颊旁,衬在她的黑发前,美。
他笑了,“好看。”
她也笑了。
夏末,小城里尘土飞扬,一台台的挖土机、推土机、大卡车带着无数的男人涌进了小城,大家操着各地的口音,嬉笑着、打闹着、开着荤素不忌的玩笑,准备投入到矿山大开发中。
小城里平静的生活被打乱,人们的心被勾起来了,仿佛已经可以预见到矿山开发后的繁荣,感觉到好日子马上要来了。
夏木与原野谈到这件事时,产生了分歧。
夏木坦诚地说出她对这件事的否定态度,而且那天原野也已经知道她是个记者,她想报道出这件事。
原野说这件事他也知情,这是件好事,让夏木别插手。
好事?
夏木不这么看。
夏木觉得这是一场声势浩大的阴谋,但她又不能把她掌握的情报和信息向他和盘托出,她还没有忘记她的职业和来小城的目的。
这时的夏木,才回到现实中,到底,两个人是不同的路。
这些天太过幸福,她都忘了这个事实,她和他之间,还横亘着许多不可说的秘密。
夏木再没有和原野争执这事究竟是好事还是阴谋,她沉默了。
离开原野,夏木从随身的挎包中翻出了自己的记者证,换上一身较为正统的白衬衫,黑裙,径直往县.委县政.府的方向走。
原野突然出现,拦住她的去路。
原野说不管是阴谋还是好事,都不是夏木能管得了的,不如安安静静地袖手旁观。
夏木说这是她的责任和职责所在。
原野说她在贩卖理想。
“我愿意。”她说,说着就穿过他往前走。
“我不愿意,夏木。”他从身后拉住她的胳膊,“我不愿意你卷进这件事,而且你得到的答案都会是套话,你也不会得到事实的真相,不要去碰壁了。”
“如果爱我,就尊重我的选择。”她推开了他的手。
他在她的身后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越越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说明了来意和身份后,接洽这件事的工作人员让夏木坐在办公室里等着,他给县长办公室的主任打电话请示。
打完电话,工作人员说很不凑巧,县长出差了,不能接受采访。
夏木就问谁主管矿山开发这个项目?
工作人员含糊其词搪塞夏木,说领导们都在忙,开会的开会,出差的出差,没有时间接受采访。
“打太极?”夏木问。
“没有,夏记者,你误会了,要不这样,你留下电话,领导们有空我就给你打电话,你看好吗?”
夏木知道接不接受采访不是这个工作人员的态度,就留下了电话,出来。
一连三天,都没有等到对方的来电。
小城里热闹沸腾,报纸、新闻上大幅标题说,八月一日,小城的矿山开采要放下第一炮了,今天已经是七月二十九日。
街头巷尾的人都在谈论这件事。
不得已,夏木拨通了爸爸夏志国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后,夏志国接了起来,“夏木。”这一声熟悉的称呼,好久没有听到了。
“爸,睡了吗?”夏木在电话这端问,这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钟。
“没事,夏木,你好吗?”夏志国问。
“好,”夏木说:“麻烦你件事,我在西北的小城,想采访个人,你那边通个气,安排一下,行吗?”
电话那边,夏志国有十几秒钟没有出声,最后才说:“夏木,到爸爸身边来好吗,爸爸想你了——”
夏木最不愿意听到爸爸说这样的话,她急忙打断了爸爸,“爸,到底行不行啊?”
“我现在就安排,”夏志国在心底叹息了一声,“你照顾好自己。”
挂断电话后,夏木的心情不太好,好像对爸爸过于生硬了,应该让他说完他想说的话,可是,父女间在情感上欠缺的太多,再听爸爸说想她的话真得很别扭。
第二天,也就是七月三十日,夏木就接到了县长办公室的来电,说主管该项目的曹副县长会接受夏木的采访。
出门的时候,夏木看见原野、池俪俪、金利强一起出门,他们的身后跟了十几个喽啰,声势浩大。
彼此见面,夏木的神色冷冷清清,只拿眼笔直而沉默地看着他们一行人,没有说话。
对方也没有说话,分别坐上几辆车后,扬长而去。
夏木独自往县委县政府所在处走去。
办公室主任接待了夏木,他说话极有分寸,滴水不漏。
采访是在会议室里进行的。
曹副县长四十多岁,大腹便便,满面红光,西装笔挺,已经在会议室里坐着了。
夏木进去,曹副县长欠了欠身,算是打过招呼了。
两个人的谈话内容围绕着正在进行的矿山开采项目进行,从项目最初的考察谈到落地生根,到如今正式地投入生产,再到对未来的憧憬,曹逼县长讲得头头是道,没有一丝纰漏。
听上去,这项事业伟大而迫在眉睫。
“曹县长,开发矿山对于植被和生态环境的破坏,项目组在前期考察时有考虑过吗?”夏木问。
曹副县长眯了眯眼睛,用手指在会议桌上敲着,“当然想到了,而且,我们已经向上级相关部门作过可行性分析报告,上级领导明确批示可以推进该项目的落成。夏记者,你可能有所不知,小城是全国的贫困县,老百姓日子过得苦,好多人家吃饭都存在问题,有这样的一个大项目落地,对小城的经济发展有巨大的推动,为国家减轻负担,为小城的百姓提供就业机会,带动周边经济,利国利民,意义非凡。”
“这项目靠谱吗?承包矿山的人你们调查过吗?”夏木接着提问。
“对我们来说,只要有人愿意在小城投资,不管是谁,我们都是欢迎的态度。”曹县长笑着说。
“那就是认钱不认人了。”夏木说:“那么请问曹县长,项目资金到位了吗?”
这时,会议室的门开了,办公室主任进来对曹县长咬耳朵。
“这个问题不方便回答,夏记者,后面我还有个会,失陪了。”说完后,曹副县长起身,准备离开。
夏木忙站起身来拦住他,“曹副县长,我还有重要的事要说,我觉得这个项目有问题,那个承包矿山的人我也有过接触,我认为他不是真心实意地——”
曹副县长伸出手来打住夏木的话头,“夏记者,事情都有两面性,要看弊端,也要看到优势,我很忙,先走一步,好,再会。”
夏木独自走在小城的街道上,看看表,上午十一点钟,太阳已经直楞楞地射下来,刺眼。
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
一个高大的人影立在她的面前,是原野。
他来了。
如他所料,都是套话。
她得到的不是事实真相。
面对他,她沉默无语。
他略低下身,牵起她的手,一言不发往前走。
她跟着,不问目的地。
原野带夏木到了一家清真的甜品店,有甜醅子、红枣做的粘糕、炒粉等食物。
原野为她各样要了一份。
“我吃不了这么多。”夏木看着眼前的碗碟。
原野把勺子塞进夏木的手中,“没事,你先吃,剩下的我吃。”
夏木却并没有什么胃口,感觉心里塞得满满的。
这是一个骗局,但没人听她的。
连原野都不愿意她卷入。
她慢慢地吃着,每一口都没有滋味。
感觉到他的目光,她抬眼,他正看着她。
她勉强笑笑,“一起吃。”
甜醅子有股淡淡的酒味,甜而清冽,在夏日里很是爽口。
“原野,你是对的。”她静静地说。
“……”他没有答话。
夏木在心里对自己说,原野,除了身体,我很希望你能把我当作你最信任的人,畅所欲言,但是你总是遮遮掩掩,哎,这又怎么能怪你呢,我不也对你有所保留吗?
原野的电话响,他看了一眼,是池俪俪打来的,他没接。
“接吧。”她猜到是池俪俪的来电,就补了一句,“很吵。”
他们的通话一分多钟,他的话语简短,大多数时候只是应承着。
他对电话说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吃饭。
没提夏木。
等他挂断电话,她开口了,“在两个女人之间来来去去的,是不是很为难?”
闻言,他抬起眼来,直直地看住了夏木,眉头略略地皱住,眉心有了川字,半晌,他压低声音,“你这么看我?”
夏木自悔失言,低下头吃饭不语。
她咬咬唇,抬眼看他,“对不起。”
“夏木,我不想你看轻我们的感情,它对我很重要。”原野说。
“我从来没有,我爱了你十年,看轻这感情不就是看轻我自己吗?”夏木说。
“你放心,我总会给你一个答案,”原野似有若无地笑了一下,“但不是现在。”
“我等你,永远。”她说。
回去后,夏木写了一篇关于矿山开采利弊的稿子,又不能明说金利强这伙人的身份和真实性问题,就针对矿山开采的合理性和对环境造成的不可修复的创伤进行了深入分析,修修改改花了四五个小时,最后得出结论,这个项目的弊端大于利益,应该及时叫停。
稿子写完,夏木常出了一口气。
她把稿子发到主编的邮箱后跟他联系,请他过目后发表。
主编看过后,给夏木打来电话,说这份稿子不能发。
夏木追问理由。
主编说这是当地政府落地生根、马上上马的项目,现在发出这样公开反对的声音不合时宜。
“那就眼睁睁看着这事一错再错,郑主编,稿子里我没明说,不过我觉得这个项目和那个佛像有关,因为投资项目的人就是贩卖文物的人。”夏木说。
“夏木,做到你的本职工作就行,别忘了你此行的目的。”郑主编说。
“我没有背离我的本职工作,那就是告诉大家真相。”夏木也提高了音量。
“你看到的就是真相吗?”郑主编反问。
“稿子到底发不发?”夏木问。
“不发。”郑主编说。
“郑主编,不管是作为下属还是朋友同事,”夏木握紧了拳头,“我拜托你。”
“夏木,我是在帮你。”郑主编说。
夏木摁掉了电话。
点了一支烟后,夏木立在窗前,看着灯光阑珊的街道发呆。
来到小城,她也看到这里的百姓生活清苦,经济不甚繁荣,百业萧条。
但她还是清晰地意识到,这匆忙而没有根基的项目并不是促进经济繁荣的捷径,她现在做的事是否定这项看似伟大的政绩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