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蜜——庄敬紫
时间:2018-04-07 14:08:42

  软肋,是身体防备最弱的地方。
  不能碰。
  手机响,一条信息。
  夏木发来的,很长。
  原野:
  亲爱的,我爱你。
  除了说爱你外,我还有许多许多的话想要对你讲,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说出口。
  现在,我想要给你讲个故事,是王尔德的童话故事。
  这个故事你听过,我也听过,在我们儿时,叫《快乐王子》。
  那时,我们都以为这是个童话,现在才明白,这个故事不是童话。
  快乐王子是一尊美丽的黄金雕塑,立在城市的中心广场上,受人瞻仰和喜爱。
  他把自己剑柄上的红宝石,眼眶里的蓝宝石、全身的金叶子通过去越冬而在他怀里歇脚的小鸟送给城市里贫苦的人,让他们快乐起来。
  他自己变得灰暗无光。
  最终,小鸟因王子的请求,没有及时赶到温暖的地方去过冬,在他脚下冻死,伴随着的,是快乐王子破裂的铅心。
  因为丑陋,他的雕塑被推倒。
  他的铅心无法融化,被扔进垃圾堆。
  故事的最后,天使把王子的铅心和死鸟带给上帝,上帝说,“在我这天堂的花园里,小鸟可以永远地放声歌唱,而在我那黄金的城堡中,快乐王子可以尽情地赞美我。”
  这不是童话。
  如果非说这是个童话,那也是能让孩子哭泣的童话故事。
  没人记得王子做过什么,只厌恶他现在丑陋的样子。
  感到悲哀的不应该是快乐王子,他做了想做的事,是快乐的。
  真正痛惜的应该是这座城市里的人,他们失去了快乐王子。
  而我,不想失去你,失去你,我将枯萎。
  美丑、善恶、对错都是比较的结果。
  我不会去比较。
  我只在意你。
  说到这里,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爱你。
  吻你。
  夏木
  原野抿抿唇,手指一滑,出现红色的删除键,删掉。
  他已习惯清空手机上的所有信息。
  是夜,他们偷佛像的时候没有遇到任何问题,顺利得令人不安。
  偷到佛像后,两辆悍马连夜开出了小城。
  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西北的黄土地上狂奔。
  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何佑嘉和他的干将们。
  当然,还有夏木。
  她问何佑嘉,为什么不动手?
  如果要动手就不用等到现在了。何佑嘉说。
  夏木懂了,这是要放长线,钩大鱼。
  前面的车没上高速,在国道上行驶。
  相比高速,国道显得破败不堪。
  拖拉机呛呛呛的吐着黑烟在道上奔波,间或,还有驴车。
  追踪更有了难度,这样的崎岖路上,鲜有疾速的车,特别容易暴露目标。
  显然,悍马已有了警惕,好几次刻意加速或减速。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何佑嘉他们不得不放慢车速。
  不似高速,总有个出口,入口,便道岔路多,四通八达的,一路上,何佑嘉的眉头紧紧锁着。
  夏木紧紧地盯着眼前的路,提着一口气,原野就是前面的车上。
  突然,紧跟着砰的一声,车身颠了一下,方向抖动起来。
  何佑嘉急忙踩了刹车。
  呲溜——
  车子停下来。
  何佑嘉开了车门,下车去查看。
  车胎瘪了气,塌陷在路面上。
  何佑嘉半躬着身子,在轮胎上细看,一枚钢钉扎进轮胎。
  “操!”何佑嘉骂一声。
  “何队,”一边的小周满眼的焦急,“换胎吗?”
  夏木也看向何佑嘉。
  “备胎跑不快,还得换,我换车胎,你联系换辆车。”说着,何佑嘉就到后面去拿备胎和工具。
  夏木看着蜿蜒离开的路,定了睛。
  那前面,竟然还有钉子。
  她过去,捡起来,拿到破了的车胎前一比,一样的。
  “何队长,”她拿着钉子过来,“前面还有钉子。”
  正弯着腰拆轮胎的何佑嘉扫了一眼夏木手里的钉子,停下手里的活,拿过钉子看一眼,骂道:“太他妈缺德了。”
  怎么办?开车走路还得捡钉子?
  换完车胎,何佑嘉满眼寒气上车,“小周,你来开车,换条路走,一定要跟上这帮孙子。”
  小周是本地人,熟悉当地路况。
  “他们走的这条路直通三集里,我知道有条山路能到那里,但路更难走,还得多走几十公里。”小周皱着眉说。
  “走吧。”何佑嘉说。
  车辆掉头,夏木想起什么,忙说:“在这里竖个警示标志?”
  后备厢里有个路障警示牌,又找了张纸,写上:前有钢钉,可以绕行,立在那里。
  往回走了十来里路后,走上一条山间土路。
  期间,何佑嘉又打电话给当地的公路段,告诉他们这段路况信息。
  对方说马上处理此事。
  山路确实崎岖,一辆车走过,黄尘滚滚腾地而起,弥漫在蓝天白云下。
  颠,颠,颠……
  没完没了。
  索性,他们就不实坐,拉住拉手,顺着车身的颠簸方向一起一合地配合着它的节奏。
  “三集里那边有人接应。”小周眼睛牢牢地盯着前方的路,说。
  何佑嘉看一眼夏木捏着拉手而指节发白的手,说:“夏木,你了解他吗?”
  夏木闻言,转头,看看何佑嘉,挑挑眉,“谁?”
  “原野。”何佑嘉说。
  “有时候。”夏木说。
  何佑嘉说:“你的眼光没错,他是一个闪光的人,也是我第一个钦佩的人。他是我表哥。”
  夏木看看何佑嘉,没有说话,怪不得他们俩有那么多相似的地方。
  “吴大华死了。”何佑嘉默默地说。
  “什么时候?”夏木问。
  “前天凌晨四点十五。”何佑嘉说。
  夏木嘴角一牵,“他干的?”虽是疑问句,心里却已是肯定的答案。
  “嗯。”何佑嘉说。
  夏木的心抽了一下,看向车窗外,黄尘迷了眼。
  “即使他不来,吴大华也是死,失血过多,抢救不过来的。”何佑嘉说,“他知道的,可他还是来了。”
  夏木怔了片刻,身子软了软,靠在车后座上,无神地看着外面。
  是啊,这人命的事也由他负担。
  她真怕他太累。
  心疼他。
  好想,好想把他抱在怀里,摸摸他的发肤。
  “这样,释武的罪就能轻点?”她轻轻地说,眼睛看向何佑嘉,车窗里射进的光线正好落在她的眼间,琉璃的眼眸,清清亮亮,闪着莹光,“那他呢?”
 
 
第45章 
  夏木的眼闪着莹光,“那他呢?”
  “你放心, 他没事。”何佑嘉长出了一口气。
  “那他, ……处境好难。”她轻声说, 愁绪又笼上了眉头。
  “他是英雄,不会有事。”何佑嘉说。
  英雄, 也是肉.体凡胎。
  也是普通人。
  也有爱有恨。
  也有人牵挂着他啊。
  夏木不再说话,只在心里一遍遍地祈祷他平安无事。
  只要他无恙,她可以舍弃所有。
  两个多小时后, 车子终于颠到了三集里。
  三集里是个十里八乡自发形成的商贸交易之地, 人来人往, 热闹异常。
  接应他们的车已候在路口。
  四通八达的地方,往哪个方向追踪, 是个问题。
  小镇子也没有监控摄像头, 只时询问集市上的人。
  有人说没见到, 有人指东, 有人指西,终于闹明白了, 那两辆悍马车在集市上来来回回兜了好几圈, 有够狡猾的。
  追了大半天, 一行人饥肠辘辘,依旧没有方向,众人都有些沮丧。
  何佑嘉神色凝重, 强做轻松,“吃口饭再说吧。”
  抬脚进了十字街口一家饭馆, 窗明几净,饭香阵阵。
  饭店里很热闹,来三集里做生意的农户,歇脚的汉子,拖儿带女的妇人,一通喧哗。
  一个中学生模样的姑娘过来,倒了茶水,“哥哥姐姐,你们吃点啥呢?”
  “单子拿来,我们自己写。”何佑嘉看一眼夏木,说。
  夏木起身,“小姑娘,给我带一下洗手间。”
  小姑娘边走边指,“哦,从后厅穿过去就到了。”
  这是农家改成的饭馆,还有个后院,一到后厅,夏木就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麻烦你看看,见过这几个人吗?”
  “嗯,见过,今天在我们这儿吃过饭。”小姑娘看着照片上的人说。
  “吃过饭后,他们去哪个方向了?”夏木眼里燃过一道亮光,追问道。
  “没注意。”小姑娘说。
  “吃饭时,他们说了什么?”夏木又问。
  “他们都不太说话,饭也吃的快,一阵就走了。”
  还是没什么线索,夏木挂了点笑,“谢谢。”说完往前走。
  “哦,对了,”小姑娘在夏木的身后叫她。
  夏木马上回身,看着小姑娘。
  “刚走不久,照片里那个好看的哥哥又返回来倒开水。”
  夏木眼前一亮,应该是原野,“他说什么了?”
  “很奇怪,他问我语文课本上是不是有一篇文章叫《孔雀东南飞》。”小姑娘扑闪着亮亮的眼睛说。
  “哦,这样啊。”夏木心下了然,笑道:“李海燕,你是个好孩子,不光学习好,还挺能干,是爸爸妈妈的好助手。以后要是到北京上大学的话,到《新闻周刊》来找我,我叫夏木。”
  “啊,姐姐,你们的观察力都好敏锐,那个哥哥也知道我的名字。”李海燕笑着说,“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夏木抬抬下巴,“看你满墙的奖状。”
  草草吃过饭,一行人再度踏上征程。
  一路往东南方向而去。
  越走越热。
  太阳直烤着路面,没有任何的遮挡,焦灼,炙热。
  路面的沥青在高温下软化。
  车内的人口干舌燥,快要喘不过气。
  “开空调吗?”何佑嘉回头问夏木。
  “不用。”夏木干着嗓子眼说。
  过了三集里,就是荒无人烟的公路。
  车速越来越高,就有了风。
  带来些许的凉意。
  越走,天色渐渐地暗下来。
  等太阳下山,余热慢慢消散,农家的炊烟袅袅,牛、羊在主人的吆喝下回圈,嬉戏的孩童还留恋着游戏的乐趣,全然不顾妈妈的呼唤。
  空气中偶有饭香。
  墙根下,大门口,也有人端着饭碗边吃边唠,眉飞色舞。
  碗里菜色简单,吃饭的人很满足。
  沿途再没有饭馆,只到一处简陋的百货商店买了一箱水,几碗方便面,几包饼干,火腿肠断货了。
  车载热水器烧水,准备泡面吃。
  车上一共四个人,夏木、何佑嘉、小周和大刘。
  先泡了一碗面,方便面特有的味道弥漫在车厢里,几个人都默默地,不说话,或目视越来越黑的路,或看左右一闪而过的村庄风貌。
  第一碗面泡好,何佑嘉把面端给夏木,让她先吃。
  男人的嘴唇干裂,夏木浅浅一笑,“你们吃吧,我吃饼干。”说着,她撕开一袋夹心的饼干,一股陈旧的味道扑鼻,就着水一块块咀嚼,咽下去。
  男人们吃面的速度飞快,三两口就吃完了一碗面,再一扬脖,喝了汤。
  “吃方便面不要喝汤。”夏木说。
  何佑嘉把盒子塞进脚下的垃圾袋里,笑一笑,“没事,警.察都是铁打的身板。”
  “……”夏木默默地把头转向窗外。
  远处,山和树成了剪影。
  “夏记者,你是京城的大记者,怎么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遭罪?”小周边开车边问。
  夏木看着小周的后脑勺,“这是我的工作,跟你们一样。”
  “对手也越来越高明了,”小周说:“不坐飞机火车,也不走高速,单走这不设卡又好遛的路,有时候一连追好多天,开车开得想吐。”
  “小周刚结婚,蜜月期就调到这个专案组了。”许久不吭声的大刘插了一句,“事总得干啊。”
  “这个案子结了,我让上面给你一个月的休假,把蜜月补上。”何佑嘉说。
  小周挠挠头,笑着说:“那口子是个小学老师,能理解,也很支持。习惯了,休假反而像缺了点什么。”
  大刘拿出烟盒,询问一圈,夏木没有要,何佑嘉接了一支,给他和大刘点上。
  烟草味在车厢里转个圈后随风飘散。
  车灯开了,一条路,黑漆漆,没有尽头。
  四周里安安静静,除了偶尔的狗吠声。
  大地开始沉睡。
  在路上。
  在路上。
  何佑嘉说,“小周,我先睡会,后半夜我接班开车。”
  已经在路上走了十几个小时,夏木觉得腰身酸得很,就在后面伸展了一下。
  “你躺一会儿?”何佑嘉说。
  “不了。”夏木淡淡地说。
  “把鞋脱了,”何佑嘉已经俯身过来,捉住夏木的脚腕,脱掉她脚上的鞋子,把她的脚挪到座位上,“放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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