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就长的比一般的老板帅了一点?跟他说话,总是一张臭脸,像所有人都欠他钱,多笑一笑会死吗?”
“我等着看他破产后的下场。”
“对,看他还怎么嚣张。”
“哈哈。”
……
霍父跟着傅逢期,走到人少的地方,等前面的男人停了下来,他也站定,心里颇为得意,语气却是非常的慈祥:“逢期,如果你手头有困难,不要怕难为情,看在两家的情分上,你尽管开口。”
傅逢期回头,看了他一眼。
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千年老狐狸,真会装。
他淡淡一笑:“霍叔叔,我想跟你说的,和公司的近况无关。”
霍父扬眉:“哦?那是什么事?”
傅逢期开口道:“是你的女儿——”
说到一半,微微皱眉,停住。
阿嫣穿过半个大厅,径直走了过来。
今天的她穿了一条大红色的低胸晚礼服,长长的裙摆拖到地上,走起路来便在地上逶迤而过,上身收紧,勾勒出纤细的腰线,再往上,便是晃眼的冰肌雪肤,玲珑锁骨,细长的脖子戴着钻石项链——鲜红欲滴的血钻,正衬衣服的颜色。
所到之处,总会引起在场男士的目光追随。
“爸爸,傅先生。”
霍父点点头,笑的总算没那么虚伪了:“怎么来晚了?你妈妈在陪你方阿姨说话,你也过去吧,我们说的都是生意上的事情,你听了也无聊。”
“怎么会呢。”阿嫣对他笑笑,眼尾扫向一边的傅逢期,沉默了下,又说:“爸,妈妈叫你过去。”
霍父问:“什么事?”
阿嫣说:“我也不清楚。有你这么好的老公,她想多在人前秀秀恩爱吧。”
霍父大笑:“你这孩子,又乱说了。”话是这么说,他转向傅逢期:“我过去看一下。”
傅逢期点头。
霍父拿着杯子走了。
等他走远,阿嫣低低笑了一声,抬起手,帮傅逢期整理他的领带:“傅先生,你真调皮。我不是说了吗,在我背后,对我父母告状,是要付出代价的——”媚眼如丝,缠住他,红唇微启:“——你总是学不乖,看来是教训还不够,没让你痛到长记性。”
傅逢期低下头,捉住她的手。
他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阿嫣的手涂着酒红色的指甲油,被他紧紧握住,无法动弹,便用指甲轻轻在他手指上划过:“你的记性真不好,总忘记我说的话。我要你对我低头,我要你来求我,我要和你春风三度——然后就没你什么事了。”
傅逢期又闻到那种味道。
幽深,如海洋暗涛汹涌,张扬,如玫瑰尖刺滴血。
他淡淡道:“你想报复的,是我,还是路白?”
阿嫣说:“你可以自由发挥想象力,我不介意。”等了一会,他还是不放手,她笑了笑,干脆走近两步,玲珑有致的身体几乎贴上他,声音低柔:“傅先生,我送给你的护具,你有没有戴着?”
“扔了。”
阿嫣叹了口气,摇头:“你也是个不叫我省心的。算了……”她一只手被他握住,另一只手绕到他身后,抱住他的腰:“约吗?”
傅逢期沉默。
阿嫣坦然地看着他,嘴里数:“一,二,三。”第三声落下,微笑起来:“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有种,我喜欢。”
傅逢期松开她,退后一步,依旧面无表情,眼底却浮起异样的光:“霍嫣……你什么都不知道。”
阿嫣说:“你要我知道什么,你尽管说。”
傅逢期淡然道:“你不可能如愿。”
阿嫣轻哼:“我能不能如愿,凭我的本事,你能不能扛得住,靠你的能力——可你是输不起的。”她停下,玩味地盯着他打量:“没有你在背后撑腰,周楚楚怎么来对我指手画脚?而你,没有公司的财力……你什么都不是。”
傅逢期拧眉:“你这算威胁?”
阿嫣一口承认:“对,就是威胁。拿着你的心肝宝贝威胁,如果这不够分量,再加上你的一个亲弟弟,一个便宜弟弟,行不行?”她抱着手,想了想,又说:“你写一封正式的书信,就写你是被迫的,逼不得已含泪卖身,然后把信给我,求我跟你上床,这就是我要的。”
傅逢期冷淡道:“损人不利己。”
阿嫣说:“我的目的与你无关,你只要按照我的指示办。”话说完了,她没转身就走,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抬头:“傅先生,听说……小时候,你抱过我?”
傅逢期又皱起眉。
阿嫣扯起唇角,笑了一下:“没什么,就问问。”
曾经如亲人相处,最终却成了逼死‘她’的凶手。
人世险恶,最险恶的……莫过于人心。
*
回到家,阿嫣和父母互道晚安,走进房间。
房里黑漆漆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有一道影子坐在墙角,朦胧的一团暗影,瞧不清容貌。
阿嫣关上门,然后开灯。
少年抱着膝盖,额头抵住手臂,竟是睡着了。
自从生日那天,苏凉当了一回不速之客,他像是找到了一个临时收容所,每个星期会来个一两趟,总是三更半夜的过来,刚开始打电话叫阿嫣去小区外接他,后来门卫认识他了,只当大小姐和穷小子恋爱,不敢让家里人知道,便没为难他,放他进去。
他也不要阿嫣开门,直接从阳台爬上来。
每次来,不是因为在外面和不良青年打架了,落了一身伤,就是和继父动手了,还是一身伤。
阿嫣除了给他医药箱,不怎么理他。
苏凉不在乎,他睡在地上,有毯子盖毯子,没毯子就用衣服盖在身上。
他不是多话的人,阿嫣整理资料也好,照镜子也好,他都不说话,经常只是发呆,偶尔看看手机。
这种情况持续一段时间了。
他的好感度从零升到二十五,稳定的增长。
苏凉一向浅眠,阿嫣开灯后,过了几秒钟,他立刻惊醒了,光芒刺得眼睛生疼,他闭了闭眼,看清门口的人,怔住。
那人身上穿着红色的晚礼服,远远的能闻到带着酒香的香水味。
他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等阿嫣放下手包和钥匙,他突然说:“你已经一个月没上学了。”
阿嫣看了看他:“所以?”
苏凉冷冷道:“你不读书了吗?”
阿嫣说:“管好你自己。”
于是,他又不说话了,直到阿嫣去套间连着的卫生间洗完澡,头上包着毛巾出来,他又说:“最近傅逢期碰到了麻烦。”
“我知道。”
苏凉皱眉,本想沉默,可忍不住开口:“你要小心他——”
说到一半,手机响了。
他拿起来看了看,没接。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响起来。
苏凉站起来,不知怎么的,不想当着阿嫣的面接电话,走到阳台上:“是我。”
电话里,传来周楚楚的声音:“苏凉,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苏凉面无表情,直接问:“你想好了吗?”
周楚楚一愣:“什么?”
苏凉平淡道:“我上次问你,你到底喜欢谁,你想好了吗?”
对方没有回答。
隔着无形的线路和遥远的空间,只剩彼此的呼吸声。
苏凉说:“挂了。”
“等等。”周楚楚的语气带着委屈:“苏凉,我是关心你,在乎你的。”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通话结束。
苏凉走了回去,看见阿嫣穿着一件单薄的丝绸吊带睡衣,对着镜子贴面膜,不禁脸色一红,转开目光。
他背靠墙壁站着,过了会儿,开口:“喂。”
没有回应。
苏凉也习惯了,看着地上,问:“以前……你喜欢我还是傅路白?”
还是没回应。
苏凉抬头:“我问你——”
阿嫣说:“我只喜欢我的脸。”
苏凉嗤了声。
又过了一会儿,他再次出声:“霍嫣,帮我个忙。”抬眸,他微微一怔,看着女孩脸上敷的黑泥面膜,摇了摇头:“不麻烦的。”
“你说。”
苏凉犹豫片刻,走近两步,转过身:“我跟人打架,后背被刀划了一道,已经不流血了,你帮我看看伤口深不深。”
阿嫣说:“好啊。”
撩起他的衬衣,看了一眼。
少年很瘦,身形过于单薄,腰线紧致,肌肤透出病态的苍白,手指摸到那条新鲜愈合的伤,透过薄薄一层皮肤,轻易便能摸到骨头。
阿嫣用指尖描绘出伤痕的长度:“还好,不用缝线。”
苏凉身体颤了颤,突然拉下衣服,没好气的问:“什么东西那么烫?”
阿嫣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他,手指贴上他泛红的脸颊:“我的手——还没你脸烫,你鬼叫什么。”
苏凉怔了怔。
只是,手指吗?
刚才分明感觉到烧灼一般的温度,穿透皮肤融进血液。
他突然捡起地上的外套,一句话不说,转身就往阳台走,熟门熟路,顺着阳台爬下去,最后轻松跳下,落在草地上。
他闷头往外走。
刚才,那不住发烫的……
是他的心。
*
房间里,阿嫣拉上窗帘,自顾自敷着面膜,闭目休息。
老古董说:“宿主,苏凉好感值到四十了。”
阿嫣‘嗯’了声,没多大反应。
*
最近,家里的公司出了事情。
这一点,傅路白都感觉到了。
大哥的脸色一日比一日凝重,眉宇间总有解不开的愁绪。
对此,他无能为力。
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个人,也因为这事担忧的食不下咽。
早上八点。
傅逢期吃完早饭,准备出门。
“大哥。”怯生生的声音。
傅逢期拿起西服外套,转头看见少女,神色柔和下来,微微一笑:“怎么了?”
周楚楚走上前:“大哥,公司那边……是不是情况很糟糕?”
傅逢期皱眉:“谁告诉你的?”
周楚楚摇摇头:“这不重要。真的那么严重吗?”
傅逢期轻叹一声,摸摸她的头发:“不要多想,有我在。”
周楚楚心里一酸,几乎就要哭出来:“我舍不得你那么辛苦。如果有我能帮到的地方,你一定告诉我。”
傅逢期笑笑:“傻丫头。”
出门,坐进后车座。
汽车慢慢开出傅家大门。
傅逢期的脸色渐渐冷沉,他的手伸进口袋,摸到那张不知被他摩挲过多少遍的卡片,迟疑良久,还是拿了出来。
口红印尚在,香味却散了。
可没用的,他记得那味道,记得那女人明艳的眉眼,嚣张的话语。
有句话,霍嫣说的对。
他是真的输不起。
傅逢期无法想象,不久后的将来,如果公司真的在他手上败了,如果他所拥有的一切都被人夺走,豪宅,豪车,财富和权利,只剩勉强能糊口的一点钱——他是没关系,可以从头再来,十年二十年,他相信,凭他的能力,总能重回商界顶峰。
但是,公司破产所带来的打击和羞辱,老父亲能承受吗?
还有……楚楚。
傅逢期握紧手,神色愈发冷漠。
那个女人现在已经嚣张至此,等傅氏集团彻底垮了,等他们沦为他人的俎上鱼肉,楚楚怎么办?
他不能保护她。
这个念头,光是在脑海中想起……他抬起手,按住心口的位置。
无能为力的畏惧。
这种弱者才有的感受,他本以为今生都不会经历。
他赌不起。
刚到公司,秘书看见他,仿佛看到了救星,急忙走过来:“傅总,你终于来了。张经理也想辞职——”
傅逢期停住脚步:“张经理?”
秘书长叹气:“对,辞职信放在您的桌上。”
张经理是公司现有的极少几位女高层之一,更是当年陪父亲一起创业的老功臣,她如果也走了,那么外面关于公司经营不善,或将倒闭的流言蜚语,用多少正式声明和媒体通稿,也压不住了。
傅逢期问:“张经理人呢?”
秘书说:“在她的办公室。”
“叫她上来。”
“好——”
“等下。”
秘书停下,转身询问地看着他。
傅逢期忽然感到一阵疲惫,闭了闭眼:“我自己去。”
张经理是个年近五十的女人,站在办公桌后,正在整理自己的私人物品,听见敲门声,抬起头,看到站在门口的男人,并不意外:“小傅总,请进。”
傅逢期问:“为什么?”
张经理平静的说:“我以为辞职信里的理由足够充分,我累了,钱也赚够了,想退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