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握拳发出骨头作响的声音,一双杏眸充满怒火地盯着小翠,长腿一迈,从小翠床上拿起了她的被子就扔到了火炉中。
她们没有被,大家都一起没有被,一起冻着。
“我的被!”小翠来不及救,只能看到棉被吞噬在火舌中,抬眼充满愤恨地江采苓,上前一步,抬手一个巴掌就朝着她呼来,“你这个贱人!”
江采苓灵巧躲闪开攻击,小翠缺没有收住力道,整人扑进了火炉中。
经过棉被的燃烧,火炉此时烧得正旺,发出“霹雳啪啦”的声音,还有溅出来的火星,江采苓只是想为自己讨回公道,并不想伤了她,于是反手拉住了小翠的后衣襟。若是晚拉住一秒,小翠的脸就要埋进火炉中了。
小翠是这攒拢这件事情的人,其他人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如今小翠丧失了战斗力,众人也有些畏惧江采苓的怪力,鸟兽散去,像是没发生过刚才的事情一样各回各的被窝。
“等等!”
身后传来江采苓的声音,十个人后背皆是一僵。
走到了小红铺前,江采苓的阴影投下来,小红不禁有些颤抖,但想到周围人都看着,自己不能丢份,不禁提高音量为自己壮胆,“你,你要做什么!滚回你骚窝去!”
江采苓杏眸冷冷一扫,“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和小翠一起弄的。”
“你……”
小红刚要反驳的时候,江采苓跨上了铺,提着她的衣领子就将她赶到了地上,小红没想到江采苓的力气这么大,脚下一软没有站住,就朝着充满尿液的被子方向倒去。
中途为了找平衡,还拉住了刚刚恢复惊吓脸色的小翠,结果二人都是脚下无力的,双双大头朝下倒在了湿被子里面,一呼吸,还能吸到一些液体涌进鼻孔。
“呕……”
江采苓没在管呕吐的二人,而是拍了拍床铺,对玲珑说道,“玲珑,过来睡觉了。”
其余人怕自己的一个眼神或是一个举动,惹怪力江采苓不高兴,也将她们扔到尿被上,也不顾得脱鞋,直接钻进了被里。
烛火熄灭,房间中不知是谁先打了呼声,一轮月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
江采苓这才想起,今儿是腊月十五,弟弟的生辰,一家三口说不定正在家中的圆桌上面吃着香喷喷的鸡蛋和洒了葱花盐粒的刚出锅的长寿面。
想着没有她之后,父母弟弟一家三口的温馨场面,一双好看的潋滟杏眸中不禁浮动着湿润。
两个人并排躺着,玲珑察觉到江采苓也没有睡着,不禁担忧开口,“你刚才太冲动了,要是她们明日告你一状,可怎么办。”
收起了感伤的情绪,江采苓扯出一个笑容,“要是不冲动,咱俩明儿就被冻硬了!再说,也是她们先惹的事情!”
二人皆是小声低语,在这苦寒的夜晚,就像是彼此的火炉,给予慰藉。
“你刚才真厉害,没想到你力气那么大,我有一个哥哥,比你还大三岁,但是力气也没有你这么大。”
“我从小就做农活,就是我们进宫那天,我还帮一个小少爷赶跑了一群混混。”
玲珑眼睛一亮,“真的吗?快给我讲讲。”
“就是我被父母骗着留在了饭馆中,他们可能觉得对不起我,就给我买了一根糖葫芦,就在我吃得开心的时候就听到有人打架的声音。然后我就看到一个小少爷被一群小孩子欺负,貌似是他双亲过世,又是一个青楼女子生的。”
“真可怜。”
“是啊,我以为只有穷人才会有烦恼,没想到他那么一个富家小少爷竟然也会被人欺负,见他可怜,便给了他糖葫芦,后来我们就去一颗大槐树前许愿,希望各自的愿望实现。本来约好第二日还要去槐树见面的,可是……”
玲珑知道江采苓要说什么,她当日就被送进了嬷嬷带进了皇宫,哪里还有能明日去见那人,她忙着转移话题,笑着问道,“你许的什么愿?”
“才不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考试呢。”
鸡鸣破晓,第二日的考试江采还是没有参加得了。
小翠和小红去找嬷嬷告状,添油加醋说了一遍之后,众人又落井下石,江采苓怕将玲珑牵涉进来,一个人承担了错误,嬷嬷发了很大的脾气,当日将江采苓扔进了浣衣局。
对于宫女来说,进浣衣局是灭顶的惩罚。
不过让江采苓欣慰的是,玲珑如愿成为昭弘帝近前宫女,穿着好料子的宫装,头上的木簪子也换成了雕着花的银簪,向来有些胆小怕事的性子也有所改变,不出三个月,之前那位嬷嬷都要指望着玲珑在圣上面前多说好话。
玲珑时不时就会偷偷来看江采苓,带着昭弘帝不吃赏给他们的点心,还会带些好的煤,升火时没有呛人的浓烟。
浣衣局的管事嬷嬷碍于玲珑,对江采苓倒也是没有特意为难,让她洗的都是贵人以上身份的衣服,而下人的衣服大都让别人去洗,因此不少浣衣局的其他宫女对江采苓十分不满。
可是没有想到,玲珑竟然因为在昭弘帝面前打破了一个白玉瓷杯,而被杖责五十,罚去了其他宫中。
玲珑失势,之前那些和她称姐道妹的人全都避之不及,玲珑被换了北间房,窗户都还没有合上,加上常年没有阳光照进,在这料峭倒春寒的季节越发阴冷。
特意去太医院求了一瓶药,来到房间,便看到玲珑趴在床上,臀部被打得皮开肉绽,江采苓眼泪刷的一下就涌了上来,坐在墩子上,为玲珑上药。
看着皮肉翻卷的伤口,本应雪白的两瓣伤痕交错,没有一处好肉,江采苓心疼道,“圣上也真是无情……”
玲珑连忙止住了江采苓的话,“慎言,这宫里隔墙有耳,我打碎了杯子本来就是我的过失,刚巧碰到圣上被楚国的事情发愁。采苓,你性子太急,我之前还不觉得这皇宫是个龙潭虎穴,可是没有想到竟是如此算计人心,答应我,遇到任何不满都不要反抗,平平安安过五年。”
“你不是不小心的人,怎么就能无端碎了杯子,是不是你遇到什么事情了?”
“我娘有了身孕,已经六个月了,她托人给我带话,说让我给家中补点银子……”
闻言,江采苓顿时就被点燃了怒火,生气地站起来,忿忿说着,“她们都把卖买进来了,怎么还有脸找你要钱!”
玲珑细白的手不禁颤抖,低声叹着,“放出宫之后,也总是要回家的……”
她从浣衣局是偷偷溜出来的,呆不了不久,临走之时,玲珑还拉着她的手告诉她万般事情皆要忍下来。
回到浣衣局,江采苓便看到了浣衣局掌司嬷嬷和一种宫女站在门口,显然是知道了她偷跑出去故意在这里堵她。
玲珑失势,嬷嬷对江采苓也没有了好脸子,“今天晚上不许吃完,院子里的衣服你都洗了,其他人今天休息半天。”
嬷嬷走后,其余人都是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丧家之犬,还不知道吧,玲珑被惩罚之后小翠就成了天子进前侍奉的宫女,今后只怕有你受的!”
“好心给你一个提醒,以后净身房的衣服褥子都得你来洗,还有冲洗厕所的小太监的衣服也都归你,着这可是小翠姐姐吩咐的!”
伴随着恶意的娇小,江采苓握紧拳头,脑海中想到了玲珑叮嘱的话,方才又把拳头松开。
忍,她会忍的。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回忆2
小翠如今是圣上近前侍候的人,风光无限,一日亲自到了浣衣局,和掌司客气地闲聊了一会儿,要走的时候经过了晾衣架,掐着兰花指捂着口鼻,眉间满是嫌弃,“这么脏的褥子是洗过的?这是谁洗的,也忒不用心了?”
掌司嬷嬷闻言,冷着面色喝来了正在洗衣的江采苓,抬手就是一个大耳瓜子,“这个小贱蹄子,给我偷懒了是吧!”
江采苓几日没有进食了,被这迎面一个耳光打得脑袋“嗡嗡”作响,眼前满是金星,倒在地上一时间站不起来。
小翠摇摇头,忙着拦下了掌司,启唇道,“掌司,你这惩罚得太重了,你可是要知道这采苓是玲珑姐姐的好友呢!”
“玲珑那厮哪里能让小翠你称一声姐姐!这丫头我会好生处置,还请小翠姑娘在圣上面前给我说些好话。”
“那是自然。”小翠红唇轻扬,抬脚就要离开浣衣局,一双宫鞋狠狠地踩在了江采苓的手上,还故意扭了一扭。
“嘶!”
十指连心,传来的痛感让江采苓额前的汗珠瞬时间就流了下来,脸色刷的一下变得十分苍白。
痛!像是骨头粉碎一样疼痛。
听到倒吸冷气的声音,小翠像是才发现踩到人一样,“哎呦,真是抱歉,没看到采苓的手竟然在这里,不小心踩到了,没事吧。”
“是这小贱蹄子挡了姑娘的路,”掌司咒骂地踢了江采苓一脚,然后对小翠讨好说道,“哪能是姑娘的不对。”
小翠微笑点头,居高临下地看向江采苓,满目流溢出报复的爽感和得意。
江采苓银牙紧咬,若是照她的性子,定是要拼个鱼死网破的,此时脑海中响起玲珑的叮嘱,江采苓贝齿紧咬着下唇,眸光分外坚定。
忍,她会忍的。
再后来,就如前文书说过的一样,江采苓有一日终于忍无可忍,发疯了似的要将欺负自己的人生吞剥了时,被昭弘帝看到。
昭弘帝道,“我给你一个机会离开这里,并给你无限的荣华富贵和至高权利,不过你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比起洗下等宫人衣服还要更难、更累。你可愿意?”
“我愿意。”
从那之后,她就被晋封成了美人,暗地中接受昭弘帝的调教,学琴棋书画,学制毒医理,学千千万万,随着完成的任务越来越多,江采苓在宫中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在无人敢轻视她,连带着玲珑也从成为了皇后宫中的掌事大宫女,二人时常走动,关系好得像是亲姊妹一样。
后来昭弘帝告诉她,玲珑也是昭弘帝训练的女子,所谓的御前失仪,不过是昭弘帝故意为之,目的就是重新洗牌,将玲珑安插到皇后身边。
那是江采苓进宫的第三年,从那时起,昭弘帝就已经开始防范皇后一族了。
昭弘帝说话间,眸子忽然犀利起来,“不过,你不能告知她你的身份,你在她面前依旧是朕的妃子,你明白了吗?”
江采苓心中明白昭弘帝的心中顾虑,跪在地上道,“圣上放心,此事采苓定会守口如瓶,不会让人知道。”
在入宫的第五年,二人仍旧留在深宫内苑的高墙之中,想到她们刚入宫那会儿,她们一起倒数离宫的日子,如今却被宫中事情缠绕牵绊,江采苓忽然觉得时间真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
皇后之子郭玉刚满三岁,粉妆玉琢的小脸分外喜人,一双葡萄似的黑色瞳孔看到谁都会完成月牙似的,宫里几乎没有人不喜欢这个小皇子。
江采苓也不例外,每次去找玲珑的时候,都会眉开眼笑地打量一会儿这个可爱的小人儿,郭玉也十分喜欢她,每次看到她都会伸开小手,咿呀道,“江娘娘,陪我玩!”
江采苓的目光咋郭玉和玲珑的脸上来回打量,然后像是发现了什么,凑近玲珑而耳朵小声打趣道,“我怎么觉得小皇子的眼睛和你这么像呢?”
“胡说什么!”玲珑眸色闪过慌张,失措地推开了江采苓。
“你紧张什么!”江采苓笑着,又和郭玉玩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