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吃饭这里是加戏哦,纯粹是为了各位喜欢晴晴和天籁的小天使写的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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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姐听了这话, 笑得一脸的心知肚明, 眼睛瞥了一下旁边的葛晴,说了句没问题, 转身走了。
葛晴对着菊姐的背影呆了一下,想了片刻,满肚子的话想要说, 可嘴巴闭得紧紧地, 一句都没有问出来。
“想说什么就说吧。”她听见他对自己说。
她冷着脸,一言不发。
“是因为我刚才没给你解释的机会?”他说。
葛晴哼了一声,默认了, 这小旅社就在镇里原来的铁路和公路车站旁边,进出小镇的人几乎都从这里经过,菊姐和她女儿又是出了名的扬声器,她并不在意被人说自己交了男朋友, 但是很在意别人说她跟她妈妈当年一个样儿。
只有这个,是她最痛恨的。
“我有哪里拿不出手吗?”他问她,伸出修长的手, 拽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领口,看着她问。
葛晴盯着他, 哂道:“别自大了。”
“不是自大,这是事实, 对事实进行夸大是虚荣,进行没必要的谦逊则是虚伪,相比虚荣, 我更看不起的就是虚伪。”
“这世上有你看得起的东西吗?”葛晴冷冷地问。
“原来没有。”他说,眼睛盯着葛晴,隔了一会儿,低声说道:“现在好像有了一个。”
葛晴被他看得一愣,好一会儿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脸微微红了,她从没被任何人看重过,因为性格不讨喜,家里学校里,一向都是妹妹是众人目光的焦点,她不安地低下头,不知道这怪胎看得起自己什么?
被这样的怪胎看在眼里,能算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米饭上来了,当地产大米,鸡蛋也不值钱,菊姐不知道是看在老乡的份上还是帅哥的面子上,给葛晴炒了满满一大盘子,能喂饱两个葛晴,放下的时候还不忘问一句:“到底是咋认识的这个小伙子啊?”
葛晴无语地看了一眼葛天籁,不管怎么用力,都发不出一个解释的声音,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咋认识的他。
“我认识的她。”葛天籁突然接口,回答菊姐道。
菊姐惊讶地看看葛天籁,又看看葛晴,她做迎来送往的买卖做了一辈子,一眼就能看出来眼前小伙子出身好,这种人家的孩子,咋看上的老葛家的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孩儿的?
真稀奇。
菊姐还想说话,葛天籁已经说道:“我的菜快点儿上。”
“老山鸡汤都是现成的,就差口蘑要……”
“那你为什么先上了她的饭?她吃完了又不会等我。”
菊姐听了,张大了嘴巴看着葛天籁,又看了看对面正拿着勺子大口吃饭的葛晴,笑得止不住,一叠声地说道:“这样啊,我明白了,这就端上来。”
菊姐走过去,片刻功夫,将蒸蛋米饭和山鸡汤端了上来,葛天籁还特意要了一碗开水,把勺子筷子全都洗了一遍,才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葛晴很快吃饱了,她付了饭钱,将剩下一半没动的炒饭打了包,真的没有等葛天籁,站起身就要离开,葛天籁叫住她,一脸茫然地看着她问:“你这就走了?不陪我看看房间去吗?”
“为啥?”葛晴对他层出不穷各种各样刁钻古怪的要求,容忍度几乎到了顶点。
“我担心里面会很脏,还会有蟑螂,如果你在旁边的话,蟑螂就有人打了,另外有你在旁边,屋子脏点儿我也能忍受。”
葛晴无语地盯着他,被缠上的感觉让她无比烦躁,她知道外婆在家里等着自己,而时间就是金钱,她明天、最迟后天,还要赶回城里去打工,这个没事儿干闲得发蒙的人,能不能离自己远点儿?
她没理他,拎着饭盒就要离开。
“你就陪他上去呗?菊姐不跟别人似的老脑筋,现在年轻人找个地方放松一下也不算啥,想上去就上去吧,我这里肯定没人打扰你们。”收了钱的菊姐听了两人对话,心领神会地对葛晴说道。
葛晴一时没明白菊姐说的什么,等到懂了,她神色一变,一丝表情都没有了,板着脸,低低地说了句:“我根本不认识他。”
然后她再也不逗留,向着旅社外面走去。
她快步回到家里,外婆见她进来,憔悴的脸十分开心,难得地冲她笑了一下,豁了缝子的牙齿又掉了一颗,暮年苍老的样子,让葛晴心中有些难过。
烂命一条,自己跟外婆都是呢。
“你快过来坐下,咋去了这么长时间呢?”外婆对她说道。
“吃了口饭,外婆你吃没吃?”
“都啥点儿了,早就吃过了。”外婆回答道,看着她,难得笑了一下:“几个月没见着了,我还挺想你,你在外面吃苦了吧?瘦的身上皮包骨头了,累了你就休息,别咬牙挺着,你妹妹我教她了,她要是真有那个聪明劲儿,很快也就不会拖累你了,你还是该回来读书,就回来读书吧?就算为了亲妹妹,也不该耽误你一辈子,是这个理不?”外婆知道她话少,谈话通常都是说话者单方面的事情,所以一股脑地说了一大堆。
葛晴嗯了一声,她话少,所以很擅长抓别人话里的重点,对外婆说的“教她了”这几个字尤为注意,问道:“教她啥了?”
“那你别问了,她都懂,心气高脑子又聪明的孩子,知道怎么做,你妹妹性格灵、心眼活泛,这方面你不如她,不过你有的优点,她也没有就是了。”说到这里,外婆用力捶着自己的腰腿,有点儿难受地说道:“今儿不知道怎么了,我这老骨头像是知道孙女回来了,还娇气起来,平时也没这个疼法?”
葛晴看着外婆因为风湿严重变形的手脚,眼睛盯着她身子底下的褥子,和鼻端闻到的严重的陈腐刺鼻的味道,心中有些警觉地轻轻问道:“现在还能卖菜吗?”
外婆揉着自己的手指说了句:“不卖了,也赚不了几个钱,起早贪黑的,没啥意思。”
葛晴听了,低下头,她心里有些明白了,脑子里快速地想着办法,对外婆说:“不管怎么样,先去医院看看吧?”
“这有啥看的啊?多少年的老毛病了,我都习惯了,不用去……”外婆的话没有说完,就听见外面响起敲门声,葛晴纳闷谁会来敲门,就听见隔壁陈大爷的声音。
她走出去,把门打开,看见陈大爷站在门外,身后竟然跟着葛天籁。
她奇怪这两人怎么会凑在一起,眼睛看向葛天籁,见他一如既往的满脸冷淡,对上自己的时候,什么表情都没有。
“我在路上遇到这个小伙子了,他问我你住在哪了,我就带他过来了。晴晴啊,你可回来了,你要是不回来,我也打算给你打电话了……”陈大爷的话还没说完,里屋的外婆已经大声阻止道:“大哥,你别跟孩子胡说,孩子在外面够苦的了,别添乱。”
葛晴本就疑心,这会儿更是坐实了自己的猜疑,她低声问陈大爷:“我外婆咋了?是动不了吗?”
陈大爷也低声地答:“可不是咋地,都有一个星期了,先是左下半边身子没法动,现在是下半身全都瘫痪了,手也哆嗦得厉害,饭碗都端不住。她这风湿病啊,到老了没治了。最近吃喝拉撒都是我跟老李婆子弄的,你外婆那个人那个要强法,你也知道的,都这样了,也不让我打电话告诉你,可是这总不是个常法啊,得了这种死不了赖活着的病,邻居也就紧急的时候帮帮,长年累月的,还是得自家的亲人才行,你说是不?”
葛晴点头,闷声说了句谢谢,送走了陈大爷,无心理会葛天籁,向着屋内走,到了外婆的房间,默不作声地坐在外婆旁边。
“老陈给你说啥了?你可别往心里去,我这烂命跟你妹妹的比不了,不值得你为了我耽误前程,该做啥就做啥去,别……”
葛晴没说话,她遇到这种时候,总是不爱说话,只是伸出手握了握外婆的手,然后就起身走了出去。穿过堂屋和厨房,到了自己的房间,她看着熟悉无比的逼仄的小屋,乌黑的柜子,破烂的床席,瘸了一条腿的椅子,吊在布满蛛网的房顶上的昏黄的小灯,她矮身坐在炕沿上,抱着头,想哭却哭不出来。
她听见葛天籁走进来的脚步声,头都没抬地对他说:“你过来干什么啊?”
“那个旅馆没法住人。”他答,室内的狭窄与阴暗,显然让他十分陌生,站在屋子里,隔了一会儿他问:“你坐在这里干嘛?你的房间呢?”
“这就是了。”她说。
他僵硬了一下,目光扫视着这比堆破烂的杂物间强不了多少的小屋,任凭怎么想象,也无法将这个屋子与住人联系在一起。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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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这样的地方, 跟乞丐也没什么两样了吧?
他的目光在室内搜寻着, 过了一会儿问道:“没有照片吗?”
“什么照片?我们家从来不照相。”她抱着头声音有些无力地答。
他听了,好一阵子没说话, 眼睛看着地上少得可怜的一点儿箱笼,瘸腿的椅子和破了的床席,低声说了一句:“所以这就是原因。”
“什么原因?”葛晴听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 有些警觉地问道。
“有些人有些事的原因。”
她不知道他在胡说什么鬼话, 心中难过,没有精力理他,眼睛呆呆地盯着虚空, 听见他说道:“我听见刚才你跟你外婆说的话了,你如果需要钱的话,我可以——”
“我凭什么要你的钱?”葛晴问。
“我不能说我们是朋友,认识才这么一会儿怎么可能是朋友?我也很少做慈善, 我是一个对任何事情都缺少慈悲的人——我这么做不是因为慈悲,只是因为我很欣赏你,能帮助你, 让我很高兴。”
“所以你——不是觉得我很惨,很可怜, 才帮助我的?”
“不是,我从不可怜任何人。”
葛晴沉默了一会儿, 也就一会儿,然后她说:“我不要你的钱,我相信我能挺过去, 不过葛天籁,我本来对你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对我来说,你跟这个世界的所有人一样,毫无分别。但是为了刚刚你的那句话,我会记住你的,我不会说我有多感动,但是你的这份想要帮助我的心意,我很难忘记。”她说到这里,抬起头来看着他,对他说:“谢谢你。”
葛天籁怔怔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这谢谢也挺没意思的,不过真奇怪,人生好像偏偏就是这些没意思的才有趣,而那些有意思的事情,都太磨人了。”
葛天籁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目光停留在她脸上,动也不动一下。
“你走吧,我想休息了。”
葛天籁不但没走,一直静立不动的身子还凑到了她旁边,就着昏黄的灯光他似乎想要坐在葛晴旁边,但是在破败的炕席边犹豫了良久,他选择了站着,居高临下地对她说道:“我虽然能理解你的选择,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太傻了。”
“能理解,还说傻,这叫什么理解?”葛晴说,她脸照旧是老样子,平静无波,完全看不出她现在心中的恐慌,仿佛站在悬崖边上一般,随时可能掉进万劫不复的深渊,而自己,却无力自救。
“你像个宗教狂一样,狂热地认定你‘强’,完全没有考虑过,如果你‘弱’一下之后会怎样?将自己置身在艰难的处境中,用自己的牺牲来成全别人的人生,这在我看来,也是一种愚不可及。”
葛晴从没想过“愚不可及”这个词会跟自己扯上关系,她沉默了一会儿,想到这个多事的暑假,想到自己在这个暑假所作出的每个选择,一刹那间,竟然无言以对。
不管妹妹?丢下外婆?
她脑海中从来没有这样的选项存在过,如果能活得这样凶狠和毒辣,甩脱所有的义务与责任,只顾自己快活,人生自然自由自在了,那种自由自在,跟自己所梦想的自由自在,是一样的吗?
“不要管她们,丢下她们,你自己一定可以过得更好,你想不想试试?”葛天籁果然这样说道,眼睛看着她,仿佛想用目光刺入她的心里一般,眨也不眨一下。
“你做得到?”她问他,眼睛回视着他,又苦笑着自答道:“你当然做得到。”
“我当然做得到。”葛天籁果然回答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和事,比自己更重要,你没想明白这一点,所以你现在还是个下愚者。”
葛晴嗯了一声,想回他点儿什么,但内心又隐隐地觉得,他的话似乎也不无道理,作为运气差者出生的自己,从小到大,眼中所见,耳中所闻,全都是艰难人生,生活似乎从没有哪一时哪一刻曾经容易过,谁能保证,这样的经历没有愚囿她的见识,扭曲了她对事物、对人生的判断呢?
说到底,自己又懂得什么呢?
她的沉默,让葛天籁明白她懂了自己的意思,他笑了一下,又凑近了一些,对她说道:“明白了的话,跟我走吧?我打个电话,也就一个小时,他们就能过来接我。”
葛晴答:“我感激你的尝试,不过即使像我外婆那样你根本不放在眼里的烂命,以我下愚的智慧,也还是丢不下。我想要陪伴她,不管在现在的这个时候,我能做的事情有多有限,不能赚到钱,不能送她去医院,不能给她更好的晚年生存条件,但是我能做到最简单的,就是陪着她。比孤单地死更没意思的,就是孤单地等死,对吗?”
葛天籁听她这样说,刚刚还微微有些殷勤的目光,却渐渐冷却,他直起身子,看着她,声音冰冷地道:“你真蠢!真自以为是!你知不知道这样自以为高尚的举动,不过是被自己的人生观束缚并发疯的结果?你会因为今天的决定有无穷的苦头吃,而这,都是你自找的。”
葛晴听了这话,她抬起头看着他,声音也有些冷冷地道:“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苦?”
“常识不需要论证,只需要明白。”
“我刚刚因为你的帮助,才有的那点儿感激,马上就要被消耗光了,世界那么大,人那么多,你去找另外好玩的东西去玩,可以吗?”葛晴十分疲累,示弱不符合她的个性,她打算等葛天籁一走,就躺在炕上好好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