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晴进去了,留了个心眼儿,进去就从里面把门反锁了,听见咔哒一声的锁响,她安心地出了口气,隔了一会儿,又出了一口长的。
室内整洁得根本不适于人类居住,一片雪白,她拉开柜子,看见里面防潮袋内装好的寝具,从里面掏出来,铺到床上,然后掀开床铺,钻了进去。
真不舒服啊,这床。
实在太软了,身体整个陷进床垫的感觉,毫无支撑,跟她睡了十多年习惯了的硬砖炕委实太不一样了,她闭上眼睛,隔了一会儿,又睁开,眼睛盯着头上明晃晃的灯光,心想这灯是什么时候亮的?
似乎是自己进来的时候自动亮的吧,现在自己已经躺下了,一动不动,它为什么不自动熄灭呢?
她翻身起来,到处找开关,找了几圈没找到,看见一个遥控器放在床头柜子上,伸手拿过来,在上面试着按了几下,不想这下不得了了,灯没有按熄,窗帘反而被她拉开了,再按了几下之后,头上似乎不知道哪儿传来呜呜的风声,不死心地接着按,室内有个声音极为动听的女声就那么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悠扬地唱起了歌儿……
她平生从没有这么慌手慌脚过,听着风声歌声,看着头上的水晶灯和大敞开的窗帘,无奈地吐了一口气,想了想,放下遥控,翻身躺下,干脆地把被子往头上一拉,心想反正无所谓,反正我才不会去找他过来,反正我就这样睡。
她蒙着被子还不到一分钟,房门响了,葛晴将头从被子里探出来,谨慎地没有吭声。
就让他当自己睡着了,她侥幸地想。
“葛晴,你知道这音乐是整个屋子都能听见的吗?”
整个屋子能听见——就能听见呗,不是挺动听的吗?
他不停地敲门,吵她:“你还让不让人睡了?快点儿关了啊?”
要是会关我会让她一直唱吗?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真的是靡靡之音啊,甜得人心眼儿都起腻,她在歌声和敲门声中装不下去了,只能下床,打开房门,看见门外站着的葛天籁一脸的不高兴,她不懂他怎么又不高兴了,问:“怎么了啊?”
他一言不发,也不理她,只是走进来,拿起遥控器,按了几下,像是关了总控一样,所有的声响和异动,立即回复正常,然后他走到床头,拿起一个眼镜盒大小的黑色金属体,举得高高地,跟个托塔天王似的,对她说道:“整个屋子都是智能的,你只需要按这个按钮,然后对这个地方说一句‘Phoenix, wake up , 关灯’,灯光就自动关了,窗帘,音乐,温度,湿度,甚至连洗澡水,都能用Phoenix控制。那个遥控器是Phoenix 这家伙偷懒的时候,才拿出来用的。”
葛晴不知道这世界上竟然还有这种“智能”,她觉得自己是从山顶洞人直接过度到了移动互联社会,适应上稍微出了点儿问题,她张大着眼睛盯着他托着的那个“塔”,问道:“这个也是你自己弄的?”
他理所当然地答道:“当然了,我说过了,学习好只是我众多做得好的事情之一,根本算不了什么。”
她对这种毫不谦虚的自吹自擂只有一个反应,就是当没听到,下驱逐令道:“谢谢,没问题了。”
他放下Phoenix,放在床头柜上,愣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来对着她,隔了一会儿,她听见他开口,说:“Phoenix, 关灯。”
灯光果然立即关了,室内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隔了一会儿,葛晴听见他向自己走过来的脚步声,她几乎是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双手做出推拒的动作,有些紧张地道:“别过来。”
他像是根本没听她的话,径直走到她旁边,伸出手来,将她用力地抱住,抱得紧紧地,嘴唇凑到她耳边,对她哑声说道:“抱我。”
葛晴呆呆地站着,一动没动,她不知道怎么抱别人,也不知道该不该去抱别个,如果抱了,在这个黑色的、没有别人的屋子里,跟他拥抱,鼓励他此刻的言行,而他在自己的默许下,真的像先前她脑子里幻想的那样,脱去了画皮,显出里面魔鬼的原形,那时候自己怎么办?
那就跟那个女人一样糟糕了吧?
那个十六岁把自己生下来,丢给外婆,十几年不闻不问的女人?
她僵立在原地,胳膊一动没动,只是低声说道:“放开我。”
“抱我吧?”他的声音带着诱哄,十分低沉,如果仔细听,甚至能听到他声带颤动时细微的抖动,葛晴还是一动不动,头低得更向下,嘴上恶狠狠地说道:“别混蛋了,快点儿出去吧。”
哪知她的话音刚落,身体突然凌空,她忍不住啊了一声,感到他结实有力的双臂将她抱起来,走到那张雪白的大床旁边,他将她丢在床上,不等葛晴爬起来,他已经扑了过来,将她整个人牢牢地禁锢在床铺与自己之前,不管葛晴怎么挣扎,都不放开。
作者有话要说: 放雷放雷,勿谓言之不预也,O(∩_∩)O哈哈~
☆、61
61
葛晴干脆不动了, 任凭他抱着, 感到他双手十分用力,仿佛要将自己跟他的身体嵌为一体般, 为什么要用这么大的力气啊,她心里暗暗地纳闷着,是浑身的力气用不完吗?
这样被他抱了很久很久, 他始终不放开, 葛晴内心深深叹口气,伸出手来,抱住他, 感到他身体颤抖了一下,仿佛久旱的春柳初沐甘霖一般,她心中一动,双手上移, 黑夜里轻轻地摸着他的头发,隔了很久,她在他耳边说道:“行了, 放开我吧。”
他就是不放。
葛晴又在他头发上轻轻安抚了一阵,低声再次说道:“可以了。”
他微微抬起头, 脸颊擦过她的脸颊,俊美的一张脸跟她面对面, 这样的距离,能看到他的眼睛黑得发亮,赌咒发誓一般地, 他对她说:“我就要在这里睡。”
葛晴险些哑然而笑,无可奈何地答应了,只加了一句:“睡就睡,不过我不做那个。”
什么是那个,她相信他跟自己一样心知肚明。
她的声音很坚决,眼睛盯着他,毫不闪避,清亮的眸子可见她对这件事清晰坚定的意志。
“我没说要做那个啊,可是我就是要在这里睡。”他的重点显然在后面半句,而且语气跟吃了秤砣似的铁了心。
葛晴平生第一次扑哧一下笑了,眼睛盯着他,笑着说道:“好,我知道了,不过你让我就这样睡吗?你这么大的人,压着我我不舒服。”
他盯着她的笑容,像是中邪了似的,怔怔地,身体以她跟他都能感到的速度激动起来,葛晴睁大了眼睛,盯着葛天籁,见葛天籁也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显然跟她一样震惊,然后他突然像道闪电一样,迅速从她身上滚下来,哧溜一下钻进被子里,蒙在头上,在被子里闷声闷气地道:“我什么都没做。”
葛晴从床上坐起来,看着钻进被子里蒙头不肯出来的他,想起刚才他身体的变化,脸有些红,对被子里的他说道:“你都这样了,还要跟我一起睡?你自己说过对女生不感兴趣的,你忘了吗?”
“我不知道,别跟我说话。”他在被子里恶声恶气地说道。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葛晴不解地问。
“不说话,等会儿就没事儿了。”
她啼笑皆非地瞪着那一坨被子,想了想,站起身,不想还没走到地上,那坨被子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她的手臂,被子里的葛天籁掀开一个边儿,黑沉沉的夜色里,一双俊美的眼睛盯着她,轻声对她说道:“我跟你保证,我平时身体确实总是兴趣缺缺,刚才是个意外,只要——只要一会儿就没问题了。”
葛晴不知道他说的“一会儿就没问题了”是什么意思,因为出身的缘故,初二的时候学校开生理知识课,她把自己能接触到的所有生理知识透彻地研读了一遍,尤其是关于孩子到底怎么来的,看了好多遍,还有隔壁人家姑娘结婚的时候,有一本新婚知识手册,被婷婷偷偷拿回家,姐妹两个晚上曾经一起读过,那个时候葛晴的关注点,都在怎么避免怀上小孩。
除此而外的知识,她了解的并不多。
“没问题?”她只能问出来这三个字。
他点头,手上用力,把葛晴拽回来,让她躺在自己旁边,屏息静气地,好半天他都没吭声,直到后来才小声地、像是抱怨似地道:“我以前从来没这样过。”
她直直地躺着,一动不动,隔了一会儿工夫,眼睛向他看过去,见他也正在看着自己,她想笑,但是又怕引得他再出状况,忍得有些辛苦地小声问他:“没事儿了吧?”
他赧然的样子像个小男生,脸都躲向了一旁,隔了一会儿,像是有些愤然地嗯了一声。
她实在忍不住,转过身来,趴在枕头里笑了起来,闷闷的笑声被他听见,葛天籁一贯傲气的脸露出一抹受伤的神情,起身探过来,按了她脑袋一下,气道:“笑什么,笑什么,明明都怪你。”
葛晴嗯嗯地答应,在枕头里一叠声地说:“是是是,都怪我,你一点儿错都没有。”
“我当然没有错,你不是男的,不知道这种情形能做到像我一样,需要多大的意志,我简直就是圣人。”
她笑得喘不上来气,长这么大,都没笑得这么开心过,嘴上说道:“是啊,谢你这个圣人高抬贵手之恩。”
她说完了这句话,身边半天没有声音,她心中纳闷,抬起头来,看见他眼睛专注地看着自己,在没有什么光线的夜晚,双目亮的有些可怕,她心头一跳,脸颊通红,万幸在这样的光线下,他应该看不出自己神情的异样,隔了一会儿,见他始终不移开眼睛,心中奇怪,问道:“怎么了?”
“你真的是个不错的家伙。”他小声说。
葛晴哑然而笑,心中有些感动,也有些自愧,自觉自己没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当的起他这样的评价,就微微摇了摇头道:“我什么都不懂。”
他笑了,然后重重地嗯了一声,非常肯定地说了句:“这倒也是。”
葛晴用力横了他一眼,黑暗里,也不知道他看没看见,听见他下了床,隔了一会儿,不知道从哪里,他又拿了一床被子,丢给她,嘴上对她说道:“保险起见,你盖着这个。”
葛晴不知道“保险起见”是什么意思,以为说的是这个屋子太高科技,八成半夜有自动制冷自动制热什么的,就听话地盖上了。
身下的床铺太过柔软,身上的被子像云朵一样轻柔,还有一股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清香,从周遭发散出来,这一切对她而言,都太过陌生,而最过陌生的,是在自己旁边,躺着一个陌生的异性——真想不到,她竟然也有跟一个年轻的异性同床共眠的一天。
半夜他真的不会突然兽性大发吗?
葛晴心想,用力敛着鼻息,安安静静地躺着,像小时候尽力不惹人讨厌的时候一样,一点儿动静都不发出来,隔了一会儿,她感到自己的眼皮开始打架,她心想要是睡着了,半夜被他吃干抹净了,那时候一切就都晚了——
所以,还是不能睡啊。
她翻了个身,脸朝向他,看他静静地躺着,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分明一点儿睡着的征兆都没有,她无奈,又翻了个身,脸朝向另外一边,敛息屏气,为了让自己不睡着,干脆想起心事来。
妹妹,外婆,山上的养老院,未来的升学考试……
“睡不着?”他突然问。
她嗯了一声。
“是信不过我吗?”
葛晴没法嗯一声,但也不习惯撒谎,就一言没发。
“让我抱一下,我出去睡好了。”
没等葛晴回答,他已经探过身来,将葛晴隔着被子抱住,抱得像先前一样紧,两个人就这样呆了好一阵,他才起身,走下地去,到了门口他叮嘱她说:“把门反锁上。”
她欠身起来,看他真的出去了,走廊柔和的橘红色灯光先是透进来,然后又被关在门外,突然静下来的室内,让她有一阵不太真实的感觉,赤脚下地,踩着软绵绵的地毯,走过去将门锁上,那咔哒的一声,在她心里,就是安全的保证。
她长长吐了一口气,爬回床上,钻进被子里,翻了几个身,闭上眼睛,很快睡着了。
她从未睡得这样深沉过,被一点异响惊醒的时候,她正在做梦,梦里像是自家的院子里冒出很多很多的黑色蘑菇,一朵一朵地,全都有毒,她弯着腰拔啊拔啊,越拔越多,她累得头晕目眩,回头想要找人帮忙,不想外婆看见了,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了;妹妹的身边则站了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彪形大汉,仿佛强盗一样拽着妹妹,她耳中听见妹妹求救的哭声,放下手里的蘑菇,抬腿就向妹妹冲过去,不想脚下却绊了一跤,妹妹的哭声更响了,她心中一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置身在陌生的房间里,黑漆漆地,没有什么妹妹,不过是做了个噩梦。
一点儿异响从门外传过来,她立即听见了,转过头看着门,隔了一会儿,没有了声息,她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走到门口,轻轻拉开一道缝,向外张看。
走廊里只打了壁灯,柔和的橘红色,一点儿声息都没有,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正要关上房门,就在这时,从哪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卡啦声,她心中一动,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通往楼下的旋转楼梯一片漆黑,她向着左侧走过去,看见右手边的屋子敞开着一条缝,她走过去,站在门口,屏息静气地呆了一会儿,听见室内喳啦一声接一声,除此而外,没有任何别的异响,她心中不解,伸出手,稍稍用力,推开房门。
眼前所见,让她楞在当地。
作者有话要说: 好可爱的小天籁啊,\(^o^)/~
☆、62
62
只见葛天籁坐在椅子上, 一只手中拿着一把匕首, 看去十分锋利,另外一只手拿着一张白纸, 匕首一下一下地,割着白纸,偶尔发出嚓啦喳啦的声音, 在无声的夜里听上去十分刺耳, 刚刚应该就是这个声音把她吵醒。
他脚边地上,一堆白纸的碎屑,显然他重复这样的动作已经很长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