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使拍马屁道:“还是您英明!不费一兵一卒……”
“屁,”女瑶沉着脸,“肯定有后招等着我……”
她话音一落,突闷哼一声,低头咳嗽了两声。她皱着眉,勉力忍受体内新一波的隐患冲击。这波只是余威,并不厉害,一刻过去,女瑶只是脸色苍白了些,吐了口血出来。
天未亮,两人一起坐在石头上说话。今日天色不好,上空浓云密布,正如金使愁容满面:“还有我才知道原来您是病西施!”
“病西施啊病西施!”
金使洋洋得意地挺身而出:“以后还得靠我罩着您!您得对我好一点……”
“啪——!”
得意过形的他被女瑶一掌从石头上拍下去,摔坐在地,腰椎差点被摔断。金使被摔得五官扭曲,他扶着被踹痛的腰,半天爬不起来。他讪讪地收了自己的小念头:教主她是受了伤,尽量不动武。但这不是说,教主她不会动武。
女瑶现在的武力,就是那种达不到她的巅峰时期、但苟延残喘,也比一众普通人厉害吧……
静无声息的,程少侠睡醒后出来了。因两人坐在树荫后,女瑶又一身黑,她和金使气息都极为低缓内敛,程勿没发现两人。金使坐在地上还要跟高坐在石头上的女瑶辩论,就见教主的目光,已经不在他身上了。金使吃味地扭头,看在教主专注的注视下,程少侠气沉丹田,盘腿坐在地上,准备练武了。
两个旁观的魔教人士,都没有勿观他人练武的自觉性。金使和女瑶稳稳地扎在原地,看程少侠如何练武。
天上光很暗,少侠身量偏瘦,长发贴着脸,随着他气运丹田,他面容若有光升起,呈一种莹润光泽感。周围气体流速变快,尽数涌向程勿周身。风起云涌,树枝簌簌,万物托向程勿,他的衣袂飘飘然……
金使脸色微变:“这么强大的内力?江湖上还有这种诡异的修内力极强的心法?”
如果有这种心法,四大门派会让斩教独大?
女瑶神色微闪。
金使赞不绝口:“前途不可限量啊,少年天才啊……”
下一刻,金使旁观了程勿练轻功。十几丈的一棵百年古树,程勿脸色凝重,几步外就开始加速,到跟前向上纵。他几纵几掉,他皱着眉,试图爬树。他猴子一样在树杈间跳来跳去,等他爬到高处,比他用轻功的时间还短。
程少侠不服气,他继续练他那轻功。
“吧唧!”
少侠一次次从高处摔下来,摔得七荤八素。
金使:“……”
女瑶忽然起身,从树荫后探过头,手臂伸出,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小哥哥!”
死鱼一样躺在地上喘气的程勿一个激灵,鲤鱼打滚一样跳起。他紧张得脸红,因他的窘态被人看到。汗水滴到眼睛上,模糊的视线中,程勿看到了灌木丛后露出的少女笑容。少女向他打招呼:“小哥哥,你在练武啊?”
程勿结结巴巴:“不不不……只是爬、爬树……”
金使没忍住,一声嗤笑。
程勿顿时也看到了金使,脸更涨红了。
却见绿色枞木后的小妹妹狠狠剜了金使一眼后,一点也不嫌弃他。小姑娘笑眯眯道:“哎,正好,我刚学了一个心法……”
程勿严肃拒绝:“我绝不偷习别人的武功。”
女瑶:“……”
金使在旁积极无比:“我学!我学!”
他一下子窜出,人高马大,几步跳到了程勿身边,大掌搂住程勿的肩,让少侠挣脱不了。程勿脸气红,却听金使小声跟他嘀咕:“你不是说要保护你小腰妹妹么?反正都是我们魔教的功法,不学白不学。”
望一眼娇俏小姑娘,程勿一下子红着脸点头了:“……好。”
为了保护小腰妹妹。
眼下,树后走出的少女笑盈盈地吟出:“玉皇开碧落,银界失黄昏……”
因教主所习心法太珍贵,教中除了教主没人有机会学到。当女瑶放开心法后,心机男金使立刻凑上来,摆出凝重脸,认真去学教主的心法。他是一个喜欢进步的心机男!
然电光火石间,程勿与女瑶四目一对,轰轰然,他大脑空白,向后退了一步。
他一下子想起了当日落雁山巅女瑶宫殿未被火烧时,那个午后,戴着面具的女瑶长衣袖口飘过他鼻端。他昏昏然,看她边大笑着向殿外走,边笑盈盈地吟诵心法给他听:“玉皇开碧落,银界失黄昏……”
不同的面孔,相同的心法。
恍惚间,两人面孔似有瞬间重合。一张有面具,一张没有……
程勿:“……!!!”
轰——!
天边炸雷响起,映照大地。雷雨轰烈即来,天地暗暗,只听得旷野中,女子声音近在耳边,却一时又变得很遥远——玉皇开碧落,银界失黄昏……
雷声中,瓢泼大雨倾泻而下!
“哐——!”
木门被青年一脚踹开,萧索地倒在地上。雨声阵阵,躲在屋中发抖的魔教小喽啰,任毅和陆嘉二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地看到天上电光密布。踩着木门,青年男女一前一后地进来。
身为魔教小喽啰,当青年手中弯刀横向他二人时,当女子手中玩着她的长笛时,任毅和陆嘉绝望无边——
“夜神张茂!圣女白落樱!”
白圣女噙笑打招呼:“出卖我教的,就是你们两个吧?”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会周末V
☆、第25章 第 25 章
落雁山下迷雾重重,雨大如豆。雨水打在木质屋顶,噼里啪啦。这种浩大声势,将寒风中其他声音都掩盖掉。巷头无行人,空荡清寂;檐下积水重,潺潺如溪流。一阵雨飘落,屋头的梧桐树哗啦啦,叶子随风旋转,最后铺了一地。
在这般天气中,一间临时借住的小屋发生的事,就少人关注了。
任毅和陆嘉二人看到夜神张茂,眼珠滴溜转想逃。他们应付屋门口的青年男女:“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啊,都是我们教主跟四大门派做的决定,他们说什么,我们做什么……”
白落樱沉思:“你们教主?青莲教偷偷叛我斩教了?你们想做什么?想当魔门之首?”
两个小喽啰可怜兮兮:“好话滥话都是上头怎么说,我们怎么做。再说我们也帮不上多少忙啊?您看四大门派让我们指认谁是谁,可我们也不知道女瑶长什么样……”
他们小心翼翼:“您知道女瑶教主长什么样吧?”
白落樱眉一跳,心中稍安。四大门派纷纷撤出落雁山,今日连蒋声的罗象门弟子都撤了。白落樱想试一试,从他们这里试探教主的生死……两个叛徒被留下,四大门派走得干脆。这信息,分明是说教主还活着!
白落樱心头大喜——教主还是四大门派的心腹之患!不知教主的生死,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白落樱板着脸上前,她翘起下巴,双手负后,娇声跟两个喽啰说话:“哼,青莲教不是什么好东西!就会做跳梁小丑!看吧,四大门派撤了,没人管你们两个。他们正道比我们好在哪里?你们两个混蛋……”
突然两个喽啰中一人眼睛瞪大,电光在天上一划,将他脸上的惊恐表情照得骇然十分。他伸手指白落樱身后,声音高得沙哑:“看你身后——!”
白落樱后颈顿凉,巨大的危机感向她袭来。
电光火石间,她想到她身后是一路沉默不语、心神难测的夜神张茂!
夜神张茂当然是个危险人物,他的记忆会不会恢复是个坎,他相不相信白落樱是他情人……白落樱从他整天沉着的脸上,也看不出!白落樱不知道夜神整天在想什么,当喽啰中一人伸手指她身后时,白落樱第一反应是夜神这个变数!
她登地警惕转身——
在刹那时间,夜神冷冷看来,他手刷地一抬,他手上所戴的银黑色铁脊指虎“刺刺”两声,两根尖锐的银针飞出,刺向白落樱。
白落樱心跳到嗓子眼:“……!”
他要杀我!
她看着他英俊高瘦的身材,望着夜神张茂寒冷无情的眼睛……他还是鬼神莫辩一样没表情,向前走两步,带来的凶煞气已让白落樱喘不过气。在他的压力下,白落樱想提起自己的长笛反抗,她手颤了下,时机错失。
两根银针飞向她!
她真的要杀她!
怎么办,怎么办……
银针贴着姑娘姣好却苍白的脸颊,继续向后飞去。姑娘颊畔的碎发被带动的风吹起,森凉无比。姑娘的后背出了细密汗珠,她猛地回头,看到身后转身想逃、甚至已经攀上窗格子快要跳出去的两个小喽啰,砰砰接连中招。银针刺入任毅和陆嘉的身体中,两个喽啰闷哼一声,僵硬地跌倒在地。
夜神张茂放下铁指虎,心不在焉地走上前:想在我眼皮下逃,小看我。
白落樱呼吸紊乱,脸色惨白,额上布满了汗。
夜神蹲到地上查看两个叛徒,突然扭头,奇怪看她:“你生病了?”
白落樱:“不……不是……”
张茂皱着眉,不解短短几步路,她喘得这么厉害干什么。质疑他的能力?
白落樱盯着他,咬了下樱花瓣一样鲜妍的唇瓣。荒唐感挥之不去,她大脑空白,不会想东西,只感觉到满心的害怕和难过。白圣女唇微颤,声音发抖:“刚才、刚才你向我抬手,我以为你要杀我……”
张茂沉默,然后愤怒:“我要杀你,用得着这时候才下手么?”
“你到底是不是我情人?!”
白圣女反应过来:“我是啊!”
夜神一声冷笑,站了起来。
之后半个时辰,任毅和陆嘉两个魔门叛徒根本没找到机会为自己辩驳,因为没人听他们说。张茂寒着脸,找了绳索来把他们两个绑在一起,还打了个死结。张茂凶神恶煞,鼻梁高挺,唇紧抿,看起来十足吓人。
白落樱不厌其烦地跟在他身后转,和他细声细语地解释:“我被你吓到了嘛,你都不开口,就面对我出招。我看到两根针从你这里发出,向我冲过来。我能怎么想嘛?你别生气了,你真的是我情人啊!”
白落樱声音娇娇的:“你是我情人呀。”
白落樱小心翼翼:“你是我情人呀?”
白落樱:“喂!你是我情人!”
夜神不理她的喋喋不休,他前后忙碌,把两人绑在一起,他牵过了绳头。确认两人跑不掉,张茂才满意。身后女孩还在跟着他,张茂漫不经心道:“你是不是我情人,待我回头去查一查就知道了。”
他要查?!
白落樱大惊,然后大骇!
不不不,绝对不能让他查。他要是知道是假的,会追杀她到天涯海角的。被江湖上排名第一的杀手追杀,这种感觉让白落樱失去了安全感!
白落樱猛冲过去,拽住了张茂的手。平时白落樱总离男人三步远,根本不敢靠近他方寸距离。陡然间,两人面对面而站,身体相贴,四目而望。张茂一怔,扣着绳头的手都因僵硬而松了松。他们站在屋檐下,雨水斜飞,从屋外飞进来,打湿姑娘的睫毛。
美丽的姑娘仰着脸,眸子清莹若玉,黑白分明。她的呼吸与他近距离相缠,张茂屏住呼吸,看她抬头,非常认真地道:“你就是我的情人。”
屏着呼吸的张茂:“……”
为了说服他,白落樱踮起脚点,她在夜神骤缩的目光下,靠近他,贴上他。她娇妍如花的唇瓣贴上他的唇,唇间无缝。白落樱唇一张一闭,与他轻轻碰一下,再一下。她虔诚而专注,雨水让她睫毛潮湿,让她脸蛋冰凉,却让她的唇火热灼灼——
“夜郎,你就是我情人。”
如一只雨燕掠水而出,飞上天穹,翱翔盘旋后,雨燕抖动翅膀,再轻轻落在他肩上,钻入他心中。
短短呼吸时间,张茂的脸突然爆红,他突然就全身不自在。张茂一下子后退,侧过了脸。他手上冰凉的铁指虎摸上他灼热滚烫的脸,他在白姑娘的注视下,低下头含糊:“唔唔唔。”
白落樱娇滴滴问:“那你还要查我么?”
“不、不查了。”
十里同雨,千里共月。
落雁山下雨大如注,夜神张茂和圣女白落樱尚在山下徘徊,查探情况;蒋声领着弟子策马而行,穿于密林和起伏黄土地上,披星载月向关中蒋家赶去。同一时间,不同地点,曲沃地段附近天只是稍微阴些,雨尚未下起来。而真阳派的长老谢微,带着弟子,正在曲沃附近找人踪迹。
“轻功心法千千万,但我教这门功法,在这么多心法中,也当是翘楚。”女瑶高声而谈。
当是地伏千里,女瑶骑马,单纯的程勿和纠结的金使运轻功追赶。一路南行,云翳低垂,雷声轰鸣不绝于耳。平原色彩饱和,天灰蒙蒙的,云在天上飞快流动,山藏在浓雾后。绿野下,少女那甜脆却冷冽的声音呼在两人耳边——
“不许停!换呼吸!”
“跟上我的马!快!快!快!”
“要下雨了,你们得跑得比雨还快!”
雨水在高空聚集,乌云滚滚,下方绿野一望无尽,少女一骑与少侠时近时远。闷雷声震,电光伏动,程勿咬紧牙关,绷实脸颊。他额上尽是汗,他提起再提起。漫山遍野,尽是女孩催促之声:
“程勿!快!追我!”
“程勿!程勿!再快!”
马扬蹄而啸,速度一次次加快。金使早就远远落在后方,只程勿在女瑶的督促下还在坚持。浓云追赶着他们,满身是汗,却满心畅意。从天亮到天黑,前方城隍庙幽黑肃穆,视线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