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妍摩拳擦掌的把普尔德拎出来。
普尔德被一条修长的手抓着,他变成了巨大的白虎。狰狞的猛兽与俊美的人类,视觉对比如此突兀,却又因人类制约着野兽而显出几分荒诞的滑稽。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叫,普尔德竭尽全力也不能撼动禁锢自己的五根纤细手指,他锋利的爪子无法在苏妍光滑的皮肤上留下一丝痕迹。对方用平静的目光看着他,仿佛俯视蝼蚁般轻描淡写、平淡随意。
一股莫大的恐惧席卷了他。
普尔德从未见过如此强大可怕的雌性……不,她绝不是雌性,那种娇小柔软的东西根本不配沾染苏妍一根手指。兽人族在严酷的自然环境中生存下来,他们信奉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倘若要折服一头兽人,那就让他在恐惧与死亡的威胁下低头。
普尔德一直以来是最骄傲的兽人,他擅长捕猎,从不认为自己比谁差。但是这一刻,他忽然发自内心的生出软弱……橙黄色竖瞳愤怒而倔强的瞪视她,苏妍平静回望,目光中甚至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然后普尔德就在这目光下,被折断骨头、撕裂血肉。
苏妍白皙如玉的手合拢如刀,插/入白虎柔软的腹部,在其中搅动着——滚烫的热血,粘重的内脏,在指尖碰撞挤压,发出咕叽咕叽怪异声响,带来的疼痛足以摧毁意志如铁的硬汉。
吼啊啊啊……呜啊啊啊啊啊………!
普尔德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他像手术台上的小白鼠,被肆意摆弄肢解。痛楚足以令他发疯,但最让普尔德恐惧的,不是这份平加的痛苦,而是苏妍自始至终都含笑的眼神。
——她是怪物!是魔鬼!是恐怖的死亡阴影!
普尔德内心被深深的恐惧塞满,他头脑一片空白,只知道发出惨叫表达心中的恐惧。他被摧残,被丢进医疗仓,被治愈,再被摧残……这一瞬间,普尔德忽然意识到,如果不能制止眼前的人,他就会在这绝对的恐怖中永远永远持续下去。
如此认知带来的畏惧让他有了片刻的清醒,又一次被拽出医疗仓时,普尔德猛地跪在地上,将头颅深深垂下。他蜷缩着四肢,发出轻微呜咽……他终于向眼前的恐怖化身臣服了。
“很好。”苏妍满意的擦了擦满手鲜血。
她知道,此刻自己再问什么,普尔德都会温顺如小猫咪般一一道出。
目的达到,苏妍也没了折磨的理由,她又不是变态,因为时间紧迫不得已兼职一把行刑师,但如果可以,她还是更愿意坐下来好好“讲道理”的。
一阵快速的问答,普尔德掏出了自己知道的一切。可是因为从其他世界进入,他的话语显得有些颠三倒四。苏妍无奈抓着他后脖颈的皮毛,飞身而出,化作一抹红色流光闪过天际。
她要带“向导”普尔德找出关键的节点。
夜幕低垂,风微冷,带着中心花园刚刚盛开的鲜花清甜。普尔德指引苏妍穿过一条条小巷,跳跃一层层楼宇……他们离开了居民地,离开了闹市,直奔郊外。
苏妍不禁怀疑普尔德有什么阴谋诡计,他难道能一下子跑这么远?然而转念一想,普尔德虽然很弱,但极其敏捷,速度快如闪电,虽然始终被“流浪动物捕捉器”紧紧地追逐着,但捕捉器作为辅助设备,不会下死手,没有强大的攻击力,被他放风筝似得遛着跑,也说得过去。
他们一路毫不遮掩的冲向荒无人烟之地。
苏妍眼角白光一闪,她瞥了眼,优秀的动态视觉让她轻而易举捕捉到了几十只只光学隐身化的眼球状机器。这东西有些眼熟,苏妍回忆起它正是自己在“虚拟战斗系统”中见到过的“摄像眼”,据说可以将方圆百里内的一切东西,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照得清清楚楚。
“摄像眼”虽然方便好用,但其昂贵的价格也让绝大部分人望而却步。
这荒郊野岭的地方,竟然有这么多价值高昂的“摄像眼”?!
作者有话要说: 噫…
大家为啥都觉得普尔德是男主咧?
苏妍明明才是“男主”吧~
而且这是无cp呀~我没看错啊~
所以为什么呢?
☆、第 74 章
【135】
苏妍本能的感到一阵不对劲儿。
她皱了皱眉,揪着普尔德停在半空,抬眼向四周望去——
几十个“摄像眼”团团包围了她。在苏妍露骨的目光下,监视的人也知道自己被看穿了,索性解除光学隐身。那眼球一样白色还在不断微调镜头的摄像眼,在现代而来的苏妍眼中,带着一种恐怖片特有的阴森氛围,仿佛是某个顶尖造型师布置场景的道具。
[——您好,苏琰先生。]
摄像眼同一时间播出了属于年轻男性的声音,清晰响亮,仿佛无处不在。
[我是地球第三军团的负责人,您可以称呼我为‘贝裕桦’。]
声音停顿片刻,继续道:[当然!您也可以叫我:尊敬的团长、英俊的贝哥,或者军官大人。]
此人前恭后倨,嘴里喊着“苏琰先生”,语气却丝毫尊敬也无。这倒稀奇!毕竟,作为拯救了人类的公认英雄,苏妍从来这之后受到的待遇都很不错,即使也有算计虚伪的地方,但他们多多少少都带着一点畏惧与谦卑,即使傲慢如苏琪,在得知苏妍醒来之后,也是恭维更多。
苏妍觉得挺新鲜。她倒没有太多恼怒不悦——苏妍从不认为自己是英雄。
“贝裕桦是吧,你拦我什么事?”
“啧啧啧,我今天总算见到‘熔世之炎’的威风了。犯罪赎罪,犯错改正,难道苏琰先生不知道吗?是故意不知还是假装无辜?”男人语带笑意,说出来的话却极不中听。他忽然将声音提高,“苏琰!熔世之炎!你就是人类的英雄,也必须遵守地球的法律!擅闯军事重地,你已经逾越了,已经犯罪了,我现在可以当场击毙你!”
苏妍眯起眼。被人这么指着鼻子一顿臭骂,涵养再好也忍不了。
“兽神在上!主人,我绝对没有一句欺骗之语!我用自己死后的灵魂发誓!”普尔德看见苏妍不悦的眼神,害怕她迁怒自己,立刻在高空之上战战兢兢的表忠心,“我的确从这里离开!”
苏妍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她双目金芒一闪,目力所及扫视一圈,立刻露出一丝冷笑:“军事重地?你们的军事重地是今天刚刚成立的吗?告诉我那正在建设的机器人是什么?”
[这里在三个小时前已被划分为军事重地!法律条例有效。]
男人理直气壮,他这话已经不是找茬儿了,他是故意恶心苏妍,难为她的。不过这人也算聪明,没有在现场装逼,而是通过摄像眼躲在不知名的角落。不然,就他这样大放厥词,苏妍虽然不至于恼羞成怒到一招宰了,却也会给他“松松筋骨”,让他明白,什么叫“祸从口出”。
苏妍微微眯眼:“贝裕桦……你这人,还真叫我火大呢。”
她周围的温度渐渐升高,苏妍手上提着的普尔德在短短几秒内被空气的温度烤得痛苦难耐,下意识变身为白虎,艰难的抵挡着高温。离苏妍较劲的几个摄像眼,几乎同一时间开始融化。
男人不吭声了。
苏妍听见摄像眼的播放器里传出了一些噪音,似乎橡胶轮胎在地面碾过。
过了几秒,那一头终于又出声道:“你好,熔世之炎。”
这次说话的不是贝裕桦,而是另一把陌生的声音,清澈舒缓,不急不慢,带着空灵的优雅。苏妍听见,顿时觉得内心些微的不悦被抚平了。空气恢复了平常的温度,普尔德也松了口气。
“你好。”苏妍礼貌的回道,“我在这里要找个重要的东西,能请你放行码?”
“找东西……你是在找‘虫洞’吗?”
另一边问道:“我大概知道它的方位,如果我帮助您,可否请我旁观呢?”
“找到了?”苏妍眉头一皱。这就是为什么军方忽然出动,在三小时前把这里围成了“军事重地”的原因?他的“虫洞”是指“世界障壁节点”吗?说话的人来头很大啊。苏妍其实无所谓,但她要看“世界意识”的态度,心念一动,世界意识就传达了自己的意思:[可以。这个人是我优秀的部分之一啊。他跟你也差不了多少了,甚至曾经跟我短暂的交流过……]
优秀的部分?短暂交流?
苏妍扬起双眉,笑道:“当然可以。”
“谢谢你,谢谢您。”那人道。他两次感谢的对象是不同的,苏妍这回真起了点兴趣。
深邃的夜空裂开了一道边缘光线扭曲的螺旋状裂缝。
仿佛是突兀撕开的伤口,苏妍看见裂缝中出现了一个人。他穿着洁白如雪的长袍,一头花白的长发,普普通通没有任何出挑的脸却十分年轻。对方坐在一辆特质轮椅上,身后一位着军装的男人正推着他的轮椅,仿佛在平整的陆地行进一般,推着白发人走出了裂缝。
这场景勘称奇迹。
苏妍惊叹的看着白发人:“这是你的……异能?”
她说“异能”的时候颇有几分迟疑,因为在苏妍看来,这不像异能,更像一种……规则?秩序?法律?……总而言之,她觉得白发人的裂缝,跟自己化身为火很有几处异曲同工之妙。
“是的。很抱歉,熔世之炎,我失礼的坐着与你对话。”白发人微微一笑,他一直紧闭着双眼睫毛的颜色都是毫无生气的灰白,只在开口说话的时候,才能感到那如沐春风的空灵淡雅:“我因为自己异能的缘故,失去了‘行走’、‘视力’、‘听力’,所以不得不这么相对。”
因为异能的缘故?!
这不可能!苏妍第一个念头就是驳斥。苏妍研究异能,知道那相当于一种人体潜力挖掘而出的‘气’,因为每个人的不同而表现出各种差异,但本质上,异能都是对人类有益而无害的,拥有异能的苏泯、苏凌父子,活了那么久才死去,死前仍旧面容年轻,其他人也从未表现出异能对人体有害的情况,怎么他却说因为异能才失去了感官?
“或许,这不是异能……”白发人又道,“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但我知道,我触摸了自己不能触摸的领域。虽然在聆听了自然之音的同时,获得了如此的能力,但我失去了更多。”
“仿佛蝼蚁要灌输自己不能理解的知识,所以被知识本身毁灭。”
白发人慢慢地说:“我听见了自然之音,我只听见了几秒,在这短短时间内获得了这一身力量,却也因为不属于自己的馈赠而渐渐走向无可避免的灭亡。我能感到,你与我相似,却又不同。你……不是偶然的幸运儿,你是被认同的选定者。”
苏妍越听,越感到一种介乎于错愕与惊诧之间的恍然。
她似乎听懂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懂。
“……你是谁?”
白发人抬起头,嘴角露出柔和微笑:“我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你可以叫我,‘盲圣’。”
——“盲圣”,未来世界两位“白钻”级异能者,其中之一。
☆、第 75 章
【136】
盲圣的一辈子分裂为前后两半。
他曾经有个十分傲慢的名字:孟狂,而他也如同姓名般行事。
孟狂前半段人生肆意张扬,骄傲无羁,身边狐朋狗友相伴,耳中谄媚言语奉承。他虽然天赋不错,但耽于享乐不愿刻苦锻炼,年近三十还在玩耍,一提起成家立业就厌烦头疼。那时盲圣最大的苦恼,只不过是自己的情人们又互相争宠,撒娇卖痴,不知道如何游走罢了。
但接下来的一切戛然而止。
孟狂的父亲落马,他贪腐了庞大数额的金钱,导致自己被送上断头台;而他的家人也遭到牵连,尤其是身为儿子的孟狂,他一夕之间从贵公子变成了一无所有的乞丐,卡里所有信息点被冻结,往日甜言蜜语的情人、拍着胸脯保证的朋友,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仗着自己有钱有势,平时欺压了不少人,现在变得狼狈,墙倒众人推,有仇没仇的都来参合一脚,将他往下踩。孟狂刚开始嘴里还嚷嚷着莫欺少年穷,在被耻笑“一个三十岁只懂得吃喝玩乐的废物也算什么‘少’?”顺便打断了几根骨头后,盲圣再也不学自己以前看到小说中瞎写的脑残情节了。他终于明白自己根本不是主角,他只是苍茫人海中微不足道的尘埃。
即使痛苦,即使绝望,甚至死了,也无济于事。
没有人会关注他怜悯他,失去了孟狂,这个世界依旧转动,没有任何不同。
彻底绝望的孟狂开始自暴自弃。
他酗酒、赌博、挨打,像个恶心的虫子被碾来碾去。这个世界上总有美好的故事讲述浪子回头,那些遭遇巨变的落魄贵公子总会浴火重生,可现实很残酷,从小到大三观定位的无能纨绔子弟,想改变,想把自己软弱的意志磨砺成钢铁,是多么不可思议甚至难以置信的事情?
至少孟狂做不到,他被不甘怨毒塞满的脑子里只有彻底的绝望。
十足废物一个。
不知运气算好还是坏,孟狂被蹂躏了很久,也苟延残喘的活了下去,竟然活到四十岁。
四十岁的孟狂吃着国家救济,已经从嫌弃鹅肝煎得不嫩挑三拣四的矫情富二代,变成了买一桶廉价营养泡面也要犹豫小心吃得干干净净的寒酸人。他浑浑噩噩,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什么都没有,只有这幅残破的废物身躯——孟狂的异能也在失去一切后被废掉了,他的仇人们为了防止孟狂发奋成长为更高级别的异能者,将他毫不留情的废了。
他什么都没有,任何东西都不属于自己。
孟狂忽然感到莫大的痛苦。这份痛苦不是源自肉体而是来自心灵,他这样活着跟一滩烂肉有什么区别?他就要这么一直一直废物下去吗?孟狂躺在肮脏的地面上无数次质问自己,他木然的眼睛一点泪也没有,泪水流干了,咒骂也吐得干干净净,孟狂漠然的盯着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