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萧韩。
明明是萧家除萧炎之外最有能力的商贾,前世的生意也没有做成第二个范蠡。
再看曾经辉煌过的郑家和谢家——郑家钟鸣鼎食的足足吃了三、四代人,谢家就更不必说了,至今淮安的几家盐场依旧在他们家的名下。
萧桓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夏侯虞都要抱头呻、吟了。
她不觉得萧桓是个能轻易原谅别人的人!
夏侯虞百思不得其解。
出了吴氏住处的萧斐却忍不住问萧浠:“二伯父,您,您为什么同意我去永嘉郡?”
萧浠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萧斐的肩膀,低声道:“王伯玉是当世大儒,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拜入他门下而不得入门。长公主为你争取到了这样的机会,你应该好好的感激她一番才是。怎么能问出这样的话来?二伯父也希望你能早日拜得名师,学成归来,支应门户。”
萧斐听了满脸感激,喃喃要说什么,萧浠却话锋一转,颇有些自言自语的模样,道:“不过这件事也挺奇怪的,我几次让你随我去给长公主请安,你都不愿意。长公主根本就不认识你,怎么会突然想到把你引荐给王伯玉,还费了这么大的功夫,要知道,建康城里的名士有很多。长公主的舅父郑芬的学问就很好,还是荆州刺史……难道是谁在长公主面前说了些什么?”
萧斐听了皱着眉道:“我听长公主的意思,是大伯母让她帮的忙。”
萧浠笑了笑,道:“傻孩子,你大伯母是怎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她脑子里最多也就能容得下一件事,若同时有两件事,她就会左支右绌,一件也应付不了。她如今一心一意地只想把你大伯父的祭祀办好了,怎么有空管你的事。”
萧斐闻言开始还有点茫然,之后地脸色大变,厉声道:“难道是我母亲?”
萧浠故作沉思地道:“难说?”
萧斐的脸色却已变得非常的难看。
他沉着脸回了住处。
萧玫正焦急地在等着他。
看见他回来,立刻跑了过去,担心地喊着“阿兄”。
萧斐的面色好了很多,安抚萧玫道:“我没事。”
萧玟却哭了起来,道:“我听二伯母身边的人说,大伯母要把你送到永嘉郡去。这肯定是萧桓的意思。我们去找母亲吧!母亲肯定有办法让你留在萧家……”
“你闭嘴!”萧斐恶恨恨地道,“母亲早就不要我们了!也不要父亲,不要这个家了!你找她做什么!她只会说二伯父和二伯母的坏话。只会维护萧桓。她不是想我去永嘉郡吗?我去!我不仅要去,我还要闯出一番名堂来,让她后悔!”说着,他的眼圈也红了。
萧玫抽抽泣泣的不敢高声地哭。
萧斐的面色更加阴沉。
王伯玉,说不定早和萧桓勾结在了一起,就是为了堵住他的出路。
可他不会认输,也不会屈服的!
他一定要让萧家的人以他为荣,以他父亲有他这样的儿子为荣的。
萧斐捏紧了拳头,对萧玫道:“我走后,你要听二伯母的话……”
萧玫点头。
兄妹俩的对话很快就会传到了萧浠和计氏的耳朵里,也传到了夏侯虞的耳朵里。
夏侯虞更同情严氏了。
有这样的一双儿女,要是她,早气得跳起来了。
她问来传话的杜慧:“你怎么知道的?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知道萧家各房的动静了?有点可惜,我们只在这里住两三个月而已。不然就可以听到更多的轶事了?”
文宣皇后曾经告诉过她,想在宫里生存下来,一定要知己知彼,不要被细枝末节的事情蒙蔽。因为越是细小的事,越能窥视真相。
夏侯虞不管在哪里,第一件事就是要把身边的人打听清楚了。
她知道杜慧会去结交萧家的人,却没有想到短短的半个月不到,就能打听到这些事情了。
杜慧抿了嘴笑,道:“是严氏。她在儿女身边留了人,那人主动把兄妹俩的事告诉了我。我猜,可能是严氏让她这么做的。估计是想让我们再搭把手,把玫娘子也救出来,又知道自己越僭了,不好意思开口。”
夏侯虞颔首,对此并不感兴趣,道:“看看再说吧!”
如果借萧玫一把能让计氏难受,她还是乐见其成的。
杜慧笑着称是。
没两天,萧斐就在夏侯虞的催促中收拾好了行囊,由尹平拿着夏侯虞的拜帖,亲自送往永嘉郡去。
萧家的人都纷纷赞扬夏侯虞大义,对萧桓的从兄弟视如手足。几位长辈还亲自来探望夏侯虞,虽然只是普通的几句话,感激之情却溢于言表。
夏侯虞觉得非常的有意思。
她唯一一次并不真诚的帮忙,却让人真心的感谢。
第一百零三章 襄阳
夏侯虞就问杜慧:“计氏这些天在做什么呢?”
杜慧道:“一直带着玫娘子在帮四郎君收拾行囊呢!”
萧斐在萧家长房排行第四。
夏侯虞道:“哪天抽空让我见见萧玫!”
她还不认识萧玫。
杜慧笑着应下。
没几天,就找了一个借口请了萧玫过来。
萧玫十岁,身量看着像个十二、三岁的孩子,面相却幼稚极了,长得却像萧家人,长眉杏眼,可惜看人的时候怯生生的,气质不佳。
也不知道计氏是怎么想?
夏侯虞和她说了几句话,她畏畏缩缩的答得也不好,夏侯虞也不为难小孩子,赏了些衣饰,就让她退了下去。
可她私底下却忍不住对杜慧道:“严氏也算得上是个巾帼英雄了,怎么养得两个孩子都不出众。”
杜慧不免叹息,道:“严氏再厉害又有何用?萧淙不敬重她,说骂就骂,说打就打,孩子们又怎么会把自己的母亲放在眼里,两个孩子的性格又怎么会不胆小怯弱?!”
夏侯虞想想也十分有道理。
她不由跟着叹了一口气,暂且把严氏的两个孩子丢到了一边,专门陪着吴氏关注着萧炎的祭祀。
而远在襄阳的萧桓自聚集了五万兵力之后,除了练兵,就关注着卢渊那边的动静。
接到吴氏的家书,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这个母亲,已经被他父亲养成了胆小怕事的性子,若是家中有什么事,她肯定一早就派了家中的管事亲自赶过来,写信,多半是家中没什么事,她思念他了,写了信来告诉他她日常的一些琐事。
萧桓等到练兵告一段落了这才准备回府仔细地看过书信之后给吴氏回封信。可还没有等他换下铠甲,郑芬就挺着个油水十足的大肚子走了进来,一面擦着汗一面高兴地道:“不行,不行,这都立秋了,秋老虎的屁股还是摸不得。热死我了,得想办法弄点冰来。”
“别,别,别。”萧桓忙阻止他。
和郑芬汇合之后,他以为郑芬会回荆州的。郑芬却以回了荆州也没有什么事可做为由,非跟着他来了襄阳。
他想着要集齐荆州和襄阳的兵力,到时候恐怕还要郑芬鼎力相助,也就没有阻拦。
谁知道郑芬来了之后却什么事也不管,除了约见襄阳的名士,就是和朋友一起游山玩水,军务之事全都交给他不说,还常常嫌弃襄阳的条件不好,一会儿抱怨这个,一会作抱怨那个,前几天更过分,嫌弃天气太热,要让他的部曲去荆州把他府上藏的冰拖过来解暑。
萧家的部曲是用来行军打仗的,大部分都是跟着他伐蜀归来,有经验的老将士卒,怎么能让这些人去给他拖冰。
他当场就拒绝了。
郑芬还不死心,依旧打着这个主意呢!
萧桓只好转移话题,道:“建康城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应该还没有吧!”郑芬这几天要游诸葛故里,没怎么关心公务,他犹豫道,“若是卢淮那边有消息,谢丹阳肯定会快马加鞭的告知我们的,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的话音刚落,他贴身的一个小厮就跑了进来,道:“大人,有建康城的急件。”
郑芬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示意那小厮将信奉上,笑容不减地对萧桓道,“我说什么来着?让你不要担心,你非坐立不安。还是年纪太小,经不起事啊……”他一面说着,一面拆开了信,却匆匆几目之下脸色大变。
萧桓心道“不好”,忙走了过去。
郑芬的皱头已紧紧地蹙成了个“川”字,目光落在信笺上嘴里却道着:“天子居然要在柳家、卢家和崔家选一女郎为后!”
萧桓一愣,想伸手拿过信笺仔细看看,却在伸手的那一瞬间把手轻轻地放在了两侧。
他表现的太急躁了。
卢淮那边和拓跋寿僵持不下,他这边也不好随便行动,五万军兵压在他手里,他偶尔想起来,还是会有些烦心,甚至有时候会想,早知道这样,就应该在姑苏多待两日。
夏侯虞为人清高,他和萧家的关系也不好,母亲是个不管事的,弟弟什么也不懂,也不知道夏侯虞能不能保全得住自己。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偶尔也会觉得当初应该就顺着夏侯虞,让她待在建康城的。
她有长公主的名份,就是卢渊,也不敢随便动她。
萧桓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压在了心底,深深地吸了口气,觉得脑子清醒了很多,这才道:“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郑氏把信笺递给了萧桓,目露困惑,道,“难道崔家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也想下场一搏了?”
从前,崔家败于郑氏之后,后来,又败于谢氏和卢氏,只能被迫袖手旁观成为中立派。
如今皇权旁落,皇室式微,崔氏又有什么想法了?
郑芬怕萧桓不懂,给他讲从前的旧事。
却不知道萧桓早在决定尚夏侯虞的时候,就把北地门阀之类的弯弯曲曲打听了个一清二楚。
崔家这几年不是没出才干出众的子弟和后辈,只是运气都不太好,先后遇到郑璨、谢貌和卢渊,始终没能问鼎大司马或是大将军之职。
现在却要把自家的女儿塞进宫里去,恐怕已是争红了眼,想靠着外戚的身份参与到朝堂的纷争中来。
毕竟再丰厚的家底,也有耗尽的一天。
家大业大,也经不起几代不出个权臣。
萧桓知道,郑芬也知道。
他对看着信笺的萧桓道:“你说,我们要不要把崔浩也拉过来?只要是卢渊的敌人,就可以做我们的盟友。”
那他们的盟友门槛也太低了!
萧桓心里道,见郑芬的态度,隐隐有些后悔当初和谢丹阳结盟。
有的时候人越多不见得就越好。
人越多,意见也就越多,就越容易七嘴八舌的浪费时间。
他伐蜀学会的最管用也是让他最欣慰的方法,就是亲身感受到了谁最快谁就越有胜算。
萧桓不愿意把时间消耗在这样的内斗中。
他不太感兴趣地淡淡道:“崔家未必愿意和我们结盟。我看,这件事我们还是再商量商量。”说这话的时候,他想起了夏侯虞。
不知道她知道这消息后会怎么做?
也同意拉拢崔氏入局吗?
突然间,萧桓很想见到夏侯虞。
他不禁喃喃地道:“不知道长公主是否知道了这个消息?”
第一百零四章 书信
萧桓声音虽小,但郑芬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笑道:“晋陵肯定知道了,姑苏比襄阳离建康城近。”
萧桓笑笑没有吭声。
郑芬已道:“我刚才的提议你觉得怎样?”
“还是看看再说吧!”萧桓委婉地拒绝了。
郑芬想了想,道:“也行!崔浩是个老滑头,还不知道他现在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再看看形势也不迟。”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愤怒夏侯有义的选择吗?
先帝还没有入土,他就把先帝曾经的准皇后列入了选妃名册,郑芬不想着怎样为死去的外甥找个说法,却想着怎样拉拢崔氏……这难道就是郑家的选择?北地门阀的选择?
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当年北地的门阀才会占据江南,让吴中曾经的辉煌成为过去呢?
萧桓心不在焉地和郑芬说着闲话,心里却不以为然。
如果在这个世上,连最基本的东西都不能守护,那些权力富贵又有什么意思?
可同样的,吴中世家守住了荣誉、风骨、义气,却在强权之下丢失了性命,失去了一切,如果这种选择是对的,那他们这么多年来所受的屈辱又算什么呢?
一时间萧桓的脑子乱糟糟的,连郑芬说了些什么他都没有听清楚。还好郑芬不悦地问他“你在想什么”的时候,有小厮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禀道:“萧大人,郑大人,建康城谢大人的急件。”
两人俱是一愣,不由交换了一个眼神。
郑芬忙道:“拿过来我看看。”
小厮不敢怠慢,立刻双手恭敬地将书信奉上。
郑芬一目十行,没有看完已拍着大腿叫“好”,对萧桓道:“卢淮那个兔崽子,没有那本事就别揽那活,现在丢人现眼了吧!带去的兵马折了三分之二,跟随他的将领十不存一,他大败于管城,如今正灰溜溜地撤往谯郡,就看谯郡的太守能不能守得住,保他一命了。”
萧桓心里一松,随即又揪了起来,道:“死伤怎么会如此的严重?”
“谢丹阳没说。”郑氏兴奋的满脸通红,他把书信塞给了萧桓,自己在屋里来来回回一面踱着步子,一面幸灾乐祸地道:“我这就让人上书弹劾卢淮,他就算是保住了性命,也要让他从此以后成为一个废物。印林战败之后不是被贬为庶民了吗?这可是本朝从未曾有过的事,不对,前朝也没有过。他们行事太不留余地了。正好,我们拿来用一用。”说到这里,他白皙胖胖的面孔流露出些许杀意,“也让卢淮贬为庶人,永不录用。”
萧桓不免有些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