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淮心里也没底。
这段时间卢渊被萧桓弄得焦头烂额。
他想了想,道:“总不能让别人说我们欺负个女人。你让那些人蒙了头去,让晋陵吃个哑巴亏!”
这样不错!
卢泱眼睛一亮,道:“我这就去办!”
卢淮颔首。
之后的两天,夏侯虞的庄园一直被一群不明人士攻击。
还好尹平及时从郑府借来了人手,又行军布阵般的严防死守,让那些人无功而返。
夏侯虞好奇地问尹平:“你怎么懂这些?”
尹平沉思片刻,低声道:“家祖曾在军中效力。”
郑府有些部曲是因为穷困潦倒,生活没有了着落才沦为部曲的。
听尹平这话,应该也是有故事的人。
但他一日为奴,以后很难再洗刷出身。
何况夏侯虞还有很多依仗他的地方,不可能放他的籍。
不过,这个可以作为最终的奖赏。
就像那个萧备似的,最终好像也被萧桓赏官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报官
夏侯虞走了一会儿神。
尹平陪着她在庄园城郭上走了一圈。
夏侯虞虽然看不懂那些布置,但她走到哪里都在那些守卫的视线范围内,她觉得尹平的布置应该是很严谨,不由大为赞赏。
尹平见夏侯虞不再追问他的来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陪着夏侯虞参观了庄园的防守安排之后,他有意把自己从郑府带来的几个人推荐给了夏侯虞,并笑道:“还有两个交情不错的部曲,被郑大人带去了襄阳。”
她就知道,她舅父不可能就这样孑然一身的去任上。
夏侯虞说了几句鼓励的话,再次重申了奖罚的制度。
那几个人脸上都浮现出喜悦和庆幸的神情。
夏侯虞暗暗点头,觉得她还得再招些部曲才行。
她问尹平:“那些羯人可用吗?”
小的时候,武宗皇帝不止一次的告诉她胡人是多么的厉害,是怎样天生就擅长打仗和骑射的民族。
尹平愕然。
他和夏侯虞接触之后,他知道夏侯虞胆子很大,可他没有想到夏侯虞的胆子大到这种程度。现在南人和北人都觉得胡人是异族,非常的轻视,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若旁边有胡人,都会觉得是胡人所为。
长公主居然要用这些羯人。
夏侯虞却觉得前世阿褐被调、教出来,除了用功,也有天赋。今生阿褐虽然和她认识的过程有了非常大的变化,可阿褐的天赋肯定还是一样的。而前世,她的目光总落在阿褐的身上,没有认识到尹平的优秀,这一世,她要有所改变才是。
“你看看阿褐这孩子是否可用,”夏侯虞低声吩咐尹平,“若是他堪用,就让他去管那些羯人!”
尹平担忧道:“阿羯才十岁,个子很小,也不知道他管不管得了?”
夏侯虞失笑,道:“我不是说现在就交给他,你可以收他做徒弟,慢慢地看他行不行。”
尹平赧然地摸了摸头,想起一件事来,道:“我看阿羯的母亲为人沉稳又懂进退,是个不错的,您看要不要让阿羯的母亲出面帮着我们做点事。”
不过是想让这些羯人能尽快地融到庄园里的生活中来罢了。
夏侯虞奇道:“难道还有人要离开不成?”
尹平硬着头皮道:“有一半的人要走。您交待要好生生的看管他们,不允许欺凌,我们也只好劝着了。”
也就是说,有的人宁愿死也不愿意给人当部曲。
夏侯虞自认对手下的人还是挺好的,但也不必要勉强那些人,有些路是自己选的。
她道:“既然他们不愿意,每人赏十贯钱,让他们离开好了。”
尹平送走了夏侯虞就去办这件事。
想走的人走了,留下来的人却很茫然。
这其中就有阿褐。
他从小到大,除了母亲,想要得到什么,就需要付出代价。而这几天,他就像做梦似的。先是失去了家园,然后被夏侯虞所救,供他们吃喝,给他们蔽体的衣衫,还派医工治好了他母亲的病。
他原想和那几个族人一起离开,他母亲的病却容不得他远行,他只好选择了留下来。
难道以后他就要像些仆从一样,永远成为夏侯虞的奴隶?
他站在台阶上,远眺着离去的族人,忧心忡忡地回了临时分给他住的庑房。
阿褐的母亲是个漂亮的羯人。有着奶酪般的皮肤,褐色的温柔眼睛。
她依在床头,看着阿褐叹气,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果没有长公主,你早就没命了。甚至我们的族人都可能全都丧命。谁都能走,唯有你不能走。”
阿褐闷闷不乐地道:“为什么让我碰上长公主?”
他不愿意做人仆从。
阿褐的母亲轻轻地摸了摸儿子的头,道:“这就是你的命!”
她是个虔诚的佛教徒,相信前世今生是注定的。
阿褐不再说话,从灶间端了给母亲温着的汤药,服侍母亲喝下。
尹平来找他,让他从明天开始就跟着庄园的部曲一起训练,抵御外敌。
这让阿褐的精神震作了很多。
当部曲,总比当仆从好。
夏侯虞却很生气。
她的庄园,已连续七天有人试图闯进来,而且来的人一次比一次多,攻击力一次比一次强。
卢家想做什么?
灭了她不成?
夏侯虞吩咐萧备:“你护送杜慧去建康城,报官。就说我遇到了流寇,要求朝廷剿匪。”
尹平张大了嘴巴,道:“这,这能行吗?”
世家之间的争斗,通常都会以武力自行解决,像这样报官的,几乎没有。
而且,就算是报了官,官府也不可能比卢家兵强马壮,报不报官有什么区别?
夏侯虞眼里迸射出凶狠的光芒:“你们就可以剿匪了。死了人,卢家就只能忍着。”
尹平恍然。
他更担心了,道:“我们这样合适吗?”
夏侯虞冷笑:“就算我们防着,你觉得卢家会不主动挑衅吗?”
尹平不说话了。
一直作壁上观的萧备道:“萧家在城外的一个库房里还有些弓箭,长公主您看用得上吗?”
夏侯虞大吃一惊,还好她沉得住气,没有七情上脸,表露出来。
她仿若不经意地笑道:“有多少支箭。”
萧备道:“二万支!”
夏侯虞差点跳了起来。
建康城是京畿重地,各府多藏精锐部曲,却没有一家敢在城外藏这么多支箭的。
她想到前世萧桓请了冯氏母子南下。
难道他是那个时候准备下来的?
夏侯虞觉得背心直冒冷汗。
若她当时和萧桓顶撞起来,萧桓不顾夫妻之情,执意要拥立冯氏母子上位,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
她有点不敢想,索性把这心思压在了心底,如同一无所知般地笑道:“那就先搬五千支箭过来好了。”
萧备应是,向尹平借了人就去拖了五千支箭过来。
夏侯虞忍不住问道:“借箭的事,都督知不知道?”
萧备笑道:“自然是知道的!”
也就是说,萧桓是支持她以这种形式和卢家争斗的。
为什么呢?
是因为萧桓现在需要?还是因为他觉得她是对的?
夏侯虞辗转反侧睡不着,早起精神不太好。
尹平还以为她是在为和卢家的纷争能否胜出发愁,等到杜慧回来,他邀请了萧备和他一起防卫庄园的宵小。
萧备欣然加入。
杜慧则告诉夏侯虞:“丹阳尹说会尽快派人来查明事情的真相。”
却没有派人同杜慧一起前来。
所谓的“查明真相”也不过是推脱之词罢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尹府
夏侯虞嗤笑。
她道:“有了萧备,有了这五千支箭,我相信庄园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无人打扰。”
尹平因为夏侯虞已经为他做出了很多的让步,再不打个翻身仗,怎么好意思再担任夏侯虞的部曲首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声应诺。
夏侯虞挥了挥手,打发了尹平和萧备,想了想,带了阿良慢慢地往西边去。
她收留的羯人,就住在那边的靠着夹墙的院落里。
远远的,看见她的人都伏地行礼。
夏侯虞一路走过去,快到夹墙时候,听到了阿好清脆的声音。
“为什么你娘的头发是褐色的,你却是黑色的呢?”
“你在做什么?”
“你为什么不说话?”
“阿良姐姐他们都说我是长公主的开心果,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你是哑巴吗?”
夏侯虞听着,忍俊不禁。
从前,阿好就非常喜欢找阿褐说话,可阿褐总是避之不及。有时候烦了,就找借口支了阿好去帮他办事,阿好每次都会上当,但下次阿褐找她,她依旧会去。
那时候,身边有了这几个叽叽喳喳的孩子,总有很多的欢笑。
不过,今生相遇的方式不对,阿褐对她充满了戒备,她也不想让这个孩子小小年纪就担惊受怕,虽然收留了他,却一直没有再见他。
今天不过是心血来潮,来看看他在做什么?习不习惯庄园的生活。
当然,前世因为并没有把阿褐放在心上,在阿褐出头之前,她都没有给阿褐多余的目光。
听到动静,两个小家伙转过头来。
阿好立刻喜上眉梢地跑了过来。
“长公主!”她恭恭敬敬地给夏侯虞行礼。
这段时间,杜慧找了人教她礼仪,她学得很快。
夏侯虞微笑着点头,示意她起来。
阿褐则是犹豫了片刻,才上前给夏侯虞行礼。
夏侯虞见他礼数周到,颇有些意外。
前世,阿褐长成了她喜欢的模样才被带到她面前来,她以为他的规矩是跟着尹平学的。可见有些事并不是她想像中的样子。
她上下的打量着阿褐。
还是瘦瘦小小、白白净净的模样,却有条红色鞭伤隐没在领子里。
可见那天他还是吃了些苦头的。
夏侯虞问他:“你母亲可还好?”
前世,她也救了那个妇人,也就是阿褐的母亲,不过,当时她伤势太重,吃了不到两、三天的汤药就逝世了,夏侯虞甚至不知道她长得怎样一副模样。
阿褐神色微松,恭谨地道:“多谢长公主。医工说我母亲已无大碍,只需要好生调养就行了。”
总算是救回来了一个!
夏侯虞长吁了口气,对他道:“你有什么事就找阿良好了。”说到这里,她眼角的余光瞟见阿好正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阿褐看着,她不由想起前世的事,忍不住又笑了起来,颇有些恶作剧地道:“或者是让阿好给你传个话也行。”
阿好立刻高兴地道着“好呀,好呀”。
阿褐则垂下了眼睑,应了一声“是”,心里却在想,难道庄园里的人都说长公主最喜欢的侍女是那个什么也不会做的阿好,原来是真喜欢啊!
夏侯虞又和阿褐说了几句话,见他在这里适应的很好,心情也平静,遂放下心来,带着阿良回了正房,晚上让阿良读了几页书就睡了。
晨起,尹平来禀报,说在萧备的帮忙下生擒了几个夜袭庄园的人。
夏侯虞皱眉,毫不留情地道:“把人头送到官府去!就这样一路提到建康城去。丹阳尹不是说会帮我们剿匪的吗?就从现在开始吧!”
这是要向卢家示威吧?!
尹平想着,躬身应是。
这件事不可避免地在建康城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谢丹阳的门客比丹阳尹到得更快。
他满脸焦虑,草草地给夏侯虞行了个礼就就急急地道:“长公主没事吧?前世日子只听主前盗匪在长公主的庄园附近出没,却没有想到这些人居然这样的猖獗。这种事可不能等闲视之,长公主应该派人去跟谢大人说一声的。”
那岂不是让卢家以为她事事都只能依靠别人?
夏侯虞淡淡地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把人抓到了就行了。”
谢丹阳的门客无语。
夏侯虞就道:“你来的正好,我写了封信,正准备送给谢大人。就烦请你帮着转交了。”
她阿弟移棺入陵的事尚书台那边还没有个章程,她准备催一催谢丹阳。
他们这段时间净顾着和卢渊打嘴仗了,正经的事却没人管。
谢丹阳的门客应下后,被杜慧请到偏厅。
丹阳尹到了。
夏侯虞在正厅见了他。
他啰啰嗦嗦地说了一大堆,就是他没有错,他的手下的捕快也没有错,错就错在夏侯虞的庄园太大,私产太丰富。
他这是知道了那些所谓的盗匪都是卢家的人吧?
夏侯虞一茶盅砸在了他的脸上,沉着脸喝斥了一声“滚”。
丹阳尹好歹也是名门出身的世家子弟,而且还是由前任丹阳尹谢侠推荐的,也就是说,这个人是谢侠的人。
他居然还敢这样行事?
要他有什么用?
夏侯虞一点面子也没有给他。
那丹阳尹气得全身发抖,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羞辱,指着夏侯虞“你”了半晌也没有说出第二个字来。
夏侯虞却拂袖而去。
她让杜慧派人把这丹阳尹的事说给谢丹阳听,要求谢丹阳换个人来做尹阳尹,并道:“建康城乃王廷所在之处,父母官居然是个胆小怕事,不敢承担之人,要之何用?难道养了在紧急关头的时候当个墙头草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