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点头,“难怪。”
一旁的舒宁见许停把她准备好的这剧本都演得差不多了,知道该收尾了,她决定亲自上。
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碗碟都在响,她站起来指着许停,“那就去找你老师!”
两人站着杠上了,许停:“我老师貌美如花工作繁忙,你以为是你相见就能见的啊。”
舒宁:“你别给我放屁,不见你老师怎么知道真的假的。”
许停抬着下巴,一脸不服气,神情气质全然叛逆,故意和人反着来,“那凭什么先查我这个是不是真的啊,又不是我先开口要钱,是他啊。”说着指向舅舅,“他先开口的,要查就先查他。”
舅舅&舅妈:“……”什么玩意儿?
舒宁看了舅舅一眼,“行,就先看舅舅那儿是真是假,你别给我狂,回头找老师问出来那是个骗子,你还这么给我说话搞事,我肯定要好好收拾你。”
舅妈插话,表情略懵,“什么真啊假的,生意当然是真的,再说这要怎么查啊。”
舅舅朝舅妈使了个眼色,让她少说两句。
这会儿一直没说什么的张母才道:“你们姐弟两个怎么回事,又开始了是吧,之前教你们的全忘了?姐弟俩有什么好吵的,不都说了相互帮衬相处帮衬吗,尽看到你们在这儿为了什么真的假的吵了。”
舒宁为难地看过去,“妈,你也看到了,他这脾气,都是为了他好,他还这样。”
张母看向许停,“尤其是你,脾气好好改!现在在家里大家看你小让着你,等以后出去上学工作了,你还能怎么狂?也像跟你姐拍桌这样和人家吵啊。”
许停刚刚大吵大闹,被张母这么一训就跟小羊羔似的老实了,垂下脑袋,拿手揉头发,嘀咕着:“谁让你们不信我。”
张母语重心长地耐心道:“不是不信你,是让你提防着点,这种承诺好处还问你要钱的,本来就很像骗子啊,你都这么大了,还分不清呢。”
许停:“我又没被骗子骗过,我怎么知道骗子什么套路啊。”
张母:“那现在不告诉你了吗。”
许停立刻道:“不行!说好的,要求证的!”又去指舅舅,“先从他那儿开始,刚刚才说好的。”
谁能料到这姐弟俩争吵的一把火最后烧到了自己身上,舅舅简直有苦难言,满口酒香都变得苦涩。
他抬手示意,打圆场准备糊弄过去,“好了好了,可以了,姐弟俩稍微吵吵,不要伤感情嘛。来,小伙子坐下,该吃吃该喝喝,一个角色有什么大不了的,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实在怕假的再去仔细问问你老师好了,老师总不会骗你。”
许停这才重新坐下,却很坚持,“没错,假的就是假的,真的就是真的。”
舅舅笑起来,“对对,我刚刚就是这个意思,你好好问问老师,要是个机会,咱们就去,要是骗子,就拉倒,对吧。”
许停依旧很坚定地说:“才不是骗子。”
舅舅:“好好好,不是。”
许停看着他,“我觉得你才比较像骗子。”
舅舅的脸直接挂不住了,拿被子抿了一口酒,“你个小孩儿,这么多道理和你讲了,你怎么还在这儿胡说打包呢。”
许停嘀咕:“本来就是。”
旁边的舅妈给许停碗里夹菜,打圆场,“好了好了,一家人吃吃饭,别吵架,接着吃,等会儿还有菜呢,这些热菜都要凉了。”
舒宁坐在对面,默不作声地观察这桌上每一个人。
有人沉默,有人夹菜,有人喝酒,有人吃饭,她知道,所有人的想法都不一样,而某个极力在被人糊弄过去的事,即将兜不住了。
包厢里静了片刻,张母忽然道:“没错,假的就是假的,真的就是真的。”
她眼神笔直地看过去,目光中途在舅妈身上拐过,最后落在舅舅脸上,“我们这些当长辈的,当然要给下面的小孩子做表率,什么是真什么是假都要算清楚看清楚。你那厂什么情况,我们看看,许停那个角色拍戏的事是真是假,我们也瞧瞧。”
舅妈沉默地垂眼看餐盘,舅舅眯眼替自己圆场,“我那儿有什么好看的,你不都看过吗,还是多注意小孩儿那边,万一是假的,骗钱不说,心里也难受啊,毕竟还没成年呢。”
张母却语气沉稳地说:“不,就从你那儿看起!”
桌上静得可怕,只有张母斩钉截铁的话音,“万一最后假的的是真的,真的又变成假的呢。”
舅舅&舅妈:“……”
本来说好了在市里住一个晚上,也享受一下大平层,结果吃完饭舅舅舅妈就领着儿子回去了。
难得的,张母没有挽留,一个字都没说,看着他们走了。
回去的路上,张父载张母,演技派三人组另外一辆车。
许停直接在后座吹起了口哨,皮了起来,边拍巴掌边凑到前排,“掌声啊,有没有为新晋许影帝来点掌声!”
张油和舒宁对视一笑,前者按了两下喇叭当礼花,后者则开始鼓掌,“恭喜许影帝,请问影帝有什么获奖感言。”
许停半握拳送到嘴边,“咳咳,很荣幸拿到这次的新晋影帝,这是对我演戏生涯的一种鼓励,是我莫大的荣幸。”
他还来劲儿了:“首先,我要感谢我的父母和家人,是他们在背后默默支持我,养育我照顾我花钱供我读书。其次,我要感谢我的姐夫,正是他娶了一位有戏精属性的老婆,才能给我这么棒的剧本。最后,我要感谢我姐夫的妈妈和舅舅,是他们给了我这样一个演戏的机会,让我发挥我的才能,释放我在演戏这条路上的光和热。谢谢大家!”
舒宁:“……”谁戏精,就你特么戏最多。
许停还转身朝旁边挥手,像明星走红毯致谢粉丝一样,“谢谢,谢谢,爱你们,爱大家。”
前面张油都要笑死了,还转头对舒宁道:“我以前觉得女儿好,现在觉得儿子也不错,要是像你弟这样活泼,家里一定很热闹。”
舒宁白眼差点翻去后脑勺,“饶了我吧,要是我有这么皮的儿子,不是自己气死,就是我把他打死了。”
许停的脑袋立刻凑过来,“爸妈我听到了,你们竟然要打死我,唉,果然不是亲生的,”伸手,“来点零花钱花花呢。”
张油忍俊不禁,“给,回去给你。”
舒宁伸手抽许停的掌心,“又要?”
许停:“哇,都影帝了难道还没有奖金吗。”
舒宁:“没有,只有荣耀,影帝的荣耀都是你的收好不谢。”
三人在车上笑闹,等大家情绪都平复下来,张油才道:“我舅舅这次撒谎撒的可一点也不高明。”
许停:“就是,我都听出不对了,怎么可能有他说的那种情况。”
舒宁想了想,转头看张油,“是你舅舅拿生意忽悠你妈次数多了,发现这个办法可行,你妈也从来不求证,就随便扯点借口吗。”
张油:“应该是。”
真蠢。
但其实张油的舅舅本来一点不蠢,就是纯粹在借钱找理由方面好逸恶劳,别人借钱还得心里打腹稿好好想点说辞,他朝张母要钱要习惯了,觉得总能要到,理由都不好好编排,漏洞百出。
这次就出差错了。
哪儿有什么加班加点的生意啊,纯扯淡。
现在溜回去想主意了吧,晚了!
张母既然都起疑心了,明天恐怕一大早就得回县城。
叫人意外的是,张油路上接到张父的电话,说他和张母晚上不回家,临时决定走夜路回县城。
“现在?”张油惊讶。
张父在电话里叹气,“是啊,你妈说要去你舅舅那边看看到底是真是假。”
第123章 【扶弟魔】
张父在电话里没多言, 只通知儿子他们老俩口晚上不回家, 挂了电话,张油变道超车。
许停坐回后面, 支着二郎腿没说话, 舒宁猜到张油要跟过去,劝道:“我们别跟去。”
张油道:“太晚了, 开夜路不方便。”接着道, “我妈也太心急了,今天晚上去和明天早上去有什么不一样?”
许停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当然不一样。明天去, 说明大姨不着急,应该还是相信自己兄弟的话的, 今天晚上去, 那就是心里多少猜到自己那大兄弟在撒谎了。”
舒宁转头朝许停示意,让他暂时别说话,对开车准备调头的张油道:“老公, 你妈要过去,我们跟去反而不好,你想你妈那么爱面子,尤其把你舅舅的厂当炫耀的资本, 这么过去一看知道自己被骗了,脸上肯定兜不住,我们在场她更加难受。你要觉得他们年纪大了开夜路不便,那这样, 我们去拦人,把他们带回来,睡一个晚上,明天再去怎么样?”
张油想了想,觉得老婆这个办法好,点头:“好。”
可道路四通八达,张父开的哪条路也不知道,电话过去问肯定不会说,好在回县城的高速收费站就那一个,张油立刻往高架开,加足马力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收费站口。
运气好,截住了张父的车。
两辆车停在收费站旁的路边,张油舒宁赶忙下车朝着副驾奔去。
敲敲窗户拉开车门,副驾的座椅上,张母眼睛红通通的。
见儿子媳妇来了,连忙撇开脑袋看驾座的张父,“你怎么开的车啊,这么慢,都没儿子开的快。”
张油弓身朝向车里,“妈,太晚了,先回去吧,明天再说。晚上爸还喝了一点点酒,酒驾开车很危险的。”
张母敛好神情回头,“你爸他没喝多少。”
舒宁劝道:“妈,回去吧,舅舅他们开车回去也要很晚了,你再跟过去,他们也没办法带孩子睡觉休息,晚上折腾何必呢,明天去一样的。”
小夫妻劝了好半天,张父都准备开车往回走了,张母就是不肯。
“有什么晚的,看一眼又不花他们什么时间,看完了他们该休息就休息,我还能拉着他们通宵打麻将啊。”
张母这会儿嘴硬,但其实大家都知道,她已经猜到一些真相了,急于求证才要第一时间赶过去查看。
可无论张父张油他们怎么说,就是不改主义,还推堵在副驾门口的张油,要把车门关上再指挥张父开车走人。
舒宁见这么劝不是办法,想了想,回到自己车上,打开副驾门,探头朝后排道:“许停。”
抱着胳膊叉着腿坐在后面闭目养神的男孩儿睁开眼睛,“嗯?”
舒宁:“你下来劝两句。”
许停重新闭上眼睛,“我说有什么用啊。”
舒宁:“你下来,别给我装大尾巴狼。”
许停叹了口气,推门下车。
他跑到前车,挤开张油,朝副驾的张母道:“得了大姨,回去吧,你要不回这边都得陪着你在这儿吃冷风,我明天还上课呢,不是你说的吗,太晚睡不长个子,我才一米七五,还想再长个十公分呢。”
张母转头看许停,又说道:“那让你姐你姐夫带你回去。”
许停:“可算了吧,你不走他们怎么可能走啊,儿子媳妇惦记老娘,还能自己开车走人把自己爹妈扔下吗?好啦好啦,你就算不为我的身高想你也为自己儿子考虑考虑吧,我姐夫今天可就穿了件衬衫出来,再在风口站一刻钟,明天真得感冒了。”
张母朝张油看过去,的确没有外套,就只白天那件薄衬衫,袖口还挽着。
她沉默了片刻,朝张油道:“算了,回去吧,明天早上再过去。”
许停:“得勒。”收回脑袋,把副驾的门合上。
舒宁他们一行三人回车上,许停搓搓手,“哎,这大姨真是,这时候还这么爱面子。”
决定回县城的是她,走都走到收费站口了,被拦住叫回去,张母这种人,就觉得没面子。
劝也没用,因为要面子的人就会拿架子,但如果给她个台阶下,就不会再坚持了。
说白了,张油舒宁连带着张父劝了那么多,张母该动摇早就动摇了,还咬死不松口,无非觉得这样被劝一劝就改变注意显得自己没有家庭地位。
这时候许停这个小辈过来说两句,再提到姐夫穿得少为姐夫考虑考虑,台阶一来,张母顺势就下了。
就这么简单。
许停感慨归感慨,其实觉得挺没意思的,作为一个16岁的叛逆少年,也其实不太能理解张母这种心态和处世方式。
行就行,不行就不行,明明心里都想改变主意了,还要这么硬撑着,不难受不觉得浪费时间吗。
然而在前面开车调头的张油忽然发出了一声自嘲,“我妈要是真能为我考虑就好了。”
许停立刻闭嘴。
舒宁听着这番话,心里品了品,知道许停此刻很不是滋味。
亲妈对他没那么关心,也不是真的为了他考虑才决定回去,只是一个由头借口而已。
张母当时满心都是自己被骗的感受以及兄弟谎言的真假,根本没多留意儿子。
哎……
舒宁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这世上有很多心酸,最心酸的那一种,大抵就是父母并不爱孩子吧。
她知道张油此刻不需要开解安慰,便没有吭声,一路回家,车里静悄悄的,后排的张油睡着了,舒宁则把安静和独处交给张油,默默注视着窗外的夜幕和车流。
回到家,所有人都没有废话,各自回房间洗漱休息,最后只剩下舒宁一个人在客厅喝水。
她没急着回房间,坐到沙发上,竖起的耳边是几个房间里的动静。
许停已经在打呼噜了,张油在洗漱,张母在和张父嘀咕,“要是明天过去,发现都是假的,怎么办。”
张父:“你想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