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宁心道我特么装个鬼容易么我您还挑三拣四的,嘴里辩解道:“妈你做梦插秧呢,我倒是想叫你,你不理我啊。”
王小芬倒的确是有这么一个干活儿不废话的毛病,于是顺理成章相信了这番说辞,此刻既然“堂礼”来了,便立刻拉着“儿子”把白天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末了又感慨,“你活着的时候,我骗你说爸爸意外死了,你也信了,结果你死了,倒是骗不了你了。”
舒宁默默道:“妈,因为我在下头没找到我爸啊。”
王小芬叹气,心道也是,鬼知道的总比人知道的多。
但忽然一顿,想起什么,瞪大了眼睛看向面前的“儿子”,“那你在下面怎么有钱花的?”
她为了做样子,这二十多年里,每年都给堂昊喆烧纸,也的确只当着男人死了,但因为当年在村子里宣扬堂礼还“活着”,所以这十年里,从未烧过半张纸。
这么一来,死去的堂礼在下面肯定是没有钱用的,既然没有“钱”,他在下面怎么生活?
王小芬顺着这个思路,忽然又抬手重重在“儿子”身上锤了一下,“你说,你是不是勾搭了女鬼,花人家女鬼的钱了所以才能过得这么潇洒?想托梦就托梦,想回魂儿就回魂儿,好像阴间不用上班不干活儿似的。”
舒宁一个为了谈正事儿特意装神弄鬼的当事人都要炸了——
堂礼啊!我亲老公啊!你棺材板儿掀一掀啊!你看看咱妈都整天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老觉得你在下面吃喝嫖赌不干正事儿的啊,你到底是不是亲儿子啊!
第30章 【是婆婆也是妈】
舒宁心里炸完了毛, 面上维持淡定, 她几句话把这个话题糊弄了过去,然后和王小芬聊起了正题。
王小芬的意思是, 她很犹豫, 她一面觉得堂昊喆的家事,她一个外人不好插手, 虽然她也的确同情许可扬、憎恶堂昊喆这个人渣;另外一方面, 对许可扬的提议,她也动了心,觉得如果真认了这个干妈, 对秦香有好处,但就怕等离婚的事情帮完了, 许可扬会翻脸不兑现承诺。
舒宁听完王小芬的话, 果然和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
王小芬犹豫道:“儿子啊,你说这事儿要怎么办?”
舒宁口气幽深地说:“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瞻前顾后了?当年秦家那个大媳妇追上门来问秦香要彩礼钱, 你不是一把刀就追出去的吗?不谈认干妈的这件事,你难道不想锤堂昊喆一顿吗?”
王小芬一愣,这个她还真没想到,倒不是说她已经忘记当年的事情了, 只是思路总扯在认干妈这事儿啊,老想着对秦香有没有好处,许可扬事后会不会不兑现承诺这些。
总想着秦香,都把自己的感受给抛开了。
王小芬脱口而出:“锤啊, 我何止想锤他,简直想锤死他!”
舒宁:“那么妈,你又何必考虑其他的呢,你就当帮许可扬争家产是在报复堂昊喆,等堂昊喆身无分文还和许可扬离婚净身出户了,他就是为当年抛弃咱们的事遭到了报应。”顿了顿,“至于其他的,妈你就先别管,有我在,不用您操心。”
王小芬还想说秦香的事情怎么能不操心,可忽然又想,这是儿子啊,是堂礼啊,秦香是他的媳妇,他难道还会不管秦香吗?
于是彻底心安了,又觉得“堂礼”说的特别有道理。
对啊,何必考虑那么多呢,帮不帮许可扬是一回事,但她自己也得把堂昊喆收拾一顿吧,难不成还能白便宜这个臭男人?便宜他睡完就跑、搞大肚子还不负责任?
呸,想都别想!
“好,儿子,妈听你的!”
舒宁却又缓缓道:“还有,妈,这次回魂儿我会多呆一些日子。”
王小芬不明所以,“干啥?”
舒宁在昏暗中的室内光线中眯了眯眼——当然是一起搬空堂昊喆的家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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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昊喆被骂了一次,和种猪一起做了比较之后,有段时间没再找过王小芬。
毕竟是男人,好面子,自尊也强,怎么也不可能一直热脸贴冷屁股。
然而没多久,出差回来,堂昊喆想来想去,还是控制不住,回来又找了王小芬。
起先几次王小芬还是原来的态度,甚至更为冷漠,呵斥也不少,但忽然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态度就没那么疏离抗拒了,虽然还是冷脸,但不再骂他了,冷脸归冷脸,也没有绕道走,他去打饭,也能正常问他吃什么,不会直接把饭勺扔给别人自己走人。
堂昊喆把这个变化看在眼里,觉得是自己的人格魅力和两人之间重燃的旧情发挥了作用。
他想想也对,女人么,总是感性的,死缠烂打对大部分女人来说都很有效果,在女人眼里,万众风情中,最抵抗不了的,就是男人的“深情”。
堂昊喆也觉得自己对王小芬的确有“情”,要不然也不至于过了这么多年,女人都不再年轻了,他还念念不忘。
堂昊喆下定决定,要把王小芬重新追到手,他对自己的内心一向遵从,喜欢什么要什么,东西是这样,女人也是这样,才不管那么多。
于是这之后,堂昊喆很频繁地出现在理工大学,不过光明正大毕竟不好,便悄悄弄来王小芬的号码,信息联系。
起先的时候王小芬不怎么回,但堂昊喆可是个艺术家,他在稿纸上随便画两笔,便是一副传神的画作,手机拍下里,发给王小芬,再配一些声情并茂的文字,堂昊喆追女人第一次追得这么用心,自己都要把自己感动哭了。
却不知道另外一头,王小芬看了画作,拧着眉头,完全欣赏不来,这画的什么狗屁玩意儿?
再看画后面的几行字……这写的什么鬼啊!
她除了算卦要用的一些字,根本不认识几个字啊,堂昊喆还发信息给她干什么,是忘记她不识字了吗?
王小芬转头就把手机丢个了舒宁,不,是“堂礼”。
当妈的还叮嘱,“儿子啊,你看着回吧,我反正是看不懂的,要是你也不高兴回就别理他,让他一个人在那儿忙活去。”
舒宁接了手机,点头,但她怎么可能不回消息呢,她不但要回,还要回出一个“若即若离”的效果,让堂昊喆这条大鱼自己顺着钩子鱼线往上爬。
不出几日,堂昊喆这边果然上钩了。
他不再发消息,直接电话打了过来,邀请王小芬去喝咖啡。
王小芬只是不认字,又不是不会说话,听说堂昊喆要请她喝咖啡,她一点儿也不客气,说:“行吧,在什么地方。”
堂昊喆报了详细地址,是市中心一个商业街的高档咖啡店。
王小芬想了想,“贵吗?”
堂昊喆被这朴素的两个字问的一愣,非但不觉得王小芬土里土气,反而很心动,“没事,小芬,你不用考虑钱,我请你。”
王小芬道:“我知道你请,我就是问你贵不贵。”
堂昊喆大方地表示:“不贵。”
王小芬哼道:“那不行。”
堂昊喆温言软语地说道:“小芬,没事的,虽然这种地方你没有来过,但你现在也出来见过外面的世界了,这种场合早晚要去的,你不要考虑钱,我……”
没说完,王小芬打断道:“你听错了,我是说不贵我不去,你找个贵的店,我要吃贵的。”顿了顿,“嗯,就是贵的,最贵的!”
堂昊喆:“……”
电话那头的王小芬则对着身边的“儿子”直眨眼,对吧?就是这么说的吧?她没说错吧?
舒宁点点头,朝她比了个大拇指。
对!就是这样!
周末,王小芬赴约,去堂昊喆重新定的一家更高档的咖啡店。
去之前,舒宁给她买了一身新衣服,还特意拉她去店里弄了弄头发。
衣服是上下装的裙子,还露一截小腿,王小芬换上之后,各种不适应,又扯头发,嘴里抱怨道:“见那烂人还做什么头发啊,浪费钱。”
舒宁表示:“没关系,许家那边给了活动经费。”
王小芬立刻问:“多少啊?”
舒宁:“一张卡,信用卡,随便刷。”
王小芬这才放心了。
舒宁又道:“妈,你记住了,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让堂昊喆丢脸,脸面这玩意儿不值钱,咱们得让他‘丢’钱,钱才是重中之重,你千万别颠倒主次啊,所以咱们赴约,不是为了让他丢脸,没必要穿得和他过不去,再说了,咱们自己也有面子的啊,那种场合穿得不合适,被人指指点点总不好吧。”
王小芬一想也对,立刻道:“还是儿子你考虑得全面。”
但王小芬到底不是个可以耍心眼儿玩弄男人的女人。
她去赴约了,和堂昊喆喝咖啡,在这个城市最好的江景咖啡馆的大露台上,男人想要聊一聊曾经的美好过往,于是提到了当年那个小山村。
王小芬一听提起那村旮旯了,特别不解风情地给堂昊喆说——
“地不好,石子太多,每年都要重新翻地。”
“家里的田和地都给二宝他们家了,不知道二宝个傻小子顾不顾的上两家的地,大宝媳妇养的那些小东西有没有在院子里拉屎拉尿。”
堂昊喆:“……”
大露台是开放式的,不止堂昊喆和王小芬两个人,还有几对小情侣。
王小芬不是细声细气的嗓门儿,这一番话说出来,背后一个桌子上的年轻时髦女人直接把咖啡给喷了。
王小芬察觉到动静,转头看了一眼。
堂昊喆一副好心解围的样子,笑笑说:“没事,你说你的,你的听众是我,别人都不重要。”
王小芬就说:“哦,还有那头种猪,也老了,估计明年就不能再配了吧,不能配了就没用了,直接杀了吃掉了。”
堂昊喆:“……”
他背后的那个年轻女孩子已经把自己笑成了一个抖动的筛子。
话题一度没办法再聊下去,显而易见,时隔二十几年,本来就在巨大差异的生活环境里生活的二人当年没有共同话题,如今更加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但男人就是如此,心思在这边,甭管聊田聊地聊种猪,他都愿意听,所以就算没有共同语言,堂昊喆也觉得这顿咖啡没有白喝,至少他和王小芬已经可以坐下来说说话喝喝咖啡了。
喝完咖啡,堂昊喆要带王小芬去逛街。
为了拉近关系,男人特意提起了秦香,他以为秦香是王小芬和别的男人生的女儿,便主动提议道:“我听说秦香在旁听念书,小姑娘努力是好事,刚好人文系和经管系的院长我都有些交情,要不要我去和他们说说,让秦香以后固定一个班跟着读书,文凭虽然没有,但能系统的学点东西总比她这么散乱地跟着读好不少。”
王小芬走在旁边,没有吭声,心里却默默地想起了“堂礼”在她出发之前说的那些话——
“如果他开始主动帮忙做什么事情,那就是在许诺你好处。”
帮秦香安排上学的事情,可不就是许诺好处吗?
王小芬又兀自想,安排上学算什么好处,秦香本来都在自己念了,你给安排个班级她是跟着读一读,你不安排她也在旁边跟着听,有什么不一样的。
这种好处,就是个屁!
电视剧里都不带这么演的!
王小芬又不是专业来骗钱的,也没那么多兜兜转转的心眼子,堂昊喆既然都开始主动许诺好处了,她索性转头道:“香儿读书读得挺好的,这个不用你操心。”
堂昊喆一愣,以为自己说了什么王小芬不高兴了,正要解释,王小芬却打断他,“你别弄这些有的没的,不如来点实际的。”
堂昊喆从前就喜欢王小芬的坦率,当年在村子里,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大男人一个却不能做壮劳力,王小芬就对他说:“你田不会种、果子都不会摘、猪也不会喂,你还是老实呆着吧!要么你给我画幅画也行。”
时隔二十多年,再听起这样熟悉的话,当年田坝子上清风送往、纯真烂漫的年华就好似重新回到了眼前。
此刻,远在学校宿舍“监控”这场约会的舒宁已经快把杯子里的水喷光了。
她知道劳动妇女玩不来这种烂漫小资情调,但亲妈啊,亲婆婆啊,你喝咖啡就喝咖啡,你又提咱们村儿那头公种猪什么事啊,没在咱们离开村头之前杀了吃掉您还一直惦记了怎么着?
还有什么叫做不如来点实际的?咱不能这么说啊。
情况有点失控,舒宁赶忙摸手机给王小芬电话。
王小芬这边刚提出要求,堂昊喆没回应她,电话就响了,摸出手机,看了一眼,走到旁边,捂嘴低声道:“儿子啊。”
舒宁:“妈,现在情况怎么样啊?”
王小芬哼了一声,“喝完咖啡了,这会儿在外面逛呢,”眼睛一瞥,见男人看了过来,飞快道:“行了,妈心里有数。”说完就挂了。
宿舍里,舒宁捏着手机,却又默默在脑海里翻起了购买商城,她琢磨着这么下去可能不行,王小芬毕竟是个正常女人,又不是专业骗子,要她框堂昊喆,未必可行。
然而1.3却提示道:“【监控】显示,堂昊喆承诺赠与王小芬一套房子在本地做为固定居所。”
舒宁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送房子?
的确就是送房子。
堂昊喆觉得王小芬既然开口了,那就是有需要,考虑母女两个初来乍到,在本地也买不起房子,便想着给套房,提议完之后,就开车带王小芬去看房子了。
他有很多房子,但大多都不在自己名下,主要考虑和许可扬夫妻感情不好,无论是作为离婚财产还是遗产,他都没有被人分走的打算和觉悟,至于钱,在他看来钱是不值钱的,所以不是购置了固定资产就是做了其他投资。
总而言之,资产是他的,他想给谁就给谁,但谁也觊觎不得。
王小芬对于送她房产这件事,心中很是鄙夷,有老婆,还送别的女人这么值钱的东西,这要是在他们村儿,估计脸都要被女人打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