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面具背后——素色草草
时间:2018-04-13 10:47:25

  “太好了,你们都没事。”
  团长摇头,“团员里面, 有几个人死了……说也奇怪, 当初镇上着火之前有个妇女半夜跑来和我们说到山上躲起来, 当时走得匆忙,大伙儿也走散了……”
  秋夏遂将镇上这些本地人干的事以及被拐妇女们的关系一一告知, 听罢乐团人皆叹息不已。
  “都是报应啊。”
  “那你们怎么会被驿站的人抓起来了呢?”
  团长脸上浮现回想, “我们跑得匆忙,只管往山上方向走, 没想到和这些人迎面撞上……看样子他们也是刚从镇下死里逃生, 他们怀疑是我们放的火, 于是把我们抓了起来。”
  她安慰道:“没关系,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又将厉凡郢和其部队的事告诉他们,乐团的人脸上麻木的神情立马变了。
  “真的会来救我们吗?”
  “会的。”
  其实她内心也没有多大把握,只觉得厉凡郢和厉凡琛两兄弟非常值得自己信任。那是她的……哥哥们啊。
  被关了一天一夜,厉安心肚子饿得发慌。
  幸亏团长分了一点之前偷偷藏起来的小面包碎给她,不至于手脚发软。
  没过多久,又一个人被抓了进来。
  全身脏兮兮的,活像外面无意间进来镇上乞讨的流浪汉。实际上驿站的人把他抓进来之后就不管他,任由那人窝在角落里默默卷缩。
  厉安心距离和他最近,时不时闻到那人身上的恶臭味。
  突然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吓了她一跳。某个异样的东西自两人衣衫间交接。
  厉安心瞧了瞧周围毫无察觉的其他人,默默侧过身子将物件裹在自己袖子里察看——那是,厉凡琛的手表!
  她回头看那流浪汉,正好后者朝她眨了眨眼睛。便知他是厉凡琛他们安插进来的人。
  既然能够安插人进来,就表明厉凡郢他们得知她的境况和位置。
  借由黑暗的掩饰,那人无声作口型:“屋子里有他们的眼线。”
  驿站人的眼线?
  乐团这些人之中?
  这时,木栅门突然被打开,一只肥手伸出来一把揪住了厉安心,她故意害怕得叫嚷挣扎,团长和乐团那些人连忙过来帮忙劝道:“这位大爷,她只是一个小姑娘,何必为难她……”
  “废话少说,找的就是她!”大汉恶狠狠朝其他人喷唾沫,强制性扯走她。
  四周围光线很暗,但她知道这里是驿站这伙人除了驿站外另一个据点。有点像那种土匪的山寨根据点。
  大汉将她带至某个房间又走了。
  房间的正中央某座太师椅上,那名首先找到自己踪迹的刀疤胡须大汉表情阴森盯着她。
  一口点出她身份:“马老头的养女。”
  她昂头故意表现出逞强无知的一面,“既然你知道我是马老头的养女,为哈不放了我,你们和马老头不是合作关系吗?”
  刀疤胡须大汉笑了起来,连同嘴边的胡须颤动,“你骗不了我,马老头已经死了。再者,就算他在,也是给我斟茶叩头的份。”
  厉安心心想按照他这一番话,表明他在驿站这批人之间地位应该不低。
  又听他道:“我记得你,小丫头。当年是我经手把你拐来山城。”
  她讶异抬首,这下表情倒不是装的。
  “你……”
  “我不是本地人,跟着我的这批兄弟大部分都不是这里的人。我们那会儿聚在京城发展,那些大人物总是喜欢雇佣我们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情,酬劳也是蛮高的就是了……”他兴致颇高忆起以前那些旧事,视线移向天花板似看透当年的风云——
  “你是我从某家私立医院偷来的孩子,医院的安保非常严密,我们计划了好久加上有内应才侥幸成功,不过原本计划是两个孩子却最终拐了一个……”
  厉安心瞪大眼睛。
  见她这样子,他恶意笑道:“想知道你原生家庭和雇佣我们的人吗?”
  她呼吸变缓。
  ——“你是顾家的孩子,同时雇佣我们的人也是顾家。”
  顾家。
  一瞬间脑海里便恶补了大家族间的纷争内斗之事。只是她不知道刀疤大汉口中所说的顾家是否她认识的顾家。
  但京城世家中,顾家只有一个。
  她有预感,小秋夏的身世与自己有关。
  刚想发问,一个人踉跄冲了进来:“老、老大,被关的那伙人被救走了!”
  “什么?!”刀疤胡须大汉猛地站起身,怀疑的目光一下子落在厉安心身上,“跟着你过来的?”眯起眼一手锢住她脖子一边往外走去,“外面情况怎么样?”既然人被救走就说明那伙人已经攻了进来。果不其然,手下小弟道:“我们有一半人在外面堡垒和他们交手,死得差不多……”话未说完这人额头中了一枪倒下。
  刀疤胡须大汉立马警惕抬枪指向某个方向。
  只见十多只机/枪/口瞄准了他这里,“别动,我手里有人质!”
  冰冷的枪/口抵上了厉安心的太阳穴,同时她也看到了狙击手身后伫立的厉凡郢、厉凡琛两兄弟。
  后者脸色微沉,看向她的目光有着担忧和安抚。
  气氛一触即发之际,被人抵着枪的厉安心好笑自己居然还有心思想着:哦,终于到了警匪片的高/潮大结局片段……
  可惜,自己是个炮灰人质。
  胡思乱想之间他们两边已经谈好了什么,刀疤汉劫持着自己躲回原来的房间,外面人警惕围堵在四周。
  刀疤要求安排车子钱财和身份安全送他离开这里到另一边国境线,不然毙掉人质。一旦有了新的身份过了国境线,这边人追捕困难另一国的人也无权追责他。
  谈判不大顺利,此时厉凡琛站了出来,提出可以用自己交换厉安心。
  “一个瞎子总比大活人好拿捏的是吧?”
  “她只是个小姑娘,你吓到她了。”
  “小姑娘?”刀疤胡须汉哼哼发笑,留住厉安心他尚有另外的打算:那就是带着她隐秘地重新回到京城,用她的存在来勒索当初雇佣自己的那个人。
  因此,她让不得。
  可厉凡郢那边发话了,只要人质交换,他们可以满足他之前提出的所有条件。
  刀疤汉难得犹豫了。
  是先保障自身安全越过国境线还是留着她威胁那人?
  转瞬之间有了定夺:先逃了再说,一旦自己回到京城找到那人,谎称秋夏在他手里又何妨。
  刀疤汉同意了交换人质。
  厉凡琛双手举高一步步走出来,那扇门稍微开了缝隙,露出小女孩的半脸。
  不用怕。
  ——他看着她,如斯无声安慰。
  可厉安心并不想让他涉险,尤其他还是眼瞎的情况下。
  行动不便的瞎子确实比小女孩好掌控。
  厉凡琛摸索着进了屋,他握到了厉安心的小臂,下一刻便推开了她,“走!”然而此时看着双目无神的厉凡琛,刀疤汉却笑了:“我后悔了,你们谁都不能走。”两个人质在手,他要提的要求比方才更甚。
  远处厉凡郢听见这话面色一变。
  大汉肆意狂笑:“我告诉你们,我要得到的东西不止……”立于他身前的厉凡琛蓦地动了。
  行动不便的瞎子确实不能奈何他半分。
  但厉凡琛不是。
  他跟随厉凡郢学过多年的擒拿术,擅长与人近身距离的爆发力及速度。
  刀疤大汉笑容尚未来得及收住,他的人就被面色冷厉的厉凡琛重重摔倒在泥地,手脚关节
  部位骨折惨叫。
  厉凡琛朝外边示意了个手势,见状众人收敛了几分防备围蔟上前。
  意外就在此时发生,只见墙外某个立柱旁突然冒出一个人,方才还抵在厉安心额际的东西正对着厉凡琛的后背,仅有数十米的距离——
  最先看见这一幕的女孩睁大眼睛,想唤‘小心‘提醒那人,身体下意识挡在了想保护的那人面前。
  【黑暗中陪在身边,不管现实中多凶险。】
  【不怯慌,即使漆黑一片。】
  宛如慢动作那般,脑海不断回旋着她和青年相伴数个孤独夜晚的时刻……
  【原来白天消逝,繁星天际,才看到光辉……】
  “砰!”
  剧痛过后,视野里只有青年惊惶失措的面容,他接住女孩倒向自己的身子,眼神一如既往空洞无神……
  厉安心目光微微黯淡,到底……还是没能让他眼睛好转。
  那声枪响震惊了在场每个人,没人知道乐团里那个眼线在救援部队救助之前就预先躲了起来。他开了枪后,狙击手立马瞄准他的手腕及大腿部位攻击,寡不敌众,一会儿他受伤被众人擒下。
  因视力受阻而听觉格外灵敏的厉凡琛对于那道意料外的枪响自然是现场人中受到撼动最大的人,结合狙击手反击的响声及女孩倒下的方位可知——原先被枪/击的对象应是自己。
  女孩替他挡下了那足以致命的一击。
  双手沾上了未知的湿漉漉水迹,饶是淡定的青年也不由惊慌无措,“秋夏?”
  怀中人气息微弱得可怜,“哥哥,对不起呢……”
  为什么要道歉呢?明明保护他的人是她不是吗?“秋夏,你撑住……”
  “大哥,你看看她……”
  厉凡郢走近,查看了一下女孩孱弱的呼吸,摇了摇头:“阿琛……”子弹命中心脏附近,这儿距离最近的医院至少也得一百多公里,就算女孩撑到上车那会儿,保不准也会在送去的过程中死去。
  看不见女孩的惨状,可听见自家大哥话里的犹豫及未完之语的厉凡琛心里明白了。
  僵立片刻。
  他低下头,无神的眼睛凝视着怀里的姑娘,后者身躯已然变得冰冷。
  一如青年此刻的心情。
  指挥部下做完剩下的收尾工作的厉凡郢转身欲安慰弟弟,却吃惊发现向来冷情的青年竟然落泪了——
  面无表情的脸上,一行行泪水自他黯淡无神的眼眸滑落,滴在女孩的脸颊边上。
  ——任谁都能感受出他的悲伤难过。
  骨节分明的手指温柔抚摸着女孩的眉眼,一遍又一遍重复。
  口中呢喃着那个名字:“秋夏……”
  那晚,她握着自己冰凉的手,笑着说:我会是你的眼睛。
  你看不见的路,我帮你。
  骇然悲恸。
  奇迹骤现。
  原本漆黑一片的视野慢慢变得开明,无边的光线渐渐闯入他的世界,白昼初显——女孩平静的遗容一点点占据了他的视线……
  他双手沾满血腥,而她的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她死了。
  终于看清了这个现实的青年突然抱住了女孩,埋首于她的发顶微微发颤。无人看见,他红肿的眼眸布满了无尽的悔恨及悲伤。
  还没来得及告诉……他的心意。
  以及……
  ——为什么要让他重见光明后的第一眼看见的却是她死去的样子?
  “阿琛。”厉凡郢叹气看着青年外露的情绪,终是瞥过了眼。
  ……
  青年带走了秋夏的骨灰,将她葬在了京城某个风水好的私人墓园。
  第二年,一个长得和碑中人有几分相似的人出现在少女的墓前。
  故事,远没有结束。
  ……
 
  ☆、第71章 现世28
 
  事实上她中枪之后身体仍保留着意识。
  感觉到青年不舍紧拥着自己,冰凉的泪珠一滴一滴落在她面上, 悲伤而凄切。
  不要哭了。
  厉安心很想抬手替他拭擦脸庞, 劝慰他不要伤心。手臂却抬不上力。
  他们不过是相处了短短数日, 萍水相逢的两人陌生人。就因为彼此的遭遇和巧合, 命运暂时性纠缠到一块。
  如今事了, 他也该回到他的世界, 继续他那未来可即的人生路……而不是牢记着回忆不放,甚至把她的骨灰盒带走。
  随着身躯的发冷,思绪渐渐漂浮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又冷又干涩的感官充斥全身心。
  厉安心想抱紧自己, 却没有多余的四肢这样做,就似一缕飘魂,流离失所。
  她梦到了很久之前的一幕。
  庭院深深,暮色冷寂。
  半上妆的厉小安坐在铜镜前, 对镜贴花黄。走廊外照明的烛火明明灭灭, 大红灯笼高高挂起。
  脚步声渐近。
  毕于封那清风明月的身影走入屋中,苍白病容的脸颊尚带有几分憔悴。
  这个时候,厉小安作为梅园的当家花旦正红, 而他则被戏迷大众遗忘了有一段时间。前阵子感染风寒甚至生病了半个月。
  梅园众人皆曰, 他是被她类似背叛的行为气病的。
  谁能想到, 当初那么不起眼的一个小丫头, 居然能越过梅园成名多年的毕大家上位。
  见他进来, 厉小安侧身, 唇瓣微勾, “哥哥, 老大夫说你病刚好,不能常吹风。”所以你跑出来干嘛呢。
  本以为他遭遇至今,至起码应该对自己有所埋怨及不满,可青年面上关切不变,浑身曦和的气息仿佛他从未经历过那些被质疑的目光及话语——仍是那个梅园风骨永存的毕大家。
  昏暗的铜镜映照出她和身后的他。
  青年穿着一袭素白的褂衣,微笑地接过她手里的骨节梳,一手执起少女乌黑发亮的秀发,一梳到底——
  “不知不觉,阿心已经长大了。”青年眸色敛下,在他尚未察觉到的时候学会了独当一面,为他挡下那些看不见的硝烟、肮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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