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洗,有什么需要喊我就行,我在外间。”
“啊?”
闵鹤媛睁眼,只看见一个洒脱不羁的背影。
在家的时候就天天洗,出门以后一直坐在车里更是没有沾染灰土,闵鹤媛很快就洗好了,用帕子一边绞干头发,一边从桶里跨出来。
“啪”的一声,霍珩只听见里面发出一声惨叫。
他丢开书本,豁然起身。
闵鹤媛哎唷哎唷的叫着,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出来的时候脚下打滑了。
“怎么了?”
霍珩绕过屏风走进来,声音忽然顿住。
闵鹤媛发出一声更大的尖叫,嗷嗷嗷被看光光了不要活了!!!
她就第一滚,身子蜷缩起来,双手抱着膝盖,“你出去!!”
霍珩眉头一蹙,整个人动作快的跟一阵风似的,不仅没有出去,反而揭过屏风上自己的外袍,罩在了闵鹤媛的身上,然后一把就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地板那么凉,你打算躺多久?”
“……”
闵鹤媛留下两行羞耻的眼泪,这是人生最羞耻的场景没有之一,哎等等,这不是表姐的身体么,自己代入感这么强干什么?
她开始自我安慰起来,但是一接触到霍珩亮而幽深的眼睛,她还是觉得,娘的没脸见人啦!!!
霍珩把她抛在床上,垂下了床帏,好让她换衣服。
闵鹤媛一边穿衣,一边听见他问,“摔哪儿了?疼不疼?”
“不疼不疼,一点儿也不疼。”
闵鹤媛脱口而出,一点儿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那你叫那么惨,好好说,我想给你找个大夫瞧瞧。”
“你可千万别!!!”
闵鹤媛丢人死了,穿好衣服气势雄浑的走出来,“我真的很好。”
这间房子正好就在周继萧房间的正上方,所以叮叮当当的声音周继萧也隐约听的见。
他研磨的手一顿。
刚才他叫人收拾房间,赔了屏风钱,出门时候顺便观望了一下四周,结果发现自己房间周围满满当当全是霍珩的人。
这是严密的监控他的一举一动呢。
这一路他都留了记号,太孙的人在他们出发不久也会悄悄出发,一路跟行。
周继萧盯着桌子上的,从闵鹤媛身上扯下来的半截袖子,以前闵鹤媛熏香是玫瑰,现在却变成了茉莉。怪异诸多,他将今日见闻和疑心霍珩与假公主串通一事统统写在了纸上,装进信封之中,信封外面写六个字:太孙殿下亲启。
霍珩上下扫一眼闵鹤媛,“当真没事?”
“真没事。”
闵鹤媛尴尬的笑一笑,朝着梳妆台走去,打算梳理头发。
“既然这样,那我就去洗了。”
霍珩像是没看出来她的尴尬和不好意思,面色淡淡,拿了换洗衣物转身离开。
闵鹤媛起先没在意,“嗯嗯”应着,对着铜镜打理自己的头发。
但是忽然听见屏风后面传来水声,她放下梳子跑过去,“你怎么没有让人换水?!”
霍珩听着她的声音隔着屏风传来,惊讶又懵懂。
“你身上很脏吗?”
“额,那倒不是……”
开玩笑,她岂止不很脏,她一点儿都不脏好吧。
“那你纠结什么,一会儿都要吃饭了。本就是鸳鸯浴,再换一桶像什么样子?”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闵鹤媛有种自己很矫情的感觉,这是被表姐夫嫌弃了吗?我天一天之内不要嫌弃我八百次好不好。
她赶紧补救,“我是没想到你会跟别人共用洗澡水嘛!”
“……”
我只跟你共用了洗澡水好吧。
霍珩觉得榆木脑袋很难开窍,干脆不说话了。
闵鹤媛忽然想起来他背后还有伤,“我去叫人给你擦背,你后背有伤,一定要小心点,等等我再帮你敷一次药。”
如果刚才没有发生那惊天地泣鬼神史诗般尴尬的裸摔一幕,她这会儿一定毫不犹豫冲进去刷好感度了。
现在她总觉得不自在,所以只好忍痛割舍了这套近乎的绝佳机会,跑出去找人去了。
左右两边房间都没人,影卫们去一楼大厅吃饭了。
闵鹤媛趴在栏杆上,朝着楼下张望,嘴里小小喊着,“陈昭,陈昭……”
没人答应,她想了想又开始喊小蝶,想问小蝶知不知道陈昭去了哪里,遗憾的是小蝶似乎也不在房中。
闵鹤媛机智的得出一个结论,小蝶十有八九是被陈昭拐跑了。
正想着,楼下房门发出一声脆响,闵鹤媛探着脑袋向下张望,对上了周继萧恶意满满的眼睛。
他手上拿着她的半截衣袖,也没有说话,只是当着她的面用内力把那布料捏成了灰。
娘亲救命有变态!!!
闵鹤媛生忽然就想到了,先前在侯府马车前,有一道内力压制的她躲不开风扬的鞭子。
看来确定是他无疑了。
闵鹤媛皱眉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缩回脑袋,脚下生风回了自己的房间。
周继萧:这就怂了?难道不该质问自己么?娘的谁家派出来这种软不拉几的探子啊?
“怎么回事?”
霍珩听见她气息不稳还大力拍胸口。
闵鹤媛哦一声,“外面没人,大家都去吃饭了应该,我来给你擦背。”
说着拿了干净帕子走了进来。
被周继萧刚才无声威胁了以后,她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还是和霍珩在一起最安全。
霍珩拧眉,“稍等。”
他抬手捞过旁边放花瓣的木篮子,把剩下的花瓣全部撒了进来。先前他把闵鹤媛泡进去的花瓣都捞了出去,早知道就不做无用功了。
“好了吗?”
闵鹤媛问。
“可以了。”
霍珩顺手又把花瓣拨拉的自然了些。
“没想到你你你好这口儿啊。”
闵鹤媛看着满盆漂浮着的花瓣,吃了一个大惊,忍不住就哈哈哈笑起来。
霍珩面皮动了动,咬牙,“我好这一口?”
他斜了一眼闵鹤媛,“要是没有花儿的话你能看到的就不只是我的上半身了,要不要我把花儿都清理了?”
他说着,捏起边缘的花瓣,握在手中。
闵鹤媛一下子就想通了,顿时闹了个大脸红,“啊你在说什么呢听不懂听不懂,澡巾给我。”
霍珩笑一声,把澡巾递给她,放松舒适的坐在水中,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
闵鹤媛的手指戳了戳他结实的后背,看着硬邦邦的,戳上去微微带点弹力。
霍珩眉毛一挑,终究没有吭声。
闵鹤媛小小研究了一下,然后细心的帮他擦背,早晨的药膏已经吸收,上楼有收拢的趋势。
冷不丁霍珩问她,“刚出去碰见谁了?”
“啊?你怎么知道?”
她愣一下,显得有些垂头丧气,“就周继萧啊。他好恐怖的有没有?他当着我面儿烧我袖子,那意思不就是让我当心他下次要捏死我嘛……”
霍珩听她这语气就想笑,他也确实笑了出来,“所以以后你得跟牢我,有我在你就是安全的,但你万一跑到我看不见范围了,你就确实很危险了。”
“可我是堂堂公主啊!!!”
闵鹤媛终于想起来了自己的身份,“他们就是怀疑也不应该直接动手啊,难道不需要搜集证据去告御状么?”
霍珩偏过头来看她撅着嘴絮絮叨叨,于是点破了一个严肃又残酷的真相。
“那是下一步的事情。”
“下一步?你知道?”闵鹤媛惊奇了,眨着眼睛问他,“那他们这一步要做什么?”
“这一步,”
霍珩微微一笑,“太孙殿下肯定是要你我死在这外面的,尤其是你,只要你死了,你是真是假都无所谓了,也没有人能跟他争皇储的位置,你父亲的不纳侧妃,唯一的侍妾位份太低,孩子又太小。不过小与不小,你哥哥也迟早容不下他。”
闵家人不提政事,皇家的八卦更不可能说道,闵鹤媛也是才知道原来太子姑父和别的女人还生了个小儿子。
这么一听苏靖宇简直就是禽兽啊禽兽,不不不,重点先放回来,重要的是霍珩说苏靖宇现在就要弄死她。
“我天这太恐怖了吧,难道是要把我们包装成救灾英雄让我们在百姓的赞美和缅怀中死去?”
“美得你。”
霍珩觉得这真是个小傻子。
“这次走的时候皇上让我彻查江北用于治水修堤的费用都去了哪里,其实进了谁的口袋我也清楚,层层盘剥,到江北的银子本就所剩无几,若是地方官有野心还要打点关系,只怕最终落在实处的款项就近乎没有了。皇上这一道命令能要了多少蛀虫的命啊,他们敢容我全手全脚去查案吗?只怕去江北的路上我们要面对的伏杀会会层出不穷。”
闵鹤媛的脸垮了下来,光是听着都觉得头皮麻了,老天啊你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让我附在表姐身上的啊!
“好了,我先出去了。”
她拍拍霍珩的后背准备离开。
霍珩笑她,“我不是早说过这一路前途凶险么。”
“是啊,你早说过了,所以我不怪你。”
她一脸的悲怆,“我去写遗书,回头你有没有靠谱的信使借我一个。”
“太悲观了啊。”
霍珩说着就从浴桶里站了起来,吓得闵鹤媛赶紧捂眼睛,“你你你你怎么就起来了!”
她转身要走,霍珩比她快,大步移到她前面,扯下自己的外袍往身上一套,“外面有人来了。”
闵鹤媛看见他其实是穿着大裤衩子泡澡的,顿时一拳砸他胸口,漏出一个迷之微笑,“你其实就是想泡花瓣浴吧!”
刚说完,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客官,小的是来送饭的。”
霍珩拦住了只穿着中衣中裤的闵鹤媛,“我去开门。”
说着当先走了出去。
闵鹤媛拐去了后窗书桌的位置,套房就是比单间更为雅致精美些,桌上放着纸笔,闵鹤媛觉得自己是有条件写遗书的。
她托着下巴在桌前发呆,就听见前面传来了打斗声,闵鹤媛警觉的站起来,攀着门橼去看,只见霍珩三招之间已经掐住了来人的脖子,“说,谁派你来的?!”
“我招,我招!”
那人看起来怂包极了,所以闵鹤媛也没有料到他说完以后就咬破了藏在牙齿里的□□自尽了。
她全程一脸懵,直到这人死眼前了才找回一点点真实感,“这是杀手?!”
霍珩蹲下来,在他身上搜寻有用的信息,然而一无所获。这年头的刺客是很鸡贼的,没人在身上留下什么能识别身份的记号等着被人查。
不过霍珩搜出来一个小瓷瓶,他捏在手里,“应该是毒,他没想着正面交手,饭菜有毒,想毒死我们。”
他语气沉沉,毒杀只是开头,以后还不知有什么等着他们。
闵鹤媛看着死人迅速灰白的脸觉得瘆得慌,悄悄往霍珩旁边挪了几步。
与此同时,吃饱喝足的影卫们回来了,陈昭和小蝶手上端着他们二人的晚餐。
先前他们去吃饭的时候正是霍珩和闵鹤媛折腾的欢的时候,旁边下来的同僚告诉大家侯爷在办事儿,所以一帮子人哗啦啦去吃大锅饭了,谁也没有想到就这段儿时间都能混进来刺客。
小蝶差点摔了盘子,还是闵鹤媛一个箭步稳住了她的身子,从她手里接过盘子,虽然自己也吓得要命,但强忍着推着小蝶先出去。
其实小蝶见过的死人比她要多,她从小到大就参加过爷爷的丧礼,但是亲人的遗体和陌生人的不一样。
现在她明白母亲总说想让她看简单的世界过美好的生活的意思是什么了。
死亡这玩意儿,嘴上说说和亲身体验完全不一样,最重要的是,越是看到别人的死亡,就越想要自己活下去。
霍珩看见她脸都白了,让人先把现场处理了,拉着闵鹤媛去了卧室。
她还抖着,霍珩却静静抱住了她。
“谁让你出来的?我不是说了我去开门吗?”
“我没想到那么多……”
她声音娇软无力,听上快哭了。
霍珩只好再把她抱的更紧些,“别怕了,有我在。”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说好的三更~我一会儿要是能用手机爬出来,我就再更一章~
如果不能,就明天更六千,补上今天缺的么么哒~
☆、梦魇
闵鹤媛自从穿越以来第一次意识清醒的和霍珩躺在同一张床上。
先前外间迅速做了处理, 影卫表示不想惊动官府, 让其他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的行踪, 店家也表示不报官最好免得影响他们店的生意和形象,双方一拍即合,影卫出动,把尸体丢在了邺城乱葬岗上。
陈昭步伐轻盈无声。
“侯爷,已经放出风声了, 如果对方为了确定死的是不是他们的人, 一定会亲自去乱葬岗查看。我们的人已经在那里设下埋伏,只要有人来, 便能顺藤摸瓜查出上家。”
陈昭来的时候, 霍珩和闵鹤媛正在吃饭。
其实闵鹤媛是一口都不想吃,她在某些方面感受能力比别人弱些, 就像对待刚才死掉的刺客,她是越想越觉得惊悚。
但是如果她不吃饭,就意味着霍珩也要被她折磨的吃不痛快,现在情况特殊,打架救人也是个体力活儿,闵鹤媛觉得自己不能拖累他。
所以她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饭,菜也挑清淡的。
霍珩是男人,吃饭速度跟行军打仗一样雷厉风行又不失优雅, 他看着闵鹤媛,“你慢慢吃,再多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