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前几天不是刚跟你打了电话,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少给我打岔,晚上到我家里来吃饭。”方国辉直接吩咐。
秦陆焯一愣,也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那张望夫石的照片。他没作声,却惹恼了对面的方国辉,他直接吼道:“怎么,我现在让你来家里吃个饭,还要八抬大轿上门抬你?”
秦陆焯:“我又没说不去,您这么着急干嘛。”
方国辉哼了一声,一副你小子别不识好歹的口吻,“你师母今天在家,亲自下厨。”
要说方国辉的夫人,也就是秦陆焯的这位师母,也是个奇人,一位环境动物保护学家,年轻的时候天下海北的跑,据说两口子最长记录是足足一年没见面。
如今年纪大了,只负责在高校上课,不再全国各地的跑,倒是突然成了贤妻良母,居然开始下厨了。
秦陆焯一听,就知道今天无论如何都得去一趟,所以干脆说:“那行,回头我给你带瓶酒。”
男人嘛,有不爱抽烟呢的,就没见几个不好杯中之物的。
方国辉哼了声,叮嘱:“别带太好的,省得纪委上门。”
秦陆焯哈哈大笑,又说了两句,这才挂断。
下车之后,他往办公室走,等进了办公室,刚坐下,又把口袋里手机摸了出来。
跟蔚蓝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望夫石那条。
他是实在找不到回复的话,干脆就没回。
这会儿,他想了想,发了信息过去:今晚有位长辈让我过去吃饭。
他本来后头还想说,秦小酒就麻烦她再照顾一天。谁知一愣神,这半句话就先发了过去。秦陆焯轻靠在椅背上,瞧着这几个字,单看没什么问题,可是怎么越瞧着越觉得不对劲。
至于哪儿不对劲——
他自己说不上来。
秦陆焯不是爱瞎琢磨的人,直接就把手机扔在桌子上。
没一会,底下有人敲门进来,这两天他不在公司,不少文件等着他签名。他请的助理是个三十多岁已婚已育的女人,原本这职位沈放闹腾着要干。
只是这小子跟着自己辞了警察的工作,回头他就让人家在自己当个小助理,怎么都对他父母交代不过去。
好在现在物流公司跟网络结合的太紧密,沈放一个电脑方面的技术,半路转行也还算顺利。
他是公司的技术总监,专门就是开发公司的APP。
物流信息这块,他干起来,顺手。
何蓉一进门,就把怀里抱着的资料都放在他桌子上,“秦总,你不在这几天,有几份文件需要您过目。”
秦陆焯伸手翻了过来,一一开始过目。
谁知桌子上的手机,滴滴地响了两声。一开始何蓉没在意,可当她看到秦陆焯在听到手机响了之后没多久,居然伸手拿过来时,登时就惊讶了。
她跟在秦陆焯身边也有几年,可以说是从公司创办之际,就开始跟着这位老板。
大概是因为他以前的职业吧,何蓉一直觉得秦陆焯身上有股子常人没有的专注和毅力。所以他才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成功吧。
他以前工作的时候,别说看手机,就连外面闹翻天,他都未必会抬下眼皮。
“喝酒就不要开车,给我打个电话,我去接你。”
这是蔚蓝回给他的。
秦陆焯盯着手机瞅了半天,终于品砸出来之前心头的不对劲。
他们两人这对话,像两口子。
*
晚上秦陆焯开车过去,方国辉家里住在家属大院,车子停在门口的时候,还挺巧,就碰到正好下班回来的方局。
老头穿着一身警服,五十好几岁的人了,腰背笔直,跟局子里头的年轻人一比,都显得他精神好。
方国辉真是许久没瞧见他了,上回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
秦陆焯把车停好之后,去后备箱把两瓶酒拎了出来。虽然天色漆黑,可方国辉眼睛亮,一下子就瞧见了是什么酒,眼睛登时亮堂了起来,指着他就说:“你小子真想让纪委上我的门啊?”
秦陆焯:“没事,咱今儿都喝完了,叫他们找不着证据。”
方国辉眼睛一瞪,“原来不是想让纪委上门,是想让我这把老骨头去医院走一回。”
话虽这么说着,可是这会儿他已经拉着秦陆焯开始往家里走。
还没到门口呢,就冲着里面喊:“媳妇,别忙活了,快出来看看谁来了。”
方夫人穿着围裙走到客厅的时候,就看见前后脚进来的两个人,特别是后面的小伙子,身材高大,穿着一身墨绿色大衣,犹如松枝般挺拔,一股子扎眼的英气,叫人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陆焯。”方夫人阮红惊喜地喊了一声。
秦陆焯进来,恭恭敬敬地叫人:“师母。”
方国辉这会儿边脱外套边对看着自家夫人,一脸得意:“我说今晚有贵客,你还说我故弄玄虚,就是为了骗你下厨。你说骗了吗?”
阮红被他说得有点儿不好意思,瞪了他一眼,却又翩然一笑,爽快点头:“这会儿倒是算你说对了,陆焯确实是贵客。”
她说着,哟地一声,转身就往厨房走,边走边道:“你们先坐会儿,我这锅上还煮着东西呢。”
阮红这人是学者,有种做什么都爱钻研的劲头。
就连在做菜上都不慌多让,菜端上来的时候,真的是色香味俱全,不仅好看而且闻着就是一股扑鼻香味。
方国辉伸手指指他,“你小子有口服。”
秦陆焯打开酒盖,开始给方国辉倒酒,白色小瓷盏,精致又素雅。
一顿饭下来,算是宾客尽欢。就连阮红都没劝方国辉少喝两杯,反倒是秦陆焯淡笑道:“您还真想把这两瓶酒喝完了啊?”
“你别管他,他高兴。”
阮红笑道。
接着,她朝秦陆焯望了几眼,明显心底憋着事儿,最后总算开口问:“最近回家了吗?”
这话一出,连正端着酒杯的方国辉手臂都一顿。
秦陆焯摸着面前的小白盏,拇指在杯壁微微摩挲,脸上的表情在片刻凝滞后,舒展开来,冲着阮红浅笑,“合着这是鸿门宴啊。”
“臭小子,说什么呢。”方国辉瞪他。
阮红笑笑,“前几天在医院检查身体的时候,正好碰到你妈妈,就聊了两句。”
医院?
秦陆焯眉头微拧,“师母,您身体没事吧?”
这话问得,阮红都气笑了,她说:“我身体没事,你妈妈身体也没事,我们都是常规的身体检查而已。”
“她身体虽然没事,不过心底倒是有事。”
阮红意味深长地冲着他看了一眼,秦陆焯讪讪一笑。
方国辉是直性子,听不得这些绕来绕去的话,直接就说:“你跟这小子兜圈子,没用,他能给你装傻到明年。直说了吧,你师傅有个学生,博士,长得漂亮不说,学历高,出身言情书网,配你小子是绰绰有余,你看看什么时候有空,就去见见。”
谁知刚说完,他自己又反口了,干脆道:“也别有空了,就明天吧。”
秦陆焯朝阮红望过去,问道:“这是她跟你提的要求?”
阮红:“什么叫她提的要求?就算你妈妈不主动说,我心底也替你着急。这么优秀的孩子,偏偏不谈恋爱不结婚,你说我们作为长辈,能不着急?”
随后,阮红用过来的人的口吻,语重心长地说:“我年轻那会儿也是一心工作,觉得家庭是拖累,可是后来找了你师傅,等到老了,你瞧瞧,这么大的房子,每天有他陪我说说话,多好。你再看看你,回去你那个房子,冷冰冰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心底就一点儿不难受?”
不管方国辉和阮红怎么说,秦陆焯都没松口和女博士见面。
以至于他走的时候,方国辉红着脖子在他车外又骂了一通。
他没叫蔚蓝来接,是叫了个代驾。上车之后,就闭着眼睛在后排休息,也不知过了多久,被代驾喊了起来。
“您家到了。”前头驾驶座的代驾客气地说。
秦陆焯从钱包里拿了钱给人家,说了句谢谢。代驾离开之后,他就坐在车里,没一会,空调太闷,他打开车窗。
他坐着的位置,头一偏,正好能看见自家的窗子。
随后,男人眯了眯眼睛,瞧着窗子里透出来的光亮。
家里有人?
片刻后,那张动人地犹如水墨江南的脸蛋,就在他脑袋中缓缓浮现。
待秦陆焯上楼之后,站在门口掏钥匙,正找着呢,门被打开了。抬头一看,穿着浅粉色家居服的姑娘,一脸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她怀里还抱着一只发毛蓬松柔软的猫。
“回来了。”
蔚蓝举着秦小酒的前爪,冲着秦陆焯挥了挥,还吩咐:“小酒,跟爸爸打招呼。”
爸爸?
秦陆焯眯着眼睛,突然就笑了。
什么鬼称呼。
待他进门之后,没立即回卧室,脱了外套,在沙发上坐下。白酒上头,方局酒量好,他陪着喝了不少,这会儿身上都是淡淡的酒香,脸颊微泛着红,这片红一直连着到脖颈。
他嫌热,把衬衫扣子往下解。
刚解了两粒,蔚蓝重新出现在他面前,将一个白瓷小碗端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他微愣,还没问,蔚蓝主动说:“醒酒汤,喝点儿,这可是蔚蓝独门秘方。”
“有用?”他嗓子低哑地问。
蔚蓝:“你喝一口嘛,试试。”她声音柔软又动人,带着几分诱哄。
鬼使神差,秦陆焯当真端起来喝了。
只是端起来的片刻,他想起阮红说的,他回来这个房子,冷冰冰,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他登时低笑了起来。
谁说他没有的,他还有人给他熬醒酒汤呢。
第二十八章
清晨,外面蒙蒙亮,房间里因为拉着窗帘的缘故,遮挡地严严实实,连一丝光都没透出来。床上的人翻了个身,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疼。
秦陆焯不是酒量小的人,只是昨天为了陪着方局尽兴,喝了不少。
他干脆坐起来,缓了好一会儿,才起身。
一拉开窗帘,外面笼着一层浓重的雾气,站在自家的窗口,连对面的楼都看不真切。
没一会,他听到外面动静。
秦陆焯一打开房门,就看见蔚蓝穿着一件黑色短款羽绒服,里面是一套灰色运动服,浓墨般长发被扎成马尾,束在脑后,脸上什么妆都没化,却因为皮肤如雪,长眉黑眸,看起来居然格外清丽动人。
她一怔,“我还以为你要很晚才起床呢。”
昨晚他回来,身上的那股子酒气,她一开门就闻到了。
好在他没喝醉,而且看起来是个酒品极好的,喝完醒酒汤之后,回房间里洗漱,没一会里面就没动静,估计是睡下了。
秦陆焯打量着她这一身装扮,声音略沙哑地问:“跑步?”
蔚蓝习惯早上运动,之前在自家的时候,都是用家里的跑步机。这边没有,所以她会出去跑一圈,顺便买些早点儿回来。
“要一起吗?”蔚蓝见他问,眼神带笑。
秦陆焯伸手揉了下自己的额头,蔚蓝见状,直接伸手去拽他的手,“走吧,呼吸呼吸清晨的空气,还能舒服点儿。”
她的手掌柔软又纤细,搭在他手掌心内,像是一块暖玉。
又暖又润。
最后秦陆焯当真穿了一件羽绒服外套,跟着她一起出门。
这几天秦陆焯都不在,虽然只有蔚蓝一个人在,不过显然她已经准确地找到了买早点的地方。到了楼下,两人顺着马路牙,往前走。
此刻早晨浓雾依旧,路面状况并不算好。
好在今天是周六,上班和上学的人都少,他们两个也都不用,闲暇自在。
蔚蓝双手插在口袋里,走着走着,就正对着他,倒着走。
“你今天不用上班吧?”
秦陆焯眼皮抬了抬,低声说:“周末。”况且他昨天刚从天津回来,晚上又喝了酒,再是工作狂也不至于这么虐待自己。
蔚蓝点头,轻笑:“那正好,要不要跟我去个地方。”
秦陆焯睨了她一眼,“去哪儿?”
“反正不会把你卖了。”她一边倒着走,一边歪头瞧着他,故意激道:“还是怕了?”
突然,秦陆焯伸手拽了她一把,他用得劲头不小,大概也是没想到蔚蓝这么高的个子,居然这么轻飘飘,直接就把人拽地撞进了自己怀里。
他穿着羽绒服,却是敞着的,蔚蓝结结实实地撞到他胸口。
硬梆梆。
后头差点儿撞着蔚蓝的小孩也吓了一跳,站在原地,傻愣愣的。
半晌,小孩有点儿害怕地小声道:“对不起。”
秦陆焯瞧了人家孩子,瞪了一眼胸口的人,低声说:“没事,走吧,是她没好好走路。”
等人走了,秦陆焯低头瞧着还趴在自己怀里的人,竟是没第一时间推开她。
“好好走路,会吗?”
他声音还有点儿暗哑,竟是格外的诱人。
蔚蓝总算抬起头,她伸手摸了下自己的下巴,又低头看着他的胸口,居然伸手去捏了下。这一下,别说她自己,秦陆焯都愣了。
随后,他被气笑,问道:“你女流氓吗?男人的胸也能摸。”
蔚蓝板着脸,指了自己的下巴,“差点儿磕断了。”
秦陆焯垂眼瞧着她,突然勾起嘴角,“假的?”
这话让蔚蓝愣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什么意思。即便蔚蓝性子淡,平时也不是那种爱争奇斗艳的人,但是任哪个姑娘都不能忍受别人把自己原装的美貌说成是整容的吧。
她朝秦陆焯看过去的时候,眉眼微挑,一张柔美清妍的脸,登时染上几分不同的风情。
秦陆焯心头一跳,跟蔚蓝认识以来,他似乎对这个眼神已经有了条件反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