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秦陆焯笑道:“您最近给我打电话这频率可有些太频繁了,是不是又想我的茅台呢?”
方局心里本来就存着事,此刻,登时怒道:“你小子别不识好歹。你知不知道阮家的那帮余孽,如今在越南边境又死活复燃。你知不知道他们拿一百万悬赏你这条命。”
在知道这个消息后,方国辉就坐立不安。
这个消息是他们警方的卧底传回来的,本来那个卧底并不是负责阮氏的案子,只是阮家曾经雄踞越南三十年,如今东山再起,早就道上放出风声,要替三年前死去的阮坤报仇。
阮坤,越南阮氏集团的头目,是上过国际刑警通缉令的人物。
偏偏三年前,在中国警方的围捕活动中,丧命。
当时阮家的势力被摧毁的七七八八,没想到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个在越南叱咤风云了三十年的犯罪集团,终于又死灰复燃了。
秦陆焯嗤笑:“才一百万?”也太小瞧了他了吧。
方国辉气得脖子都粗了,咬着牙怒骂道:“是一百万美元,你小子这条命值钱着呢。”
“哦。”秦陆焯应了一声。
见他还是不放在心上,方国辉怒道:“你知不知道,阮家现在是一个外号叫佛域的人在话事。据说他是阮坤从未露过面的幼子,此人一年之内就收拾了所有趁着阮坤死了,外逃的阮家势力,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行事手段,他比起阮坤那只老狐狸,都毫不逊色。这次对你的追杀令,是他亲自下的。”
当年秦陆焯亲手追捕阮坤,这个秘密并不算秘密。
终于,秦陆焯冷笑道:“人是我亲手抓的,想找我报仇,我等着。”
方国辉气得要骂人,却又压着火气,苦口婆心道:“那帮都是亡命之徒,你拿什么跟他们斗?况且你就算不想着你自己,也该想想别人吧。肖寒跟我说,上次别墅杀人那案子,是你和一个心理医生一起破的,那姑娘是不是跟你关系不一般?”
秦陆焯猛地握住怀中的花束,他低头,这束花是他特意为她选的。
方国辉继续说:“我给你打个这个电话,就是叫你平时小心点儿。不过只要你好好地待在国内,就肯定不会出事。你小子可千万别给我出什么幺蛾子。”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
但是秦陆焯却懂了,他说:“方局,我们的兄弟,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这话,听得方国辉心头跟针扎一样的痛。三年前的案子,三名警察牺牲,可是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这些烈士的骸骨至今还不知道埋在哪片绿水青山之中。
他们到现在,都没回家。
这几年,秦陆焯在做什么,方国辉也有所察觉。但是他一直都默认,并未阻止。
不过现在情况不同,对手再次归来,他们马虎不得。
秦陆焯挂了电话,想起方局最后说的话。他说让他忘记过去的事情,去找个女朋友,做寻常人该做的事情,至于罪犯,就留给他们这些警察去抓。
他低头看着怀中的花束。
他没告诉方局,在他电话打来之前,他正准备跟一姑娘表白。
*
蔚蓝比秦陆焯晚到了几分钟,她盛装而来,不管是穿着还是装扮都是精心打扮过的。当她坐下后,对面的男人冲着她看了好几眼。
她眨眨眼睛,“惊艳了?”
秦陆焯低笑,果然还是她。他板着脸,抬抬下巴,“点菜吧。”
蔚蓝抿嘴,反正她不着急。
这家餐厅的环境确实不错,幽静素雅,灯光并不算明亮,处处透着一股幽幽昏黄,情调渲染得十足。
因为是西餐,蔚蓝特地点了红酒。
两人边吃边等着上菜,倒也不算无聊。蔚蓝偶尔说话,秦陆焯低声回答。
直到蔚蓝举起酒杯,正要感谢他今晚的邀请。
突然,周围灯光一瞬间全部熄灭,四处响起低声惊呼。就在有人刚喊了服务员,突然头顶再度亮起。
星光闪耀,店内所有人都抬起头,望着头顶的星河。
周围一片漆黑,屋顶此刻全部变成了星河,那些星辰还在缓缓流动,神奇又曼妙的一刻,没有人在说话,所有人都静静地欣赏着这一幕。
当星河黯淡,灯光再起的时候,又有惋惜的声音响起。
倒是旁边桌的人将服务员喊了过来,问道:“这个灯能不能再亮一次?我女朋友很喜欢。”
服务员轻笑道:“先生,今晚的星河灯是一位男士特地为了表白准备的,如果你要是想再点,需要预约下次。我们这般都有价格。”
客人自然地问了价格,待服务员温和地报了个数字后,那对情侣脸色都微僵。
真他们够贵的。
蔚蓝倒是饶有兴趣地看了一圈,低声说:“没看见有人表白啊,花了这么多钱却又不用,这人真够有意思的。”
秦陆焯朝她望了一眼,低笑:“你喜欢吗?”
蔚蓝点头:“喜欢啊。”虽然不是专门为她点的,可是她也欣赏到了美景,自然喜欢。
秦陆焯再次笑了起来。
嗯,喜欢就好,我的姑娘。
第三十章
这顿饭就这么简单过去。
一直回到家中,两人携手上楼,漆黑的楼道因脚步声响起,光源应声而亮,洒在两人身上。等到了门口,秦陆焯掏了钥匙将门打开。
他直接把钥匙丢在门口的架子上,刚换了拖鞋往里面走,就听到喵喵喵的叫声。
秦小酒听到动静,出来迎他们了。
秦陆焯正要走过去,摸摸这小崽子的脑袋,却被身后的人拉住。
待他缓缓转头,就见蔚蓝直勾勾地望着他,秀眉浓眸,特别是那双乌黑的眸子,里面像是藏着星辰,比今晚餐厅屋顶上亮起的星河还要漂亮。
蔚蓝就那么看着他,半晌,认真地问:“秦陆焯,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她盛装而来,只为等待他的承诺。
她安静地望着他,表情淡然又笃定。他和她之间,从开始到现在,或许都是她在主动,她撩拨他,不动声色的引诱他,可是蔚蓝笃信着,他并非无动于衷。
昨晚,她看见他眼中的欲望。
那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渴望。
——她看见了。
秦陆焯被她问住,一向认定了就决不后悔的男人,被她问住了。
他望向面前的姑娘,她淡然,她勇敢,她大气,她有一颗坚强又包容的强大内心,这些都是她,是他喜欢的她。
半晌,他眉眼冷淡地说:“早点儿休息。”
蔚蓝怔住,突然,她笑了起来,再问了一遍:“你确定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话?”
秦陆焯蹙眉,终于再次开口,肯定地说:“明天还要上班,早点睡。”
蔚蓝这次笑意敛起,认真地打量着他。
头顶灯光照着两人,他微蹙着眉心,唇线微抿,却眼神坚定而决绝。
两人对峙着,像是谁也不让着谁。
可蔚蓝并不知道的是,就在几个小时前,面前这个男人还站在花店里,对着一个陌生人描绘着他心底的那个姑娘,他说着她时,眉眼都是带着笑,连那个素未蒙面的店员,都对这个即将要被表白的姑娘,充满羡意。
“你知道,我想要听到的并不是这个回答。”
蔚蓝直直地盯着他,眼神灼灼,她从不是个情感热烈的人。没那么强烈的爱,也没那么强烈的恨,即便曾经跟别人交往,可是却如例行公事。她以为她这一生也会像例行公事那样度过,直到她那天遇见了他。
喜欢一个人有多容易?
或许就是因为他深夜披着满身倦意,来警局来接她。
又或者是,他站在深夜的街头,弯腰跟那个衣着褴褛的老人低声说话。
这个男人太硬,硬到她以为他真的就是一块石头。
可是这个男人却又那样柔软,柔软到他心底装着太多东西,却一如过往。
蔚蓝望了他一眼,松开手掌,径直越过他回了自己的房间。
秦陆焯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
他脚边的秦小酒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管喵喵地叫唤着。他弯腰,将它抱在怀中,低头:“你小子是不是觉得我挺没用的?”
“喵喵喵。”
秦陆焯摸了怀中的小家伙,自嘲地笑了一声。
这一夜,辗转难眠。
凌晨四点,大梦初醒,秦陆焯猛地睁开眼睛,一身冷汗。
周围一片漆黑,他过了许久才适应了眼前的黑暗。没一会,他坐了起来,倚靠在床头。
方才梦中的场景,像是倒带一般在他脑海中回放。
那根本不是梦,而是现实。
他见到了老姚,一个三十五岁的男人,孩子刚七岁,正是读小学的年纪,每回来警局说的最多就是,以后我也要跟爸爸还有秦叔叔一样,当警察,抓坏蛋。
他还梦见了刘裕,二十三岁,刚毕业进入刑警队。
如果他没牺牲,现在就跟沈放一个年纪,也到了被父母逼婚的年纪了啊。
还有老任,三十二岁,他牺牲的时候,他女儿仅仅只有一岁,刚会叫爸爸的年纪。行动的前一晚,他还把录在手机里孩子叫爸爸的视频放给他们所有人看。
那时候,秦陆焯是那样自信又笃定,他相信他把所有人带来,就能把所有人都安全的带回去。
可是这世上,意外跟明天,没人能肯定,哪个会先来到。
秦陆焯曾经笃定过,接着,他被现实狠狠地教训了。
方局的那一通电话,彻底改变了他的想法。他以为他远离警队,就能把过去忘记,可是现在才发现,只要他还活着。即便他不去循迹罪恶,那些人始终也不愿放过他。
可就像他曾经在宣誓的那样,他将维护正义和法纪,忠于祖国,忠于警队,保护人民的生命安全和财产。
他从未后悔过穿上那身警服。
即便如今,那些人追着他不放,他亦不后悔。
他能将蔚蓝扯进这一切中吗?
他不能。
黑暗中,火光乍起,秦陆焯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
待他开门出来的时候,客厅里一片安静,他朝蔚蓝的卧室望了一眼,还没起床?
直到他看到秦小酒猫盆里的猫粮,是今天刚放上去的。
她已经走了?
秦陆焯原本已经准备迈向玄关,却在下一刻,回身。当他推开房门,看着床上铺着整整齐齐的被子,还有干净整洁的房间,空空荡荡。
就像她来之前那样。
蔚蓝走了。
他握着门把手,再次自嘲地笑了一声,是啊,她有不走的理由吗?
后悔吗?
他可以为了他的理想和正义,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他却不能把蔚蓝拖进这一切中,他太了解那帮人的丧心病狂,一帮亡命之徒,因为被抓住也是个死,所以那些人从来不惧怕和警察对抗。
他可以不怕,他却怕连累到她。
第一次喜欢上一个姑娘,却落得这么个下场。
窗帘被拉开,一室天光,只剩下他自己。
也好。
而此刻,蔚蓝安静地开着车,北京早上的路况并不算好。导航里温柔的女声不停地提醒着她,她跟着望不到头的车流慢慢往前。
待车子停下后,她下车,看着紧锁着的大门。
这家餐厅的员工还没上班。
于是蔚蓝立即重回车上坐下,也不知等了多久,终于,餐厅里有了动静。她再次下车,推门进去。
服务员见有人推门,吃惊地看了过来,“小姐,你是来吃饭?”
蔚蓝摇头,“你们经理在吗?我想点你们这里的星河灯。”
这是这家餐厅的特色,蔚蓝昨晚在网上搜索过,而且她也现场听过服务员跟那对情侣说的话,这是为表白特地点起的星河灯。
服务员看了她一眼,赶紧说:“你稍等,我们经理正在开会呢。我去帮您问问。”
没一会,穿着西装的餐厅经理赶了过来。
他大概是没见过这么早就来餐厅,而且还是个漂亮的小姐。这里来点灯的泰半是男士,极少有女孩来的。
经理问:“小姐,你想点灯?”
蔚蓝点点头,她看向经理,问道:“昨晚我朋友的男朋友就在这里给她准备了惊喜。”
经理恍然,笑道:“您是秦先生介绍的朋友?”
秦先生……
蔚蓝嘴角微勾,果然啊,她就知道。
这个嘴硬的男人。
不过经理又惋惜地说:“不过我们最近一段时间都已经预约满了。这位秦先生也是很难得的,他约定的时间太短,不过他和原本准备亮灯的情侣商量之后,人家这才愿意让给他的。”
据经理悄悄透露,秦陆焯是付给了对方双倍的价格,对方才让给他的。
蔚蓝抬头,此刻餐厅的屋顶并不特别,昨晚的星光却在她眼前闪过。
*
沈放正在门口跟秦陆焯的助理何蓉闲扯,他低声问:“老大今天是不是心情挺不好的?”
早上开会的时候,秦陆焯脸色明显不郁,低气压。
以至于有人一早就触了霉头。
沈放就是不幸扫到台风尾的那个,这会儿快到中午了,所以他才过来。
何蓉轻轻摇头,低声说:“秦总一个早上都没出办公室,我送文件进去,都不敢抬头看他。”
连一向长袖善舞的何蓉都这样说,沈放啧啧了两声。
谁知他刚叹完气,门口走进来一个人,穿着一身黑色,黑色短款军装外套,脚上穿着一双短靴,整个人看起来帅气又精练。
沈放定睛一看,认出来了。
“蔚小姐,你怎么来了?”
之前沈放见过蔚蓝几次,一直觉得这姑娘大气又淡然。没想到今天风格大变,没有长大衣的遮挡,一双长腿笔直又纤细,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明艳帅气。
蔚蓝没跟他废话,直接说:“我来找秦陆焯。”
沈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