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大一级还压死人呢,更何况,那都是大领导家。
于是,警卫排的几个小战士,都叫领导批评了一顿。
可偏偏批评完了,他们该带着秦陆焯玩的时候,还是继续带着。
别说打篮球,就是偶尔踢球少了个人,都会叫上他。
秦亦臣他们一见没效果,一伙人里头,就有人出馊主意,居然冤枉人家小战士偷东西。那会儿打球的时候,他们东西就会随便摆在篮球场旁边。
打着打着,就有个人嚷嚷自己手表不见了。
这可不得了,而且那块表据说十来万。
最后连警卫排领导都惊动了,一顿找下来,居然在一个小战士放在地上的外套里找到。
当时人领导脸就变了。
这帮熊孩子,那叫一个耀武扬威的。
结果,他们回家的路上,就叫秦陆焯堵住了。
那时候他们几个孩子来着,五个吧,不多不少,就五个大男孩,都是十四五岁的。
秦陆焯虽然比他们都大,可也就是一个人。
谁害怕他啊。
一直到今天,秦亦臣都记得,那天秦陆焯动手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秦亦臣,去跟人家道歉,不然,我会生气的。
他特别记得,嘴特欠的大庄还嚷嚷着,你生气啊,说得跟咱们怕似得。
就算他们几个如今聚在一块,一说起小时候,都会提到那场群架。
原本以为单方面的碾压,确实是碾压了。
是秦陆焯一个人碾压了他们五个。
几人凑一块,都没打过他。那时候少年人最有的就是自尊心,打架打输了不要紧,认怂才是最可怕的,偏偏他们最后被打到,真是一个个抱头逃窜。
这事儿在大院里掀起了挺大风波。
一开始大庄他妈见他被揍了,一问是秦陆焯打的,还非要过来问清楚。
结果后来,秦克江知道警卫排的事情,当真是暴怒。那次他气得真抽了秦亦臣,警用皮带都抽断了一根,就连孟清苑去请老爷子回来,都不管。
因为老爷子一听这事儿,就叫人带回三个字。
打、得、好。
至于其他四个人,都没逃得过一顿打,各个在家被亲爹抽的鬼哭狼嚎。
就这样抽完还不算完,一个个顶着鼻青脸肿,被押到警卫排跟人道歉。
再后来,就连大庄都劝秦亦臣,少跟他哥作对了,没好下场的。
这顿打,真是叫他们所有人都终身难忘。
如今再听到这句话,秦亦臣明白,他是认真的。
他哼了一声,“用不着吓唬我,我又不是小孩。”
秦陆焯笑了,“嗯,是不是吓唬你,你可以再试试。”
这回,秦亦臣直接将车窗升了起来。秦陆焯倒也不生气,往后退了一步,表情挺平静地看着面前的黑色玻璃,直到车子在他跟前,缓缓地开动。
很快,黑色汽车消失在暮色中。
秦陆焯开门上车的时候,带着一阵冷气,蔚蓝忍不住双手环在胸口。刚才她为了让他看清楚自己的打扮,特地把外面穿着的大衣脱掉了。
“把衣服穿上。”秦陆焯把身上的黑色防风装就要脱下。
蔚蓝按着他的手,指了指后面的驾驶座,“我有大衣。”
刚才她把衣服仍在后面了。
她有意地朝车外望了一眼,想了下,还是开口问:“刚才那个人是?”
“我弟弟。”
语气挺平静,听不出情绪。
蔚蓝虽然有些猜测,可是真的听到,还是有些惊讶。她想了想,“亲的?”
谁知秦陆焯却看着她,笑了下,直接说:“亲的。一个爹。”
蔚蓝这次有点儿不开心了,她觉得她在秦陆焯面前,情绪特别容易受到影响。就是不能保持那种在外人面前的平静和淡然。
“我姐姐和姐夫,你都见过了。”
口吻里不是没有委屈,毕竟他都见过她姐姐和姐夫,结果她连他有个亲弟弟都不知道。
秦陆焯原本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这会儿听到她的话,手指尖敲了两下。
这是他思考时候的小动作,不经意,却撩人。
直到他望着蔚蓝,挺无奈地说:“我家的事情,其实挺复杂的。”
“我妈是他后妈。”
蔚蓝突然想起来,刚才秦亦臣说的话,他说秦陆焯父母是十五年前结婚的,但是他今年已经三十一岁了。
那么,他不就是……
一想到这里,她是真的有点儿心疼。
他这样的人,什么地方都好,却偏偏在出身上被人这么看低。
瞧着蔚蓝的表情,秦陆焯就知道她想歪了,他轻咳了一声,低声说:“我之前说过我家的事情挺复杂的,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
突然,他的手掌被一只雪白的手掌覆盖着。
蔚蓝直直地望着他,低声说:“没事,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跟我说吧。”
“反正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听你慢慢说。”
第五十六章
杨佳被张萧拉着躲在茶水间里, 她有点儿无奈地说:“来得到底是社么人?居然这么神神秘秘的, 连我这个前台都得躲着。”
张萧苦笑。
想着, 杨佳挺庆幸地撩了下长发,低声说:“幸亏这种咨询者不多,要不然咱们天天有的忙了。”
蔚蓝办公室里, 她穿着一身白色衬衫和千鸟格阔脚裤,整个人显得知性又成熟。
在工作的时候, 她总会打扮得职业些, 毕竟心理咨询师这个职业, 第一印象就要让自己的客户感觉有信任感。而成熟知性的打扮,往往会第一印象中加分。
就比如现在, 常星子看见她的感觉, 明显松了一口气。
前几天的晚宴上, 蔚蓝穿着一身雪纺高定长裙,好看是好看,但过于仙气飘飘, 从而显得她年纪有些小。
此时见她这幅穿着打扮, 常星子有种安心的感觉。
她拉了拉身边的小家伙,低声说:“小俊, 是不是应该跟阿姨打招呼?”
蔚蓝微微弯腰, 望着面前清俊的小家伙。他继承了父母样貌上的优势, 特别是母亲常星子,两人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此时他有些好奇地看着蔚蓝。
情绪还算稳定。
并不会像之前去其他心理咨询室那么反抗,或许是因为熟悉的人, 让他降低了心中的戒备和敏感。
蔚蓝见他不说话,微微蹲下,直视着小孩子,柔声说:“小俊。”
周启俊望着她,大眼睛眨巴眨巴。
她问:“小俊喜欢喝什么饮料?”
常星子在一旁听着,朝蔚蓝看了一眼,并未插话。直到蔚蓝让人端进来果汁,她脸色微动,似乎想要阻止。
只是蔚蓝朝她看了一眼,安抚性地笑了下。
常星子这才强忍着没说。
没一会,张萧在门口敲门,蔚蓝亲自过去开门,接过她手中的饮料。
张萧按照蔚蓝的吩咐,不仅准备了果汁,还准备了甜点。
蔚蓝将果汁递给周启俊,又将咖啡递给了常星子。
周启俊刚开始端着杯子,小口地喝着橙汁,并没有动甜品,直到蔚蓝将装着甜品的小瓷盘推到他面前,低声说:“这个很甜哦,想不想试试?”
小家伙朝她看了一眼,就听蔚蓝冲着他眨了下眼睛,“谢谢你那天招待我哦。”
周启俊眼睛一眨。
低头一笑。
一旁的常星子听得云里雾里,好在她很有克制的保持安静。
等周启俊将蛋糕吃得差不多,蔚蓝突然托着下巴,低声问道:“是不是觉得很无聊,我这里有画笔,要不我们画画吧。”
周启俊抬头。
蔚蓝已经起身,将早就准备好的画板和水彩笔拿了过来。水彩笔的颜色很全面,从浅色系到深色系,从明亮到深沉,几乎是应有尽有。
画画是一种常见的心理治疗手段。
周启俊朝她看了一眼,蔚蓝依旧温柔地笑着。
终于小家伙犹豫地伸出手,在看似凌乱放着的水彩盒子里拿出一只笔。
雪白的画纸上,终于落了第一笔。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家伙变得越来越放松,甚至还指使常星子,“妈妈,我要那个笔。”
常星子见他这么放松,也开始陪着他一起画。
甚至她还问:“小俊,想要画什么,妈妈也帮忙吧。”
谁知周启俊却摇头,坚定地说:“不要,我可以自己画。”
终于,周启俊放下彩笔后,蔚蓝问他,“小俊画完了?”
孩子点头。
蔚蓝低头看着他的画,半晌,就听常星子低声问:“小俊画的有什么问题吗?”
其实周启俊画的很简单,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个房子,房间里有三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家三口。周围还有小花小草,甚至天上还有一个高高挂起来的太阳。
其实之前周启俊接受过其他心理咨询师的治疗,而让孩子用画画的治疗方式在儿童心理咨当中极为普遍,只是周启俊十分不配合,就算勉强拿起画笔,也只是随便画几笔,根本不会像今天画的这么仔细。
所以常星子挺意外。
可她仔细端详了半天,都没看出个头绪,只能开口问。
蔚蓝点了点画,“其实,小俊已经告诉我们很多事情了。”
常星子一脸懵懂地看着她。
好在蔚蓝笑了笑,并没有故作神秘,指着画,“其实儿童心理问题,无非就是来自家庭的变故或者学校的压力。而小俊的问题,我想就算你不带他看心理咨询师,也应该明白吧。”
常星子脸色一僵。
她自然明白。
但是蔚蓝指着画上的围墙,“小俊的围墙,是密封的。”
常星子低头,看着画上的外面,在房子外面是一个正方形,她先前没看懂这个正方形的意思,经过蔚蓝提醒,这才明白,这是一道围墙。
他画了一个密封的围墙。
“这说明小俊的内心很敏感,他很排斥外界的变化,想要保护住属于自己的小天地,所以他画了一个密封的围墙,这样谁都不可以进来。”
常星子美眸微睁。
随后蔚蓝的手指慢慢移动到房子里的三个人中,她说;“刚才小俊在画这三个人的时候,先画了爸爸和孩子,过了很久,才把妈妈重新加上,是不是啊。”
周启俊原本垂着脑袋,在听到蔚蓝的画后,抬头小心地看她。
一旁的常星子深吸了一口气,朝儿子看过去,低声说:“小俊,不喜欢妈妈?”
小家伙抿嘴,不回答她的话。
常星子伸手捂了下自己的脸,深吸一口气。
蔚蓝低头看着小家伙,轻声说:“小俊还是喜欢妈妈的吧,要不然也不会把妈妈画上。”
这个画上的小房子,是周启俊心底最想保护的地方。不然他也不会用围墙将房子给围住,但是在画一家三口的时候,他先是画了爸爸和孩子,最后才把妈妈加在里面。
他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无法舍弃妈妈。
常星子揉了揉鼻尖,太过酸涩。
直到蔚蓝指着画上的男人,轻声说:“小俊的爸爸戴着眼镜吗?”
常星子跟着蔚蓝的指尖看过去,她一愣。
随后,她眼睛睁得格外大,显得惊讶不已。
周仰杰并不戴眼镜,相反,那个人是戴着眼镜的。
刚才看到孩子的画时,她下意识的就觉得周启俊画的一家三口,是指他们三人,甚至心底还觉得十分委屈。此时经过蔚蓝的提醒,常星子才注意到孩子画的并不是周仰杰。
看到常星子的表情,蔚蓝起身,她拨通电话,让张萧过来。
没一会敲门声,再次响起,蔚蓝望着周启俊,低声说:“小俊,你先跟外面的小姐姐出去玩一会,让我和妈妈单独聊聊,可以吗?”
小孩子乖乖点头。
等孩子离开之后,常星子整个人仰躺在沙发上,显得疲倦极了。
蔚蓝坐在她对面,安静,甚至连呼吸声都极轻。
也不知过了多久,常星子吐了一口气,自嘲地说:“蔚小姐,您应该看出来,小俊画的爸爸并不是我现在的丈夫吧。”
常星子笑了下,伸手翻了下身边的包,从里面拿出一盒烟。
她在蔚蓝面前晃了下。
蔚蓝做了个请的手势,常星子感激地笑了下。
她抽的是女烟,薄荷口味,并不算冲。
等抽了半根之后,常星子终于开口:“我出身小地方,没考上大学,后来阴错阳差当了演员。刚开始的时候,只能跑跑影视城,在各个剧组里当龙套。二十岁的时候,认识了周仰杰,那时候他是富二代,我呢,一个连小演员都算不上。”
故事挺俗气的,常星子怀孕了,但那时候周仰杰年纪也不算大,还在国外上学。
她原本是准备打掉孩子,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可是医生却告诉她,她的情况很特殊,能怀孕本来就不容易,要是打了只怕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
常星子纠结了很久,还是把孩子生了下来。
那时候周仰杰到外国上学,两人自然而然地断了联系。
这时候她身边出现了另外一个男人,一个她偶然认识的摄影师杨瀚,没什么钱,却一心喜欢他。常星子生孩子的时候,就是他陪在身边的。
两人除了没领结婚证之外,就跟夫妻一样。
常星子在剧组的时候,杨瀚就在家带孩子。后来常星子的名气越来越大,杨瀚和孩子都成了秘密。
好在杨瀚这人天生没什么野心。
他除了喜欢摄影之外,就把自己全部的时间放在照顾孩子上。
直到三年前,周仰杰和常星子再次相遇。
故事的结尾,就是那场世人瞩目的婚礼,大明星成功嫁入豪门,简直就是围观群众喜闻乐见的剧本。
常星子说完,朝蔚蓝望了一眼,又是自嘲地笑了起来,“蔚小姐,你是不是挺看不起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