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惊艳曲——八月薇妮
时间:2018-04-15 12:42:12

  其实,只要用心加耗费点时间,要解开这种禁制,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这一道禁制,却好像立刻给了他一个充足的借口,——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把鼎扔回丹凤国师可恶的脸上,然后……
  发现自己不能利用天机鼎来修炼,他非但一点儿失望都没有,心里反而有种奇异的喜悦。
  所以一路上急急地追了过来,幸而北冥君在玉华洲耽误了几天,沈遥夜又有蛊雕跟狸讙助力,不然的话,恐怕一直要追到皇都里去了。
  但是,要怎么把他这种复杂的心意告诉阿镜?
  他一再地让她失望,从方圭山上毫不留情让她挡剑,到这一次……
  何况他也从没有对别人耐心解释的习惯。
  “好!”沈遥夜跺脚,厉声叫道:“你说的对极了,我就是要拿你换东西,我……”他想了想,口不择言地说:“我就是想让丹凤国师把天机鼎上的禁制解开,怎么样?”
  大概是觉着这句还不够狠,他看一眼阿镜,又咬牙哼道:“他要是不肯,我就……把你喂给蛊雕,让它吃了你!”
  供台上,蛊雕吃惊地看了主人一眼。
 
 
第27章 未到晓钟犹是春
  夜深风冷, 荒野古庙,风将损破的幔帐跟蛛丝吹的微微摇曳。
  地上的神佛塑像早失了先前的慈和模样,反透出无限狰狞。
  更兼一个心性无常手段狠辣的少年, 还有两只惑心食人的妖兽“虎视眈眈”,若在场的不是阿镜,只怕早给吓得昏死过去。
  沈遥夜口不择言地说了那些话, 气的走开两步。
  但身后却毫无动静, 沈遥夜按捺不住, 便偷偷地回头看了一眼。
  却见阿镜正坐了起来,低着头在整理衣裳。
  他忙转回身来,咽了口唾沫, 定了定神,突然想到阿镜是不是要走?
  于是赶紧又回头瞅了一眼。
  却见阿镜果然摇摇摆摆地要站起来,沈遥夜一惊,忙回身喝道:“你干什么?你、你难道……”
  他猛地抓住阿镜的手腕。
  阿镜扫了他一眼, 又垂眸看向他握着自己的手。
  沈遥夜突然想起上次他无意中把阿镜的手腕弄的青紫, 急放松了力道,却又不敢彻底放开。
  只是怒道:“你、你不许走!不然我真的让蛊雕……”
  供台上的蛊雕侧着鸟头, 小心翼翼地挪了挪步子,想离自己的主人远些。
  阿镜瞥了沈遥夜一眼:“我知道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什么?”
  阿镜推开他的手, 缓缓道:“国师对我说他在鼎上加了禁制的时候,我瞧得出来, 他也吃不准那禁制能不能拦得住你, 也许……你这会儿不能解开, 假以时日仔细揣摩,未必还解不开。”
  沈遥夜愣住了。
  阿镜又道:“那鼎既然是你势在必得的东西,当初还不惜假装被方圭山的人捉到,用那种苦肉计混进去要偷那鼎……好不容易辛辛苦苦到了手,又怎可能随随便便又扔出去?”
  沈遥夜突然猜到她要说什么,他慢慢睁大了眼睛。
  阿镜抬眸对上少年惊疑的眼神:“所以你并不是真的想要挟国师,既然不是,又何必说刚才那些赌气的话?”
  少年心头似有一股暗流微微翻涌,喉头动了动:“你、你怎么……”
  他本想问阿镜为什么会知道,但毕竟面薄,竟不肯立刻承认。
  又怕阿镜看出自己神色异样,沈遥夜转开头:“你……你在瞎说什么。”
  他哼了声,又傲然说:“那种东西,我要得就得,得一万次也可以有,哪里就辛辛苦苦了?我今儿扔出去,明儿还能照样再拿回来。”
  阿镜笑了笑,看着他任性自傲的模样,心底蓦地又泛现那个银发白衣,眉眼带笑的少年仙人。
  刹那间,双眼之中竟有些潮热。
  阿镜也不愿给沈遥夜察觉,便缓缓低下头去,又整理自己的衣襟。
  除了袖子扯裂了些,其他的衣裳倒也完好。
  然而这抬头低头间,就觉着眼前一暗,整个人一个踉跄。
  狸讙忙叫了声,沈遥夜回头惊见,忙跳过来,兜手将她拥住:“你怎么了?”
  阿镜扶着额头,声音微弱:“没什么,只是有些力气不济罢了。”
  沈遥夜眨了眨眼,望着她泛白的脸色,忖度着问道:“我听说,在玉华洲的时候,姓苏的知府家里出了事,他们家死了两个人,却又给国师救活了……是不是真的?”
  阿镜道:“是真的。”
  若不是北冥君挡住了勾魂使者的去路,阴魂去了黄泉路,就算硬是救回来,也必体弱多病,寿命不长,若过了奈何桥,就算情花之力也无法让人重生。
  沈遥夜皱眉:“那你怎么会伤损成这个样子?先前我跟丹凤国师交手,他的真气竟虚浮成那个样子,难道……”
  阿镜见他已经猜到几分,便说:“是,我也帮了帮手,只是太自不量力,所以受了伤,这一路上国师都在用真气为我疗治,不然的话,恐怕我的情况比现在更糟百倍。”
  她娓娓道来,像是说一件极平常的事,长睫不住地轻轻眨动,苍白里透着几分脆弱。
  沈遥夜屏住呼吸。
  半晌,少年才问道:“那今夜他跟你同房……”
  “也是为了给我疗伤。”阿镜答了这句,心里有一丝异样,却不肯细想。
  沈遥夜又呆了半晌,终于咬了咬唇,竟道:“难道只有他能帮你疗伤?我……当然也可以!但我、我不会跟他异样趁机占人便宜。”
  阿镜没想到他会如此说,不由微微一笑:“我已经快要好了,多谢。”
  沈遥夜皱眉瞪着她,心里不知为何莫名地烦躁:“还是你的错儿!为什么要不自量力的去帮人?把自己弄的这样……才叫那可恶的家伙趁虚而入……”
  阿镜略有些疑惑:“你……是在为我担心?”
  少年立刻叫道:“我为什么要担心你?切!”
  “那……又为何是这幅口吻,还是说……”
  阿镜犹豫不决。
  望着沈遥夜这幅口不对心的样子,总觉着这场景似乎有些熟悉,像是她先前掌管情天的时候,在镜像之中所见,那些痴男怨女情仇爱恨里,一种叫做“吃醋”的情形。
  但,兰璃君……会吃醋吗?
  他倒是有抱怨过自己太惦念秋水君,不过那种抱怨跟男女情缠的吃醋不一样,那只是朋友之间的谈笑罢了。
  一旦想起兰璃,心里才升起的那股异样便登时烟消云散了。
  偏偏沈遥夜盯着她问:“你想说什么?”
  “没……”阿镜一停,想到一句搪塞的话:“只是觉着你,你轻易把天机鼎送回去了,可会后悔?”
  沈遥夜蛮不在乎地昂首道:“笑话,我还真拿那个东西当宝贝不成?”
  这可真是前恭而后倨,昨日还爱若珍宝,现在就不值一提似的了……天机鼎若是听了这句话,只怕也要流泪。
  供台上的蛊雕跟台下的狸讙见主人时嗔时喜的,双双看呆了。
  ***
  狸讙把阿大阿小放出来,两个人即刻前去收拾了些柴木堆,原地生了火,又将杂物推开,把原地收拾出来。
  沈遥夜见阿镜衣着单薄,偏偏他也只两件单薄衣裳,少不得把外衫除下来给她披着,又将棉被铺在地上,让她靠着火坐了。
  少年本来坐在对面,隔着火焰看对面的人,不知不觉中竟站起来,挪来挪去,到了阿镜的身旁。
  阿镜笑看他一眼:这种举动,越发像是兰璃了。
  每次两人口角或者闹了矛盾之后,那人总是嘴上说不理自己,但不出三五日,便总是找各种借口,或者“偶遇”,或者“公干”,转来转去,总会又回到她的跟前儿。
  气氛缓缓地平和宁静下来。
  少年的心境也如是。
  他捡起一根木柴,漫不经心地挑着火。
  心里有些烦乱,又有些许喜欢。
  明明喜欢的想多说些话,可偏偏又不知该说什么。
  觉着遗憾,又觉着满足。
  沉默相对中,只有柴火发出的噼噼剥剥响声。
  直到肩头一沉。
  沈遥夜转头,却见是阿镜微微地倾身,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头。
  突然间,他的心也随着沉甸甸的。
  竟像是……阿镜整个人都在自己的心上安然存在了。
  ***
  阿镜因为体力不支,元神未恢复,脸靠在沈遥夜肩头之时,就沉沉睡去。
  少年却再也不能动一下,整个人竟像是雕像一样僵在原地,只有目光竭力地往旁边扫去。
  他依稀可见阿镜的睡容恬静,恍惚中……他竟觉着这幅场景,似曾相识。
  手上那根柴火,不知不觉中已经给火烧掉了一大截。
  狸讙半月般卧在两人身后,替他们挡风兼做毛毯,这本来阴森可怕的古庙之中,竟如此静谧祥和。
  直到守在对面的蛊雕昂首看向门口处,警惕地发出一声叫。
  与此同时,有个声音笑道:“咦,这么晚了,怎么这破庙里还有火光?”
  这声音如此肆无忌惮,自然把阿镜给惊醒过来。
  沈遥夜见此人来的这样不合时宜,心里大怒,恨不得让蛊雕出去,立刻把这夜半聒噪扰人好梦的家伙一口吞了。
  但这瞬间,那人已经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一眼看见以狸讙为屏的沈遥夜跟阿镜之时,来者目光直了直,旋即拍手笑道:“好好好,我还以为是有什么山精鬼怪呢,原来是两个有情人。”
  沈遥夜本来想让蛊雕把这厮快赶出去,突然听到最后一句,心里那股恼火不知为何竟迅速消减,便抬手制止了蛊雕扑击之势。
  这来人虽也看见了蛊雕跟狸讙,不知为何竟一点儿也不害怕,只是笑眯眯地望着阿镜跟沈遥夜。
  而阿镜揉了揉眼睛,朦朦胧胧地看见门口来人。
  跳跃的火光里,依稀是一道洒脱不羁的明黄身影跃入眼中。
  阿镜怔了怔,定睛再看,却见的确是一位锦衣戴金冠的青年,生的雅贵风流,龙章凤质,令人一见倾心。
  只是这张出色的脸孔……未免有些太过眼熟了。
  连这种明明谈笑无忌,却又仿佛居高临下般的气质都如此相似。
  ——明玦帝君。
  生生把心底那个称呼压下,阿镜望着面前出现之人,心中惊疑不定:“真的……是他么?”
  若这来者真的是明玦帝君,那九重天到底是出了何事,才会让至尊的帝君降生凡间?
 
 
第28章 一生大笑能几回
  蛊雕挪到供台之下, 这新来的人盯着它,啧啧赞道:“这是蛊雕呀?难得难得,我头一次见到这样驯顺又威武的蛊雕, 是小兄弟驯养的?至于那个……那是惑心讙呀,毛茸茸的,长的倒是颇为可爱, 只是这尾巴怎么少了一条?是谁如此忍心伤害你?”
  来者碎碎念点评着, 似乎还有上前摸一摸的意愿。
  两只妖兽不约而同挪到沈遥夜身后, 讙低低地鸣叫了几声。
  沈遥夜歪头看了它一眼:“真的?”
  讙扬首“嗷”地回应了句。
  沈遥夜在阿镜耳畔低低说道:“讙说,这个人看着并不是寻常凡人,一定很好吃。”
  阿镜咳嗽了两声。
  来者正在对面落座, 伸出手烤了烤火,继续笑问:“两位为什么这个时辰还在这荒郊野外呀?我看你们年纪不大,难不成是彼此有情?家里大人不许,所以才一起私奔出来的?”
  顶着这样一张尊贵气质的脸, 却笑眯眯的像是个天生好奇的八卦妇人。
  问的如此琐碎过分, 几乎不是在问话,而是在自我推理给出答案了。
  阿镜本以为沈遥夜性情反复无常, 听了这种话许会大怒翻脸。
  而且身后两只妖兽仿佛在朝着火堆对面那美味的肉食流口水,因为靠得太近, 阿镜几乎听见讙那没来得及咽下去的口水掉在地上发出的声响。
  若这人真的是“明玦帝君”,神仙转生, 虽然封闭了七窍, 混沌未开, 但身上毕竟带着仙气,对于这些妖兽来说,更是食物中难得一见的尊贵极品,不仅好吃,吃了还能增加功力。
  阿镜正准备找话开解,忽然听沈遥夜道:“胡说,你这人可真多嘴。”
  口吻竟淡淡地,而且毫无怒色。
  阿镜挑眉,心想这家伙还真不愧反复无常四个字,这种过分的话他竟然不气,自己先前只不过质疑了他一句,他倒是暴跳如雷了。
  沈遥夜说完后又瞥了阿镜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对上阿镜诧异的眼神,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便咳嗽了声:“对了,你是何人?为什么深更半夜在外头闲逛,可知就算此地靠近丹凤皇都,夜间也未必太平?你看着又似个手无寸铁的人,难道不怕……跳出个妖兽魑魅的把你吃了?”
  讙跟蛊雕听见“吃”,口水更是唏哩哗啦连声作响。
  来人却丝毫危机感都没有,笑嘻嘻道:“多谢关心,其实我本来有同伴的,先前在一里开外的地方走散了,我自己误打误撞地就跑到这里来了。”
  沈遥夜突然想起先前蛊雕报警的声音,于是问:“哦?你们为什么走散了?”
  来人道:“像是遇到了劫道儿的,不过不碍事,我的手下们也不是软脚蟹,等摆平了那些人,自会赶上来。对了,还没说……鄙人凤明。”
  阿镜听他突然自报家门,整个人屏住呼吸。
  “凤明?”沈遥夜眨了眨眼,他当然对这个名字也并不完全陌生,“我怎么听说,丹凤皇都的那个什么太子……也叫做什么凤明的?难道是同名?”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