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升华珠宝两个设计部都只设了总监,从来没设过副总监一职。他猛然将自己提到这个位置上,旁人怎么想?一部的总监会甘于分权吗?还有以前的同事,很多资历比她深,经验比她丰富,在公司呆的时间比她长,却突然被她爬到头上,还是以公司补偿她的名义,别人会服她?
在左宁薇看来,这个所谓的副总监不过是一个吉祥物,还是被人架在火上烤的吉祥物。
她的手指在这一条上指了指,摇摇头说:“季助理,从我提出离职那天起,我就没想过回头。”
发生了这么多事,她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想着回去呢。
季助理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左小姐不再考虑考虑?房总是很诚心的。”
左宁薇坚决地摇了摇头:“不用考虑了。”
升职加薪这个最大的筹码对方都不放在心上,季助理有些头痛,只得将纸收了回来,微笑着说:“那左小姐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公司和房总都非常有诚意。”
左宁薇抿了抿唇,垂下眼睑说:“我不要公司的补偿,我只想要回我的设计图,公司公开承认张佳佳和钱文森剽窃了我的设计图,并让他们俩公开道歉就可以。”
这个真不算过分,但难就难在,设计图早做出了成品,还交给了贺家。
季辉试着劝服她:“左小姐,贺老先生看中了你的设计,对你而言也是一件好事,你拿回来也没有用,这是何必呢?”
左宁薇冷笑着盯着他:“公司从头到尾就没想过将设计图还给我吧?”否则也不会在事发后,还继续将产品做了出来,交给客户。升华珠宝真有诚意,就应该先解决这个纠纷,再做其他。
房锐就是笃定了她人微言轻,掀不起什么风浪,所以压根儿没把她的意见和正当权益当一回事。左宁薇心里很不舒服,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反正她也不准备端升华珠宝的饭碗了,没必要再委屈自己。
见左宁薇一直纠结在设计图上,季助理也不大高兴,拉下脸说:“左小姐,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以后还要从事这一行呢,没有多少公司喜欢太过较真的年轻人,何不退一步海阔天空呢?”
“这就是你所谓的诚意?”左宁薇冷笑了一下,从包里将盒子拿了出来,打开,推到季助理面前,“相比较起来,我倒是觉得贺先生的诚意更足。”
季助理望着眼前的成品,惊得目瞪口呆:“你……你从哪儿拿到的胸针?”
“你说呢?”左宁薇挑眉看着他。
明明屋子里开了空调,季助理却却热得浑身冒汗,口中发苦。原以为是一趟极其简单的差事,谁知道小贺先生会插一脚,事情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已经不是他能做主了的。
季助理当机立断地站了起来:“抱歉,左宁薇小姐,这件事我请示一下房总,失陪。”
等他一走,左宁薇松了口气,拨着胸针上的花瓣,笑眯眯地对左亦扬说:“怎么样,我狐假虎威得还不错吧?这枚胸针来得真及时,狠狠打了房锐的脸,我真想看看房锐听到季辉汇报时的脸色。”
左亦扬跟着笑了笑,心却在下沉。前脚贺翊才走,后脚季辉就找上了门,而且正好这枚胸针就起了大作用,真的只是巧合吗?而且贺翊看起来是个知礼守礼,修养极好的人,这样一个人,明明知道他们兄妹俩已经点好了饭菜,正要用餐,他却还要赶在那时候来见他们,这又是为何?
一个答案在左亦扬心中呼之欲出:贺翊就是特意送这枚胸针来的。
可在今天之前,他们连面都没见过,贺翊这么帮他们的目的是为什么?只是为了打抱不平?见多了人性黑暗面的左亦扬可不相信。
“哥,你想什么?”左宁薇见自己说了半天,平时聒噪得很的左亦扬都不吭声,连忙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左亦扬回过神来正想将自己的怀疑说给自家妹子听,叫她堤防贺翊这人就看到季辉进来了,他连忙改了口:“没事,看看季助理怎么说。”
季辉进来后,再没了先前的趾高气扬,变得非常的好说话:“既然左小姐手里已经有了《桃夭》就应该明白,设计图是还不回来了。房总交代我,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不损害公司的声誉和利益,咱们都可以谈。”
他的态度突然之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左宁薇还有点不习惯。想了想,她指着旁边的左亦扬说:“这件事,你跟我的律师去谈吧,他可以全权代表我。”
左亦扬适时地伸出手,跟季辉握了一下:“我是左宁薇女士的律师,左亦扬,这件事到我们律所谈吧。”
两人怎么谈的左宁薇不知道,最后升华珠宝对外公布了一封告知书,将钱文森和张佳佳剽窃左宁薇设计图的事讲了一遍,然后反省了一番公司管理制度,最后以公司的名义向左宁薇公开道了歉。
此外,左宁薇上个月的工资以及《桃夭》这个设计的抽成和奖金也一并发到了她的银行卡上。
公司都道了歉,左宁薇与钱文森和张佳佳的官司就更好打了。法院那边很快就有了判决,一让钱文森和张佳佳公开向她公开道歉,并归还《桃夭》的署名权,二,两人各补偿她五万元的损失费。
这个案子一了,接下来是钱文森与张佳佳的刑事案子。
判决当天,左宁薇去旁听了,钱文森犯了强奸未遂罪、欺骗他人吸毒罪、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情节严重,三罪并罚,对他处以18年的有期徒刑,并没收个人财产1500万。张佳佳犯了欺骗他人吸毒罪,因为有检举立功的表现,判有期徒刑两年。
走出法院的时候,天正下着小雨,左宁薇抬起头深呼吸了一口含着泥土芬芳的空气,扭头就看到钱文森的妻子,准确地说是前妻罗岚过来。
今天的罗岚穿了一条迪奥的宝蓝色连衣裙,脸上的妆容依旧无懈可击,她背脊挺得直直的,从左宁薇面前经过时,还微微冲她颔首笑了一下。
左宁薇有些意外罗岚会与她打招呼,怔愣了一下,蠕动着唇想说什么,罗岚已经施施然地走了。
她留在原地无奈地笑了笑,转身正欲外走,背后一道温柔的女声叫住了她:“宁薇,等一等。”
左宁薇扭头一看,竟是王慧。
许久不见,王慧瘦了许多,脸上的颧骨都凸了出来,高高隆起。
左宁薇笑着向她点点头,问道:“伯父的病可好了?”
“好多了,明天就出院了。”王慧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半晌,她又突然开了口,“你认识罗岚……也就是钱文森的前妻?”
左宁薇摇头:“不算认识,只是有过一面之缘。”
闻言,王慧像是松了口气,朝左宁薇笑了笑说:“我要回老家了。”
左宁薇惊讶地望着她:“你回老家,那你的未婚夫和房子怎么办?”
王慧咬住下唇,抬头望着天空中不断飘落的小雨,情绪低落地说:“分手了,因为借钱的事,他知道了我跟钱文森的过去,没办法接受。至于房子,他东挪西凑,借遍了同事和亲朋好友,又跟银行贷了点款,凑了五十万给我,余下的钱他打了欠条,三年之内一并还给我,以后房子就是他的了。”
左宁薇不知道该说什么。王慧的遭遇固然令人同情,但她未婚夫也有接受与不接受王慧这段过去的权利。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曾经的错误买单。
见左宁薇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王慧倒是想得开,还朝她笑了笑,反过来安慰她说:“你不必担忧我,我没事。以前我总担心他哪一天会发现这件事,一直惴惴不安,寝食难安的,现在说开了也好,我再也不用担心了。”
左宁薇点点头:“你能这么想就对了,你还有伯父和伯母呢!”
“嗯。”王慧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挂着如释重负的笑,“我已经将那五十万给了罗岚,现在无债一身轻,也能睡个安稳觉了。宁薇,我得去医院接我爸爸了,以后有空去C市玩,再见!”
“好,再见。”左宁笑眯眯的看着王慧轻盈的背影消失在小雨中。
第二十七章
“女人最大的使命是结婚生儿子,而不是在社会上和男人抢资源。我跟你说,女人挣那么多钱干什么,顾好家带好孩子就行了,别学那些女强人,没有一点女人味,哪个男人瞎了眼才会看上她们。这些嫁不出去的女人,职务升得再高也不过是个失败者。尤其是女人一过25岁,那就是清仓出货品,再不降价销售,以后就只能一直丢在仓库里吃灰尘,落得个无人问津的地步……”
对面的男人长得人模狗样的,结果却是个末日直男癌,从进门坐下开始没多久就一直大讲特讲个不停,话里话外全都是对女性的鄙视。似乎在他看来,女人就只剩下了两项功能,伺候男人,生孩子,而且是生儿子。
左宁薇换了个只胳膊撑着头,面带微笑的看着这个男人,她倒是要看看,这个男人还能说出什么无耻的言论。
这男人也不负她所望,一口气讲了半个小时,从中国女人应该像日本女人学习,以夫为天,下了班就回家洗衣做饭伺候公婆丈夫孩子,挣了钱也应该按时上交,身上就揣十块钱出门。
可能是说得有些渴了,这个男人终于停了下来,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然后笑眯眯地看着左宁薇,似乎是对她的乖巧安静很满意,顺口恭维了两句:“左小姐……不,以咱们的关系,我直接叫你宁薇吧。宁薇,你一看就是那种秀外慧中的女人,跟时下这些低俗、拜金、虚荣的女人不一样。我爸妈应该会喜欢你,不过为了让我爸妈更好的接纳你,去了我家里,你得好好表现,对了,我妈最喜欢貂皮大衣,我爸爸最喜欢茅台酒,一顿能喝半斤,你一样准备两三件吧,然后到了我家别一直坐在沙发不动,你得勤快点,主动去厨房帮我妈做饭……”
这个男人是宁薇她老妈的牌友介绍的相亲对象。
左妈妈退休后,没什么事做,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打麻将,时间长了也有了几个比较好的牌友,天天聚在一起玩。一听左妈妈想给女儿找个对象,这些大妈们都积极地响应起来,将手里头的资源贡献出来。
前面相的几个还好,虽然彼此没看中,但到底属于正常人的范畴,和和气气地吃完一顿饭或是喝了一顿下午茶,彬彬有礼地分手,再无联系。
相了几次,左宁薇也对相亲没那么排斥了,权当多认识一个人,有好感就继续处处,没有大家就分道扬镳,再也不见。
但哪晓得,她才刚放松了警惕就碰上了这么个极品,而且瞧这极品的口气还瞧上了她。
左宁薇原本想听他说几句,敷衍一会儿就像以往一样分开,老死不相往来,这样也算是给介绍人一个面子,免得闹得太难看,她老妈为难。
可现在看来,这个办法恐怕行不通了。这男人明显看上她了,左宁薇可不想回去还要继续承受他的骚扰,继续听他这种恶心的言论。
“咳咳咳,詹先生还是张先生?你可能搞错了一件事,你这样的男人我可高攀不起。”左宁薇假咳了一声,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
男人没料到自己说了半天,结果对方连自己的名字都没记住。他很气恼,不过看着左宁薇那张笑靥如花的俏丽容颜,心里的火气又无端端地消了下去。他指着自己,自信满满地再次介绍道:“宁薇,我姓范,单名一个建字,你叫我阿建就行了。你放心,你虽然年纪大了,但只要你好好表现,以后都听我的,我不会嫌弃你的。”
左宁薇觉得牙疼,这家伙都听不懂人话是吧,说他胖,他还真喘上了。
左宁薇翻了个白眼,直白地说:“你不嫌弃我,我嫌弃你。你长得没我好看,挣得没我多,年纪比我大,家里还破事一大堆,就因为下半身多长了二两肉还把自己当盘菜了,多大的脸。我宁可单身一辈子也不会跳你这种绝世火坑。”
“你……你……”相亲男气得说不出话来,原以为宁薇是个温柔贤淑的女子,哪知这么牙尖嘴利,他气得脸颊通红,好半晌才气哼哼地说,“你以为我稀罕你,还不是看你一把年纪了没人要,可怜你。你不识好歹就算了。”
黑的能说成白的,左宁薇也算是开眼界了,她拿着包站了起来,一语双关地说:“如此正好,你我都不用犯贱,委屈自己了。”
自己名字的谐音被用在这地方,相亲男觉得左宁薇是故意嘲讽他,气结,凶巴巴地瞪了她一眼:“没人要的老女人。”
“我是老女人,你这个比我还大四岁的男人是什么?老疙瘩,老榆木,腐木……”左宁薇轻蔑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朝旁边憋笑憋得很辛苦的服务员招手道,“买单。”
她一说这两个字,那男人站起身,狠狠瞪了她一眼就准备开溜。可左宁薇早盯上了他,立即叫道:“等一下,范建,相亲不成,我也不占你的便宜,咱们AA,服务员,我那一半多少钱!”
她的声音不小,来咖啡馆里消遣的大多是小白领,一听这话,立即抬头,齐刷刷地盯着他们这一桌。
范建脸上有些挂不住,恨恨地瞥了左宁薇一眼,压低声音抱怨道:“俗气,也不怕丢人!”
左宁薇扫了一下离他们附近的几桌客人,笑盈盈地说:“你不俗气,那这单你请啊?”虽然钱不多,但她绝不想便宜了这个贱人。
在范建变脸要说话之前,她又先一步堵住了他的嘴:“还是算了吧,我这人脸皮薄,不像有些人脸皮厚,几十块钱这样的小便宜也占。相信范建先生也不是这样的人,你说是吧?”
好话歹话都被她说完了,他还能说什么。范建有些郁闷,是他看走了眼,以为是个柔弱安静的,哪晓得咄咄逼人成这样子,他撇撇嘴,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服务员多少钱?”
说完,显摆地打开钱包,亮出一叠红通通的钞票。
服务员看着他,微微一笑:“先生,总共101块。”
范建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了服务员,然后又使劲儿在钱包里掏了掏,掏出两个一毛的硬币:“我只有这么两毛的零钱了。”
这都什么人啊,连三毛钱也要扣,左宁薇摇摇头,转过身对扬起手机对服务员道:“我付了51块,还有五毛送给范建先生买棒棒糖吃。”
说罢,也不管范建那一脸的猪肝色和咖啡厅里众人崇拜的目光,扭头就走,飞快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