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的阳光褪去了暑气,变得亲和多了。左宁薇一想回家又要面对老妈的询问,瞬间就不想回家了,她漫无目的地在路上瞎逛,逛着逛着,忽然看到贺翊从一辆黑色的车子上下来,急匆匆迈进旁边那一栋写字楼,身后还跟着那天那个沉默的小帅哥。
左宁薇怔了一下,连忙拔腿追了上去。但等她跑进写字楼时,入户大厅里空荡荡的,除了接待处的两个年轻姑娘,再无他人。
左宁薇无奈地扶额。自从那天分开之后,她再也没见过贺翊,本来想将《桃夭》还给对方的,偏偏又不知道对方的地址和电话号码。这么贵重的一件首饰,她又不敢胡乱寄送快递,免得弄丢了,那麻烦就大了。
可将这么一件首饰天天放在自己房间里也不是一回事啊,每次看到这件首饰,左宁薇就很头痛,生怕万一哪天小区里来了个贼将首饰给偷走了,又怕哪天她一个不小心将首饰给打坏了。总之,这件首饰一天不还回去,她就一天也不能安心。
最后没辙的左宁薇只好上网搜索贺翊办公室的号码,但搜来搜去,筛选出来的几个号码打过去,都说打错了,唯一一个接通的,也说是公关部,请她直接打到小贺先生的办公室。
她要知道贺翊办公室的号码就不会这样如无头苍蝇那样乱转了。打电话这条路行不通,左宁薇又去了一趟贺氏的总部,结果却被告知,小贺先生不在这儿上班。左宁薇问地址,对方又跟防贼一样,不肯告诉她。
最终弄得左宁薇白跑了一趟,而那件首饰简直快成了她的心病了。
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碰到贺翊,左宁薇自然不肯放过。若是这回还不能要到贺翊的号码,约个时间将首饰还给他,这件事还不知会拖多久。
于是左宁薇扬起一抹笑,转身往接待台走去,笑眯眯地问道:“请问,贺翊在这里上班吗?”
前台的两个妹子狐疑地看着她:“你找贺总有事?”
这么说真的在这里上班了。左宁薇兴奋极了,连忙点头道:“对,我叫左宁薇,有件东西要还给他,麻烦你们帮我通报一声好吗?”
两个妹子你看我,我看你,交情好到还东西的份上,会不知道贺总的电话?这姑娘只怕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故意来守贺总的吧,这样的情况她们见多了。
两人敷衍地说:“那请你在这里登记一下吧,回头我们会将这事汇总到贺总那儿。”
连电话都没打一个,也不确认她的身份就让她登记,左宁薇一听就知道这完全是她们打发人的惯有伎俩。
她摇了摇头,微笑着说:“不用了,反正我今天没事,在这里等他吧。”
两个妹子面面相觑,这样固执的姑娘真的还是头一回见。其中圆脸的那个叹了口气,好心地劝左宁薇:“贺总可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姑娘你还是别浪费时间了,回去吧。”
以前那些来找贺总的姑娘,哪个不是信心满满,甚至还有贺总世交家的千金大小姐,但哪一个不是铩羽而归,灰溜溜地走人了。久而久之,大家也都知道贺总是块难啃的骨头了,再也没人来自取其辱了。
左宁薇看着两个妹子怜悯的表情顿时明白她们是误会自己了,无奈地说:“我真的是有东西要还他,没有其他意思。”
两个妹子满眼的“你就别解释了,我们都明白”的表情,弄得左宁薇很是尴尬,未免越抹越黑,她只得放弃了继续说服这两个妹子的想法,拎着包坐到了大厅里的沙发上,准备在这儿等到贺翊下班。反正现在已经四点出头了,顶多再等一两个小时,贺翊就会下班了,她也不会等太久。
左宁薇拿出手机玩,可能是先前咖啡喝多了,没过多久,她就想上洗手间。左宁薇瞧着离下班时间还有段距离,索性将手机放进包包里,转身出了门。
她记得隔壁有个商场,里面肯定有公共洗手间。
左宁薇去隔壁的商场解决了生理问题,又看到一家卖冰淇淋的,大热天的,没什么比冰淇淋更可爱的食物了。她过去买了一个甜筒,慢悠悠地出了商场大门。
没走几步,她忽然看见前方的花台处围了一圈人,左宁薇好奇地扭头望去,这一转身就跟风风火火跑过来的一个男人撞在一起。
黑乎乎的巧克力甜筒直接戳在男人纯白色的T恤上,像墨一样渲开,黏糊糊的,看着很不舒服。
左宁薇愧疚极了,连忙打开包,拿出一包纸巾递给男人:“对不起,将你的衣服弄脏了。”
“没事。”男人皱眉看了一眼,理也没理左宁薇就急匆匆地往拥挤的人群跑去,边跑边喊,“让开,让开,我是医生,请让开,病人是发羊癫疯发作了……”
人群快速给他让开一条道,那男人蹲下身扶住发病的小伙子的头,轻轻平放在地上,接着将他的头偏向一侧以防口腔分泌物进入气管,然后解开了小伙子的衬衣最上方的两颗口子。
见小伙子的抽搐并未停止,男人眉心拧做一团,大声问道:“打120了吗?”
旁边一个年轻人连忙说:“打了。”
男人点头,又垂下头去看那小伙子的牙齿,见他牙床咬和在一块儿,男人又再次大声喊道:“谁有手帕或者毛巾,借来用一用?”
围观的人都不做声,现代人还有几个用手帕的。
“我这里有一条方巾,可以吗?”左宁薇将今天逛街时买的一块小方巾递了过去。
那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掰开小伙子的下巴,吩咐她:“将小方巾折叠成几层,塞进他的嘴里。”
左宁薇连忙蹲下身,听从男人的指令,将方巾塞进了小伙子的嘴里。那小伙子虽然处于发癫状态,但对外界的感应并没有完全消失,他像是很反感有东西塞到嘴里,下意识地往左宁薇的手上咬去。
还是那男人眼疾手快,连忙用力掰住了男人的嘴,等左宁薇的手拿开,他才松了手。
“谢谢。”左宁薇感激地看着他。
男人没有接话,全神贯注地盯着小伙子,直到救护车的响声飞驰而来,几个医护人员从车上跳下来,男人才退到了一边,让医护人员将小伙子抬到了救护车上。
小伙子一走,人群很快便散了,最后只剩下左宁薇和那男人尴尬地站在那儿。
左宁薇抓了抓头,瞧着男人胸口那团黑黑的印子,很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将你的衣服弄脏了,多少钱,我赔你一件吧。”
男人低头看了一眼胸口,黑色的巧克力混合着奶油凝固在衣服上,肯定洗不干净。不过……他抬起头,扬眉一笑,很是爽朗地样子:“不用了,我也毁了你一条方巾,算是扯平了。”
“这怎么一样,你那是为了救人,就算要欠也是那生病的小伙子欠我一条方巾。”左宁薇分得很清楚。
男人拿起纸巾,擦了擦衣服,将上面残留的冰淇淋擦干净,然后手一抛,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满不在乎地说:“你又不是故意的,不过一件衣服而已,不用放在心上,再见!”
说罢,转身迎着夕阳,大踏步穿过了马路,留给左宁薇一个伟岸的身影。
这世上还真是好人多!左宁薇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秒,在心中感叹道。
摇摇头,左宁薇从包里拿出手机一看,发现竟然已经5:23了。
糟了,贺翊别又下班了吧,左宁薇急了,连忙拔腿就往隔壁的大楼跑去。
可还是晚了,等她冲进大厅就发现,前台的两个妹子都已经收拾干净下班了,整栋大楼安安静静的,只有清洁工在搞卫生。
左宁薇犹不死心,上前问清洁工:“阿姨,这栋楼的员工都下班了吗?”
清洁工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嗯,五点就下班,早走光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左宁薇就跟被戳了一针的气球一样,恹恹地垂下了头,今天这一趟又白跑了。不过往好处想,她也总算知道了贺翊的老巢,明天可以直接带着首饰杀过来,了却这一桩心事。
但左宁薇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一走,后脚贺翊就带着助理出了电梯。
助理丁然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还在跟他汇报公事。终于将明天的行程汇报了一圈,丁然想起临近下班时接到的前台小曾的电话,连忙抬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镜框,说道:“贺总,今天前台接待了一名女士,自称是左宁薇女士,说是有一件东西要还给你。”
贺翊立即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什么时候的事?为何没通知我?”
丁然立即意识到自己失策了,连忙端正态度解释道:“前台并不认识左小姐,所以将电话打到了行政部,我听说后,本来是想让前台将左小姐请上来的,但听说左小姐已经走了。”
贺翊轻轻点了点头,一张清俊的脸看不出喜怒。
丁然有些忐忑,小声建议道:“要不我跟左小姐约个时间,请她过来一趟!”
贺翊侧目,不悦地睨了他一眼:“不用。”
丁然连忙点头应是,心里却泛起了嘀咕,他实在不知道贺总是怎么想的,似乎很重视左小姐,但明明有对方的电话,也不打给对方,甚至也不把手机留给对方。
想到贺总好不容易似乎对一个女子有了兴趣,上车的时候,丁然冒死进谏道:“贺总,追女孩子得适当放低姿态,投其所好……”高高在上是追不到姑娘的。
贺翊一眼就看穿了他所想,勾起唇嘴角漾开一抹迷人的微笑:“丁然,你好像也没交过女朋友。”
丁然……
不带这么打击人的。
调侃了丁然一句,贺翊难得的解释了两句:“放心,她明天还会来的。到时候让人将她请到28楼,就说我出去见客户了,吩咐秘书明天去买些裕芳斋的点心回来,好好招待她。”
听见贺翊似乎还是不愿露面,丁然不解极了,闷闷地问道:“贺总,我都被你搞糊涂了,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说他对人家姑娘没意思吧,但又让秘书特意去买安城最有名的一家点心铺的点心回来招待人家。说有意思吧,他又一直避而不见。
贺翊扯了扯领结,轻轻地笑了,然后说了一句意味深长地话:“我现在还不能见她,你让秘书处不要接她的任何东西。”
只要他一将《桃夭》拿回来,以后这姑娘都不会再见他了。
现在这样也好,只要她每天看到《桃夭》都会想起他,温水煮青蛙,时间长了,总会在她心中留下印象。
第二十八章
相亲不成,还怼了那相亲男一顿,左宁薇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今晚回去一定没好果子吃。想起老妈更年期阴晴不定的脾气,左宁薇决定今晚还是去好友风岚那里避避风头。
风岚今年研究生毕业,学的是心理学,出来后去了妇联工作。刚上班没两个月就参加了妇联今年举行的“为留守妇女儿童送温暖”活动,大夏天的折腾了近一个月才回来。
两人也好久没见了,这回正好叙叙旧。
一见面风岚就开始不停地倒苦水:“哎,你不知道,那里的蚊子个头有多大,蚊香完全制不住它们。还有那食堂做的饭,经常给咱们加肉,苍蝇肉,可把我给恶心死了,你看我这出去一趟都瘦了十几斤。”
左宁薇偏头看她,风岚这次出去不但瘦了,还晒黑了。
“好了,辛苦了,回来好好给你找补找补,想吃什么,你说?”左宁薇捏了捏她的脸。
风岚抱着抱枕盘膝坐在沙发上,一听这话就来劲了,连忙兴冲冲地说:“好啊,不过我要吃大户,你得请我吃一顿好的。”
左宁薇当然一口答应。
风岚靠在抱枕上,半眯着眼说:“今天就算了,太晚了,不想动,明天吧,正好咱们一起去逛逛街。”
“好啊,我也许久没逛街了。”左宁薇笑眯眯地应下,“不过咱们今晚吃什么呢?”
最后两个人都懒得动,叫了外卖,凑合了一顿。
吃过饭后,洗漱完躺在床上,两人拿着手机边玩边聊,聊着聊着,左宁薇就发现风岚开始走神。
从吃饭那会儿,左宁薇就瞧出来了,风岚这一趟出去回来后,似乎是有了心事。原以为,过一阵就会好,但现在看来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左宁薇将手机放下,拿起大枕头垫在背后,转过头看着风岚:“说吧,遇到什么麻烦了。”
风岚将手机丢到一边,双臂往后一盘,抱着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就是看到了一些事情,感觉有些不得劲儿,你说咱们女人结婚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连恋爱都没正儿八经谈一回的左宁薇没法回答,她瞅了风岚一眼:“好好的,怎么发这种感叹?”
风岚的性格随了她的姓氏,风风火火的,开朗直率,这种多愁善感的模样还真是不适合她。
风岚侧头委屈地看了左宁薇一眼,憋屈地说:“你就不知道,自从我去了妇联后,不知见了多少怨妇痴妇,都快对婚约失望了。就说这次去的那个青山村吧,村子里有个五六十岁的阿姨,老公常年赌博,好吃懒做,喝醉了老打她,还跟村子里的寡妇有首尾,家里什么活儿都那阿姨做。她儿子也是一个德行,二三十岁的人了,做什么事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个定性,最后反过来还要老母亲养他,将这阿姨气得寻死觅活了好几回。你说这样的家庭有什么好留恋的,偏偏领导还叫我去给她做心理疏导,疏导个屁,我直接怂恿那阿姨离婚,结果那阿姨不但不愿意,还将我骂了一顿,领导也批评了我一顿。你说憋不憋屈?”
风岚才出校门,性子还没被社会磨平,保持着校园里的纯真和义愤填膺,只是在这种工作中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妇联这个平台更多的是劝和不劝分。
左宁薇伸手轻轻拍了风岚的肩:“当然憋屈,可是阿岚,你光顾着劝离,离了这阿姨去哪里呢?丈夫家的房子应该是丈夫家的宅基地,很可能是长辈修的,按照村里的规矩,不可能分给她的,她的父母要么是年事已高,需要人照顾,要么已经不在人世了,根本顾不上她。兄弟姐妹也都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谁会愿意长时间的接纳她?没有存款、没有房子、也没有养老保险,她若是离婚了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
风岚听了,嘴角泛起苦笑:“你说得对,离了婚不说村里的流言蜚语,光是去哪儿对她来说都是个大问题。她那么大年纪了,头发都白光了,进城也找不到工作。是我考虑不周,也许我真不合适做这个工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