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意看着货架上五颜六色的糖果,小手不停地指,嘴里跟着哇哇大叫:“要……”
连大姐给他挑了两颗包裹着艳丽糖衣的棒棒糖,笑眯眯地塞到了他的小手里,小声说:“小意,还是妈妈最好吧,你想要什么妈妈都给你买。”
贺翊走过去正好听到这一句,他眉头轻轻一挑,目光落到小意长了一排细细门牙的嘴上,这孩子的牙齿还没完全长齐,就这么随意的吃糖,真的好吗?不怕将来长一口蛀牙。
察觉到有人过来,连大姐立即抱着小意站了起来,眼神戒备地盯着贺翊,见贺翊只是站在架子旁对那些糖果挑挑拣拣,似乎没留意到她先前的自言自语,她稍微放松了一些。
贺翊拿着几个装着糖果的盒子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几眼,似乎很难抉择,犹豫了一下,他扭头看向旁边的连大姐,摸摸鼻子,谦虚地求教:“请问这位大姐,小孩通常比较喜欢哪一种糖啊?”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换了谁遇到这么一个年轻帅气说话又斯文有礼的男人诚心向自己请教,估计都狠不下心拒绝。
连大姐也不免俗,她看了贺翊两眼,指着他左右边的拿一瓶糖道:“那一瓶好,分量大,价格却是这一排架子上最便宜的,别的一瓶量只有这个的一半,价格却比这瓶贵了两三倍。”
说完,连大姐就后悔了。先前母亲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别表现得太小家子气,以免丢了小锐的脸,因为这小区里住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可不是在他们村里。
她抬头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贺翊一眼,出乎她的预料,贺翊脸上没有任何的鄙夷和不屑,他认认真真地看了一眼连大姐所说的那瓶糖果的原料和生产日期,然后将其余的糖果都放回了架子上,回头,掂量着手里的瓶子说:“谢谢你的建议,这是你的儿子吧,长得真俊,跟你真像。”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说小意长得像她,以前出去,那些人看着她带着小意可都是将她当成保姆,完全视她为空气。连大姐开心极了,话匣子也跟着打开了:“这位先生眼光真好,我家小意很乖的,小意,叫叔叔。”
“蜀黍……”小意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听话地喊道口齿不清地喊道。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贺翊伸手轻轻摸了摸小意的头,“叔叔家里的一个小姐姐正好没朋友,小意过来做她的朋友好吗?”
跟小意说完,他又抬起头,笑容满面地看着连大姐,不失热情地邀请道:“大姐,我们家刚搬过来,我老婆一直嫌孩子没朋友,你若不嫌弃,没事可以带小意过来玩,孩子们正好做个伴儿,我家就在倒数第二排,第三栋。”
头一次被人这么郑重的邀请,连大姐又兴奋又紧张,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这衣服也几百上千块一件,是她在村里时想都不敢想的,她并不低人一等。
想到这里,连大姐昂起头,微笑着点头:“好的,我姓连,先生叫什么?”
贺翊胡揪了一个姓:“鄙人姓胡,连大姐,欢迎你和姐夫一起过来做客,哦,对了,姐夫贵姓,在哪儿高就?”
提起这个,连大姐的脸上闪过一抹慌乱。她从得意和开心中回过神来,面上不自觉地露出几分黯然之色,嗫喏道:“连是我夫家的姓……”
在贺翊怀疑的目光中,她说不下去了,匆匆牵着小意的手:“胡先生,我想起家里还煮着汤,胡先生下次见。”
“好,再会。”贺翊扬了扬手里的糖果,笑眯眯地说。
然后他又装模作样的在超市里逛了一圈,等连大姐结完账走了后,他才出了超市,往湖边走去。
左宁薇在手机里听到两人的对话后,顿时有种风中凌乱的感觉。一开始她还为贺翊娴熟的说谎技能和不动声色的套话技巧惊叹不已,等连大姐当着贺翊的面承认小意是她的儿子,又说她夫家姓连后,左宁薇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于是贺翊走过去时就看到左宁薇的一张小脸皱成了包子状,愁眉苦脸的,一副碰到了天大难题一般。
“接着。”贺翊将一瓶冰凉的矿泉水丢给了她,然后将自己手里的那瓶打开,仰头喝了一口,水珠顺着他滚动的喉结往下滑,滚过小麦色的肌肤,顺着锁骨,窜入他微微敞开的衣领中。
打住,美色误人,别看着个帅哥就挪不开眼,杭子骥的经验教训还不够吗?左宁薇连忙别开眼,拧开矿泉水灌了一口,凉意顺着嗓子眼,流窜到四肢百合,消散了暑气,让人的心也跟着宁静下来。
“谢谢。”左宁薇将瓶盖拧上,诚心诚意地向贺翊道谢。他今天套连大姐的话可是帮了她的大忙。否则就她一个人,就凭连大姐认识她这一点,她就别想让连大姐对她说真话,而连大姐的活动范围基本上一直在原山别墅群,没有风岚带着,她连进来的资格都没有,哪还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搞清楚真相。
“客气。”贺翊将瓶子按在栏杆上,抬头望着平静的湖面,复又问道,“都听到了吧,有什么想法?”
左宁薇抿着唇,头痛地说:“不少小地方有同姓不通婚的习俗,尤其是夫妻双方都是同一个地方的人,不知道连家所在的地方是否还保留着这种习俗。”
因为小地方,同一个姓的人家很可能是同宗同源传下来的,所以古时许多朝代有这样的避讳。现代社会因为人口的流动性很强,虽然没那么忌讳了,但连大姐呆的可是超级闭塞的小山村,而且她是十几年前结的婚,那时候人的思想还没这么开放,所以连大姐夫妻双方都姓连的可能性极低。
“有的地方确实有这种习俗。”贺翊也听过,“但也不是没同姓结婚的先例,现在将话说得太死,言之过早。”
左宁薇瞥了他一眼:“可连大姐说的是,连是她夫家的姓,她若是也姓连,何必多此一举的澄清。”
贺翊摊手:“你心中不是有答案了吗?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左宁薇苦笑,一个多小时前她还在劝傅彤叶好好跟丈夫开诚布公地谈一谈,结果现实这么快就来打脸。她回去该怎么跟傅彤叶说啊,尤其是她手里完全没有证据,只有猜测。若是对方倒打她一耙,她反倒成了里外不是人的那个。可若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管不问,她又觉得亏心,对不起傅彤叶和风岚。
“谢谢你,贺先生,让我再想想。”左宁薇咬住下唇淡淡地说。
贺翊的手指轻轻敲着栏杆,转回身,目光像一张网,罩住左宁薇,缓缓收紧:“旁人的事说完了,那是不是该说说我们的事了?”
左宁薇语结,她跟他哪有什么事。果然,她就不该好奇,让他帮忙的。
对上左宁薇闪烁的眼睛,贺翊上前一把,扣住了她的肩,防止她像上次一样又跑路了。
哎,该来的总是躲不过去,说清楚也好,否则总不能回回见了他就跑吧。左宁薇咬住下唇,避开贺翊如有实质的目光,轻声说道:“贺总想说什么?”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怀疑,但左宁薇并不想贸然将自己的底牌泄露出来。否则万一贺翊并不清楚,那自己不是不打自招了。
她愿意好好听他说话,贺翊就很开心了。他放松了对左宁薇的钳制,用最简练的语言将贺家这段离奇的往事道了出来。
贺家祖上曾有一书生,独爱桃花,种植了满园的桃花还不够,每当听说哪里又有了稀奇的桃花问世时,他都会想办法将之买回来。后来一次,他出远门,途径一个村庄,见村民正准备将一株病恹恹快要枯死的百年老桃树给砍了当柴烧,他心生不忍,拿出身上的银两将桃树买了下来,然后又到处寻找救治这棵老桃树的办法。
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他还真将这株桃树给救活了。老桃树枯木逢春,重新长出绿芽的那一晚,书生做了一个离奇的梦。梦里有个白发须须的老者说感谢他的救命之恩,特意送个礼物给他,这个礼物会为贺家子孙指路,让他们能找到自己的心上人,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
清晨醒来,书生也没将这个古怪的梦放到心上。他告别了老桃树,返回家中,正逢家中老母在操办他的婚事,瞧中了好几个女子,询问他的意见,他说婚姻大事全凭父母做主即可。老母希望儿子婚姻顺遂,于是将几个姑娘的画像给他瞧了瞧,书生原本不在意,谁料一见最后一幅画中之人,他就像受到了牵引一般,非要娶那女子,矢志不渝。
婚后,夫妻两人郎情妾意,和和美美地过了好几年,直到孩子生下来后,那姑娘终于然向书生透露了一件很诡异的事情。
在他去提亲的前一晚,那姑娘迷迷糊糊地做了一晚上的梦,梦到一条粉红色的蛇,在她的脸上舔了一口,她吓得猛然惊醒,醒来后,一抹脸上,竟然湿漉漉的,把她吓坏了,当即一病不起,昏昏沉沉,什么大夫来看了都没作用。
本来还有些犹豫的姑娘家,见此状况,唯恐这怪病久治不愈,传出去败坏了家里的名声,当即同意了书生的提亲。自从提亲后,这姑娘的身体竟不治而愈,一天比一天好,等成亲时,那姑娘已经全好了。
听完姑娘出阁前这段离奇的经历,开始书生并未放在心上,哪知当天晚上再次梦到了老头,老头问他是否满意?
书生这才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那老桃树作祟,次日他将这事告诉了妻子。夫妻俩商量后,决定去将老桃树的桃核取两粒回来,栽种在庭院中。后世,果然如那老头所言,此后贺家儿郎的意中人总会以各种离奇的方式遇到那条粉红色的蛇。当初的那个书生在去祭拜了老桃树后,回家给这条蛇取了一个名字—花灵,然后一代一代地传了下来。
听完这段颇具神话色彩的故事,左宁薇久久无言,意外多过震惊。因为她心里早模模糊糊有了猜测,自己的这段奇遇恐怕与贺家人有关,因为她当初就是在贺家老宅外被蛇咬的,后来她设计的《桃夭》是还不错,但远远达不到力压群雄的地步,贺老先生却一眼就相中了,贺翊甚至还无缘无故地把《桃夭》扔给了她。
不过,贺翊说的一点很可疑。他说贺家儿郎的意中人总会以各种离奇的方式遇到那条蛇,而那位最初遇到花灵的贺家先祖的妻子却是被花灵在梦中舔了一口就完事了,事后似乎并无异常,这么说来,贺翊并不一定知道她的这种特殊能力了?
左宁薇有心试探,故意问道:“你那天在餐厅外面故意让我握你的手又是什么意思?”
贺翊无辜地眨了眨眼:“让你感觉我们俩之间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白吓一跳。
不过很快左宁薇就忍不住窃喜起来。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不被任何人知道,贺翊一点也不清楚她的秘密最好不过,她也不用担心万一哪天泄露了被人当神经病抓起来。
最担忧的隐患解除,左宁薇整个人都跟着放松下来,神采飞扬地看着贺翊:“你就因为这么一个几百年前流传下来的神奇传说,追着我不放?贺先生,这都是二十一世纪了,我私以为你不会是如此封建古板的人才是。”
贺翊有点憋屈,曾经他拿来怼他爷爷的话今天全被左宁薇给还回来了。他盯着左宁薇不放,执拗地说:“但你不能否认一点,我们之间确实存在着很强大的吸引力。以前听长辈说起,我心里也是不信的,直到看见你,第一眼我就确认,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一个长相帅气,个子高挑,身材也很棒,浑身散发着荷尔蒙的男人在风景如画的湖边对你倾诉爱意,而你又恰好还是一个24K金单身狗,这还真是一个令人难以拒绝的诱惑。
左宁薇艰难地挪开眼,不去看他那双深邃得像漩涡,一不小心就会将人给吸进去的眼睛,扯了扯嘴角,琢磨着想个什么理由拒绝。贺翊看出端倪,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再次强调道:“不要急着否认,先问问你的心,你真的这么反感我吗?”
双手交握,除了心脏的跳动速度比以前更快一些,左宁薇最大的感受是,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并未“看”到任何香艳的画面。这让左宁薇松了口气,因为有了一次经验,又清楚贺翊并不知道她的异能,她的异能也不会因为跟他接触就无缘无故地消失掉,左宁薇对贺翊的排斥降低了很多。
天知道,自从有个这个异能,每次与异性接触,除非是事先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然她总是觉得又尴尬又别扭。试想,眼睛里对方衣冠楚楚,脑子里却浮现出对方光溜溜地进行着不可描述的事情,这种对比极强的画面多么令人尴尬。
可要让左宁薇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接受了贺翊,她自己都觉得荒唐。因为除了名字和出身,她对贺翊一无所知,谁知道他是什么性情,为人处世怎么样,而且她也不喜欢每次看到贺翊时,身体上的那种强烈反应。
思忖半晌,左宁薇还是决定狠下心来拒绝了贺翊:“贺先生,谢谢你的抬爱,不过我目前并无谈恋爱的计划,所以抱歉了。”
贺翊被她拒绝惯了,这一回她好歹没有转身就跑,还正儿八经地找了个理由给他,也算是有进步了。万里长征好歹跨出去了一步,贺翊在心里自我安慰了一阵,然后轻轻颔首道:“好,我尊重你的意愿,以后不再提这件事了。不过咱们俩好歹也算合作过一次,恋人做不成,做朋友你总不会拒绝我吧?”
左宁薇总怀疑贺翊这是以退为进,不过对方眼神无辜,而且人家确实也帮了自己两回,她总不能翻脸不认人吧。算了,只要她坚定立场,贺翊迟早会铩羽而归的,就像以前那个董事的公子一样,追了半年,见她不为所动,就撤了,没人会一直追逐一份没有回应的感情。
左宁薇只得应下,笑道:“有贺先生这样一个朋友是我的荣幸。”
贺翊有些不满左宁薇这疏离的态度,不过今天已经算是他认识左宁薇以来最大的进展了。未免太过急切引起左宁薇的反感,他只能见好就收,微笑着邀请左宁薇:“既然来了,要不要去湖对面的花园里坐坐?”
湖对面不就是他家吗?左宁薇连忙摇头:“时间不早了,我再不回去风岚就要来找我了,贺先生,再会。”
两人分道扬镳,左宁薇满腹心事地回到了傅彤叶家。
刚一进门就看到风岚笑眯眯地走了出来,冲她竖起了大拇指,小声赞道:“宁薇,真有你的,还真是个误会,我表姐和大表姐夫和好了。”
她的话刚落地,一道清脆飞扬的声音就从客厅里传了出来:“风岚,宁薇回来了吧,快请她进来。”
光听这声音,左宁薇就能感觉得出来,傅彤叶的心情很好。
下一瞬,傅彤叶容光焕发地走了出来,站在白玉台阶上笑眯眯地看着左宁薇,虽然她脸上的肉没有丝毫的减少,身材还是那么臃肿,但整个人的精神面貌却完全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