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有很多人,冲着枣花酥来,爱上竹筒饭的。
这倒不是重点,重点是,林静好的订单,自此就开了路。
要不是这个婚礼,她还真没注意到,夹在84到85年中间的这个鼠年,是个双春年,因为有两个立春,所以大家都赶着在这一年赶紧把亲事给订下,否则就要再等一年,这年头年尾啊,喜事特别多。
裁缝厂的厂长大手笔,摆了富贵席,又弄了点心来,别人家比不上,但是也不想太差了去不是?左右点心也不贵,左右也没有裁缝厂去的人那么多,花个几块钱还是有的。
再说了,枣花酥枣花酥,那枣子馅儿做的,就是早生贵子,这彩头多棒啊!
于是,她的摊位在经历了裁缝厂的一场洗礼之后,又因为别的排上了长龙。
“我儿子八号结婚,我想订点枣花酥摆席。”人群后头有人喊。
林静好滚着竹筒饭的手一停,果然是有一就有二,虽然做订单很累,但是她还是扯着嗓子喊了一句:“要多少个啊?”
这一嗓子原本没事,但是没想到炸出来好几个人,那排在后面的大多数都是妇女,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喊着。
“我先来的好不好,我儿子也是八号结婚,我也要订做枣花酥!”
“你们别挤啊,都走开点,我儿子六号结婚,比你们都早,让我在前面。”
“都不要抢我的好彩头,明明是我先来的,没看我在队伍前头吗?”
……
凡是订单,林静好来者不拒,毕竟不是天天都要加大量,只需要集中在一两天,抛开累不谈,她绝对是做的过来的。
没办法,要说婚礼,这个如果是广告位的话,那一定是时代广场上的LED大屏幕,现在还是给钱还让她上,不上不是人啊!
邻里邻外,亲朋好友,来来去去不少,爱吃的自然还会过来买,生意也自然会越来越好。
好记点心,这个名字第一个在县城上响亮起来,却是因为成为了婚宴第一点心,凡是结婚的,少不了要去买上一些,不为别的,也是为了个好彩头!
林静好看着手里面这一堆订单,笑眯眯的全部都写了好日子,一个一个的排放整齐,做好一个,就撕掉一个。
在她眼里,这不是订单,而是萌萌哒的毛爷爷啊!
也有个不好的地儿就是,因为订枣花酥的人比较多,所以林静好出摊的时候尽量都带着竹筒饭,枣花酥的数量急剧下降,搞的报刊亭的王大爷有一天想要重温那枣花酥的味道,却被告知,没有了……
第二天还是没有。
第三天还是没有。
行吧,最后他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只好叹一口气说:“我是不是要找我老伴儿来,在结一次婚?”
所以,之前为什么只爱竹筒饭,抛弃枣花酥呢?现在心里痛了吧,吃不到了吧?
“要说啊,几天不吃,还真的有点想,那甜甜腻腻的味道,算了,再给我来一个竹筒饭吧。”王大爷摇了摇头,还是掏出来一毛钱拍在三轮车上,有的吃总比没有强。
林静好摇了摇头,然后就掏出来了最后一个甜的给她戳上签儿,这会儿已经很晚了,摊子前面就剩下了王大爷一个客人,他已经收了报停,这会儿就是准备回家。
林静好也不着急,慢悠悠的收拾着,等她收拾妥当,王大爷那边刚好也吃完了,倒是没有见他着急走。
“明儿早上能带点枣花酥不?我那个婆娘念叨了好几天呢,我这都没买回去,又该闹腾了。”王大爷叹口气,唉,早知道就不告诉她枣花酥了。
现在可好,吃到了吃不够,吃不到了还要闹。
“行,明儿给您带。”林静好点点头,也怪她,这几天订单太多,枣花酥实在是坐不了那么多,出摊的时候有富裕的就带,没有就暂时没带了。
“行,回头你大爷那不争气的儿子结婚,也要买上它一大笼子!”王大爷听了这话,心口的石头落了地,说完哼着小曲儿就走了。
林静好笑着摇了摇头,好在那波枣花酥的客人已经被竹筒饭征服,把煤炉灭了,就听那王大爷的小曲儿没了音儿,不一会儿说了一句:“哦,你说的是枣花酥,往前走,那有个公交站,点了个煤油灯的就是了。”
他声音不低,林静好老远就听见,然后看见王大爷给人指着路,那人听了她的话,忙点头,快步就朝着林静好的摊位走了过来。
走近后,她先是打量了一下林静好的摊位,又细细的瞧了瞧林静好的招牌,确定了没错之后,才问:“你们镇上结婚,摆席都是从你这儿订的点心吗?”
看她有些狐疑的神色,林静好笑道:“枣花酥都是从我这里订做的,其他的点心我不太清楚。”
那人听闻点点头,然后又说:“听说吃了你的点心,不爱吃饭的孩子会自个儿吃饭,生了的怪病都能治好?”
“我只是个卖点心的。”林静好又笑着说。
她听了林静好的话,眼神里头有些失望,好一会儿才又说:“我是隔壁镇上的,上次来你们县城上参加婚礼,吃到了那个什么枣花酥,都说吃了你的点心,能治病……我就想来试试。”
“哪能治病呀,那都是碰巧,大娘您要是治病,还是得去社区医院。”林静好赶忙摆摆手,她这儿又不是道馆,治病跑到这里来干啥?
“算了……你还有枣花酥吗?我想买一些回去。”她说。
“今天卖完了,明儿您早点来,或许还能赶上。”林静好把笼屉掀开给她看了一眼,今儿她是真的卖的干干净净,就连竹筒饭都没了。
“那这样吧,我从你这儿订三十个点心,明天过来拿,成不成?”她又看了看林静好的招牌,确定了她画的是同一个点心,才又说。
“我这个枣花酥是煎着吃的,你要是提前来拿,我只能给你生的,耐放。回去你自个儿要在铁锅上抹了油,一个一个煎透了才行,煎好了放一夜,味儿肯定不好,现煎好吃。”林静好看了看张美兰,和她说着。
隔壁县城,这一来一回的也要两个多小时,要是纯粹做好带过去,那都得凉,何况是提前一天呢。
“你就给我生的吧。”她也不计较,话回的很是果断。
等那大娘走了,林静好这才回过味儿来,她的生意都做到邻镇去了?还有那些吹牛逼的传言,都传到邻镇去了?要不是见过大风大浪,她估计都得腿软一下,毕竟吹出去的牛逼,不好圆啊。
第二天,那大娘果然来了,她这次不是夜里赶来的,最后一班公交车刚走,她就从那路口拐了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个不高的姑娘,头埋得的很低,衣服穿得很宽松,紧紧地跟着那个大娘,肩膀还有些一耸一耸的。
她停下来,压着声音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姑娘的头低的更低了,大娘脸上的表情也不太好,缓和了半天,才朝着林静好走过来。
“三十个做好了吗?”大娘大概是刚才置了气,这会儿和林静好说话也不太客气,模样有些凶神恶煞的。
“做好了。”林静好掀开笼屉,看大娘还拿着个笼屉,就接了过来,把所有的枣花酥整整齐齐的摆在上面。
“妈,我不想吃……我恶心……”旁边的姑娘就好像是蚊子叫一样,细细的声音和旁边的大娘说,还没说完,就跑到不远处的树坑那儿,猛吐了一回。
“你给我闭嘴。”大娘立马就黑了脸,远远就指着姑娘吼了一嗓子。
就好似没听见,林静好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连忙把装好的笼屉递给大娘说:“都装好了,三十个,回去煎着吃,蒸着吃都行,您看您自个儿喜好,一共三块钱。”
大娘点了点头,接了笼屉,利索的掏了钱,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那个姑娘,然后就带着人朝着来时的小巷子走过去,嘴上还说:“我还不是为了你和我肚子里面的孙子?你都吐了三个月了,一点不见好!”
那姑娘低着头没说话,林静好也当没听见,把煤炉的火灭了,就见两个人消失在那巷子口。
这腊月的订单最多,过的也最快,林静好每天都不得闲,除了睡觉的时间之外,不是窝在茶几前面和张美兰做枣花酥,就是在厨房里面蒸木桶饭,她觉得自己就快要和着糯米枣泥融为一体的时候,腊月总算是剩下了最后两天。
这两天已经没了订单,大概是日子不好,迎亲大队的热闹气儿总算是消了,不过她也觉得有点可惜,这来年没春儿了,怕是婚宴的订单就会少上很多。
数了数这些日子赚的钱,短短一个多月,竟然攒下来了小一百,林静好瞧了瞧锅上那一笼屉蒸好的竹筒饭,还有满满的几笼屉的枣花酥,每样拿出来几个,装在小铁盆里面,然后放在炉台上面盖严实,就和张美兰带着出了摊。
这是年前的最后一次摆摊,早就和一些老顾客说好的,那些忙着攒年货的人,路过这边的时候,都会带上一两个回家,毕竟这过年期间,是吃不上了,回老家的回老家,就算不回去,难不成你指望人家大过年的给你摆摊啊?
虽然今儿厂子上已经停了工,但是还是有不少人在公交车站这儿围着买点心吃,有那么几个回村里头过年的,都买了生的枣花酥,没让林静好煎,说是要带回去,让村里头的人也尝尝,这一买就是十来个。
林静好也乐的卖,她卖着轻松。
至于小红那个吃货,也是扫了不少回去,翠翠则是又批发了一通,可怜了最后从班车上面下来的大胖小子,等他的赶到的时候,竹筒饭都只剩下两个了。
旁边的王大爷本来还想吃上一个,结果看胖小子那口水都挂在嘴边了,算了,他跟孩子抢什么,摇了摇头,舍不得舍不得的回了报停,左右等不了几天!
但是林静好觉得有点可惜,胖小子啊,她今儿是瞧不见那天的表演了。
“我妈还说晚上来,晚上她也没什么号来的,这啥都不剩了。”胖小子吃完最后一个,把签子丢在林静好准备的垃圾桶里面说着。
“初八我就出摊了。”林静好笑眯眯的和他说。
“你可说好了啊?”胖小子问她。
“嗯,初八一准出摊。”林静好把东西都收拾好,她这就准备回去了。
除夕那天,林静好还是和往常起的一样早,她细细的把钱数了一遍,都码好,落在一起,然后拿出来三十块钱,递给吴艳芬说:“姥,这钱您拿着,这段时间我们接了不少单,您一直在帮忙,不能白忙活。”
这是她一早就想好的,要是没有吴艳芬,她那些订单,全都接不下去,全靠着吴艳芬的帮忙,她才能订单摆摊两不误。
“你这是干啥,不把姥当亲人了!”吴艳芬板着脸,她们母女给她生活费,她不愿意收,她们硬塞,于是就收了。
林静好和张美兰虽然住在她这儿,但是平时的活那是没少干的,她也轻省不少,这帮个忙,还要给钱了,她能不生气吗?
看吴艳芬是真的有些不高兴,这钱林静好就没有强推给她,而是换上笑脸说:“姥,是我不好,这样您看行不行,也过年了,今天百货大楼还开着呢,我带着您,我妈,咱去买身新衣服穿。”
她是有些欠妥了,原本想着给钱让吴艳芬去买些喜欢的,结果她忘了她这个姥,虽然看着温和,但是气性也大着呢。
瞧着她卖乖的样子,吴艳芬的火下了大半,到底还是跟着一块儿去了百货大楼。
年前一天了,百货大楼里面的东西也不算太多,她们一人买了一身衣裳,又给吴艳芬买了一身新衣服一双新鞋,林静好还给张宁刚带了一条皮带,过年,怎么能少了礼物。
张宁刚直到晚上才回来,厂子里面人都走了,但是他还得善后,等他打了二两酒回了家,年夜饭都已经做好了,一家人都不着急,就等着他,这一桌的大鱼大肉是她们下午一块儿做的,这会儿好些已经凉了,林静好又拿回去热了一番,这一顿饭也算是吃的有滋有味。
感慨最多的是张美兰,吃完饭和张宁刚少喝了一杯,拉着吴艳芬的手直淌眼泪,嘴里头嘟嘟囔囔的,张宁刚有些不知所措,把酒全拿开,不一会儿他自己都喝了。
林静好瞧着这一屋子人,坐在靠边的沙发上吃着下午买回来的水果,心里面也有暖暖的,这年过的,没有春晚,没有炮仗,但却异常温暖呢。
歇了两天,林静好就想着怎么把她的小摊儿升级一下了,趁着张宁刚也放假,她说了一下她自个儿的想法,再带上张美兰,三个人一块儿动手,就把她的小三轮车改成了一个小摊位。
她老早就有了这个想法,只是收拾的话,首先肯定是要花不少钱的,也好在年底赚了一笔,她也可以稍微搞搞,用木板子把整个三轮车都包起来。
三轮车的中间是腾空的,外面的木板到林静好的腰间那么高,在放煤炉和笼屉的地方挖了两个一样的圆洞,林静好把东西塞进去,不大不小刚刚好,一个露出来竹筒饭的笼屉,一个露出来铁盘。
把材料都放进去,林静好又找了两个木棍,在上面定了一个木板,木板上面依旧写着她的招牌语,在瞧瞧下面的木板空空的,林静好也干脆的添了些画上去,这下她才点了点头,难看的地方都挡住了,现在看着洋气多了。
这几天过的还真的有些无聊,不用去炒馅儿,也不用泡糯米,林静好这几天的主要任务就是喂家里人,结果这大鱼大肉的吃了不少,把家里人都喂圆了一圈,吴艳芬嚷嚷着不让林静好做饭,她觉得行动都没有以前那么利索了。
掰着手指到了初八,林静好摸着黑爬起来,发现张美兰已经在厨房里面,瞧见她走进来,张美兰说:“想着要出摊,睡不着,就干脆出来多包几个枣花酥。”
林静好笑着走过去,把煤气打着,其实她也睡不着,盼着赚钱呢。
今年过年过的晚,早上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冷,林静好和张美兰推着三轮车慢悠悠的走到公交站,然后照常把竹筒饭放到位置上面,铝锅盖在木板上面,又把铁板摆上去,刚好嵌进那个圈里头,附近撒了水,也烧不着。
王大爷哼着小曲儿从摊儿面前走过去,又倒了回来,这过了个年还有抢位置的?以前咋没有见过这个摊儿?正准备让人离远点,为他的竹筒饭保留一席之地,就看见了林静好正在擦铁板。
“哟,是你啊,这三轮车哪儿去了?”王大爷看见林静好,也就没了赶人的心思,先摸了摸兜,嗯,没忘带钱。
“改造了一下,看着好看些,没有那么乱。”临近扶了扶车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