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冬冷笑一声:“这哪里是运粮,完全是在结伴出门踏青啊!照这个速度,还得十多天才能到吴国。”
“属下去叫他们走快些?”陈福问道,“只是这样就少不得要露宿荒野了。”
“那就扎营!”聂冬道,“去对高安说,七日内必须抵达吴国!”
陈福脸色却有些犹豫,“方才属下从那些商贩口中得知,吴国已有山匪纷纷出没……”谁料话未说完,聂冬却咦了一声。
“吴国不是仗打的男丁都快死了四分之一吗?这些山匪是哪里来的?”
“据说是去年大旱活不下去的人,入山落了草。”
古代当兵可不像现代需要各种政审证明你身家清白才能入伍,古代军队里一向是鱼龙混杂,因为“充军”这一条,里面还会有各种罪犯。聂冬两眼放光,这哪里是匪徒啊,全部都是兵源有没有!
“不过是些宵小之辈,我侯府的侍卫还用得着怕这些人?”
不是聂冬自视甚高,博陵侯留下的遗产中,属这些侍卫最为宝贵,他们几乎是按照职业军人的模式来培养的。在侯府里,他们每日可以获得充足的营养。加上博陵侯又是一个喜欢刺激运动的人,特别钟爱看侍卫们之间相互殴打……阿呸,是搏斗,所以这群侍卫的武力值也够看。更别提博陵侯是从负责皇帝警备的卫将军职位上退下来的,他自己的侍卫,完全就是比照禁卫军来训的,而秦苍这些侍卫头子们,比起禁卫军里的精锐也不逊色,说不定还要技高一筹。职业队单挑业余队,除了碾压聂冬想不到其他词。
过了三日,商贩们纷纷离去。运粮官们的身上则多了不少银子和一些小玩意儿,都是商贩们给的孝敬。
“以后我侯府出行,也可以将这些人带一程。”聂冬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陈福道:“侯爷是觉得他们可怜吗?”
“这倒不是。”聂冬道,“他们随本侯走,本侯给他们提供了安全之所,理应要给孝敬。只是这词儿听得太刺耳了些。”
陈福垂着头,心里有些忐忑,总觉得老侯爷要说些什么惊世骇俗之语。
“不如就叫做保护费好了!”聂冬道,“简单又明了!他们交钱,本侯则保障他们的安全,免得这些人跟着队伍畏畏缩缩的,反而耽搁行程。”
“保护费……?”陈福心中皱成了一团,意思是对的,可这词儿听着也太白话了,堂堂侯府要向商贩收保护费,那侯府成什么了?
“陈福啊,你知道什么是商人吗?”聂冬突然问道。
陈福摇摇头:“属下不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句话用在商人身上是一点都不错。”聂冬笑道,“他们最喜欢用含糊的言语去糊弄别人,可偏偏又喜欢旁人对他们直白。所以以后若有商贩随行,直接对他们收保护费,这些人反而会更加安心。”
“恕属下斗胆一问,为何侯爷如此重视这些人?”陈福颇为不解。士农工商,这些商人只比那些贱籍、奴仆、戏子强一些,让他们走官道已是天大的恩赐,用得着如此顾忌他们吗?
聂冬沉默了一会儿,逆着历史去提高商人的地位终归不妥,可历史也通过无数的经验和教训过他,如果轻视这个群体会带来怎样的灾难。商人,还可以换个方式称呼他们——合法的情报家。尤其是在战争这种特殊的时刻,在没有手机、电脑、无线电等一切现代通讯工具的辅佐下,走南闯北的商贩们的所见所闻,是聂冬获得吴地消息的重要来源之一。这些想法,陈福是不会理解的。聂冬换了个方式道:“此时还敢去吴地的商贩们,多是缙绅家里的掌柜们。现在对他们客气些,在乐捐之时,那些个缙绅士人也好多捐一些。”
“原来如此!”陈福心服口服地叹道,“属下目光短浅,竟没想到这一层。”
聂冬说完后也挺佩服自己的,竟然能瞎掰出这么个理由出来,说的他自己都信了!果然急着去见女王大人的时候,连智商也跟着提高了吗?
陈福传达了老侯爷的意思后,高安立刻加快了前行的速度。石凤臻等博陵府衙之人看的心惊胆战,忍不住道:“高大人是想快些去驿站歇息吗?”
“谁说我们要去驿站了?”高安道,“每一个驿站都进去住上一晚,等咱们的粮草送到了,这仗也打完了!”
“可是……刚才陈大人还说这吴地内有山匪啊。”
“堂堂朝廷士卒还需惧怕几个山匪?”高安大手一挥,“石大人不必多说了,本官已决定,七日内必须抵达吴国!”
石凤臻急的想跺脚,等看到驿站时,高安果然没有下令休息。众人一路走到天近黄昏时,这才开始扎营。
“这荒郊野岭的……”石凤臻跟在高安身后,“那些粮草要怎么安置?”
高安轻蔑的扫了一眼石凤臻:“看来石大人对我博陵很不放心啊
“下官不敢。”石凤臻连忙赔罪,“只是运粮乃大事,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高安不想和这文官做多纠结,不多时,博陵侯府的侍卫们便将营地扎了起来,全部是按照禁卫军行军的标准来的。石凤臻看呆了,他只知道这次的护卫们大多是博陵侯府的人,原本还以为只是些花架子,没想到这一个个竟比博陵大营派来的士卒们更有能耐。
“不用担心夜袭吗?”石凤臻问道。
高安恨不得给他翻个白眼:“不用!”
“这不太好吧……”石凤臻道,“虽说只是些山匪,但也不能大意。高大人,您……”
“你也知道那些人是山匪啊!”高安被他烦得要命,“饭都吃不饱的人,晚上能看得见吗?!”
前面的吵闹声,惹得聂冬都想出去看看。陈福笑了笑:“那位石大人正在向高安建议多增加人手去守夜。”
听到这话,聂冬也无语了,直接道:“别理他!”胡萝卜为什么带着胡,那是从西域传来的,一开始中原是不产的。聂冬来这里这么久了,也没见到胡萝卜这玩意儿,加上营养不良,夜盲症在这个时代是很普遍的。看都看不见,想夜袭,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让高安在寅时末提高警惕。”聂冬吩咐道,“所有的侍卫,都必须在那时起身!”
黎明前后,天似明未明,似亮非亮,才是最危险的时刻。聂冬一行倒是安全的渡过了这一晚,正如他所想,只要山匪脑子里装的不是豆浆,都不会轻易来抢官粮的。
没有驿站的那套迎来送往,众人的洗漱穿戴的速度极快,卯时初刻,便已拔营出发。
晨曦中,林间还弥漫着淡淡的雾气。突然被一个男人激动而兴奋的声音打破这里的宁静:“老大,这里竟然有个娘儿们!”
“不好!是山匪!”向导麻利的爬起身,“霍姑娘,我们得赶紧走。”
霍明明看一下这山林:“还不知他们有多少人,去林间深处!”
“哟,小娘儿们还跑了!”
打仗后,女人都是稀罕物,这些人哪里肯放过送到眼前的肥羊,立刻策马追了上去。
霍明明回头看了眼,低声道:“带我去密林深处的羊肠小道!你们上前,我殿后。”
“姑娘不可冒险!世子有令,在下一定要安全护送您去博陵!”
“冒险?”霍明明微微挑眉,“我从来不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听我的,带路!”
第六十章 追击
“快追,不要让她跑了!!”那些人眼睛都绿了,见霍明明身边还有侍从,断定这肯定是从吴国逃难出来的富家女子,一旦抢到不仅是人,说不定有金银,急的立刻骑上马追上去。
“姑娘低头。”一个侍卫突然扭过身,一把长弓拉到满弦,长箭带风,嗖的一声,锭在了横出来的树干上,虽然没射中人,却给那些追击者带来了不小的惊吓。
“妈的,身边竟然带了护卫!”
“哈哈,这肯定是条肥鱼!”
同伴们更加兴奋,“兄弟们加把劲,抓了那女人,晚上好好爽一把!”
而霍明明此刻同样两眼放光:“你竟然能在马上控弦,你叫什么名字?!”
那大个子还是头一次被女子这般问,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在下乃世子的近身侍卫寇天佑。”
“好勇士!”霍明明由衷赞了一声。
这段时间她快要被北疆的骑兵虐出内伤了,如今难得看到一个吴国本土骑兵,激动之情难以言表。只是这样的人都是世子的近身侍卫,可见是精锐中的精锐,人数一定不会很多。陈泽倒是个有义气的,派了近身侍卫来送她去博陵,不枉她当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带着这个傻世子从北疆逃回来。
策马疾驰的人并不能多话,风声不断从耳边侧过,越到深处,地势也越来越窄。寇天佑道:“霍姑娘,你在后面实在是太危险了,趁这里还有路,赶紧到前面来。”
“前面已经没路了吗?”霍明明大声问道。
“前面太窄了!”向导急促道,“霍姑娘你赶紧过来!”
谁料却听得后面的霍明明不急不忙的回了一声:“很好。”
“霍……”寇天佑还未说完,霍明明指着前面道,“继续往前跑,不必管我,快看前面没有高地!”
身后的追击者看见他们跑向林间深处,高兴得哈哈大笑:“他们慌不择路了,兄弟们跟我……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惊得林间飞鸟不断振翅。
精铁锻造的三棱箭簇死死的插在胸前,那人从马上轰然坠下,受惊的马匹不住嘶鸣。而不远处的女人正放下手中的弓,脸色如常,头也不回的立刻策马狂奔,那一箭好似凭空而来一般。
寇天佑等人惊住了,谁料霍明明却道:“那人应该死不了,俗话说三箭如一刀,我的箭虽是铁制的,但我力道不大。”说完,颇为羡慕的看向了寇天佑那一身强壮的肌肉。
寇天佑忙道:“姑娘武艺之高,在下前所未见。”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那个突然出现在中军中的“少将军”。寇天佑没有见过“少将军”长什么样,但听说那位“少将军”的箭法颇高,几乎可百里穿杨。
“接着!”霍明明突然从马上的行囊里拿一只有小碗口一般粗的木杆扔了去。
寇天佑反手一接,满脸疑惑:“这是……”
“长-枪。”霍明明道,“改良后的,方便携带的那种。”
摘掉那木杆前面的竹套后,长-枪那尖锐的枪头顿时映入眼帘,枪杆被制成了伸缩制,虽然消弱的它的稳定性,但胜在方便携带。俗话说三箭不如一刀,三刀不如一枪,哪怕是改良后的长-枪,一旦刺伤人,其杀伤力比刀剑更甚。
再回头一看,霍明明手里亦有一杆。
“有备无患,没想到竟然用上了。”霍明明笑了笑,将还未拉长的长-枪暂时拴在马背上,“寇壮士,等下与我轮换张弓,我们吓唬吓唬那些人。”说完,又是转身一箭,还未从刚才惊吓中回过神的人立刻勒马躲避,谁料霍明明却只是做了个样子,连弓都没拉满,更没什么铁箭射来。
“狗-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