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大不敬的想法,她不能再想下去了。
次日雪已经停了,京城戒严。
路征还没回来,周暄惴惴不安。直到临近午时,周暄才得到确切的消息,皇帝驾崩了。
驾崩了么?周暄有些茫然,亦有些许哀伤。
虽说君王如父,她没见过皇帝,对皇上也没多少感情。可是,得知一国之君去世,仍难免无助忧伤。
幸而她的亲人都还安好。
昨夜,兴国公协同禁军首领率领禁军冲进了皇帝寝宫,“请求”皇帝将皇位传于二皇子。
皇帝当场咯血,大骂兴国公“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在一旁侍疾的田贵妃披散着头发,一面哭,一面夺了柄剑,就往自己兄长身上刺。
这一刻她真是恨极了自己的哥哥。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你这是要逼死我们母子啊……”
明明皇帝让晋王就番的旨意已经下了。她细心伺候皇帝,皇帝也允了她,将来可以随着儿子到封地去。
届时,他们母子可不就要无忧无虑了么?
所以,尽管皇帝病后,常发脾气,她也收敛了小性子,格外认真细致。
可偏偏她的好大哥,竟做出这等谋逆之事!这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她知道他大哥心比天高,她也知道,她大哥多半不能成事!
自古以来,谋逆者虽多,可真能成事的,又有几人?
而且皇帝既然已经下了命令,岂会没有准备?
田贵妃几乎是拼了命地要护着皇帝,杀自己哥哥。
她不知道她这么做,能不能换回她儿子的一条命。
田贵妃这一举动来的突然,兴国公还真给她刺了一剑。
不过,紧接着,田贵妃的后颈就被人用剑鞘敲了一下,软软地倒在地上。
等东宫太子亲卫队前来救驾时,现场乱糟糟的,皇帝田贵妃晕倒,兴国公受伤…………
这一场闹剧很快结束。
是夜,皇帝驾崩,临终之际,拉着太子的手:“二,番……”
太子心头酸涩,眼泪大颗大颗地掉。
直到他向父皇保证,二弟依然会按原旨就番,他不会伤害田贵妃母子。皇帝才合上了眼。
他已经知道了今夜发生的事情的始末。田贵妃确实是与此事无关的,况且方才护着大行皇帝,也算让人动容。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作为成功者,有资本大度一些。
他和二弟的关系一向都还好。立储的旨意下来后,他们兄弟就开诚布公地谈过。
二弟说的很清楚,只想带着母亲就番。
二皇子身边有太子的人,对他这番话,太子是有些相信的。
只是,太子有些奇怪的是,他之前得到消息,二弟被兴国公的人邀请到府上,为何今夜却始终不见二弟的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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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发生的事情,泾阳侯府很快就知道了。
宋愈很意外,他记得不是这样啊。
确切地说,从皇帝开始下旨立储起,就不大对了。
可是,他没有多想,因为对他而言,变得太多了,这也就不算什么大事了。
在林樾蓉看来,这一切在意料之外,却又委实是在情理之中。前世不就是这样么?只是前世没有兴国公作乱这一出。
可是她不是提醒过田学思了吗?怎么还会这样?
林樾蓉不知道田学思会怎样,也不知道兴国公府会怎样?
她甚至是在怀疑,她的提醒会不会起到了反作用?
她无法从田学思口中得到答案了,因为很快又有新消息传来。
田学思将自己关在书房,一把火烧了书房。
兴国公谋逆当场被诛,然而当去兴国公府捉拿同党时,却只见满天的火光。
……
太子听到消息,愣了一下,摆了摆手,没再说话。
新帝继位,很快大赦天下。
周暄以为,路征会松一口气。然而,路征却依然很忙碌的样子。
而且,她看得出来,他在担忧什么。
她终是忍不住问他:“征征有什么烦心事?”
路征握了她的手,回道:“是晋王。”
“晋王怎么了?”周暄不解,“不是说兴国公一事与晋王无关,而且田太贵妃护驾有功吗?”
“晋王失踪了。”
“什么?”
是的,晋王失踪了。
皇帝驾崩数日,新帝也早已声明晋王无罪,可是谁都不知道晋王去了哪里。
第107章 尘埃落定
新帝甚至怀疑,那日田学思在书房内纵火*,是不是另有阴谋?
那尸体已被烧焦,辨不出人形来。
莫非那竟不是田学思而是晋王?
新帝也不知道自己内心究竟是什么感觉,只长长叹了口气,再次下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田太贵妃近来伤心欲绝。
大行皇帝过世,她娘家哥哥被诛,侄儿自尽,亲生儿子又下落不明。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就像是个噩梦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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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大行皇帝下葬后的第二十一天,晋王才再次出现。
立即有人带他去见了他的皇兄——刚继位的新帝。
晋王也不多话,纳头便拜,口称万岁。
新帝悄然松了口气,和颜悦色,问弟弟这些时日去了哪里,又说起父皇驾崩,兴国公反,田太贵妃卧病在床等等。
兄弟俩相对而泣。
良久,皇帝才挥挥手,让弟弟去祭拜父皇探视母妃。
晋王领命谢恩。
儿子归来,田氏好歹算是有了盼头,身子渐渐有了起色。
——之前想过很多很多,但是在儿子失踪期间,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儿子没事就好。
权势、富贵……什么都是不相干的,只有儿子平平安安,那才是最要紧的。
因为先皇的旨意,田氏养好身体后,新帝就下旨让晋王去封地就番了。
新帝对这个弟弟没什么意见,只是新帝的生母朱太后对田氏母子毫无好感。兴国公又曾作乱,间接造成先帝的驾崩。
如今又要让他们母子如愿去封地就番么?
真放他们前去,岂不是成了鱼入大海?
更让朱太后耿耿于怀的是,先帝在世时,他们夫妻帝后失和,先帝宠爱田贵妃以及其所出幼子。——虽然最后先帝没犯糊涂,依然立了皇后嫡子为太子。但是那么多年的冷遇,让朱太后很难不生出怨怼之心来!
初时,朱太后以为晋王回不来了。那田氏,失了夫君,又失了兄长侄儿,儿子又下落不明,正是生不如死……
谁想现下她不但儿子回来了,还能到封地去就番!
朱太后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一向重规矩的朱太后一时之间,也忘了后宫不干政的古训,劝说儿子,切莫为了仁德的虚名,放虎归山,酿成大错,云云。
新帝哭笑不得。他何尝不知母后心里的怨念?但此事,一来是父皇临终前的遗愿;二来,他已经是胜利者,大方一些又有何不可?三则,虽然母亲与田贵妃当年如何如何,可是他和二弟这十多年的情分不算假。他们远没到那种你死我活的地步?
不让他就番,怎么办?
杀了他们母子?不可行。毕竟他已经下旨说明晋王无罪,田氏护驾有功。天子金口玉言,不好反悔。
将他们拘在京城?新帝摇了摇头,若如此,他还怕生出其他事端来呢。
就这样吧。
先帝给小儿子的封地是个富庶之地,虽不给小儿子最高权力,但足够他一生衣食无忧了。
老实说,在储君未立之前,新帝一直以为父皇偏疼二弟,会将皇位传给二弟的。甚至是在太子受封仪式之后,新帝还曾以为父皇会反悔。
所以,当先帝拒绝兴国公,不改初衷,直至驾崩。新帝才确定父皇的心意。
他已君临天下,他不介意对二弟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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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对去就番一事,没有任何意见。皇帝允许他带上母亲,他更是高兴。
只是,临别前,他去面见皇兄,说是有一件事,要求皇兄帮忙。
新帝呆了一呆,半晌才缓缓一笑:“何事说来听听?”
这个弟弟能求他什么?总不会是后悔了,不愿意去就番了吧?
“父皇过世才两个月,按说这话臣弟不该提。只是,只是……”晋王咬了咬牙,“臣弟有一事,想求皇兄成全。”
“说!”
“臣弟想娶万安伯家的姑娘为妻!”
“谁?”皇帝愣了愣,好一会儿脑海里才隐约有了个人影。“万安伯?林家?……不对啊,万安伯家的姑娘不是成了泾阳侯的夫人么?”
新帝在做大皇子时,对京城的不少事情都有耳闻。
晋王这才道:“万安伯家还有一个姑娘,说是身体弱,一直养在京郊的庄子上。”
此刻晋王气息匀了,说话也顺畅了:“不敢欺瞒皇兄。当日父皇病重,舅舅使人要臣弟过府,说有要事。之后……”
之后,兴国公便将自己要做的“大事”告诉了外甥。晋王当即拒绝,为人臣,为人子,怎么能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但是,兴国公早已准备多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