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为后——鹊上心头
时间:2018-04-18 13:27:39

  乍一听的时候付巧言只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这是好事,陛下后宫空虚,实在是不太好看的。”
  兰若灰褐色的眼眸深深注视着她,似乎在看她到底是如何想的。
  付巧言大大方方叫她瞧,总也没有旁的心思。
  兰若也跟着笑:“还是姐姐忠心。”
  付巧言转眼换了个话题:“这些日子天也冷了,我实在是怕冷得很,过些日子再来寻你对弈可好?”
  兰若又拿刚才那眼神去瞧她,直看的付巧言偏过头去才说:“姐姐太客气了,那便等三月开春,再寻姐姐出来玩吧。”
  两人这样客气几句,就各自回了屋里。
  倒不是付巧言事多,她是绝对不敢请兰若进她屋子的,相对的,兰若也从来不请她。
  她们都站在一条线外,遥遥看着彼此,哪怕是日日对局聊天,也从来不越界。
  对于付巧言来说,兰若的心思太难猜,她也懒得去猜,她们不是姐妹,不是朋友,只是同住一院的邻居而已。
  停了小院里的隔三差五“友好会晤”,付巧言好生在屋里躲了几日懒冬,在直到二十日那日傍晚时分,一个身影打破了长春宫的宁静。
  后来付巧言总是能记起那一日微雪晴天里的暖阳,薄薄的一层细雪飘落于天地间,发出细微的簌簌声。
  一把有些熟又似有些陌生的嗓音在长春宫后殿外响起:“宣长春宫付淑女,今夜石榴殿伺候。”
  付巧言一惊,她还没回过神来,倒是晴画忙跑去打开门,笑嘻嘻的同院中的黄门行礼:“多谢沈哥哥,辛苦了。”
  沈义这会儿已经换了另一幅样貌来,只见他穿着枣色黄门官服,腰戴如意香囊,他身量比去岁时见要高了不少,已经是青年的样子了。
  只是因着黄门的身份,还是面白无须,十分的唇红齿白。
  他是宁城宁大伴的干儿子,惯常的御前行走,乾元宫的中监沈伴伴。
  如今在这长信宫,论谁都要给他面子。
  晴画手里送出去的荷包比去年的沉了一倍有余,沈义在袖子里轻轻一掂就摸出了路数,他进了这边偏殿,打眼就看到桌上摆了个朴素的白瓷瓶子,瓶子里只一支桃树新枝,给屋子里添了几分绿意。
  沈义有如今地位,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付小主总是这般客气,我这是听说,今日您的名可是皇上特地点的。”
  他这话说的又轻又快,屋里只付巧言听清楚了。
  付巧言笑笑,也柔声回他:“有劳沈伴伴了。”
  沈义没再说这事,只严肃吩咐:“晚膳后会有小子们来接小主,小主记得披上斗篷,外面落了雪冷得很呢。到了石榴殿小主也莫怕,那边有管事姑姑在的,她说什么您听什么便是了。”
  “多谢沈伴伴提点。”付巧言踟蹰片刻,还是问,“那晴画……”
  沈义摇了摇头:“小丫头就跟家里待着吧,那边有宫女伺候您。”
  付巧言点头表示知道了,又要谢他。
  沈义忙后退两步,走到门口说:“小的这就回去了,在这先祝小主前程锦绣。”
  “多谢你吉言。”
  等他走了屋里一下就静了起来,付巧言呆坐了好久,才被晴画激动的声儿惊醒:“小主,这是皇上……第一回 招幸?”
  付巧言如玉般的脸微微泛红,她抿着嘴笑了一声,又觉得自己有些不太矜持:“是呢,前几日,也没听说叫了谁。”
  晴画一下子跳了起来:“小主,我赶紧给您烫晚上的衣服吧,今个选哪身?”
  这一年宫里按着四季也给她们做了许多衣裳,只是样式花纹都没得选,能合身就已经很好了。
  付巧言舍不得老穿去年淑妃特地给她做的那几身衣裳,没怎么下过水,颜色依旧鲜亮如初。
  只她身量高了些,上身一对兔儿比去岁丰腴不少,再穿那几身衣裳就显得有些紧了。
  紧却有紧的美妙来。
  付巧言想了想,还是说:“还是那身曲裾吧,那身料子最好。”
  料子确实最好,也最衬她身形,层层绽放的衣领下是饱满的玉峰,这样一身衣服穿在身上,比去年要更美妙婉约一些。
  她这一年来紧着吃药,起色也好了很多,这水红的胭脂色穿在身上,衬的小脸微红,泛着羞涩的光。
  实在是很美的,就连晴画都看呆了去,喃喃不自语。
  付巧言有些犹豫:“要再戴上耳珰否?”
  晴画想了想,倒是说:“别了吧,我记得当时尚宫局的姑姑教,伺候皇上的时候是不能戴金银器物的。”
  付巧言刚才是太高兴了,一下子忘了这茬,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坐在榻上叹了口气:“我想什么呢?只怕是因为娘娘吧。”
  是啊,因为她是淑妃娘娘特地送的,所以荣锦棠刚要涉足后宫,第一个选的就是她。
  她最忠心,也最稳重吧。
  不选张欣瑶选了她,这个付巧言捉摸不透,很快就不再纠结这事儿了。
  晚膳比以往哪一日都丰富些,有微辣的萝卜炖小羊肉,咸中带着甜的玉米烙,有冬日里难得一见的素炒萝卜叶,甚至还有一小盆酸菜豆腐汤。加上往日里很少有的豆沙八宝饭和两合面枣糕,今天的伙食甚至比过年那天还要好些。
  伙食这么好,付巧言晚上却不敢多吃,她怕太紧张在御前失仪,实在就白白浪费了今日的机会。
  倒是晴画吃的分外满足,她捧着白瓷小碗喝酸菜汤:“小主,回头我把八宝饭和枣糕都给你留着,明日里咱们用小炉子偷偷烤了,也好吃的。”
  她这贪吃样子倒是把付巧言逗笑,也就没那么紧张了。
  过了晚膳没多久乾元宫那边就派了人来,外面雪已经很大了,鹅毛大雪似点亮了漆黑的夜,付巧言站在门口远远看着天上的月,风雪中的月宫似要比往日明亮许多。
  来接她的不是沈义,是个面生的矮胖黄门,因着今日外面雪大,敬事房特地叫了二人抬的小轿,正等在院里。
  付巧言除了这一身衣裳旁的什么都没敢带,坐在轿子上摇晃着往乾元宫去的时候冻的直哆嗦。
  长春宫离乾元宫并不远,走宫道也就两刻钟的路,这会儿坐了轿子仿佛更快一些,付巧言只觉得眨眼功夫就到了。
  青顶小轿从乾元宫的偏门进入,一路绕过皇上住的乾元宫后殿太极殿,最后走到西南角一个不大的偏殿前。
  外面黄门尖细的小嗓响起:“小主,到了,您瞧好脚下。”
  轿子的青色棉布轿帘被打开一条缝,冷风夹杂着白雪一拥而入,付巧言呼出一口白茫茫的雾气,弯腰钻出轿子。
  她只挽了最简单的飞云髻,头上一丁点头面都无,只用水红的锦缎系了个芍药花。
  那矮胖的黄门伸手虚扶了扶她,引着她往偏殿去:“小主,这边请。”
  付巧言匆匆扫了一眼偏殿的牌匾:石榴殿。
  石榴象征着多子多福,这偏殿的名不言而喻。
  付巧言只觉得一颗心砰砰跳个不停,她快步迈进石榴殿里,迎面而来的暖风妥帖了她紧张的心,一个四十几许的姑姑正站在门口,肃然看着她。
  这一位从来没见过,不是太后娘娘身边的贴心人,也不是淑太贵妃原来景玉宫的,现石榴殿如果是她管着,想必是出身尚宫局。
  长信宫里不光是公主娘娘们身边的姑姑大宫女有些手腕,尚宫局里有能耐的人物多了去了,平时不显山露水,只你不经意间就让她上了位。
  如今这一位,就从那么多姑姑里脱颖而出,成了石榴殿的管事了。
  她是八品管事,付巧言只是九品淑女,到了她跟前是要行礼的。
  付巧言也不含糊,规规矩矩向她行了小福礼:“姑姑安好。”
  那姑姑看上去实在是有些严肃过头,倒是没怎么为难付巧言,只说出来的话带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劲儿:“我姓甄,你叫我甄姑姑便是了。在石榴殿里规矩多,小主得好好听着,省得弄错了不好看。”
  付巧言乖乖应了声诺。
  甄姑姑领着她往里屋去,继续说:“待会儿沐浴更衣,你便只还这一身穿戴。”
  她说着上上下下打量付巧言,连一双手也没放过,拉着就袖子看了几回,好半天才冷哼一声:“你倒是懂事,身上没有犯忌讳的物件,下次也还这样办吧。”
  付巧言不是个喜欢同人计较的人,她只说:“都是姑姑教导的好。”
  嘴甜巴结一句又吃不了亏,何苦与人置气。
  甄姑姑脸上这才舒缓了些:“行了,你也是陛下以前的老人了,只记得待会儿要听话,疼了是不能喊的,要说谢陛下赏赐,这些都不用我再教你吧?”
  付巧言脸上微红,使劲摇了摇头。
  甄姑姑见她这春风妩媚的样子,心里不由腹诽:“难怪陛下指了名要她,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
  石榴殿这边也是三间的样式,一边是给娘娘们沐浴更衣的温室,一边是承幸的寝殿,这会儿温室里已经有小宫女等着了,付巧言见里面热水已经备好,回过头来谢甄姑姑:“多谢姑姑。”
  甄姑姑点头,又道:“行了,赶紧去洗了干净,仔细着些,一会儿陛下就要过来了。”
  这一回付巧言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洗的了,难得泡澡的时候没体会到什么放松来,一双手更是有些颤抖。
  等到她这边打扮完去了对面的寝殿,更是不知道做些什么才好。
  石榴殿里的人倒是很会布置,这边烧着一点烟气都无的金丝碳,暖暖烘着亮堂堂的屋子。
  屋里最显眼的要数当间那张架子床,黄花梨的底子雕刻着百子千孙图,实在是精致得很。
  架子床上已经摆好了柔软舒滑的千丝缎被,付巧言小心翼翼端坐在上面,像去年那样等待荣锦棠的来临。
  屋里暖烘烘的,她坐了一会儿就有些迷糊,直到一把低醇的嗓音惊醒了她。
  “这身衣服你倒是喜欢。”
 
 
第54章 真好
  付巧言猛地睁开眼睛, 一个高大英俊的身影便钻入眼帘。
  仿佛一年都没有见过他了, 记忆里那个清俊的儒雅少年已经寻遍不着, 如今在她眼前的,是这个通身气派威仪的少年天子。
  付巧言赶紧站起身来, 遥遥向荣锦棠行了礼。
  不站起来还好,这般一起身她就觉出些不同来,荣锦棠这一年又好生长了个子,两人这样面对面站着,他硬生生比自己要高出大半个头来。
  付巧言盯着他黛青常服上的盘龙暗纹,脑子里一片空白,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了。
  荣锦棠是沐浴过后才来的,忙碌了一天, 这会儿正是最放松的时候。
  他一进门就瞧见少女穿的还是去岁那件十分引人的曲裾,正迷迷糊糊地半睡半醒。
  荣锦棠有些想笑, 又有些莫名其妙的怀念。
  大概是因着当年那一夜从付巧言房里离开的突然,且这一年来他并未涉足后宫,午夜梦回里却总是在回味她散落的水红曲裾里一抹鲜嫩的红来。
  雪白的肌肤仿佛能闪着光, 让他好生回忆了许久。
  但他是个比隆庆帝更要会坚持和隐忍的人,他想为父皇守孝一年,便能这般认真坚持做到。就算再是少年冲动, 也绝不往后头走一步。
  越是能忍的人,也越不会委屈自己。
  所及今日宁城问他要招幸谁,是翻牌子还是指名,他毫不犹豫地指了付巧言。
  或许试过了, 就不会再日日惦记。
  他这般想着。
  “宫里没做新衣给你们?”
  他确实觉得付巧言穿这一身好看,但瞧她衣袖都有些短了,腰身也更紧致,不由皱眉问。
  付巧言这会儿才渐渐回过神来,忙福了福道:“回陛下,有新衣的,只妾心喜这件。”
  这是她第一次称呼荣锦棠为陛下,也是第一次自称为妾,她下午的时候还在忐忑怕自己说不出口,结果到了荣锦棠面前一切就自然起来。
  她确实是他的妾。
  荣锦棠轻声笑笑,他走到床边,长臂舒展,一把搂住了付巧言。
  他的手很热,十分有力气,轻松地环着付巧言的细腰,两个人一下子便紧紧贴在了一起。
  付巧言满脸通红,她从未离一个男人这样近。
  荣锦棠的另一只手也没闲着,他扯了两下把付巧言的腰带解了下来,让她一身曼妙的衣裙顿时四散开来。
  付巧言羞的不知如何是好,一下午鼓起的勇气都用光了,她把头埋进荣锦棠宽厚有力的肩膀上,不敢睁开眼睛。
  那一双大手温暖着她的身,付巧言恍惚间似听到荣锦棠的笑声,随即就被他按倒在柔软的锦被上。
  一开始付巧言其实是很疼的,那疼仿佛随着血液浸染她五脏六腑,她觉得自己仿佛失去了什么,可迷茫里又觉得得到了什么。
  她还记得姑姑跟她说,要说“谢陛下恩赐”,可她太疼了,太难过了,真的什么都讲不出来。
  付巧言只能努力喘着气,不让自己憋死过去。
  后来似乎是好了一些的。
  荣锦棠大概是觉出来她疼,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直到那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是因为疼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她不得而知。
  荣锦棠心里难得升起些怜惜来。他在宫里长大,什么样的女人都见过,他是天生的皇子龙孙,现在又是真龙天子,在他的前半生里,除了面对母亲和妹妹,从来都没有怜惜过任何人。
  可看小姑娘眉目微皱地看着他,温热的眼泪顺着她已经沾染上胭脂色的脸颊滑落,疼了又不敢喊的样子,他很难得地生出些异样情绪。
  荣锦棠低下头,在她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好姑娘,一会儿就不难过了。”他低声安慰着。
  这一声也确实是管用了的。
  后面情况好了很多,两个人都是有些畅快的,直到半个时辰之后,荣锦棠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付巧言喘着气,还是呆呆看着荣锦棠。
  荣锦棠冲她笑了笑。
  他长发如墨,眸似星辰,红唇如丹,这一笑色若春花,让付巧言心里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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