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生得这个样子,恐怕宫里头的女人们才是占便宜的那个。
付巧言不知道为何想到这事儿,也轻轻笑了笑。
她脸上还有汗水和泪水,眼睛红彤彤的,其实说不上是最美的时候。
荣锦棠又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
女孩子的脸很软,细嫩光滑,上面细小的绒毛扫着荣锦棠有粗糙的指腹,带起一股别样的温存。
荣锦棠喘了口气,翻身坐起没有再去看她。
可能是忍的时间太长了吧,荣锦棠这样想着,今天确实是畅快极了。
然而再是畅快,他也不能继续在石榴殿里待了。
荣锦棠匆匆吩咐:“你且好生安置。”
他边说边披上外袍,就要着急离开。
付巧言忙爬起身来,忍着疼要伺候他更衣。哪怕自己身上寸缕未着,她也不能让皇上自己动手做这事。
“皇上,妾来吧。”
荣锦棠把她推倒在床上:“不用你来。”
付巧言这次不好再起来了,她用锦被裹住自己,怯怯道:“陛下,妾,给陛下做了双袜子,不知可否……”
她的声音还带着些沙哑,荣锦棠细腰带的手顿了顿,他没回身,只说:“那下次就带过来吧。”
荣锦棠很快就走了。
付巧言躺在锦被上,紧紧闭上眼睛。
其实也并没有那么不可以接受,或许是因为许久之前就见过他,被他救过命,也很欣赏他堂堂人物,到了今天她竟有些小小的庆幸。
到底是丰神俊秀的人物,如今,也算是她的夫君了。
付巧言只觉得眼角有些湿润,她只少少休息了一会儿,就挣扎了起身穿好衣裳。
头发实在乱的不成样子,她也没有力气去打理,简单编了长长的辫子披在身后。
付巧言轻手轻脚推开门,打眼一瞧就看到甄姑姑站在那,面无表情看着自己。
“姑姑安好。”付巧言推门的手一抖,紧着就是问安。
甄姑姑看起来是有些吓人的,但说出来的话还算体贴:“小主辛苦了,已经让小黄门跟外头等,让他们紧着送你回去歇息。”
“多谢姑姑。”
甄姑姑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小巧的铜手炉,轻轻塞进她手里:“外面冷,小主暖暖手。”
付巧言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她向甄姑姑又行了小礼,便自己披上斗篷出去了。
外面果然还是那顶青帘小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手炉暖和,回去路上付巧言倒是没觉着冷,等到了长春宫里,付巧言回了寝殿才松了口气。
晴画一直没睡在等她。
见她面色平静,忍不住笑了:“小主大吉。”
付巧言也笑了。
晴画眨眨眼睛,只觉得付巧言这样子一笑跟以前有些不同了,或许是灯光太过温存,她身上的那种柔美越发迷人,似陈年老酒开封,隐隐散着醇香的味道。
“小主,你比以前美了。”
付巧言正在换衣,没理她胡言乱语。
刚在石榴殿她没敢留下来沐浴,石榴殿的甄姑姑也没问她意愿,倒是晴画贴心,小炉子上给她备了热水,这会儿刚好可以简单擦洗。
付巧言自己躲在屋里,解开衣裳瞧自己,看了一眼就满脸通红。
她忍着羞意把自己打理干净,换了一身小衣躺在床上。
宫里给妃妾住的大多是架子床,因为屋子里通了地暖,倒不觉得冷。
她闭上眼睛,告诉自己很晚了要早些休息,可每每刚要入睡,荣锦棠带着汗珠的英俊脸颊就闯入眼帘,搅得她一宿都没有睡好。
次日清晨,一道温暖的光驱散了小屋里的黑夜,付巧言揉着眼睛半坐起身来,刚要招呼晴画就听外面小黄门尖细的嗓子。
“赏长春宫付淑女,碧玺桃花簪一对,水红亮地纱两匹,芙蓉纱两匹。”
付巧言没成想这么早就来了赏赐,她匆匆忙忙下了床,刚一站起来就觉得浑身软弱无力。
晴画这会儿已经十分会答对宫里这些事了,听见她动静忙进了屋来,飞快帮她拾掇干净才去开门。
“哥哥对不住,都是丫头起得迟,还望哥哥不要见怪。”
晴画一张嘴就是道歉,手上也没闲着,一边去拉那小黄门,一边往他手里塞荷包。
付巧言其实算是荣锦棠几个淑女里很有身家的,虽说另几个是皇后给的,张欣瑶以前也是淑妃的宫人,只淑妃对她还是比旁人要好。
那份细致和妥帖,旁的淑女是肯定没有的。
这一点付巧言是很肯定的,给她准备了衣服不说,头面首饰一样不少,银钱上其实看起来装点不了脸面,却最实在。
付巧言敢让晴画这样打点,也是想让自己好过一些。
都是陌生人,凭什么人就要照顾你?
有了银子就不慌了。
那小黄门原脸色还有些青,一摸到荷包就笑了,说出来的话也很客气:“主要是小的来得早,小的恭喜小主了。这赏赐的事儿可是皇上特地吩咐的。”
又是皇上特地吩咐,又是皇上昨夜里单独指名,乾元宫的黄门们比外面的精怪多了,付巧言哪怕只是个淑女,现在也是皇上眼里的贵妃。
管他以后皇上喜欢谁,且眼下看中她就行。
上心不上心就是不一样。
谁知道将来是个什么局面?有能巴结的自然要巴结一句,当然也要看对方是不是通情达理。
小黄门把箱子往付巧言屋里搬,一边还在解释:“如今张大伴那里实在忙,要不然他要亲自过来的,还请小主不要记挂心上。”
付巧言温和一笑:“哪里,张大伴贵人事多,怎好打搅他。”
小黄门送来了赏赐,也不说停下来喝口水,客气几句就走了。
剩下晴画高高兴兴打开箱子,先是给付巧言看了那对簪子,又去摆弄那四匹布,最后才从箱子底摸出个小包袱来:“小主,还有东西。”
晴画没敢自己打开,捧着送到付巧言跟前。
付巧言刚还在看那芙蓉纱,这会儿也顾不上了,忙打开包袱。
这一件刚才小黄门可没有说,肯定不是什么凡物。
晴画踮脚去看,结果就看到里面包了两本书,她不识字,顿时就有些泄气。
只是书啊……
然而付巧言看了这个,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仔细抚摸那书上的细腻的纹路,露出一个美丽至极的笑。
真好,真好。
有了实在的恩宠,日子过得就有些别样了。
先不说对面兰若怎么想,只这几天的一日三餐都能看出些端倪来。
宫里头的人都是听声讲话的主,不说八面玲珑,起码当年寒暄的劲儿总能拿得起。
这几日来晴画每每从膳房回来,小脸都通红通红的,肯定是得了好听的话。
付巧言看了几日觉得有些不好,这才点她:“你且稳重些,过两日换了其他淑女侍寝,你可别跟我哭鼻子。”
晴画笑嘻嘻,倒也是通透:“只怕到时候他们又要冷哼着给菜,见天的鼻孔朝天,就不怕饭勺子戳眼睛里。”
付巧言一下子就笑了。
晴画顿了顿,凑到她跟前:“你说陛下……”
“这话可不是咱们能讲的,”付巧言摇了摇头,没让她多言,只说,“去把帕子拿来,我来瞧瞧你最近偷没偷懒。”
“小主,我什么时候偷懒过!”晴画皱起鼻子,却还是老老实实捧出帕子给她瞧。
这几天付巧言是没工夫管晴画的。
她刚得了两本书,正不亦乐乎。
也不知是不是有淑太贵妃的手笔在里面,这两本书实在是很对付巧言胃口。一本是前朝六扇门最有名的一任门主宋欣的刑侦断案著作《珍断集录》,一本是早先文学大家钟文涛唯一流传下来的改编集本《山海经言》,这两本书都很厚,内容是付巧言从未接触过的,她实在是如获至宝。
她先看的是《珍断集录》,连每日对晴画的绣工指导都停了。
好不容易看她终于有功夫搭理自己,晴画赶紧问了些小的针脚问题,这才松了口气。
再这么看下去,小主怕都要忘了皇上这个人了。
可能是付巧言乌鸦嘴,过了八九日的样子乾元宫那里又有人来后宫,这一次招的却是孙慧慧。
因着孙慧慧同她没住同一宫,还是第二日晴画去领膳的时候才听说,回来就皱了脸。
“小主,都是你瞎说,你瞧这次是那个厌娘娘去了吧。”
晴画很不喜欢老爱欺负人且骂过付巧言的孙慧慧,私下里给她起了个“雅称”,讨厌的厌,厌娘娘。
每次付巧言听这称呼都要发笑,今天却有些笑不出来。
这是正常的,宫里不都是这样吗?她安慰自己。
“你呀,也就咱们自己宫里说说,出去可千万别说漏嘴。”
晴画乖巧地点点头,两人用过饭,就自己去忙自己的去了。
果然如付巧言所想,之后的两个月里荣锦棠把剩下的两个淑女一人招幸了一回,就没再继续了。
他应当是很忙碌的,一两个月都来不了后宫一次,倒是十分的勤勉。
付巧言也不知道外面都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几位被分封的王爷都还没去封地,太妃们也依旧住在宫里。
四月初的时候,宫里开始忙碌起选秀来。
这一次是大选小选一起,因着先帝大行宫里放出去好多宫女,这一次有了新的娘娘们住进来,是得补充些人了。
大选比小选要严苛得多,太后和淑太贵妃都要亲自操持,才能保证选进来的妃子们个顶个的美丽动人,大方得体。
这一选怎么也得热闹一两个月,因着跟付巧言也没多大关系,她也便没怎么关注。
倒是突然有那么一天,大约已经春暖花开了的时候,沈义又来了长春宫,这一次是叫的付巧言。
其实她已经很久没去关心荣锦棠招幸谁了,她发现关注这件事会让她书都读不好,绣活也做不好,而关注后她其实也改变不了任何事,还不如过她自己的,何必见天给自己找不痛快。
心里想开了,她就觉得畅快许多,认真交代了一番晴画不要再去打听这个,就把这事放下了。
今日里突然又被叫了,付巧言也只是稍稍有些愣神,随即就开始翻箱倒柜找衣服。
水红曲裾是好看,但也不能次次都穿,新鲜只一次就行,再多就真没意思了。
只宫里给做的衣裳都很单调,她知道淑女们人人的都一样,哪怕在普通,她也变不出更新的花样了。
要不,只靠脸吧。
付巧言这样想着,倒把自己逗乐了,一个人倒在床上笑个没完,惹得晴画去催她:“小主你快些选,待会儿就烫不出来了。”
最后还是选了今年尚宫局给新作的春衣,一身嫩黄的袄裙。
第55章 主位
要说喜爱, 付巧言自己是更喜欢袄裙的。穿在身上舒服方便, 比曲裾好行动得多。
只不过她既然应了淑妃的话, 就要努力做好荣锦棠的妃子,要忠心于他, 关心于他,让他高兴开心。
“这么说来,我也真的还很敬业。”付巧言看着晴画烫衣服,自言自语道。
因着去乾元宫侍寝是不能带金银器物的,所以她又找出两条嫩黄的发带来,给自己打了个精致一些的双环髻。发带上绣着迎春,长长点缀在脑后,显得十分清纯可人。
晴画帮她换好衣裳, 上下打量一番,使劲点了点头:“小主, 你可真会打扮。”
其实这身袄裙并不合身,上衣有些宽大,显不出她纤细的腰来, 下裳的马面裙倒是绣工精致,层层漫开迎春带着春日里的盎然生气,只是腰那里太松, 只能用腰带再紧紧束一圈才不往下掉。
这会儿正是四月底五月初的样子,这一身用了暗纹十三丝罗,穿在身上透气又不冷,实在是很得宜的。
付巧言换好衣裳, 又去捧了书读,这一次却没怎么读下去。
她心里暗怪自己心浮气躁,却也没勉强自己。
这么忙活一会儿也到了晚膳时分,晚上的饭食依旧很好。除了她爱吃的青椒南瓜,还有一碗肉末蛋羹,甚至给她单独上了一盅山药乳鸽汤,晴画端回来的时候还热着,冒着清甜不腻的香味。
付巧言吃的高兴,竟生出些古怪的满足感来。
她其实真不是个贪心人,日子过的安稳丰富,就很知足。
用过饭不久就有小黄门来请。
这次还是上回见过的那个矮胖的小黄门,因着天气好,所以是没有轿子的。
付巧言出去的时候只披了春日里用的小披风,挡挡风而已。
“小主这边请,这次要走得快些,要不就得晚了。”
她们这样的下三位妃嫔都没有轿子可坐,自己走到乾元宫就有些远了,不能让皇上等,只能快点走。
索性付巧言身体康健,小黄门在前面健步如飞,她也一直跟得上。
那小黄门见付巧言也未生气,笑着说:“小的名换李信,小主叫我小李子便是。”
付巧言客气点头:“李黄门。”
李信摸着袖子里付巧言刚给的小荷包,想了想还是说:“石榴殿的甄姑姑看着面冷,人其实挺好。”
这句好他卖不卖给付巧言都无所谓,说一句石榴殿管事姑姑的事,谁也怪不了他。不过付巧言也不能不承情,只笑说:“多谢李黄门指点。”
李信也没再说别的,两个人一路上都快跑起来,不到两刻钟就到了石榴殿门口,竟比上次坐轿子快了不少。
付巧言也是许久没这样走过,停在门口直喘气:“哎,李黄门你走的太快了些。”
李信见她脸都跑红了,也有些不好意思:“下回小的早些过去,小主记得提前收拾好。”
付巧言点头,就着他打起的珠帘走进石榴殿。
这里同上次一丁点变化都无,只甄姑姑换了一身赭石的罗衣,显出些许不同。
“姑姑安好。”付巧言照例向她行礼。
甄姑姑点点头,冷着脸道:“付小主心里通透,我是省心的,里面热水香露已经备好,小主且舒坦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