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为后——鹊上心头
时间:2018-04-18 13:27:39

  “陛下个子长得太快,我都快追不上您了。”她笑着说。
  一阵风儿拂过,把她话中的笑意打着旋地吹开,飘在梅花树下。
  荣锦棠在斗篷地下找到她的手,紧紧握在手里。
  他其实今天忙了一件大事,一个人在书房里斟酌了很久,最终还是想按心里的想法办。
  只是这会儿气氛正好,他竟有些迟疑,怕现在说出来小姑娘要用不好晚膳了。
  “你也高了些,刚去文墨院那会儿更是小小一个。”
  付巧言不太乐意了,她道:“我哪里小了?我可跟红缨差不多个子呢。”
  说起顾红缨,荣锦棠心中一动,他又生起另一个主意来。
  他问:“跟顾家的那个还一起玩?”
  付巧言点头,笑道:“红缨人很好的,也会玩。”
  荣锦棠心里头安定了些,他道:“你知道她同楚云彤关系好吧?”
  “她是说过的,她们两个是总角之交,只我跟楚昭仪没怎么讲过话,不知道她为人如何。”
  为人如何……跟顾红缨半斤八两,都奇怪到叫他一句话不想讲。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付巧言能跟顾红缨玩到一起,不过顾红缨心性不坏,能陪着小姑娘高兴也算是功劳了。
  荣锦棠见晚膳还没布好,便有些犹豫不决,他看了一眼小姑娘带笑的表情,还是下定了决心。
  只要把这一步迈出去,以后的路就好走多了。
  他搂过她的细瘦的肩膀,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纵使冷风轻拂,也不叫她受半点寒凉。
  “有件事,想同你商议商议。”荣锦棠斟酌了一下语句,温柔道。
  付巧言还没意识到他的紧张来,笑道:“陛下请说。”
  荣锦棠道:“翻了年,是要祭祀的。你也知道除夕要祭祖,初一祭天,初二是祭地。”
  付巧言的心一下子狂跳起来。
  她想起身从他怀里离开,却被他死死扣住,动弹不得。
  “陛下……”
  荣锦棠捏捏她的手,沉声道:“你听朕讲完。”
  付巧言没有吭声。
  “今日礼部和钦天监都过来一起商议祭祀的时间和规格,今年的祭祀是母后主祭的,那时候西六宫还没主位,因此后宫是没有人去的。”
  “可明年的祭祀,你们就要去了。”
  荣锦棠声音很轻,却异常的沉稳。
  付巧言有些慌,她的手心都出了汗,可荣锦棠却是下定了决心,还是道:“当然明年主祭还是母后,母亲也会在次席,但是我想让你跟在母亲后面。”
  “祭祖时没有那么多仪式,但是初二祭地,我也希望你去撒种。”
  “陛下!”付巧言惊的声音都变了。
  她挣脱他的怀抱,慌张找寻他的眼眸。
  荣锦棠低头看着她,目光坚定,表情严肃,他是认真的。
  “陛下……我,我!”付巧言平生第一次结巴了。
  荣锦棠握住她的双手:“我会叫顾红缨和楚云彤跟在你身后,你不用怕,好不好?”
  虽然一直以来付巧言都隐隐觉得他对她的期望很大,可她从来都没想到他期望的这样大,这样重。
  祭祀素来隆重,也一直是皇室最重要的年节。
  之前的几十年一直都是王皇后主祭,也一直都是贵妃娘娘撒种。
  贵妃是宫里孕育子嗣最多的宫妃,她来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稻谷丰收,再合适不过。
  王皇后大度,也从来都没跟她争过这个。
  可如今付巧言人微言轻,甚至还未有子嗣,叫她率领其他平级的妃子跟在太后身边,还叫她一个未曾妊娠的宫妃去撒种,这本身就很难然人不多想。
  他对她的期待,她今日里第一次有了直观而清晰的认知。
  荣锦棠郑重问:“好不好?”
  付巧言迟疑了。
  她甚至不敢去看荣锦棠的眼睛,在之前那次谈过后,她确实更积极去处理宫事,也做得得心应手,可在今天之前的她从来没意识到,他对她的信任这样重。
  重到她甚至都不敢轻易去答应,怕破坏了这份难能可贵的信任。
  荣锦棠重新把她搂在怀里,当她没有立时答应的时候,他心里头莫名就踏实了。
  如果不是满心为他着想,换了任何人都要欢欣鼓舞地答应下来,那毕竟代表着旁人无法企及的荣耀。
  “傻姑娘,真是傻姑娘。”荣锦棠拍了拍她的后背。
  “多好的事儿啊,犹豫什么呢?”
  付巧言哑着嗓子说:“还不是怕给陛下丢脸。”
  年年祭祀隆重,一旦出了差错,史书上记得就是他的是非。
  她想叫他做千古留名的圣君,不想叫他有任何污点。
  荣锦棠低声笑笑:“怎么会呢?我的傻姑娘聪明着呢。”
 
 
第110章 同意
  大约是心里头压着事, 付巧言难得晚上胃口不太好, 只用了几口就用不太下。
  荣锦棠见她已经发呆不动筷子了, 心里也跟着百转千回。
  他其实没多少细腻心思,到底是国事繁忙的少年郎, 哪里有时间儿女情长。
  付巧言一贯贴心稳重,平时也从来都不叫他操心,是以他就总觉得她坚强果敢,不会胆怯和彷徨。
  如今这样一看,她也还是十几岁的少女。
  可能祭祀的事对她来讲太过隆重,以至于她左思右想,还是没想出个结果来。
  但荣锦棠也并没有特别着急。
  他觉得就算再忐忑,她最后也会走出这一步。
  每个人的第一步都难。
  出生以后的蹒跚学步, 张口所讲的第一个字,启蒙时通读的第一本书, 到他们长大成人后蹒跚走出家门,踏入广阔天地。
  当年他继位皇帝时是如何表现的呢?其实那会儿的他也一直都睡不着觉。
  这么想想,小姑娘今天的表现已经很是沉稳了。
  毕竟那时候的他已经跟着上了好久的早朝, 也参与议政,对朝政上的事是多少熟悉些的。
  等他想明白这些事,才发现自己也停了筷子, 就跟付巧言面对面发着呆。
  周围的宫人们谁都不敢说话,气氛一下子就沉闷起来。
  荣锦棠笑了笑,亲自给付巧言夹了一小块蜜汁鱼块:“好好吃饭。”
  付巧言“哦”了一声,这才埋头用起饭来。
  虽说是知道吃了, 却还是不如往常顺畅,吃一口停一会儿的叫荣锦棠看了直皱眉。
  他瞧了一眼站在一边不知所措的晴书,吩咐道:“给你娘娘上些好克化的,催她用了。”
  付巧言平时用膳一向省心,晴书伺候她惯了,很是知道她爱用什么,但也不会叫她太过偏食。
  主仆两个这么合作很久,从来没出过问题。
  只是今天,付巧言实在是很不在状态的。
  得了陛下的吩咐,晴书才胆子大了些,小声在付巧言身旁劝着。
  这一劝,她用膳就快了许多。
  荣锦棠松了口气,拖拖拉拉用完晚膳,两个人也没比往日用的多,荣锦棠轰走了宫人们,领着她进了屋去。
  付巧言坐在他身边,下意识要去倒茶给他。
  荣锦棠按住她的手,亲自斟了两碗热茶,推了一杯到她面前。
  “晚上冷,就不出去散步了,吃一杯解解腻。”
  付巧言乖乖捧起茶杯,一碗热茶下肚,四肢百骸都热起来,她才渐渐恢复神智。
  她一抬头,就见荣锦棠坐她对面笑着看她。
  他的眼眸漆黑漆黑的,付巧言甚至能从他眼睛里看到自己。
  那个有些彷徨的、不知所措又不想拒绝的女孩。
  她突然低下头,捂住脸,小声问:“我是不是叫陛下失望了。”
  荣锦棠看她都不敢抬头了,心里头软得一塌糊涂,大概以前她总是很自然很果断的做到了他所有的期望,所以这一次才显得那么特殊。
  每年的祭祀关乎太多东西,所以她慎重地左思右想,还是没有拿出任何结果。
  荣锦棠都不知道要怎么去哄她,他甚至想说“就这样吧,明年再去也行”,但每次话到嘴边,他又觉得很不甘心。
  只有她配站在那个位置,他并不想要任何人顶替她。
  荣锦棠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自己去岁的事讲了。
  总也要叫她知道,面对这样的大事,人人都会紧张,人人都不能果决。
  他斟酌了一下词语,开口道:“我……刚接到遗诏的时候,其实脑子里是一盘空白的。”
  大概是讲心里话,他用了很随意的我,没有再自称朕。
  付巧言抬起头,专注地看着他。
  荣锦棠继续道:“后来是皇叔爷催促,我才上去接了圣旨,很奇怪,在接到圣旨的那一刻,我清醒了过来。”
  “那个感觉不知道怎么讲,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我那天表现还是挺好的。”
  他笑笑,声音里有着些许的骄傲。
  付巧言的心里也没那么紧张了,她慢慢放松下来,认真听他讲话。
  “继位前的事其实挺多的,我第一个就不适应起居舍人跟着,总觉得他们那小本子上没写我什么好话,不过后来起居舍人给我瞧了瞧,也无非就是写我什么时候批奏折,什么时候用膳,没再详细的了。”
  “后来就习惯了,那时候也确实很辛苦的。要册封那么多人,要批改那么多奏折,还要安排父皇的丧事和我自己登基的仪式。就拿奏折来说,我以前可从来没批过,要不是有阁老的条子在上面,肯定要抓瞎的。”
  这段回忆现在再讲出来,颇有些传奇色彩。
  “没几天我就能把奏折顺畅地批改下来,那会儿我也没想到自己其实挺适合做这个皇帝的。”屋子里没有外人,他讲的也很随意。
  这些话是不能跟任何人讲的,但他就是想说给付巧言听。
  每一个人的成长里可能都有这样的小故事能说给别人听,只是他的“小”故事层次高了点,但也是属于他个人的成长经历。
  那是独特的,属于太初帝荣锦棠的过去。
  付巧言突然笑了,她真心实意道:“陛下确实做的很好了。”
  荣锦棠握住她放在桌子上的手,用力捏了捏:“那时候太忙,晚上我就睡不着觉,总觉得有事情没做完,又总怕出错。”
  “这情况大约持续了一个多月,后来叫母后知道了,特地把我叫过去说了两句。”
  付巧言倒是没想到太后娘娘还有这份细心,她好奇问:“娘娘说什么?”
  荣锦棠淡淡一笑,似乎在回忆那天的场面。
  “娘娘只说了两句,她讲‘你父皇刚登基的时候晚上都要点着灯入睡,就这样还是睡不着,早上上朝打过几次瞌睡,还被御史弹劾过两回’。”
  荣锦棠是真没想到,在他记忆里英明神武的父皇竟也有这样的过去。
  父皇还是嫡长子,少时就被立为太子,学的一直也是治国之道。
  如果他都会慌张出错,那荣锦棠这样就再正常不过了。
  “然后娘娘又说‘谁也不是天生的皇帝,但你父皇选中了你,你就是最适合的那一个’。”
  因为太后这两句话,他就渐渐平和下来,没过多久,大约是登基以后,他就能安然入睡了。
  他确实不是天生的皇帝,却是最适合做皇帝的那个人。
  太后推心置腹这一番话,不仅付巧言现在听来都觉得不可思议,当时的荣锦棠听了更是感触颇深。
  他现在把话拿来给付巧言听,就是为了叫她知道:没有人天生就适合做任何事情。
  所有的适合,都是经年累月的努力造成的结果。
  付巧言的神态已经平静下来,她又变回了平时的那个她。
  她想了想,问:“那……得宗人府和礼部的大人给我一个详细的流程,我要先熟悉。”
  小姑娘这么讲,就是答应了。
  荣锦棠一下子就高兴起来,他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在她脸上使劲亲了好几下。
  亲得付巧言脸蛋都疼了,才去推他:“陛下这么高兴?”
  荣锦棠长舒口气:“当然高兴了。”
  因为这意味着,她愿意为了他,为了她自己,承担起更多更重的责任。
  荣锦棠低头找她的眼睛,小姑娘的眼睛明亮璀璨,所有的迷茫和彷徨都消失了,只剩下难以撼动的坚定。
  “陛下,我一定会做到最好,不叫他们说你坏话。”
  荣锦棠笑出声来。
  第二日,除夕和初二两日的祭祀流程就送到了付巧言的手上。
  她认真研究了两天,终于全都背下来了。
  实际上除夕那一日她们都不是主角,主祭还是皇上,他要率领所有的宗亲、后妃、三品以上朝臣祭祀历代皇帝皇后,祭祀大越最荣耀的过去,并祈求繁荣昌盛的未来。
  仪式时间并不长,最前面的是荣锦棠一个人,他身后就是几位在京的王爷、太后,再往后就是郡王、公主和淑太贵妃,最后才是付巧言她们这些宫妃以及大臣们。
  先要撒祭酒并三叩九拜,之后燃香供奉,念祈词。
  这样就算祭祀结束了,付巧言只要跟着众人跪了,就不需要再做别的。
  比较隆重的是初二的祭地。
  他们要先去地坛做祭祀活动,然后去宫北五福地里做春耕祈福,太后年纪大了,原先也跟荣锦棠说自己不去了,叫小姑娘们去。
  所以这一场才是她最重要的亮相。
  她要同荣锦谈一起耕地,然后她亲自洒下第一批种子。
  撒种能不能成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仪式,只要仪式顺利完成,皇室就会认为今年必定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听起来不难,可等到当天那么多人站那看着,任谁都要紧张。
  毕竟这个撒种的人选,往往代表很多事,关乎许多人。
  等付巧言把这一些都背熟了,荣锦棠就挨个给她细讲当日会发生什么,听到最后,付巧言反而不紧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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