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为后——鹊上心头
时间:2018-04-18 13:27:39

  年初时他们争来争去,踩了多少人下去,结果自家姑娘不争气,叫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压了一头。
  楚延远远看着穿着隆重大礼服的女儿,人影重重,天高路远,他已经看不清她的面容了。
  以后,怕是也没机会再见了。
  虽说是冬日难得的晴朗天,但朝臣们都等在外面也确实有些冷,宫人们便摆了两排暖炉放在那,供大人们暖暖手。
  付巧言她们这边还临时搭了个小棚子,里面早就烧上了暖炉,倒不觉得冷。
  这个小棚子,算是她们沾了太后和太贵妃娘娘的光。
  顾红缨见外面朝臣离得远,笑着把付巧言迎进来:“你这一身可真是耀眼。”
  付巧言苦笑道:“还不都是尚宫局给安排的,这暖帽沉得很呢。”
  她端坐到椅子上,晴书就过来帮她拖着头。
  顾红缨靠在楚云彤身边,险些没笑趴下:“你这也忒夸张了些。”
  楚云彤扫她一眼:“坐好,待会儿衣服乱了,叫你爹瞧见又要派你娘进宫念叨你。”
  中三位的主位们每月都能传召家人来见,付巧言弟弟还在顺天府读书,她怕打扰来年春闱,一直没叫见他。
  倒是楚家和顾家都在京里,家中母亲婶娘经常能进宫来看望。
  顾红缨看着大大咧咧,其实比楚云彤心思细,她坐正身体,立即换了话题:“娘娘们肯定要晚些时候来,这棚子倒是便宜我们了。”
  付巧言笑:“确实是,怎么卓婕妤和王昭仪还没来?”
  她最近忙得团团转,根本没时间去八卦宫里头闲事,反正顾红缨每次来都能给她讲个痛快,她不打听也能知道得清清楚楚。
  顾红缨和楚云彤对视一眼,顾红缨就冲她挤眉弄眼:“太后娘娘还是不让王婉佳出来,说要叫她再清醒清醒。”
  要么说太后娘娘能历两朝不倒,这话说得实在很有技巧。
  长春宫就在景玉宫后头,两宫就隔着一条巷子,付巧言倒是没怎么听到后头有闹过的动静。
  “长春宫一直很安静,王婉佳又做什么了?”付巧言好奇问。
  顾红缨凑到她身边小声嘀咕:“那倒没有,只我娘说年后陛下要有动作,太后娘娘这样兴许是为了王家着想。”
  这事付巧言是早就知道的,陛下那也是下了决心的,所以付巧言也没多说什么,只笑着讲了一句:“娘娘仔细了。”
  她们这正聊着天,外面又来了一顶小轿,掀开暖棚的帘子一瞧,便是章莹月了。
  章莹月跟顾红缨是一个位份,穿着的大礼服也是同样颜色的,只她个子略挨了一些,穿这么隆重一身并不太好看。
  她低头从外面进来,先要同付巧言见礼。
  外面那么多朝臣看着,她也知道要体面一些,因此很是客气就同付巧言行了礼。
  付巧言就冲她点点头,笑笑没说别的。
  原本棚子里气氛很宽松,付巧言还跟顾红缨在那聊天呢,结果章莹月一来气氛就变了,坐了好半天也无人讲话。
  章莹月眼睛一转,看了一眼坐在一边头也不抬的楚云彤,就笑道:“宸娘娘这暖帽真美,也只有嫔娘娘才能有这个规格的。”
  楚云彤根本就没听进去,还跟那发呆呢。
  付巧言笑着瞧她一眼,也没往心里头去。
  章莹月这点伎俩,也就王婉佳那样性格比较冲动的容易上当,放她们三个这里就很不灵光了。
  楚云彤和顾红缨对位份这件事根本不上心,付巧言是完全不需要操心。
  暖棚里的气氛就更冷了。
  顾红缨还在那给付巧言挤眉弄眼,被楚云彤拍了一下手:“老实些。”
  付巧言笑着坐在一边,正想叫她们吃些热茶,外面就传来宫人们问安的声音。
  “太后娘娘大吉、淑太贵妃娘娘大吉。”
  两位太妃驾到她们是都要出去迎的,付巧言先站起身来,被晴画扶着出了暖棚。
  外面天色晴好,金乌爬上云端,露出金灿灿的笑颜。
  温暖的风吹到身上,吹散了清晨所有的寒意。
  付巧言走在最前面,若不是暖帽太沉,她自己就能走得很板正。
  太后娘娘和淑太贵妃陆续下了暖轿,两位娘娘许是许久都没有盛装出门,都有些不太适应沉重的头冠。
  她们的暖帽上金钗要比付巧言多了一倍,那沉甸甸的重量一想就要头疼。
  淑太贵妃还好些,太后娘娘脖子上甚至还有一串八宝璎珞,蜜枣大小的宝石依次排列,点缀了她赭红色的大礼服。
  位份越高礼服越重,那沉甸甸的重量压在身上,时刻提醒着她们肩上压着多少责任。
  太后这一身礼服比她当年做皇后时的真红要更深一些,显得沉稳许多。
  付巧言过来给两位娘娘行了礼,笑道:“这里风大,宫人们准备了暖棚,娘娘们请里面先歇歇?”
  太后往太庙里面望了望,沉吟片刻道:“陛下应当快斋戒完毕,我们就在这等一会儿吧。”
  付巧言又福了福,主动站到了淑太贵妃的身后。
  宫里头站位是很有讲究的,最前面自然是太后,之后便是淑太贵妃、付巧言、楚云彤,顾红缨和章莹月并排站在最后,这也是现如今荣锦棠后宫里所有能拿得出手的宫妃。
  在她们身旁,还有所有公主、亲王正妃、郡王正妃、公侯夫人等命妇依次排列,因着付巧言他们都是生面孔,今日场面也庄严,倒也没人过来套近乎。
  太后是宫里头的老人了,年年都要过来祭祖,对时辰把控精准,果然她们也不过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太庙的大门就依次而开。
  荣锦棠站在太庙大门正中间,遥遥望着远处的人们。
  一时间,连风都停了。
  付巧言三日未曾见他,此时才发现思念如无边无际的海洋,弥漫在她心口。
  相距那么远,相隔许多人,这一眼便看尽万水千山。
  莫名的,付巧言对他抿嘴笑了。
  荣锦棠高高站在太庙正门前,从人群中遥遥望去,一眼就看到她。
  小姑娘从来没有今天这般美丽过,她身上耀眼的光芒一下子印进他的心扉。
  那浅浅一笑的芳华,似是三月里牡丹绽放,端是国色天香。
  赞引引遣官站在广场最前端,他手捧长香,高声唱诵:“夫圣王之制祭祀也,法施于民则祀之,以死勤事则祀之,以劳定国则祀之,能御大菑则祀之,能捍大患则祀之。”
  这是《礼记·祭法》原文,大意为对国民有贡献者,才能享受祭祀朝拜。
  他这一声唱诵出来,下面所有人都跟着跪了下来。
  金乌已经日上中天,照亮了除夕这个好日子。
  在千里之外的颍州,原布政使司后院摘星楼,卓文惠正坐在桌边焚香。
  幽静的香散着复杂的味道,似沉木,又似金水,并没有特别好闻。
  青禾正跟在她身边,见她面容沉静,也一言不发。
  这一日是大越的除夕,原本是阖家欢乐的大节。
  然而在颍州城中,家家户户依旧闭门不出,甚至连贴红挂福的人家都没有许多。
  乌鞑人不过春节,所以百姓们也不敢明目张胆过。
  卓文惠慢慢睁开眼,她手里盘着一串蜜蜡佛珠,上面一颗密经佛珠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吩咐厨房,晚上包些饺子,也好叫大家伙过个好节。”
  她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卓文惠捏着佛珠的手一紧,卧室的门扉便应声而开。
  正是许久没有回来过的胡尔汗。
  白雪皑皑,寒冬未尽,他只穿了一身单衣,仿佛一点都不怕冷。
  “王妃在焚香?”
  这两个有些生僻的字,胡尔汗也念得很准。
  他目光里带着笑,看着卓文惠的时候很温和。
  卓文惠垂下眼眸,道:“大汗辛苦了,青禾快去煮茶。”
  胡尔汗坐到她身边,握了握她纤长的素手。
  大越娇养长大的公主,一双手细腻圆润,一点伤痕都无。
  反观他的手粗糙又坚硬,每次碰她他都不敢使劲,生怕把她细嫩的皮肤擦伤。
  “今天是你们那的除夕,我已经吩咐厨房做了宴席,晚上陪你一起过节。”
  他轻声细语道。
  这么大个的汉子,却对她说话总是温和又客气。
  卓文惠抬头看了他一眼,捏着佛珠的手蓦地使力,仿佛要把它捏碎一般。
  “多谢大汗了。”
  胡尔汗捏了捏她的手,笑道:“同我客气什么,夫妻本就是一体。”
  然而就在这时,距离颍州府城不过百里的青石山,一队又一队的乌鞑骑兵正在操练。
  他们的喊声惊飞了山林里的鸟雀,它们扑棱着单薄的翅膀,往遥远的东方逃去。
  太庙门前,荣锦棠手捧玉琮,向着祖先牌位跪拜下去。
  “敬大越荣氏列祖列宗……吾辈必以毕生之力,还大越百姓平安。”
 
 
第121章 威仪 二更
  祭祀之后, 宫里头中午要提前召开宫宴。
  头两年先帝爷身子不好, 只能在晚上开小宴, 根本也没请多少外臣来。
  今岁是荣锦棠改元后第一个除夕,这一年的宫宴就务必要做的漂亮完美。
  封折前最后一日大朝, 他还同大臣们讲:“爱卿们辛苦一年,也很是不容易,晚上更应当回去和家人共度,从今往后年宴都改成中午,大家也就不用星夜赶路归家。”
  除夕夜阖家团圆,他也不耐烦应酬这些个大臣们。
  宫妃命妇的宫宴还是在百嬉楼,而朝臣们就在前头的乾清宫大殿,百嬉楼的宫宴还是由太后主持, 淑太贵妃和几位公主陪坐次席,三席就只有付巧言和六公主了。
  除了这里, 慈安宫也摆了小宴,七公主、靖王妃、平王妃、湘王妃都去慈安宫陪她们母妃去了,并没有参加百戏楼宫宴。
  她们上面因为主位人不多, 是以便分席而坐,下面宫妃命妇多些,就换成了圆桌。
  今年原本荣锦棠不太想弄得太隆重, 只太后讲他年节要热闹,来年才能平安顺利,他才让付巧言督促乐坊排了两曲歌舞,又叫做了几目传统应景的折子戏。
  等人都坐好了, 太后就讲了几句喜庆吉利话,吩咐开席了。
  御膳房流水一样呈菜,都是付巧言跟冯秀莲精挑细选过后的单子。
  等菜都摆上,便有十二名舞姬上来在大殿中央配合着乐曲跳胡旋舞。这舞是从西边胡国传进来的,舞姬们腰上穿着亮晶晶的璎珞,随着乐曲旋转的时候发着五彩斑斓的光芒。
  大殿里丝竹声不绝于耳,气氛一下子就热络起来。
  付巧言已经换回燕居服,比大礼服要简单许多,头上的发冠也换成了飞天髻,她顿觉浑身都轻了。
  六公主刚还在她对面用膳,等大殿里热闹起来以后,她也凑过来坐到付巧言身边。
  “巧言,”荣静柔顿了顿,看起来很有些话要讲,“过几日我再去找你说说话。”
  她们两人关系算是亲近,荣静柔挑人,除了母亲也只肯同她讲些心里话。
  她看起来真的没以前精神,付巧言有些担心,小声问她:“怎么了?”
  荣静柔犹豫片刻,还是道:“之前皇兄安排我见了穆公子的面,我觉得还行。”
  她迟疑着,不停挑着盘子里的糖酥花生米,有一搭没一搭往嘴里放:“后来我偷偷跑出去找他玩过一次的。”
  付巧言一听就想念她,完全是跟荣锦棠在一起习惯了,总忍不住为她操心。
  荣静柔抱着她的胳膊,可怜巴巴道:“你别告诉皇兄,也别生我气,我这次知道错了。”
  付巧言只能叹了口气。
  这小姑娘从小娇养着长大,父母哥哥都宠她,实在是有些无法无天。
  荣锦棠不在,淑太贵妃又在上面同太后娘娘吃酒,付巧言实在也不好说的太过。
  “就不说你们私下见面妥当不妥当,你偷偷跑出去是十分危险的。”她道,想了想又说,“你说是想同穆公子熟悉熟悉,怎么也要让你皇兄召他进宫来见,便是在御花园逛逛也比外面强。”
  反正宫宴上都是丝竹声,她们座位离得也远,倒是能讲些体己话。
  下面的命妇们正相互敬酒,一时间还没到她们这。
  荣静柔就小声道:“我知道错了,其实他那个人……”
  付巧言低头去瞧,就见她小脸红了。
  其实光听传闻,付巧言就知道那穆涟征是个妙人,荣静柔这样活泼性子肯定不会讨厌他。
  付巧言笑:“是不是觉得挺好的?能玩到一起?”
  荣静柔就红着脸点了点头。
  “那不是很好,等忙完年节,让你皇兄再召他进宫来同你说说话,开春后这亲事就可以定下了。”
  荣静柔难得有小女儿样子,闻言问她:“要是他不喜欢我怎么办啊。”
  付巧言差点笑出声来。
  “之前是谁不在意来着?”她取笑她。
  荣静柔给她夹了一块小酥肉,道:“巧言你跟皇兄相处日久,也同他一般嘴巴毒。”
  付巧言笑得停不下来。
  “我就是想问问你,平时应当跟他说什么?这两次总觉得找不到什么话讲,不过他倒是很有耐心。”
  “你就跟他说说你喜欢什么,问问他喜欢什么,不就结了?”
  荣静柔有些茫然,她道:“之前怎么跟你聊的,我也怎么跟他说,总觉得他听了不太高兴。”
  付巧言回忆一番,问:“你是不是说你喜欢大英雄了?”
  荣静柔“嗯”了一声。
  付巧言叹口气:“这事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回头你还是要去问问娘娘,她能告诉你答案。”
  她给荣静柔续了一杯茶,轻声道:“我没有经过这些事,怕给你错误的答案。”
  荣静柔反而更迷茫了:“可你跟皇兄处得很好呀,我觉得你们两个特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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