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不相知——凉小龟龟
时间:2018-04-21 13:36:40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她自己该如何出现在陌玉面前,还能让他欣然接受呢?
  知浅回到乔府,再次来到陌玉居住的院子。院中一树玉兰开得极美,陌玉正坐在院中作画。他画的不是别的,正是这一树玉兰花。只见他下笔如有神,细细勾勒下来,花朵便跃然于纸上了。
  “霓裳片片晚妆新,束素亭亭玉殿春。已向丹霞生浅晕,故将清露作芳尘。”
  陌玉一边吟诵,一边将诗词写在了画好的画作之上。他看了看自己的画,又抬头看看玉兰花树,微笑:“还好,将你救活了。不然,这院中将缺失多少芳华?”
  知浅这便知晓,原来这玉兰花树也是经陌玉之手,才能亭亭如盖。从前,梓芜就因落英花神的缘故,独爱玉兰。如今他成了陌玉,依然对玉兰情有独钟。知浅心念电转,不如,她就化作这玉兰花仙,前来报答陌玉的恩泽。就如同话本子上的狐仙,去人界报答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书生一样。如此绮丽旖旎的一段情,似乎更加让人心生向往吧!
  知浅望着陌玉的身影,轻声呢喃:“梓芜,这些花花草草,都是因为你,才能盛放繁茂。只有你,才是这六界最美的芳华才对!”
  于是第二日晚间,当陌玉再次欣赏自己的画作时,知浅便藏匿其中,在画里的玉兰树下显了形。
  陌玉起初看到一个素衣的女子出现在画中,还以为自己花了眼,出现了幻觉。可是他揉了揉眼睛再去看时,画中的人却并未消失!那女子在画里,撑着一把十六骨的竹伞,素衣如雪,黑发如墨,同一树繁华交相辉映,美得让人忘乎所以!她好像是鲜活的,会笑,会蹙眉,会款款走动。因着她的存在,那一树玉兰也更加鲜活,充满了勃勃的生机!
  陌玉的脑海中闪过一个词语——画中仙。
 
 
第139章 画中仙(2)
  不过,陌玉的担心有些多余。每当有其他人进入院子的时候,知浅总会提前察觉。她会隐了身,躲在玉兰花树后面,不被发现。等到人走之后,她才再次显形。几次之后,陌玉稍稍安心,知道画里的人是极具灵性的,他更加期待着知浅能从画里走出来的那一天。
  于是有一日,陌玉对着画说道:“我也不知你为何会困在画里,不能出来。虽然我时时可以看到你,你也能从画中行动自如,但我对你的了解真的太少。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的来历,也不知道你会在这里停留多久。独自藏在画中,应该也会很寂寞吧!我知道你无法回答我的话,那我就多说些话给你听,只要你不觉得聒噪就好!”
  知浅听陌玉这样说着,看着他的表情染上了几分落寞。大概,陌玉真的很想和她面对面地聊聊天,而不是一个人自言自语吧。他其实,也是个寂寞的人。这么想着,知浅就有了想从画中跳出来、对他说“你别难过我可以陪你”的冲动!可是她想了想,直接出来总有些冒失,还是得筹谋一下才好!
  于是,知浅经过一整晚的深思熟虑,趁着陌玉入睡,最终把月夏召唤到自己身边。
  知浅托着腮,坐在院中,看着月夏腾云驾雾,负手而来。他慢慢地落到地上,走下云头,又挥挥手同那朵云彩道别。月华清凉,洒在院中。好像月亮对待月夏更优厚些,照在他身上也格外明亮。
  月夏清了清嗓子,咳嗽两声,然后露出个灿烂的笑容,道:“小朱儿,师兄来了!”
  他努力摆出一副终日里无所事事、素来安康无忧的模样,生怕知浅察觉出他最近的疲累。毕竟,看护着花界一众遗民,不被天界发现,也不能被知浅发现,不是多么容易轻松的事情!
  知浅的脸颊抽搐了几下,道:“师兄好一副上神做派,真是瑞气腾腾,乔家好福气,能有上神降临!”
  “这户人家能装得下你我,自然是有福气!”月夏毫不谦逊地说道,“沾染了本上神的仙泽,它可就是块风水宝地了。往后这人家,世世代代皆会顺风顺水的,后福无限呢!”
  知浅“噗嗤”一声笑开了:“那我可得替这户人家好好谢谢师兄的大恩大德了!”
  月夏四处打量了一番,问道:“怎么无缘无故地,竟跑到人界,还住进人家的宅子里了?你可别告诉我,无所不能、让天界甚是头疼的万能神,是想下凡来历练,体会人间疾苦的!”
  “自然不是!”知浅摇摇头,认真说道,“师兄,我找到梓芜了!”
  “什么?”月夏惊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在哪里,他在哪?”
  知浅指了指身后的屋子:“就在里面,此刻已经睡了,师兄小声点。”
  于是月夏随同知浅,蹑手蹑手进了陌玉的房间。当月夏看到陌玉沉睡的面容时,终究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花、花神,真的是他!”
  知浅怕月夏一惊一乍地,会扰了陌玉的清梦。于是随手撑起一道屏障,将陌玉护起来,与外界隔绝。
  “他如今还不完全是梓芜,只是个肉体凡胎的凡人。”知浅对月夏解释,“但是他的容貌与梓芜一模一样,试问有哪个凡人能长成这样?还有,我已经探过了,他的体内有梓芜的气息,说明梓芜魂魄尚在。他的周身偶尔也会闪现梓芜的仙泽,只是十分微弱。”
  月夏难得地摆出一副认真脸,认同地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这世间能有这幅面容的,唯有花神一个。只是,为何花神会成了一个凡人呢?当初他遭受了酷刑,肉身损毁严重,仙骨仙元均被毁灭,三魂七魄也被焚烧地不剩多少。落英花神将他带走的时候,我只以为是做娘亲的要带走儿子的尸身,不想他消散地太过彻底。却不想,她竟用了不知什么样的法子,硬生生让一个上神投胎转世。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第140章 画中仙(3)
  “你、你、你……”月夏闻言,指着知浅的鼻子,大叫道,“你竟然化作个画中的小仙,同花神见了面!哎哟,我的好师妹,你好生生一个远古神祇,尊贵无匹,竟然为了倒追一个凡人,煞费苦心,自降身份。这要是被你那父神母神晓得了,可不得伤心坏了,真是白白将你生得这么好了!”
  知浅撇撇嘴:“那我总不能直接金光闪闪地降临到这小院中,同梓芜这副凡人的身子说,本神乃是远古万能神,能控天地各种元素,无所不能。本神看中了你,要收你做神夫,你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这若是日后梓芜恢复了真身,忆及此处,定然不会给我好脸色看的!”
  月夏叹气:“唉,那你为何偏要选择屈尊画中,做个口不能言的小仙呢?”
  知浅嘿嘿一笑,凑过去跟月夏解释:“师兄这就有所不知了,我故作可怜,也是为了更好地接近梓芜啊。从一开始,就让梓芜觉得我十分依赖他,博取他的关爱,岂不是很好嘛?等我从画中出来的时候,就可以捡个借口,说因为他的照拂才冲破了画中的封印,特来报恩的!从前话本子看了一摞又一摞,书中都是这么写的。”
  月夏满头冷汗,实在不知道自己的师妹到底是怎么想的:“随、随你吧,反正现在我也打不过你了,硬劝不得!”
  知浅笑眯眯地摊开白玉般的手掌,道:“还请师兄慷慨赐我红线!”
  月夏不情愿地蹭了蹭手,才变幻出一根红线,递给知浅,嘱咐:“既然牵了红线,那你一定得好好对待人家,莫要再次辜负花神才是。还有,你将自己的仙泽和气息好好隐藏,免得被天界的人察觉。若是云宿发现你长期留在人界,他定会发现端倪,从而找到花神的!”
  “知道了,知道了!”知浅接过红线,点头一一应下,“就凭云宿那点本事,想要找到我恐怕并不容易!”
  红线到手,月夏也就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知浅立即做出一副送客状:“好了师兄,这里没有你什么事了,你可以回十三洲去了!”
  月夏瞪圆了眼睛,一副受伤颇深的模样,破口就骂:“没良心,太没良心了!大老远的把我招来,只为问我讨要一根红线。我好心帮了你,还处处提点,你利用完了之后便将人家弃若敝履,瞬间就抛之脑后,还要人家自己消失。本以为你已经有了心,就不是以前那样寡情的性子了。没想到啊没想到,朱儿你依旧这么冷血无情!”
  “我若是还能随意召出红线,便连请你来都懒得请……”听完月夏的一大堆抱怨,知浅忍不住嘟囔起来。
  月夏还在继续数落:“这也有日子没见了,也不听你问一句师兄近来可还安好。求人家办了事,也没一句感谢的话,更别提感恩了。唉,朱儿满心满眼都是花神,再也没有师兄的容身之处了!”
  知浅被他嚷嚷地头脑发胀,最终丢下一句话:“师兄不是一直想得一个奶娃娃来耍?从前我同梓芜成了亲,也行了那周公之礼。奈何做夫妻的时日太短,未能了却师兄的夙愿。如今我若能同梓芜幻化的这凡人陌玉交好,便努力生一个奶娃娃,送到师兄府邸教养,如何?”
  月夏的眼睛瞬间闪闪发光,明亮地好像装满了萤火虫一样。他咧嘴笑开,不住点头:“甚好、甚好!”
  “要知道,凡人寿命有限。我还没有找到让梓芜恢复真身的方法,那乔陌玉的寿数又不长,师兄便不要再耽误我宝贵的时间了!”知浅一边说着,一边将月夏往院子外面推,“师兄快些离开,我便好快些去绑上红线,奶娃娃也好快些同你相见。”
  这招的确管用,月夏果然乖乖地腾云驾雾离开。爬上云头后,他还不忘回头对着知浅挤眉弄眼:“朱儿千万别太娇羞了,该主动的时候要主动一点,该把握的时机一定得把握住。什么花前月下、雾里看花的玄虚一套就算了,白白耽误时间!师兄可就在十三洲等你的好消息了……”
  待到月夏走了,知浅溜回陌玉的房间,将讨来的红线拴在了他的脚踝上。红线的另一头,自然是连在她的身上。看着两个人终于被连在一处,知浅满意地点点头。她已经想好了,明日就在陌玉面前显露真身。
  第二日陌玉醒来,照例先去查看画轴。这一看不打紧,画中只剩了他画的玉兰树,画里的人儿却不见了!陌玉心里一沉,生怕是出了什么意外,脸色都煞白了几分。
  就在他心急如焚之时,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清新悦耳如空谷幽兰:“公子可是在寻我吗?”
  陌玉猛然回头,就看到画中人正站在他的身后,偏着头笑吟吟地望着他。对,如今正同他说话的,的确是画中那个精灵。她穿着素白长裙,黑发飘飘,正是这一个月来他日日注目的那个人。
  “你,姑娘……”陌玉没想到她会突然从画里出来,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答话才好。
  知浅微笑着替他解围:“公子叫我知浅就好。”
  “知浅……”陌玉仔细咀嚼这个名字,又问,“可是‘纸上得知终觉浅’的知浅吗?倒是个好听又有深意的名字呢!”
  知浅耸耸肩:“不过是个名字,当初取的时候,可没有公子说的这般有寓意。不过,听公子这么一说,倒也觉得的确很不错。”
 
 
第141章 画中仙(4)
  知浅尽量表现得自己人畜无害:“公子莫惊慌,我的确是被困在画中,无法脱身。不过,因为公子这一个月的悉心照拂,令我冲破了禁锢,故而可以现身相见。”
  陌玉听完,不禁问道:“那么,知浅姑娘是缘何被困在画轴之中的呢?”
  “这……”知浅倒是没想到,变成凡人的梓芜求知欲竟然这么强,于是一时语塞。不过,到底是熟读了无数人间精品话本子的人,编个故事也算信手拈来。
  “是这样的,”知浅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公子有所不知,我本是庇佑这一方花草树木的小小花仙。前段时间,我去城外山间布花,不幸被山鬼看中,非要抢了我去做他的小妾。我誓死不从,惹怒了山鬼,却又不是他的对手。在逃亡的时候,我误打误撞来到这里,藏在了玉兰花树中。山鬼追过来,竟然施法顺势将我封入树干里。山鬼设下封印,除非我答应嫁给他,或是有人发现我的存在,诅咒才会解除。否则我将永生永世被困其中,孤独终老。不过,山鬼没能料到,我竟在机缘巧合之下,被公子发现,救了出来!”
  陌玉愈发迷茫,简直一头雾水:“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啊。还有,你不是被困在画轴中的,怎地又被封印在花树里了?陌玉不才,实在对鬼神之道所知甚少……”
  “开始的时候,的确是被封印在树干里的,后来就进入了画中。”知浅面不改色地继续扯谎,“我被困在树干之中,本是万念俱灰,心生绝望,觉得不会有人能找到我了。直到公子画下这一株玉兰,我竟发现自己可以从树干中走入画中了!之前就听闻,公子有使花草起死回生之能。大概因为如此,公子笔下的花树也是鲜活的,被赋予了生命,生出了精灵。玉兰花精可怜我的遭遇,便将我一并带入了画中。在画中,我能随意总动,只是不能离开花树附近,这比以前困在树干中不能动弹要好上许多。我这才意识到,公子应该可以改变我的命运,于是我便在公子面前现了形。公子心善,并不惧怕我,一个月来还对我照拂有加,也曾是说过会设法助我脱困。就这样,山鬼的封印被渐渐打破,我终于摆脱了他的掣肘,出来与公子相见了。”
  “原来是这样……”虽然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听起来太过匪夷所思,不过,既然牵扯了鬼神之事,大概也能说得过去。陌玉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故事,又问,“既然知浅姑娘已经脱困,重获自由,是不是就不再拘于我这个院子里了?”
  知浅闻言,先是一愣,话本子里的对话可不是这样的啊,怎地陌玉这么不解风情?于是,她眼中蓄满了泪花,委屈道:“公子这是在赶我走吗?”
  陌玉一看,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只是,知浅姑娘被困在这里有段时日了,我想,大概你会想家吧。我倒是没有赶走姑娘的意思,若你愿意,可以继续留在我这儿。”
  “真的?”知浅破涕而笑,“我本就是花仙,只要有花草的地方都是我的家。再者,公子救了我,我尚未报答你的恩情,怎能随意就离开呢?”
  “诶?”陌玉有些惊讶,“报恩?不必的,其实我根本没做什么。”
  “公子将我从山鬼的封印中救出来了呀!”知浅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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