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明神君座下的弟子长巾仙人见状,几于昏死过去。听到知浅还要挖出严明神君的仙元,他自人群中冲出,面色惨白地跪倒在知浅面前,不断叩首恳求:“神尊息怒,求您放过我师父吧!”
知浅看着跪伏在地上,额角都叩出鲜血的长巾仙人,讥讽地道:“他是你师父,所以你心疼他,拼死为他求情,合乎情理。可是,花神乃我夫君,我为他报仇,也是情理之中。你说,我为何要允了你?”
思举见状,终究还是不忍心,劝道:“当年花神受难,严明神君到底犹豫过,也允了我帮助花神擦洗。看在这一点情分上,爱神便留住他的仙元不陨吧。”
既然思举开了口,知浅也不会执意拂了他的意思。
“好,便依风神所言,我不再继续为难严明神君。”她说到做到,当即放开了严明神君。只不过,知浅眼中寒光一闪,对长巾仙人说道,“不如,就由你来替师父受难吧!”
第211章 杀戮(5)
自长巾仙人之后,又有一十九人,被知浅亲手剜去了仙骨和仙元。
此时知浅已然杀红了眼,双手鲜血淋漓,脚边是二十枚半月状的仙骨。她的衣裙也染上了红色,星星点点,触目惊心。云宿身后有不少仙人开始瑟缩,对手的强大和无情,实在是出人意料。只是这世间从无后悔药可寻,哪怕是天神,依然没有办法逆转时空。
梓芜当年受过天雷之刑,剜去仙骨仙元之后,便是由天后燃起红莲业火,焚其三魂七魄。知浅这第三道刑罚,便是业火焚身之刑。火焰燃起之时,惨叫声不绝于耳,瑶池边上一时间凄厉无比!猩红的火舌不断舔舐着一众仙神的身心,灵魂如同水蒸汽,自顶心而出,被吞噬在烈火之中。知浅的业火焚遍云宿身后的众人,却独独将他留下。
“云宿,你且睁大眼睛看着吧,”知浅的声音幽冷阴森,像是来自地狱深处的一样,“正如我当年一般,眼睁睁看着业火肆虐,焚尽梓芜的三魂七魄,却无能为力。云宿,你就好好看着,他们是如何消失于天地间的!”
云宿握紧了拳头,骨节苍白,指甲深深没入血肉之中。他身后剩余的人,已经损失了一半。
知浅质问:“云宿,你可后悔?”
云宿固执地摇头:“绝不后悔!”
“嗬!”知浅怒极反笑,“你当真是以一己之私,葬送了整个天界,却仍不知悔改。云宿,你身为天帝,难道不该是为你的臣属着想吗?你竟只顾着自己的权势,完全不顾他人死活。今日一切,皆由你而起;今日所陨性命,皆为你所终!”
云宿形同疯癫,嘶哑着嗓子大吼:“我就是不悔,丝毫不悔!不仅不悔,我更加庆幸自己毁掉了花神。论能耐,我云宿的确不是你的对手。但至少我能夺走你最珍爱的人。花神梓芜就是该死,哪怕再回到那一日,我只会让他死得更痛苦、更彻底!只要有我云宿在一日,我就绝不会让你和花神有结果。我偏偏就要横亘在你二人之间,让你们生不能相见,死不能同穴!”
云宿说完,仰头大笑起来。那狂悖自负的笑声,传遍整个瑶池。他的一番狂言彻底激怒了知浅,嗜杀之意已经完全侵占了理智,知浅再也控制不住,如闪电一般席卷而来。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有十来人被她生生撕裂!
“真是,该死。”
一片血肉模糊之中,知浅落在地上,脸颊有两三滴血液。心里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似乎要抑制不住,游走而出。既然这天地间再无梓芜,那就毁了这天,灭了这地。六界之中再无花神,那就颠覆这六界,令众生为他陪葬!
似乎是为了迎合她的想法,天地瞬间为之变色。乌云盖顶,六界刹那失去光辉。那种压抑的黑暗,让人心生绝望,好像再也看不到阳光,再也没有生存的希望了。
对,就是这样,早就该如此了。知浅扭头,抬手轻轻拭去血渍,随即笑了。
这笑容实在太过诡异,看得月夏心惊。他沉声道:“不好,朱儿状态不对,怕是心魔已成,六界要遭殃了!”
思举眉头紧蹙,似是不明白为何知浅突然心智大变:“为何爱神一瞬间像是变了个人,我总觉得不对劲。就好像,就好像另一个灵魂操控了她……”
“自瑶池之底上来以后,我便觉得朱儿就不对劲!”月夏一拉思举的衣袖,急促道:“快,我们必须制止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说罢,二人一同飞身而起,一左一右落在知浅身旁。月夏一手按上知浅的肩膀,道:“朱儿,快停手!”
知浅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那眼神着实令月夏吓了一跳,因为知浅看着他,眼中只余冰冷,一丝情感也无。
“让开!”
月夏惊恐地收回手,立刻去看思举,思举也一样惊惧地回望着他。他们二人到底相交多年,默契还是有的。不过一个眼神交汇,二人立即明白了对方的心思。下一刻,无数藤蔓窜出,疾风四起。藤蔓借着风的力量,迅速壮大,将知浅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起来。
月夏控制着藤蔓,对思举道:“千万要牵制住朱儿,让她尽快清醒过来!”
“我明白。”思举操控风的力量,让旋风包围在藤蔓之外,形成又一道防线。
知浅被困在二人编织的法阵之中,一时安静下来。月夏和思举丝毫不敢怠慢,可偏偏云宿讥讽大笑:“哈哈,邪神,你看看,你的盟友都不帮你了。众叛亲离的滋味,一定不好受吧?”
月夏脸色大变:“云宿,你这个蠢货,你还要刺激她到什么时候?”
他话音未落,法阵突然极速旋转起来。月夏心道不妙,和思举一道,不断加固法阵,想要控制住局面。然而,还是有一丝金光从层层密实的藤蔓里溢出来。法阵被打开了一道裂口,金光借势,暴涨开来。月夏和思举拼尽全力抵抗,却在金光冲破重围,粉碎藤蔓和旋风之时,双双被震开数米之远!
月夏和思举被弹开,踉跄着后退,胸口血气激荡,好容易才稳住了身形。知浅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云宿面前。她一手掐住云宿的脖子,腾空而起,将他带至半空。
“云宿,你果真不甘寂寞啊!”知浅说着,周身灵力暴涨。金光蕴含着她目前所有的功力,形成一个巨大的光圈。
云宿被她钳制着,呼吸困难,一张脸涨得发红。他艰难地从喉头发出声音:“哼,你杀了我吧!”
“我会的,”知浅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我当然会杀了你。不过,在此之前,我要你亲眼看看,我是如何毁了这天界的。我周身金光即将四散开来,而金光所到之处,将会肃杀所有生灵,毁掉一切。云宿,我要你好好看看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等你欣赏完了,我再杀你也不迟。”
“你、咳咳、你疯了……你要将全身神力散掉!”这一刻,云宿终于感受到了恐惧,瞪大了双眼。
知浅面色平静:“没错,我便是要散去一身修为和神力,也要你天界全部为他陪葬!”
第212章 重生(1)
“朱儿,不要,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月夏几次想要接近知浅结起的光圈,却每一次都被弹开。直到他精疲力竭,狼狈不堪,被思举搀扶着才能站起来,月夏仍然不想放弃劝说她。他最害怕的,就是知浅不管不顾,把自己逼入绝境。等到她清醒过来,会悔不当初。
知浅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根本听不进月夏说了些什么。她此刻唯一的念头,就是毁了这个世界。
“一切都该了结了。”知浅自言自语,眼眸中的金色泛起血红,周身的光圈也现出红色。
云宿绝望地闭上眼睛,心想,天界终究还是亡在他的手里了。
光圈急速膨胀,气氛已然紧张到了极致!就在所有人都做好了赴死的打算,觉得一切无法挽回之时,黑暗的天际突然被划开一个裂口,一缕阳光透了出来,带来生机。与此同时,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
“孽障,住手!”
下一刻,知浅灵力支撑的巨大光圈,如同一个泡沫,瞬间炸裂。光影斑斓中,知浅松开了掐着云宿脖颈的手,一脸错愕地落在地上,抬头看着天际。众人也随着她抬头看,只见那道阳光之中,有一男一女携手走出来。二人皆身着古朴长袍,做中年人模样,面容慈祥和睦。知浅在看清那二人样貌之时,神情如遭雷击!
男子刚正肃穆,一步一步走下来,对知浅说道:“孽障,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知浅怔怔地看了他半响,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中,缓缓跪倒在地:“父亲、母亲……”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这从天而降、轻易化解知浅神力的二人,竟然就是远古时代创建了这个世界,而后双双归隐的父神、母神!除了知浅,在场所有人无一人见过父神母神真容。就算月夏是母神亲手种下的姻缘树,但那时他尚未化成人形,也并不识得。此刻双神于危难时刻降临,救天界于水深火热之中,如何让人不动容?终归,他们的创世神明依然在庇护着六界。
天界众仙神齐齐跪伏在地,由衷地高呼:“见过父神、母神!”
“诸位请起身。”父神洪亮的声音响彻天际,虚空抬了抬手,示意所有人不必行礼。
母神面有慈悲之色,她宽大的衣袖一挥,乌云便被吹散,日光重新散落,暖意融融。母神凝视着知浅,柔声问道:“吾儿,你可知错?”
知浅低垂着头,并不答话。她的肩膀微微颤动,似乎在无声地抽泣。再怎么强大的人,在自己的双亲面前,总会不经意流露出最脆弱的一面。
父神一拂衣袖,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意。他冷声说道:“你身为本神之女,不能以身庇佑六界苍生,竟然大开杀戒,甚至意图毁灭天界。你可知,六界安宁维持不易,若真如你任性妄为,生生毁掉一界,整个世间的和平被打乱,到时生灵涂炭,该是何等局面?”
知浅仰起头,冰雪容颜满是泪痕。她倔强地回道:“父亲只要求女儿庇佑众生,可是女儿一心所系之人,却惨遭各种不测。我连他一人都庇佑不了,连他的血海深仇都不能讨回,又谈什么庇佑众生呢?”
“谬论!”父神勃然大怒,抬手一挥,掌风便打在了知浅脸上。
知浅右侧脸颊瞬间红肿起来,触目惊心。可她依然仰着头,眼眸晶亮,不肯认错。梓芜是她的底线,知浅并未觉得她有什么不对。
母神到底心软,轻轻走到知浅身边,叹道:“你便同你父亲认个错,服一服软吧。毕竟,你险些铸成弥天大错。我与你父亲已然归于混沌之中,沉睡十几万载之久,不再插手世事。此次若不是感应到六界巨变,前来制止你的行径,怕是要因你所为,引发天劫啊!你父亲他到底担心你,怕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境。毕竟,天劫太沉重,不是你能承担的!”
“或许当年,我剜掉你的心脏之后,该亲手了结了你的性命才是。”父神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底流露出深深的哀伤,“我以为你年少轻狂,涉世未深,才会不顾苍生,任性妄为。我以为剜去你的心脏,让你历经劫难,就能体会众生之苦,成为他们的守护神。是我错了,或许,你的天性便是如此,改不掉的……”
知浅笑了,只是那笑容苦涩地让人止不住的心酸:“嗬,父亲,我做不到你这般伟大无私啊。您是这六界的创世之主,在你看来,芸芸众生皆是你的子女。你爱护他们,心疼他们,容不得他们受到伤害。可是,我才是你的女儿啊,我才是你唯一的孩子,你可曾为我考虑过?你可曾想过我被你剜去心脏的时候,有多痛;你可曾想过,我失去挚爱的时候,有多绝望?”
“知浅……”母神的眼眶红了红,落下一滴泪来。那泪水滴入脚下大地,立即变成一颗闪烁的珍珠,晶莹剔透。
知浅继续说道:“父亲总说,要让我重新生出一颗慈悲之心。可是我的心就这么大,除去梓芜,再也容不下旁人了。从前我无心无爱,对他的付出视若无睹,可是梓芜依然爱我、护我,为了我不惜倾尽所有。正是因为他的付出,我受到感化,重新生出一个心。我用这颗心全心全意地去爱他,到底何错之有?”
父神终于动容,沉默起来。过了许久,他才说道:“你不该手染鲜血,负了这颗为他而生的心。他既如此爱你,必然不愿看到你此番模样。”
知浅的身躯剧烈颤抖起来,她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父神看了看面如死灰的云宿,问道:“你是幕天之子,当今的天帝,你可知错?”
云宿在经历这一系列事情之后,终于生出了悔意。他重重地叩了几个头,道:“小神知错,请父神责罚。”
父神长叹一声:“天帝该是天界众神的典范,你却只顾着自己的私心和权势,枉顾他人性命,的确该罚。”说着,他伸手按在云宿顶心,废除了云宿所有神力,封印了他的仙元,又道,“你便自行去往蛮荒之地,看守蛮荒神殿,永世不得离开。”
这是父神的旨意,无人可以违背。云宿的命运便被烙下了痕迹,再也更改不得。
云宿深深跪拜:“小神,领命。”
第213章 重生(2)
一道强光之后,云宿已然不见,他由父神亲自施法,囚禁在了蛮荒神殿之中。自此,六界再无战神云宿,唯有空荡的蛮荒神殿里,一个寂寥的赎罪人。
父神再次看向知浅:“吾儿,你又该当何处?”
“女儿愿意听从父亲发落。”知浅轻声回答,“只是,求父亲母亲救回梓芜,让他得以重生!”
母神回道:“花神的魂魄被禁锢在瑶池水镜之中,吾儿,你可知那水镜是何物?”
知浅摇头:“女儿不知。只是那水镜着实诡异,女儿曾试图将梓芜的魂魄带出来,却做不到。”
“你自然不知……”母神轻声叹息,却不再继续解释水镜之事,“你当真那么想救他?”
知浅恳求:“母亲,求您了!梓芜他从未做错过任何事,不该落得这种下场。只要他能重获新生,什么样的惩罚我都甘愿接受。”
“倒不是不能救,”母神终于松口,“若你真的那么希望,我可以将他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