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一个开始,倚靠着马尼拉新城,不只是把之前投的钱赚了回来,还连本带利赢大发了,正是因为赚了好大一笔,接下来建造其他新城的启动资金是比之前建造马尼拉新城的时候来的多的。而这些城也不是什么首府大港口了,建设所费还要比马尼拉少些,这样看来第二批的新城就应该可以达到两三家。
以此类推,第一次的时候只有一座马尼拉新城,第二次的时候就应该是两三座新城,第三次的时候可能是五六座...这个速度是越来越快的,一个是工人们熟练地多了,另一个是本钱一直在上涨,可以满足许多组工人同时开工的需求。
——在吕宋新城建造计划之前,国人虽然早就知道自己做营建十分厉害了,在世界上也当的起首屈一指。但却不知道能够做出那样的营建奇迹!最厉害的时候有十座新城镇一起建立,而最快的一座城镇,从无到有只有两个月不到。
这些讯息是写在了大明邸报上的,就算再不可思议也由不得人不信。甚至好多说书先生把这些事在茶馆里说,大家都当是说书先生胡说,和以前的传奇小说没什么分别。没想到之后就被人告知,那些听起来荒唐地不得了的事,竟然都是真的!
这样又是一波推波助澜,这样的热闹像是一把火,把东南沿海许多人家的心都烧热了。在这些人的知觉里,好像如今的吕宋就是一块实打实的黄金之地,只要去了吕宋,赚钱就如同捡钱一样容易。
在这样热热闹闹的情况下,就是一个良性循环。首先是那些房宅、店铺等有人花高价买了去,然后就是吕宋有越来越多的人口,能够容纳的生意体量自然也就越来越大。参与新城建造的那些人家,在赚土地钱上先薅了一把,然后又占据了好些生意,这是可以源源不断剪羊毛的。
不过这也是两三年后才能逐渐成形的事情,现如今祯娘把计划放了出去,只不过做了第一步。从朝廷,也就是周世泽那里买下了马尼拉这边所有无主的土地,甚至在上面所做的规划城市图,那都还没有出来呢!
这也没什么好稀奇的,一个大生意的经营周期向来是长的。有的生意不要说两三年了,甚至中间要有两三代人延续着使力,最终这才能得偿所愿呢!
而现在的祯娘,不过是把新城建造计划的所有事情分派下去,日后还有的磨呢。只是这也是日后的事情了,暂时祯娘从这件事里脱了出来,吩咐几个心腹道:“已经是这个时候了,先让书房几位进小花厅商量吧!”
等在书房里的都是祯娘兴业钱庄的干股所有者,除了祯娘自己这个大股东之外,就是山西那边当时一起做钱庄的,然后数的到的有松江身家、泉州方家、广州龙家等。这样就再明显不过了,祯娘准备了十多年的钱庄计划,总算能看到一线曙光了。
第167章
关于钱庄, 祯娘确实是有相当深的执念的。事到如今,甚至远远超过了十年。自她没嫁人起就想过钱庄生意, 然后再到入了山西这个钱庄窝子, 更加确定了方向——即使从这个时候计算, 那也是超过了十年的!
为了这个钱庄计划, 这些年她一直在小心铺路。结交官场上的人脉,其中最关键的几条线更是下死力气,砸起钱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结交商场上的人脉, 人情卖出去不知道多少,也是怕自己一个人镇不住, 一向做独门生意的她,只有在这上头开了大口子, 又是山西的,又是浙江的,还有福建、两广等, 这些地方的势力, 一个也没落下。
至于自身就更不用说了, 兴业钱庄从无到有, 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培养出自己的钱庄人才——真以为钱庄是那样容易的买卖?拿着银子就能够在这一行里呼风唤雨了?那未免太小看天下了。
这个行当和顾家原本的老本行典当行是一样的, 都是赚钱极多也稳定,按说这样的好生意,若是人人都做得, 那岂不是人人都去做了。没有泛滥开来,除了本钱上要求高, 也就是这里水太深。嘿,看不见的猫腻太多了,若是手上没有足用的人,等着最后一塌糊涂罢!
然后又用兴业钱庄做别人没有想到的‘创业投资’,靠着这个人无我有的概念,从一众大小钱庄里脱颖而出。到如今,兴业钱庄虽然在一众老牌钱庄里算是新的不能再新了,但确实是有一定地位,在民间也颇有影响力,受到信任。
人以为这样兴业钱庄就做的足够好了,或者以为祯娘的目的就在于此了——这怎么可能呢,她花费了那样多的心血,如果只是为了这个,根本不值当!这背后有她大的多的目的。
事实上,现在祯娘在吕宋竭力促成金矿竞标大会为的是什么——确实有为了周世泽使力的意思,但追究最大的原因,还是她也想要得到其中一些金矿。只有得到一些金矿,她才能进军到这一行,从而有机会获取大量黄金。
而获取大量黄金,以及今后计划的白银,都是为了日后的钱庄‘大计划’,即钱庄发出纸钞——一张纸印刷出来的东西,凭什么要人家相信它就是值上面印刷的钱数?就算是朝廷担保业不好使呢,这一点看宝钞就知道。
宝钞算是朝廷自己印的了,也就是一开始还好,后面就成了废纸一样。这些年朝廷似乎想重新捡起来宝钞,每年还回收一些,使得宝钞不至于真的沦落为废纸。但宝钞的信用问题,早就积重难返了,况且问题又不是一个两个,朝廷的补救终究只能算是杯水车薪。想要真的救回宝钞,有眼睛的都知道,这不过是当今圣上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而祯娘甚至没有朝廷这块招牌,想要不沦落到宝钞的境地。除了不犯宝钞的错误,譬如不限制地发钞,‘大明宝钞’最初的发行在很大程度上是为弥补朝廷财政亏空,其发行主要基于当时所需的朝廷开支,而非流通中真正的需要。官府并未对其发行量进行一定的限制,超发现象十分严重。
就祯娘所知的,洪武时期发行宝钞的二十四年,平均每年都要发行五百一十五万锭。洪武二十三年,宝钞更是发行到了一千五百万锭。和同样发行纸钞的元代对比,元代发行的纸钞最初也不过二十万锭,后来虽然有所增加,也大多控制在一百五十万锭之下。
这样看来,就可以清楚地知道本朝初年的纸钞泛滥到了什么程度。而纸钞泛滥必然带来贬值——在洪武三十年,一两白银可以买四石米,如果用宝钞买,却要十贯。□□死后,大明宝钞的贬值程度日甚一日,到明宣宗的时候,一石米、一匹棉居然要宝钞五十贯。正统九年,一石米已经需要一百贯。从此到今圣之前,大明宝钞兑换铜钱,一贯基本上没有超过两文。
除此之外,朝廷也不回收已经发出的宝钞,这样市场上宝钞其实是连年增多的。本来就对宝钞没什么信任的百姓因此就更加不信任宝钞了,这其实是一个恶性循环。
又譬如,单纯以朝廷为后盾,作为信任,却没有准备金——就连钱庄开存单、银票等都知道不能把钱全部放出去,需要保底放一些,这是为了防范挤兑等问题,也是在危机之中依旧让百姓信任。
在这一点上,元代发行的宝钞都要做到更好,当时筹划宝钞的人是个明白人!元初发行的纸钞‘中统钞’建立了一套‘丝银本位’制度。规定丝钞每一千两,可以兑换五十两银,而元朝廷主要以银及少数的金,还有其它具有价值的物品作为准备金,以供纸钞持有人兑换。百姓以纸钞兑换,只需扣除一定比例的费用,便可换到银或其它货品。
有这样的规定在,百姓也确确实实随时可以用纸钞兑换到‘硬通货’,自然格外相信朝廷发出的纸钞,以至于元代纸钞比本朝纸钞流行地多,也并没有演变成恶政。但到了本朝却是倒退了一样废除了这一项,为后来宝钞的崩溃埋下了一个根源。
另外,还有宝钞常常没有一点准备,凭空进入市场。以及宝钞防伪的能力不足,经常有私人印刷作坊仿制等。这些都是破坏了宝钞的正常市场,进一步摧毁了宝钞在民间存活的希望。
总之就是这些宝钞曾经犯下的错误,祯娘都会引以为戒就是了。而除此之外,她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绝不是避开这些就足够了——更重要的是她输不起,朝廷做这件事,可以一错再错,哪怕最后都没有对过,那也不要紧。若是真能好不容易能够自己做这件事,那么中间只要行差踏错一步,之前的努力就要全部付诸流水。朝廷,以及那些对她虎视眈眈的对手,绝不会轻轻放过她的。
趁着这一次的机会,祯娘郑重地与手底下的掌柜,以及合作伙伴第一次谈了自己这个一直没有说出来的计划——这些人以后和她就是要一同奋进的人了,这件事当然需要他们的帮助,她不可能一直瞒到事情尘埃落定那一天。
祯娘将这个堪称宏大的计划当众陈述,虽然她已经可以使用了平淡无奇的语气,中间所做的事情也是平铺直叙而来。不要说比较那些擅长抖包袱,提起听者兴趣的说书先生了,就是口齿伶俐些的普通人也不及。
但在这些成日和银钱打交道,把花钱、赚钱、利用钱得到钱当作真正乐趣的人看来,她说出的这些话就是世上最有趣,最令人血脉偾张的话。只听祯娘最终总结道:“赚钱上不用担心,如今投进去的再多,也能赚回来。以我们这些兴业钱庄东家的身家,以及占据兴业钱庄的股数计算。将来发钞少说能拿出三千万两银子,就算保守一些发钞,对半了发,只发六千万两的,那也——”
祯娘做出摊手的手势,没说完的话大家都是明白的。做钱庄是如何赚钱的,这六千万两到时候就用来投资,用来放贷,用来与人拆借——如今商业大兴,神州大地上到处是想要做生意没得本钱的,不怕吃不下这六千万两银子!到时候用不得几年六千万就能翻番!
等到翻番之后,兴业钱庄掌握的资本不要说在大明在世界独一无二,就是放眼古今,也能毫不心虚地说一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坐拥这样大的资本量,做什么不能成?而且这不是什么一锤子买卖,增加的资本等于增加的发钞,钱是会自己不断动起来,不断增长的。
祯娘从第一天接触生意的时候就知道一个道理,做生意这一途,永远是第一桶金最难赚。一但迈过了那个槛,后头根本不需要你去找钱,而是钱来找你。就像当年的顾家,有了珍珠生意之后就红得发紫,原本尽力争取也不见得有的好生意自己就上门了。
而如今的兴业钱庄纸钞计划就是第二道槛,这是另外一重境界里的槛。这一道槛甚少有人迈过,这个级别的大商人要出现可以说是时也命也,不只要自己手眼通天本事过人,更要官场和商场的风向正好,所谓‘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天’。遇到不利于商业的大风气,任你有偌大的本事也使不出来!
听了祯娘的畅想,松江沈家的二号人物,未来的沈家家主就笑了起来,道:“这个生意真是听的人心热了起来,若是哪家拿定了这个主意,然后一代人只做成了这一件事,那也足够了!”
的确是足够了,这个生意如此巨大,真的做成了,绵延好几代的泼天富贵就在眼前呢!说起来那些所谓巨商人家,绝不是靠着零碎生意就能到此地步。都是至少手握一个相当令人惊叹的大生意的,但是这样的大生意又不是路边的大白菜,一代人能做出一个来就能够吃好几代了!
未来沈家家主,说是青壮派,其实也四十来岁了,看上去十分符合世家子弟的样子。平常都是一副温文尔雅谦恭和蔼面容,只有时常是微微敛着的眼睛,偶尔放射出精光,这才能看出商人本色!
不过他虽然精明,却也是一个相当稳重的人——不然也难得当上沈家继承人了!沈家如今已经烈火烹油三四代了,相比起开拓,更看重的是守成。只要能把这一份家业保持如今的样子传给以后的子孙,就已经是善莫大焉了!
也是因为这个稳重,即使听过祯娘的计划和准备,心潮澎湃起来,他依旧是第一个提出了意见的。他只大略想了想就提醒道:“这个计划倒是十分好了,只是周夫人有几件事是一定要慎重的。”
祯娘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当然明白这些商场官场上的双料老油条远远比自己在某些方面看得清、做得好。所以一看他这样郑重地说,立刻就十分严肃起来,拱拱手道:“沈工部便直说罢,我知道一定是金玉良言。”
这未来的沈家家主在南京工部捐了一个四品散官,因此旁人多恭敬称呼一声沈工部——他和祯娘交往过几次,知道祯娘虽不是外面传闻的一般行事霸道目中无人,但也绝对不是什么软软和和恭恭敬敬的小辈。
这当然没什么,这位沈工部一点都不介意。在他们这样务实的人眼里,才不一定要合作的人日日对他们恭恭敬敬拍马逢迎呢!应当说,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真的有本事赚的来钱,那就是脾气上了天,也是无碍的。反而要赞叹一句真性情,绝不似俗人!
而没得什么能力,一个劲拉后腿的人。即便是殷勤小心到了极点,那又有什么用?耽搁了生意,误了自家赚钱——呵!所谓‘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说是从此结仇也没什么问题。
而脾气有些‘不太好’的祯娘,真是罕有这样放低自身的时候。这就好比从来没得好脸色的佳人,忽然多给了一个笑脸,虽然只是一个笑脸,也足够让人受宠若惊了。
就是这样的受宠若惊,沈工部越发说的多了一些:“这里头的事可以说是千头万绪,既然周夫人已经准备了十来年,门道当然比我要清楚。但我这里依旧有一些浅见,算是我们这些多吃几年饭的瞎操心。”
他说这话的时候笑意盈盈,说真的,他还真有一些心虚——这说出去人家只怕会当作笑话来听!堂堂松江沈家二号人物,未来的家主,这些年沈家的事几乎都是他在调理,松江沈家他早就能当一半的家了。
这样的人物什么场面没见过,说在祯娘跟前心虚,这种事情若没有他亲口说,谁会信?谁都不会信的!但是他确确实实是心虚了,祯娘出现在商界众人面前,满打满算也不过就是十几年的事情,但是看看她办的那些事,到达的高度,除了她之外的其他人,别说做了,就算是在梦里想想,想想也不能够啊!
在沈工部眼里,似祯娘这样的人物,大抵就是那等天才,生而知之之流。这样的人物但凡出一个,必定青史留名,至于同辈,根本不会有能望其项背者。同样的,这样的人物的想法和考量也不是一般人能吃的准的。
别人去指点他们,本人看来确实都是一些正经道理,但或许在他们的想法里,那些却是不足为虑的——这也不稀奇,那等人物就是能跳脱出普通的窠臼,不然也不会取得别人没有的成就了。
他自己口里说的是‘瞎操心’,一般的听者必然当是他的自谦之语,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句话在他这里是半真半假,至少他真有这种担心。只是担心也无用,这样的大生意眼见得前景确实是惊人,相对的就是投入也会大的惊人。他们作为兴业钱庄的股东,即使都不如祯娘的干股多,按占股出资也绝不会是一个小数目,如何慎重都是不为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