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然如故——曾甄
时间:2018-04-25 13:03:29

  程故扬只顾埋头吃面,倒是林竹松在一旁听着乔然和她妈妈打电话,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转了转,微微低下了头,把有些落寞的神色埋进眼前的拉面里,不再说话了……
 
 
第20章
  《轮不到你,我想回家》
  第二天一早,三人结伴前往N大。这天气竟比昨日更冷些,路上尽时些缩着脖子小跑着的路人,乔然将自己里三层外三层地裹成了一个粽子,还是止不住地打冷颤。林竹松更是把自己缩成了一个长脚鸵鸟,他个子高,什么裤子在他身上都是九分裤,在寒风中的北京露出一小截光着的腿脖子,那滋味也只有他自己知晓了。只有程故扬,穿得不比平日里多,寒风只是让他轻微地迷了迷眼,依旧走得气宇轩昂,乔然暗自诽腹——这平日里常冻人的人果然是不怕冻的。
  趁昨日乔然去S大考试,程故扬已经来N大的考场踩过点了,三人很顺利到达考场,和一群衣着朴素的高中生们站在考场外等待。来到全国的最高学府,任谁都是新鲜好奇的,林竹松早就按耐不住好奇心东张西望起来,乔然也忍不住举目远望。
  他们所在的考试楼还算比较中心,站在台阶上能看到不远处的一个小湖,湖面已经有些轻微的结冰,两岸的树枝上大多已经没有什么叶子了,只有一个小山坡上种植着四季常青的植被,墨绿色轻轻覆盖在山坡上,仔细看竟有小情侣在枝桠重叠处静静相拥。
  乔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开眼,只见湖西面是一座矮矮的中式建筑,方方正正雍容大气地坐落在那里,翘起的四角屋檐上站着前蹄朝天的木雕野马,仰天长啸栩栩如生;而湖的东面,却是一座高高耸起的西式钟楼,底座是浅灰色的石砖,上面悬挂着一口青铜色的大钟,看上去有些斑驳,却透出庄重古朴感。
  没由来的,乔然对这学校偏生出一些好感来。站在这高处远眺和昨日在S大的感觉全然不同。这份好感当然有“全国第一学府”的光环加持,但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沉淀感,中西合璧包容万象的建筑风格也好,匆匆走过的学生举手投足间的儒雅自信也好,都深深吸引着乔然。
  “乔然然然然然!”林竹松也在耳边念叨开来:“我看你还是选这里好!这里的姑娘看着真有气质。”
  乔然不看他,仍注视着远方大气的校园,神情严肃:“定是要来的。”
  早上八点整,远处钟楼准时摇晃了起来,钟声绵长洪亮,浑厚有力,惊起了一片野鸽。乔然深吸一口气,侧头对身边的林竹松和程故扬说道:“走吧,加油!”
  林竹松念了句阿弥陀佛,顺着考生的人潮往里走。一直没说话的程故扬看了眼被风吹得鼻头和双颊红彤彤的乔然,难得的多了句嘴:“别紧张。考完这里见。”乔然轻点下头,松了松神色,迈入了她几个月来心心念念的考场。
  只是这时的乔然还没有想到,自己竟是被背出考场的。
  N大的自主招生和S大不同,所有科目都揉在同一张试卷里,语数英物化生六门课按比例共出100道题,其中有英语和语文的小作文各一篇,总分500分,要求四小时内答完。考试从早上八点半正式开始,十二点半结束,除提前交卷外,中途不可离开考场。参加考试的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高才生,共计300人,分散在十个考场。乔然和林竹松恰巧在同个考场,开考前林竹松没少和乔然挤眉弄眼一番。
  考试开始后,考场里只有轻微翻页的声响。N大的卷子出的刁钻,步步是陷阱,乔然见招拆招依然觉得吃力,暗叹这分不好拿,隐隐觉得头越来越疼。教室前的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一点半,乔然数了数,算上没答全的,还有十三道题没有完成,大多是她不擅长的物理题。她努力睁了睁眼,揉了揉太阳穴,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试题上,却只觉得脑袋昏沉似有千金重,直叫人浑浑噩噩。卷子上的图和数字如同漩涡般在眼前不停打转,手上的笔像是装了发动机似的,不停颤抖,竟是怎么也握不住了……笔顺着桌沿滚落,只听安静的教室里清脆的一声落笔声,随后却是“咚”地一响,惊得考场里所有人都转头将目光投向了声音的来源。
  林竹松坐在最前面,一回头竟看到乔然坐在地上,似乎想伸手捡笔,可全身都在瑟瑟发抖,脸色不正常的泛着潮红,额头起了一层薄汗,刘海都粘在了一起,一看就是病了。
  监考老师已经直直往乔然身边走,林竹松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撂下笔直接冲到乔然身边,扶住她的肩,把手背贴在乔然的脸上:“天哪,这么高的烧!乔然你……坚持住!”
  “这位同学请你赶紧回自己座位考试,这边这位考生交给老师们处理。”监考老师已经站在他们身边。
  林竹松看了看乔然的脸色,实在顾不上什么考试,对监考老师急急喊道:“老师,我提前交卷!不考了!你告诉我这学校医务室在哪就行!”得到答复后就一把背起乔然,直直往校医室冲。
  乔然被林竹松飞奔的步伐颠得迷迷糊糊的,竟是有些清醒了,环着林竹松的颈,火热的脸贴在他微汗的颈项肩,鼻音浓厚地喃喃:“对不起……对不起……程故扬……我不能和你一起考……N大了……对不起……”
  林竹松一路没有说话,只觉得肩膀被滚烫的泪水浸湿,他脚步不停,依旧一路迎风狂奔,紧咬着牙,眼眶里泛起了迎风泪……
  程故扬考完试,在集合的台阶口等了许久,都不见苏乔然和林竹松出来。大量的考生已经离开,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从楼里出来,一个个都是一副大脑缺氧的样子。程故扬见情势不对,便往乔然他们所在的考场里走。只听那考场里走出来的两个女生嘀嘀咕咕:“今天那个女生可惜了啊……该不是压力太大写不下去了吧……”
  程故扬往教室里一张望,只有监考老师正在封卷,赶紧进去问道:“老师,苏乔然是这个考场的,怎么人不见了?”
  这监考老师把卷子往怀里一揣,答道:“你说的那个女生怕是今天在考场里晕倒的那个吧?已经送校医那里了。现在的学生啊,真是扛不住压力……”话还没说完,眼前哪里还有程故扬的影子。
  程故扬从考场出来急急往外跑,一时情急竟忘了问学校医务室的位置,恰巧迎面遇到一个眼熟的面孔——正是高二末撞折了他的手的年轻司机郭晓洋。
  这郭晓洋还来不及打招呼,程故扬单刀直入:“你们学校医务室在哪?”
  郭晓洋见他神色竟比出车祸后还慌张,明白兹事体大,也不废话,手一挥,说道:“不远,跟我来!”
  待两人冲到医务室,乔然已经挂上了点滴,额头上贴了冰宝贴,细细密密的睫毛轻颤着,脸上仍泛潮红,安安静静地睡在病床上。林竹松坐在一边,双手交握,盯着乔然病态的脸颊,隐隐锁着眉头,神色郁郁。
  程故扬径直走向病床,直接伸手探了探乔然的脸,手背传来的灼热令人心惊,他冷着声问:“怎么回事?”
  林竹松只静静看着他们,不肯说话。倒是一边的校医搭了腔:“这个女生都快烧到40度了,这边天气冷,估计一时受了风寒,你们南方过来的,她还有点水土不服,又不好好休息,能不发烧吗?吃了退烧药,挂几袋盐水,你们晚上回去观察下,要是还是这么高的烧,明天再来挂水。”
  想到明天中午他们就要坐火车往H城赶,程故扬微微皱起了眉头,问道:“她这样要多久?”
  “不好说。病倒不是大病,就是要好好养。要是今晚能退烧,明天不烧上去,应该也就没什么事了。这退烧药不能乱吃,尽量还是物理降温。”
  林竹松此时开了口:“大学霸,你明天自己回去吧,我陪乔然在北京再住几天,养好了再回。”
  程故扬声音冰冷:“轮不到你。”
  郭晓洋站在一边,竟也察觉到了些剑拔弩张的味道,在气氛沉默的空档开口道:“这校医院本是只开放给本校学生的,你们几个情况特殊,今天就先用我的学生卡登记吧,买点退烧、消炎的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程故扬谢过郭晓洋,却听郭晓洋说道:“你们表兄妹俩感情真不错,上次你受伤,你表妹比你现在还急,我开始还以为你们是男女朋友呢……”
  只一秒的沉默,程故扬轻咳一声,眼神低垂,淡淡说道:“不是。”
  郭晓洋以为他是在否认他们是男女朋友的事,只有林竹松看向程故扬的眼神很是复杂,有一些不甘,也有一些了然。
  等乔然烧稍微退了些,悠悠转醒时,她已经躺在酒店自己的房间里了。透过窗帘的缝隙往外看,天色已是一片漆黑,只有霓虹灯透过窗帘隐隐闪烁。乔然伸手摸了摸枕头底,没找到手机,猜不到现在的时间。
  “醒了?” 只听黑暗中熟悉的清冷的声音,是程故扬。
  “嗯。”乔然努力调动声带,只听到伴着鼻音沙哑的声音,不是自己的似的。
  “别说话,先量个体温。”程故扬打开床头灯,把亮度调到最低,用酒精棉球细细擦拭了体温计,塞进乔然嘴里,然后取下她额头仍有些凉意的毛巾,转身去卫生间用凉水冲洗了番。
  借着昏暗的灯光,乔然这才看清周围,时针已经指向两点,床头柜上放满了各种药,三只书包胡乱地摆在对面的桌上。她侧一侧头,才发现林竹松坐在床另一侧的地毯上,两臂重叠在床上,脸埋在臂膀间,呼吸深长,已经沉沉睡去。
  程故扬从卫生间出来,把冰凉的毛巾往乔然额头一搁,抽走体温计一看,微微簇起眉头:“37.6。还是有点烧。今天别回去了。”
  乔然从厚重的被窝里艰难伸出手,轻轻拽了拽程故扬的衣角,声音有些脆弱:“程故扬,我想回家。”
  程故扬略一思索,答道:“好。”
  “程故扬……N大……”
  “现在别想这个,休息吧。”
  “……高考我会好好考。”乔然轻轻说道,慢慢合上了眼。
  程故扬再没作声,轻轻关了床头灯,靠在床沿上,同样疲惫地阖上眼。
  只有夜色知道,林竹松埋在双臂间颤动的眉睫和隐约的叹息。
  第二天,乔然依旧发着低烧,还是按照原计划踏上了归途。她依然有些昏昏沉沉的,高烧过后,全身乏力,总觉得睁不开眼,一上车就沉沉睡去。
  程故扬脱了自己的外套,给乔然细细盖好,一回头,林竹松正把自己的羽绒服递给他,什么都没有说,悬着的手停在半空。
  程故扬接过羽绒服,继续往乔然身上盖,轻轻答了句:“……谢谢。”
 
 
第21章
  自主招生的结果来得飞快。放榜那天,夏老爹几乎是踩着少女般的雀跃步伐迈进教室的。教室里正是一番埋头苦读的氛围,高考倒计时早早被贴在公告栏最显眼的位置,班长每撕一张,班里的学习气氛就浓上一分。
  夏老爹满意地环视了一圈,摸了摸肚子,欢欣地向全班宣布道:“今天有几个天大的好消息跟大家宣布。首先,我们班的程故扬同学,在N大自主招生中以全国第一的成绩,直接保送了!”
  话音刚落,全班都沸腾起来——无论如何,这个“全国第一”可不是一般的第一,能在代表全国高中生最高水平对决中胜出的,可真真是天之英才。羡慕有之,惊叹有之,崇拜有之,更多的是为身边有这样一个栋梁之才而感到自豪。一时间掌声雷动,恭贺声声,不少同学都站起来欢呼。程故扬自然也是高兴的,神色间流露出淡淡的喜色,仍是谦和地一一谢过四面八方的道贺。
  夏老爹打断班上沸腾的欢呼声,继续说道:“我们班还有一位同学,在N 大自主招生中表现优异。林竹松!以出色的理科成绩得到了N大数学系教授的青睐。高考只要考上一本线,就可破格被数学系直接录取了!”
  又是一阵惊呼。林竹松自己也是没想到,当时自主招生考试草草交了卷,只答了自己擅长的理科题,语文英语的小作文根本没写,没想到数学系的自主招生办专找他这样的偏才,误打误撞赶上了好政策。林竹松自然也是乐得眉飞色舞,高呼万岁。
  “还有一个大好消息,”只听夏老爹得意地说道:“我们班还有一位同学拿到了直接保送S大的名额——苏乔然!”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他们三人所在的一排,那三个连着的位置像是发着金光,直叫人艳羡。只是苏乔然神色淡淡,对同学们的欢呼声充耳不闻,只静静沉默着,林竹松闻言,也收敛起笑意,不再如刚才那般喜形于色了。
  夏老爹又念了几个名字,都是在其他高校自主招生考试中表现优异,获得加分的几位同学。短短一个课间,全班都洋溢在激动的情绪中。除了苏乔然。
  林竹松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乔然然然然然,没事的,S大多好啊,离N大这么近,我们还能和现在一样常在一块儿啊!”
  “……”苏乔然略一沉默,轻轻说了句:“竹松,我跟你一起参加高考。”
  说罢就起身跑出教室,去追赶夏老爹依然少女般迈着跳步的背影。
  之后的几天,同学们纷纷为乔然放弃了S大保送机会而感到扼腕和不解。只是高考在即,公告栏上的倒计时牌子撕得飞快,没几天也就没人再讨论这个话题了。乔然彻底变成了小透明,一天到晚也都不说一句话,只一张卷子一张卷子地攻破。
  高三学生的新年形同虚设,不少同学和苏乔然一样,大年二十九还跑到教室自习,大年初二开始就常驻学校了。过完年,班级唯一的变化就是程故扬先行去N大参加保送生特训,提前迈入了大学生活,也开始了新一轮的竞争。
  程故扬离开那天,乔然没去送他,依然沉溺在题海里。程故扬给她发了条信息:等你来。乔然反反复复看了几遍,也没有回复。
  两人之间,像是有默契一般,竟是几个月不曾有任何联系。
  这天,程妈妈给儿子打电话,照例嘘寒问暖了一番,快挂电话时,程妈妈试探了儿子一句:“阿扬,乔然有没有和你联系啊?她最近是不是交男朋友了?我好几次看到有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送她回来了……”
  这倒不是句谎话。最后这学期,林竹松不知从哪里弄来了辆旧电瓶车,每日都在路口接送乔然。乔然原本是推脱的,但林竹松以顺路又省时的理由说动了她,备考的特殊时期,她也就不客气了。这接接送送间,他俩自然也是被教务处重点盯上了,不过校方看在两人模拟考一次比一次考得好,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深究。当然,这些弯弯绕绕,苏乔然和林竹松丝毫不知情。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