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武之人总是比一般人难婚配一些,但从这样的人里面找,春雨就可以嫁得更好一些,将来不但不用做奴才,运气好说不准还能当上官太太。
她们这里正闲聊着,外头却是有小丫鬟进来回话,说是王爷回来了。
这时候才刚刚过巳时,他照例应该是在承运殿和一众臣工商议政务的。封地虽然不用像朝廷一样日日上朝,但政务繁忙的时候,李昇也都是在场聆听的。必要的时候,还需他给出一个抉择。
顾明妧觉得有些奇怪,放下手中的针线迎了出去,见李昇已从殿门外走了进来。他神色有些肃然,看见顾明妧便对她道:“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但你不用太着急,虽然是件坏事,但也未必不是好事。”
顾明妧听他说的云里雾里,一时间有些茫然,便听李昇继续道:“你父亲因为一些事情,被贬官了,如今就要出任两淮都转盐运使,下个月初就要离京赴任了!”
“什么!”
顾明妧大惊,顾翰清为人处世一向谨小慎微,再朝中又嫌少得罪人,怎么会忽然被贬官呢?她实在有些难以想象,况且顾明烟不是才嫁给了太子殿下当侧妃吗?难道朝中连一个帮顾翰清说话的人都没有吗?
顾明妧坐下来静静想了片刻,又抬起头看了李昇一眼,忽然问道:“是不是因为我的事情?”
顾翰清这一生都政治清明、作风正派,顾明妧便是他唯一的污点,可偏偏顾家还是接纳了她、承认了她,让她成为顾家的嫡女,把她嫁给了李昇这样有担当的男子。
顾明妧见李昇没有回答,便知道自己一定是猜对了,只走到里间,一边落下眼泪,一边整理起了东西,哭着道:“我要回京城看望爹娘,还有老太太,她年纪这样大了,要走那么远的路……”
她手忙脚乱的从五斗柜里拿出一块包袱布来,胡乱在里面塞了几件衣服,又去梳妆台上取她存在抽屉里的碎银子,恨不得现在就能启程回京。
李昇看着她那副样子,实在心疼,忽地一把从背后抱住了她,轻蹭着她的耳垂道:“你父亲没有写信过来,就是不想让你只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太过担忧,这还是王府在京城的线人送回来的消息,说皇上念在你父亲是两朝元老,治理吏部有功,这才从轻发落的。”
可顾明妧却还是哭着道:“不行,我要回去看他们。”她用力掰开李昇扣在她腰间的手,却怎么也掰不开,那人的手臂像是枷锁一样将她牢牢锁住了,顾明妧一时气急了,低头去咬他的胳膊,可偏生他的胳膊又这样硬,她咬的牙齿都疼了,那人却怎么也不肯松开。
但薄薄的布料下,却已经露出一丝殷红的血迹。
顾明妧这才松开了口,瞪着他道:“你放开!”
但李昇却还是不为所动,只是定定的看着她,忽然间就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啊!你做什么!”
顾明妧叫了起来,举着双手去打李昇的胸口。李昇的步伐很大,很快就把顾明妧丢在了床榻上,欺身吻了上去。
“王爷……你放开……啊……”
身上敏感的地方忽然间被人咬住,顾明妧连喊声都变调了。她能感觉到李昇粗粝的指腹从自己的腰间探了进去,在那两片娇嫩上来回的摩挲着。
他咬着她的耳垂,目光炽热:“妧妧,我不想再等下去了,你既然那么想走,我就让你连床都下不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床榻上的两人才安静了下来。
“王爷……我累了。”顾明妧全身酸软,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她直挺挺的盯着浅蓝色的帐顶,身体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李昇翻身看着她,见她的长发都已经汗湿了,他们两人的头发结在了一起,他伸手帮她拨开了黏在脸上的发丝,在她的嘴角亲了一下。
“我抱你去温泉里泡一泡,这样会好的快一些。”那个地方好像肿了起来,她实在太小了,真的很难承受住这样硕大的自己。
“不要……”顾明妧的嗓子都喊哑了,她觉得有些委屈,翻身钻到李昇的怀里,靠在他的胸口,肩膀轻轻的颤抖着。
她哭了……不完全是因为疼,可心里就是很想哭。
其实除了疼痛,她好像也享受到了一些和前世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这样雄壮有力的身体,这样让人无法承受的频率,和她前世经历的那些来说,几乎完全不同。
她实在累极了,哭了几声之后,在李昇的怀中酣然睡去了。
……
顾明妧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中衣,连床上的床单也都换了,她动了动身子,散架一样的疼。
天色已经擦黑,房间里只点着一盏油灯,有些昏暗。
顾明妧刚刚有点响动,春雨就进房来了,看见顾明妧仍旧是脸颊酡红、眼梢带媚的模样,也知道她和李昇终于成事了。
“夫人睡得太熟了,王爷抱着你泡了温泉都没醒过来。”
顾明妧依稀记得自己好像确实被人抱起来过,但她真的太累了,连睁眼都懒得睁,她这时候觉得有些饿,便开口道:“我饿了。”
这不开口也就算了,一开口顾明妧却是被她自己这公鸭嗓子给吓了一跳,羞得脸都红了。
春雨倒是仍旧面色平静,方才他们云雨的时候,她在外面听见顾明妧的哭喊,就知道她要吃不少苦头的。
她们都看错了王爷!还以为王爷是绣花枕头,这下倒是让夫人受了好一番折磨!
“王爷吩咐厨房熬了红稻米粥,我去让丫鬟送些过来。”
顾明妧点了点头,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那个地方撕裂了,疼得她拧起了眉心,李昇说不让她走,她如今这个样子,只怕是想下地都难了。
老实的男人有时候使起坏来,却也是这样让人哭笑不得。
春雨拿了一件氅衣披在顾明妧的身上,她趿着鞋子起来,有些艰难的挪了几步,坐在房里那张嵌大理石的束腰圆桌边上,对春雨道:“你去帮我取笔墨纸砚来。”
睡了这么一觉,脑子到像是想明白了一些,以她现在的身份,实在是不能回京城自投罗网了。还不知道那些人翻到了哪一步,若是真的查了个通透,只怕将来她和柳氏都不得安宁。
她们两人好不容易从京城那虎狼之地跑了出来,断然没有要回去自投罗网的道理。
顾翰清为她一步步的筹谋,让她嫁给李昇,虽然走的偏远,可她在这里一样能过锦衣玉食的生活,又能远离京城那个是非之地。
她怎么还能让他担忧呢?
只是可惜了父亲,在京城经营了这些年,如今却要远去两淮,也不知道他习惯不习惯?母亲必定是要跟着他一起去的,还有尚且年幼的玉姐儿、慎哥儿……
顾明妧忍不住又落下了眼泪来。
……
昔日门庭若市的阁老府,如今却是门可罗雀。原先与顾翰清交好的人如今也不敢过来送行。
顾翰清自从十三年前回京之后,一向平步青云,况且他又是这样的年纪,若是没发生这种事情,将来的首辅之位,只怕非他莫属。
但现在……一个被贬出权利中心的人,其实就已经是一颗弃子了。
大家都在猜测这其中的原因,但无论如何,顾翰清这辈子怕是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老爷,行装已经打点的差不多了。”周氏在外书房帮顾翰清整理书籍,看着一排排放置的整整齐齐的书册,她倒是有些为难了:“只剩下这些书还没有收起来,妾身也不知道平日里老爷会看哪些,是不是都要带走?”
“这些都留下吧……”顾翰清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明远还在京城念书,以后就留给他好了。”
他转过头,看见窗台上放着的那一盆金橘,还没到开花结果的时节,叶子却是碧绿碧绿的,比几年前搬进府来的时候更茂盛了,顾翰清便道:“把这盆金橘带上,以后还放书房的窗台上,看着喜庆。”
周氏点了点头,吩咐丫鬟搬下去,她走到顾翰清的身边,伸手扶着他的胳膊,最近顾翰清清减得厉害,他原本就是一个霁月清风一样的人物,如今却显得有些佝偻了。
“老爷也要自己保重身体。”周氏看着他,心里说不出的担忧,但这已经不是最坏的结果了,他们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了。
“放心吧,我会注意的。”顾翰清这几日其实已经想明白了,皇帝大概是真的有了易储的念头,只是现在还在部署,他如今身份特殊,若是留在京城,反倒很凶险,皇帝大约也是想放他一马,不然的话,凭锦衣卫的本事,怎么也不可能查不出顾明妧的真实身份,但如今这条线却在这里了断了,这就十分让人可疑了。
皇帝到了这把年纪,还能想明白这件事情,看来也是筹谋已久了。
“对了,这件事情暂时不要告诉三丫头,省得她担心。”顾明妧只要在凉州,那就是最安全的。
顾翰清陡然一惊!那道长说顾明妧有凤命!钦天监的人还为顾明妧批过命……皇帝莫不是一早就知道了这些?
顾翰清已经有些不敢去想了,如若不是皇帝早有了让李昇继位的念头,那他怎么可能将顾明妧嫁给李昇呢?当日自己自作聪明的去求亲,却殊不知……差点儿亲手将自己的女儿送上绝路……
顾翰清吓出一身冷汗来,踉跄着退后了几步,一屁股跌坐在身后的靠背椅上。
“老爷……老爷……你怎么了?”周氏吓了一跳,急忙推着他的肩膀问道。
顾翰清却是愣了好半日,这才稍稍的缓过一口气来,拍了拍周氏的手背道:“夫人啊……伴君如伴虎……夫君我这些年自恃聪慧,却也不过就是帝王掌中的玩物。”
他阖上眸子,深吸一口气,过了片刻才睁开眼睛道:“夫人莫怕,我们此去两淮,说不定还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时候。”
第177章
天气一下子到了六月里,撷芳园中的荷花都开了,荷香四溢。
皇帝自开年之后就懒散了不少,十有八九日不上早朝。到了六月,便索性住进了撷芳园避暑,一派安度晚年的做派。
他心里想着一个人,偌大的紫禁城就让他觉得尤为无趣。
“你应该把这道袍换了,朕喜欢你穿紫衣。”皇帝斜倚在软榻上,眉眼闲适的看着为他捧来新鲜荔枝的舒太妃,缓缓开口。
舒太妃眉目嫣然,表情中依旧透着一份云淡风轻,却只是淡淡道:“当初是你下的旨意,让我穿上这身衣服的。”
“你又跟我说气话,我现在让你脱了……咳咳……”皇帝说着却又咳了起来,拿起一旁的手帕擦了擦,雪白的帕子上就多了一块褐色的血斑。
舒太妃稍稍抬眸,却是瞧见了那东西,只一把拉住了皇帝的手道:“皇上你……”
“不碍事,老毛病而已。”皇帝看着舒太妃,喜欢她这样紧张自己的模样,忍不住叹息道:“要不是朕知道自己没多少时日了,也不会强留你在身边。”
他的手还抓着舒太妃的手指,那人用力的挣了挣,他却舍不得放开,躺平了下来,视线幽幽的看着远方道:“朕这些年做了很多错事,如今老了,便觉得万事都是空的。”
皇帝低下头看着舒太妃,她也早已不是当年娇美的模样了,“朕就想……是不是能做那么一两件事情,让你不要在这样恨我……也让我再多活两年。”
“皇上……”舒太妃看着他,眼底涌出泪来,当年的事情过去了那样久,她其实早就不想提了,可只要想到那一夜的事情,她还是怕得浑身颤抖。
那个用迷药霸占了自己的男人,是自己名义上的公公!
“你听我把话说完。”皇帝抬起头看着她,继续道:“当年……先帝病重,召我入宫,并不是想要传位于我……”
舒太妃几乎被这句话吓得说不出话来,定定的看着皇帝,这种事情,只要他不说出来,这世上便再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
“他要传位给肃王,说我心术不正,勾结了齐国公陷害先太子!那些抄家、流放的口谕分明都是他下的,可他却后悔了!”皇帝缓缓地回忆起那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继续道:“我为了这个位置,牺牲了那么多……我怎么可能在最后关头放弃。”
他的眸中闪出一道金光,屋外的天色忽然就黯淡了下来,皇帝盯着那隔扇外天际上猛然劈下的闪电,咬牙道:“所以……先帝暴毙了。”
“……”
舒太妃浑身颤抖,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帝,过了良久才怔怔道:“皇上跟我说这些做什么?”他是不想要她活了吗?才把这样的惊天秘密告诉她,这样……他就有了杀她的理由?
皇帝轻轻的喘了一口气,却是转过头来看着舒太妃,他的指尖冰凉,眼神却平静了很多,只是淡淡道:“朕想把皇位还给肃王。”
他顿了顿,继续道:“先帝的遗诏……就在……朕送你的那一幅观音法相中。”
门口忽然传来元宝的惊呼声:“太子殿下,皇上在房里,您不能进去。”
皇帝陡然从软榻上坐起来,几步走到门口,看见太子浑身湿透的站在庑廊下。刚才外面忽然下起了一场雨来,他大概是站在门外躲雨了。
“你怎么来了?”皇帝冷眼看着太子李睿。
李睿微微挑眉,视线扫过皇帝身后的舒太妃,缓缓道:“儿臣挂念父皇龙体,特来探望。”
“你是想来看看朕死了没有吧?”皇帝冷哼了一声,跨出门外走了几步,又转头吩咐道:“把舒太妃送回静水庵。”
……
顾明妧终于收到了顾翰清报平安的家书。
两淮气候温和,比京城潮热一些,他和周氏都还算适应,当地的地方官也没有怠慢他们,如今已是安顿了下来。独老太太推说年事已高,跟着二房回了山西老家,如今由二房侍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