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农家记事——唐三妞
时间:2018-04-26 12:06:27

  时下,人民普遍认为带眼镜的都是有文化、有知识的人。只是他们不知道,后世很多衣冠禽兽的影视形象就是这些带着眼镜,一脸儒雅的“文化人”。
  “那咱们去深圳看看,看看有什么路数”唐妈的建议得到唐杏极力赞成。
  破家值万贯,家里的旺财,菜地的蔬菜,院子放养的鸡鸭都离不得人。唐家四姐弟请假跟唐爸一起去,留下唐妈在家看家。
  唐杏让老爸带上身份证和户口本。90年代中后期,大城市为了应对日益增加的农民工和下岗后找工作的工人,公安部发布了《关于加强盲流人员管理工作的通知》,加强对流动人口的管理。要是因为无证被捉进去,一人要300块才能赎出来。
  …………
  唐家一行人坐夜车。
  唐杏高估了现在的身体,她在大巴上晕车,吐得昏天暗地的,把塑料袋都吐满了,满嘴的酸臭味。周围的乘客纷纷侧目掩嘴。唐杏难受得恨不得能出点啥事,只求大巴车能停下来。唐爸既担心又觉得丢脸。那些乘客像看什么污秽的目光深深地刺激了唐金。
  “哼,有什么好看的,晕车,没见过?少见多怪。谁不知道谁,有钱还用坐大巴?”唐金气愤地说。
  那些穿着时髦,体面的乘客不好意思的转过头。也许他们想到了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坐大巴的囧态,第一次去城里,城里人那些鄙夷的眼光。感同身受下,也觉得唐杏晕车呕吐也没什么。
  大巴在唐杏吐着吐着,很不容易终于在早上九点多到了罗湖汽车站。
  一下车站,唐家人就被车水马龙,高楼大厦给深深震撼住了。
  唐家一行人先去吃东西。店家鄙夷的眼光都没能掩饰住。
  90年代找工作,有地域歧视,他们称外来人为捞佬,但是在大事大非上还是很明理的。前世2008年雪灾,老广们骑着三轮车给滞留在车站的受困者送棉被,送食物。记得刚毕业去广州找工作,带着一床棉被竹席,提着个水桶,大包小包地挤公交车,车上的老广,看唐杏站那里艰难地扶着行李,老广帮她拿着行李,让了个座位她。
  所以唐杏也就不慎在意别人的异样目光。因为她知道人是复杂的。也许此时他在笑话你,说不定下一刻他又会不遗余力地帮助你。再说不痛不痒的,真没必要在意。
  一行人走走停停。
  吸引唐梅他们的是街上行人的打扮穿着。90年代特区是走在全国潮流的前线。秋冬季节,说冷不冷,说热不热。不但有穿着宽松的条纹编织毛衣,下身配牛仔裤的行人。爱美的女人有些还穿着包臀的超短裙,肉色的丝袜,脚穿高跟鞋,咚咚地迎面经过,飘起阵阵香味。唐桃眼睛都看直了,“这样穿,可以吗?”
  “看来我们取笑老师穿透明裙子,错了。是咱们少见多怪”唐金说,那老师是校长媳妇,刚从大学毕业,她喜欢穿薄纱裙子,透过裙子可以看到内裤的码数,同学们都喜欢私下笑话她。
  “啥,你小子吃了豹子胆,敢取笑老师。”唐爸作势要敲唐金的头。
  唐金躲一边去,窜进了一旁的发廊。
  发廊里头,坐着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妙龄女人。零星坐着几个顾客。那些女的瞄了一眼唐金,暧昧地相视而笑。唐金莫名其妙的,唐杏赶紧拉唐金出来。
  唐家其他人也瞧得一头雾水,发廊不就是剪头发的地方吗?用都着如临大敌的样。
  唐杏嘿嘿地笑。拉着唐金进入一家卖BB机的小店。
  小店老板不是很热情,但也有问有答。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这BB机价格比家乡市区的便宜多。唐爸看了看店铺的产品,挑了个不贵的收音机买了。再问老板事,老板热情多了。
  唐爸说:“老板,我们这次来看看,特区有什么好卖的,批一点回镇上卖,这不,我都不了解。”唐爸指着BB机说“你这的价格怎么这么便宜?”
  老板一脸倨傲的说“那是,你也不看看这是哪,这是经济特区。这里有个华强北,那电子产品海了去,连那外国人也来这进货。华强北那里的柜台租金太高了,一平米没小二十万拿不下。”
  “什么?租金就要二十万。是一年?”唐爸怀疑地问。
  “是一年,贵吧,我做梦都想能有个华强北的柜台。”老板一脸期盼的说。
  “老板你肯定能的,生意那么好”唐家姐弟纷纷说。
  “承你吉言”老板眉开眼笑的说。
  “那老板,华强北坐哪辆公交车可达?”唐梅问到。
  “哦,你们去坐301转蛇口线(现在的路线,90年代的没查到),一块钱一个人,无人售票车,方便得很。”老板自豪地说。
  “那老板,谢谢啦,发大财啊”唐爸一行人说完赶去坐公交车。
  90年代深圳的公交系统已经很发达,走在全国前列。从92年开始就有无人售票车,96年IC卡刷卡坐车。
 
 
第25章 深圳行(二)
  唐杏晕啊晕,汽车兜兜转转来到了华强北。
  一下汽车,人山人海的,比肩接踵。一不注意唐杏就被人撞了下,顿时从晕晕顿顿状态清醒过来,心想“恐怕是遇到了扒手了”。唐杏连忙伸手摸摸裤袋,裤袋不知啥时给割裂了个大口子。她着急的大声说“爸,刚才那人偷了我的钱,把我口袋都割开了。”
  噗呲一声,唐桃笑了起来“三背奶,你真逗,你钱在裤袋吗?”
  “哦”大家放心地点点头。早在来之前,唐妈就让大伙穿布鞋,钱就放在脚底下。唐杏后知后觉地说“姜还是老的辣,老妈神了,这都想得到。”
  一行人又兴致勃勃地逛起来。
  有肩背蛇皮袋,步履匆匆的进货者;有带着公文包,灰头土脸的落魄求职者;有手拿大哥大,腰别BB机意气风发的老板;有穿着漏洞牛仔裤,朝气蓬勃的年轻创业者。这些人一一展示了深圳作为经济特区的魅力,让人趋之若鹜的魅力。
  看着眼前的情景,唐杏恨不得大喊“深圳,我来啦”
  …………
  唐家一行人挤进了一个柜台前。玻璃柜台里摆放着各种款式的卡带随身听,录音机,DVD播放器。
  “哗,真好看”唐金指着面前的索尼随身听,忍不住感叹到。
  “老板,这个多少钱?”唐梅问。
  “哦,这个贵点,爱华牌不错还便宜点。”老板看了看众人的穿着,建议到。
  “那老板,你们这零售和批发价格又怎么算”唐杏问。
  老板诧异地再次看了看众人,心想“难道看走眼了,这是条大水鱼?”
  老板说“批发就便宜多了,有整机卖的,也有出售零配件的。”
  “咱们又不会组装,买零配件做什么?”唐金摊摊手说。
  “这倒是个好主意,嗯,得留下来好好学学”唐杏摸摸下巴,想了想,说“老板,这附近可以上哪里学组装这些?”
  老板自豪地说“在这条街,个个老板都会,怎么?你们想学?”
  “我们不学,学也不会,就买整机得了。”唐爸连忙摆摆手,说。
  “呵呵,也好,整机价格就贵点,索尼卖700一台,爱华500一台。你们可以看看”老板把两款随身听拿给唐爸看。唐爸看了看,看不出好与坏。
  “老板,给个联系方式呗,咱们也不能经常过来。”唐梅说。
  老板从柜台后抽出一张名片给了唐爸。
  一旁不耐烦的唐金闹着去别处看看。唐杏拉着唐金到了隔壁柜台。
  隔壁是卖手表的。唐杏看了看也不懂,她就大概问下价格,手表价位较亲民,有几十的也有上百的。
  唐杏直接掏钱买了个几十的梅花牌手表,价格这么低,估计不是翻新就是山寨的。管它呢,能用就行,后世这些还用得少吗?
  唐金也看上了一款运动型的手表,跟老板讲讲价,小一百拿下了。
  旁边唐爸最终还是没有买成,自己的店铺都不知在哪,贸然进货不行。唐家人不好意思地辞别老板,继续逛起来。
  此时的华强北卖零配件的多,唐杏他们站在一边,看那些买家怎么讨价还价。唐金大呼,“刚才给坑了,应该还一半价的。哎”
  “呵呵,买东西就这样”唐梅说。
  唐杏看了看,她直接走到卖收音机零配件的柜台,跟老板聊了起来。
  收音机的内部构件较简单,后世某宝十几块钱就可以买配件来组装。
  唐金饶有兴致地看着柜台老板示范组装,心里痒痒的,想直接上手试试。
  老板看出了,他直接看着唐爸说,“买零配件5000块起,就包教会。”
  “嗯,还算便宜”唐杏听了说到。
  “还算便宜?三背奶,你晕车昏头昏脑的,5000块还不贵?”唐桃瞪大眼睛说。
  汗!又套入后世标准了。
  唐爸也再说“老板,5000块你能保证教会吗?不会弄,那配件不得砸手上了。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吹来的。行行好,老板。”
  老板严肃地点头,“开门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信誉。放心,我老张吐口唾沫是个钉,说话算话。”老板看着唐爸,问到“老哥,你们决定买零配件了吗?”
  唐爸犹豫了,用眼神询问大家,见众人纷纷点头,唐爸下定决心振地有声地说“买!”
  “那你们谁来学?”老板审视地看看众人问到。
  “我来学”唐金兴奋地举手报名。
  众人“……”
  就这样,唐金在老板悉心教导下,一步步地学习怎么认电子元件,怎么使用焊笔连接元件,怎么用万用表测量电路。
  另一旁,唐梅三姐妹也在竖起耳朵认真听。好记忆不如烂笔头,唐杏直接跟老板要了纸和笔,一边听一边记,还不时发问,老板看着钱的份上也是有问有答。
  唐金做坏了两个电路板后,终于组装成功了一台收音机。
  唐家人很高兴,唐杏高兴之余赶紧问老板怎么样才能保证喇叭发音清晰,怎么样才能接收频率多。
  唐金傻眼了,不是会组装就好了嘛,还要懂这些。老板听到唐杏的话,惊讶地看了看她,点点头,说“丫头还行啊,有备而来吗?”
  唐杏低头笑笑。
  老板继续详细地讲解,直到众人都听懂。
  唐爸爽快地付款购买了零配件和工具,走之前,老板给了张名片,告诉众人,下次进货可以打电话或往BB机上发讯息,老板就会按地址发货,货到付款。
  …………
  现在已经是1996年年底了,还有两月就过年了。唐杏建议去广州逛逛,进点年货,对联什么的回去卖。或者看看有没有后世两元店,五元店的货源。电子产品成本高,乡镇地区购买力有限,不宜常做。
  建议当然得到了赞同。
  大家在附近找了家旅店,开了两间房,将就了一晚。期间有公安来检查,幸好唐家带着户口本身份证。
  第二天,唐家人坐上离别的大巴。深南中路邓爷爷的画像驻立在那,深情地注视着这片大地。
  辗转了几个小时,混混沌沌地,终于到了流花汽车站。
 
 
第26章 上下九步行街
  上下九步行街自1995年9月30日开通,它包括了上九路、下九路、第十甫路。
  上下九步行街既是商业街,也是岭南文化的汇集地。有着上百年的历史,承载了岭南人的怀旧的情怀。很多游人来上下九步行街体验岭南文化、民俗、美食。岭南人有饮早茶,听粤剧的习惯。饮早茶,也就是吃早餐,追求慢生活的老广,点上一壶茶,叫上几笼包子,一边吃一边聊天,还有上戏园子听大戏(粤剧)的。
  粤剧是南国的红豆。8090年代还是很流行。每逢过年或者是年例,村里都会每家每户凑钱,请粤剧剧团过来唱上几场。在村庙前,水田上搭个竹棚,充当戏台。当时听得最多的是六国大封相,穆桂英挂帅。这些都是村民必点剧目。
  咿咿呀呀,很吸引人。前世有一次年例,唐幸和唐怡就悄悄地溜进后台,偷偷看他们化妆。
  怡对粤剧很感兴趣,她拉上唐杏,找到团长面前,想拜师学艺。那团长笑呵呵地说“好啊,难得有人喜欢,你们唱两句听听。”
  唐怡也不怯场,她脆生生地清唱了几句。团长当场拍板说,“小姑娘不错,不过你得跟家人商量,吃这个行当不容易,要随团走。好好考虑”团长说完,笑眯眯地看着唐杏,“那么小姑娘,你也唱几句听听。”唐杏就模仿了一段独白。团长听了不置一词。
  唐怡回家跟家人商量,家人不同意。那段时间,村里孩童之间兴起了唱粤剧的游戏。那天大家在草地上玩,唐怡变戏法般地拿出一套的化妆品,往脸上涂涂抹抹,捣鼓下,真的给她化出了旦角的脸谱。唐杏赶紧回家拿了套城里表姐给的一套衣服。薄纱的,长袖。唐怡套在身上,袖子一甩一甩的,模拟甩水袖的动作。唐杏临场发挥,扮演起小生角色。作揖喊到“小生有礼”。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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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奔波,唐爸挑着一担零配件挤公交。
  到目的地后,唐爸坐在公共电话旁休息。唐杏问了公共电话小店老板要了其中的一个电话号码。唐家四姐弟就手拉手逛起街,到了隐秘地方,大家先从鞋底掏出些钱。唐金还故意将钱伸到唐杏鼻子下,冲天的脚臭味熏得本不舒服的唐杏直接呕吐了。
  唐杏弯腰躬着呕得撕心裂肺,吐无可吐,黄胆水都出来了。
  唐梅拍拍唐杏的后背,担心地说“要不,我先送你去老爸那,你守那。”
  唐桃拽着唐金,作势要敲他,“还闹”
  唐金吐吐舌头,低下了头,说“我知道错了,三姐你没事吧?”
  难得听到阿金喊三姐的唐杏,扯了扯嘴角,无声笑了笑说“我没事,走,一起看看”拉着大姐就往前逛。
  上下九步行街两旁有着老字号的广州美食,也有亲民的平价烧烤,钵仔糕,酸酸脆脆的腌水果。唐杏一行人,本就饥肠辘辘,面前飘来的阵阵香味,连本没胃口的唐杏都忍不住流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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