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之事，大多不能尽如人愿。有些人更是不惜与世俗相悖去追求异于常人甚至人伦的东西……但生而为人本就维艰，向往真情又有何错？世子，你说是么？”
这跳脱的话题。谢昭完全反应不过来。她仔细琢磨廖太后的话，猜想其中可能的所指。
莫非太后知悉沈沉衣追求男男之恋有悖伦常，还是说，她自己作为太后却妄图给皇帝找后爹的有感而发，借此来试探试探她这皇帝好基友对事情的认同度？
不管哪一种，本世子都要坚定地表达开放包容的态度。
“太后的话阿昭深表赞同。”谢世子毫不犹豫地点头，“人人都有得到幸福的权利，选择什么样的路自当自己做主，他人的眼光或者论断终究不过虚名，日子还是要自己过的。”
她说完这话，太后的目光越发慈爱了。就在谢昭暗忖太后会不会就那件事关私情的小秘密发功时，廖氏满意地审视她一番后，非常松快地叹口气，“先前还忧心你恐有极大的委屈……有了世子这话，哀家总算能放下心了。”
一副微有歉疚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委屈？委屈本世子要被干掉？放心，放心什么？莫非暗示终于要动手解决掉本世子？谢昭猛地一激灵，做好迎接准备。
就在她气沉丹田准备伺机而动之时，廖太后又开口了。
“如此，哀家的皇儿就交给世子了。”
瓦特？！！！什么鬼？！太后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哀家的事世子也想是清楚无比。”太后最后还非常深明大义地向世子摊牌，“作为母亲，已是无任何立场再去指责皇帝可能的荒谬胡闹，况哀家实在亏欠他许多，不管如何只希望这孩子往后能多点快乐之事。世子也不必忧心知晓那件事情，皇帝已经知晓，再无人会来找你麻烦。”
谢昭：我这是被当朝太后作为皇帝快乐制造机面试，成功通过考核？
为什么有种怪异感强烈地笼罩在本世子的心头？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天后台抽，后来断电停网，加上又出门溜了……一时之间忘记了说明，抱歉。
第75章 作死
从头懵到尾的谢昭从太后那里告退, 收到消息的沈沉衣已经派了内侍过来截人。
谢昭一走出殿门，就有太监来宣口谕。
被要求跟着走一趟的世子：根本无心恋战怎么办？
沈沉衣装模作样在看折子，见了她第一句就问，“太后找你说了什么？”
谢世子规规矩矩地垂手站直, “太后她老人家让臣以后不要再胡作非为乱淘气。”
不太相信的沈沉衣暗自观察她良久, 见她目光避开并不敢投来一眼, 便怀疑道，“太后亲自把你召进宫来就只是为这个？”沈沉衣还是有点担心自己老娘会乱说出某些羞耻的秘密。他毕竟是个含蓄的人。
“确实只有这个。”谢昭露出尴尬地表情，“太后说臣流连烟花之地愧为世子，嗯……往后得洁身自好学会为君分忧做好臣子表率。”
看她表情不像作假, 沈沉衣稍稍心宽，忍不住语气凉凉嘲笑：“为君分忧？”皇帝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 “太后她老人家实在高估你，你能好好当个二世祖不惹麻烦就不错了，还臣子表率？朕的臣子表率要是你这样，列祖列宗都会被气得从地底下爬出来。”转念一想, 又补充道，“不过你是该好好收敛，原来大家都当你是孩子顽皮才宠得你目无章法胡搅蛮缠，如今谢府的门楣全靠你一人承担，你还拎不清？”
“臣也不是那么差劲吧……”谢昭嘀咕, “这男人风流点嘛是本事，虽然说迷恋男色是有点不太好，但毕竟是私事……大不了以后臣有什么关起门来遮掩一下, 不叫外人有机会知道说三道四。”
她这么一随心所欲的二流子人设发挥，沈沉衣的脸色当场就冷得掉渣。
“你还想背着人混账？”
“怎么可能背着人？”谢昭装傻，“皇上你看臣这身板，两手空空都扑腾不久，再背个人那还不得直接趴地上？”
玩笑不成，她曾经的小可怜竹马脸上簌簌掉着冰渣子，谢昭望着沈沉衣黑沉地脸和乌拉麻黑的眼睛，只得讪讪地捂住嘴。
“臣就是开开玩笑。”心里一打鼓就忍不住嘴炮调节情绪，这破毛病真地收不住。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只要和沈沉衣处在一块，一张嘴没两句两人就得把天聊死。好歹她也是风靡万千少男少女的美颜世子，谁人见了都喜欢她油嘴滑舌，呸，甜言蜜语。偏偏沈沉衣这闷葫芦罐子，没权没势的时候她尽情调戏人家不捧场但也乖乖受着好歹还算不拆台，特么一得势之后处处看她不顺眼，她讲一句对方立马发射冷箭炮现场直接上演无言的撕逼。
老娘这么讨人厌都是剧本里君臣天敌对立设定的锅！
现在更好了，普天之下就属他最大，想弄死谁就弄死谁，就她这小角色，纸墨都不带废一点，直接两三个字的台词就炮灰掉。
本世子怎么能不好好挣扎下？就在那闪电之间，谢昭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再抢救一下的。她决定走温情线路。
世子挪开手，有点沮丧。“皇上也知道臣自小就散漫惯了，做什么事都随心所欲，爹娘堂兄们还护着。那时候在太学气走多少个太傅？当年那个许太傅脸红脖子粗地冲到谢府找说法，我爹赤身背把板斧拖着人要到先帝面前求自裁，还说‘养不教父之过’要怎么罚他都替着，许太傅吓得直接晕倒，后来根本就没人敢找我爹。
还有一回，我看瑜贵妃的儿子很不顺眼，他也看我不顺眼，于是某天我谎称肚子痛逃学，伙同侍卫在路上挖陷阱，底下给他塞了上百只御花园里抓来的青蛙，放学后挑衅诱他一脚踩下去……可惜他不是公主，亲吻了青蛙也没见着坑底能蹦出个王子来。”谢昭遗憾地叹气，“瑜贵妃也很生气，搂着哭哭啼啼的儿子要讨说法，先皇问我为什么，我说我有次见到他上学偷偷抓着只青蛙以为他喜欢这玩意儿，想给他个惊喜，然后我的堂兄们也齐齐作证说是误会，先皇摸了摸我的头骂了我一句淘气，转身嫌弃瑜贵妃的儿子没有男子汉气概丫头一样娇气不成体统……后来就更没人惹我了。”
瑜贵妃的儿子就是当年往沈沉衣茶碗里放青蛙的皇子，平日里带头捉弄沈沉衣最是积极。谢昭只说她看那人不顺眼，却没有说事情真正的起因。
说来说去，都是谢世子护小弟的往事。
沈沉衣还记得那天下学，谢昭没和他走一起，而是满脸兴奋地在前面跟瑜贵妃的儿子对骂着，一边骂一边极尽挑衅之能地激怒对方，结果瑜贵妃的儿子忍不住想揍混世小魔头，但谢昭跑得飞快，转眼两人就把后面的皇子公子抛下。
没一刻就听见瑜贵妃的儿子惨烈的嚎叫，本来还看热闹地同窗们飞奔过去一看，皇帝的皇子掉在坑里啃了一嘴，密密麻麻的青蛙在坑底欢快地蹦着。谢昭在旁边蹲着，捧着脸非常无辜地道，“我说了想给殿下一个惊喜嘛。”
末了还朝人群里的七皇子殿下眨眼。
那时候沈沉衣是什么感觉？使坏的，犹如狐狸一样狡诈的谢昭，比起粉雕玉琢总惹人想摸上一摸的脸蛋，那双眼睛于彼时流露的促狭和灵动，才是让沈沉衣心神为之狠狠一震的存在。
想起这些，沈沉衣心中止不住的柔软。
“我得罪帝师殴打皇子，宫里的贵人都宠着我让着我。”回味完自己前十几年辉煌霸气的时光，谢世子意犹未绝地叹口气，“臣早就被宠坏了，稍有不顺心都会难受的要死要活，都说本性难移，现在要收敛，怕是来不及了，这性格放朝堂上迟早都会出事儿其实还不如……”
“没人能为难你。”沈沉衣打断她，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从前没有人能，现在也没有人能，将来，更不会有人能。”
——还不如皇上你放臣回归山林拥抱大自然幸福地做只野猴子。
然而并没有机会曲线救国走到终点，就被老大截断了话头。谢昭垂头，额上一片浓重的阴影。
本世子恨这些不按套路走的人。
没有人？
呵呵……你特么不是人？
谢昭不说话。沈沉衣也沉默一刻，接着他毫无征兆地问，“谢昭，如果你想到手的东西与世俗相悖，坚持也许会为人诟骂唾弃，你会放弃还是固执下去？”
嗯？与世俗相悖？
是你和顾小哥那惊世的男男爱恋？
萧太后和廖太后告诉我们，要坚持自我大胆去爱！
“当然是坚持！”谢昭当即表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哪怕是错也要搏个无怨无悔，人这辈子要是想哭不能哭想任性一回死活不能任性一回，那活着不是受罪吗？况且你还没试过，怎么知道结局？说不定总有办法两全。”
所以本世子支持你勇敢展开恋爱，祝你们在一起！
如此正能量又充满爱的鼓励没有得到臆想中感动的呼应。
沈沉衣用一种令人发毛的眼神凝视着她不吭声。
谢昭：我又错过什么了？
第76章 好处
不知道是不是她那包容兼爱的站队表现刺激了沈沉衣的爽点讨了这位大佬的欢心, 谢昭的禁足令解除了。
她委婉表示愿意放弃荣华富贵寄情山水做个自由人，但皇帝大佬不接招，只警告她不要想着出去厮混。
谢昭只好悻悻出宫。
反正出行自由，她索性到药铺买点狗皮膏药外加十全大补剂奔顾元恒那里慰问伤者。
顾元恒扶着腰到厅里, 谢昭大包小包丢给他, 她把禁足令一说, 顾小哥苦着脸说了句恭喜，表情还忧愁着。
“皇上跟你说了什么？”顾元恒问。
谢昭托腮思考两秒，非常干脆地回答，“皇上问我‘如果你想到手的东西与世俗相悖, 坚持也许会为人诟骂唾弃，你会放弃还是固执下去？’”
顾元恒扭着腰正准备往椅子上坐, 闻言一个趔趄差点翻跟头。
他感觉腰更痛了，抖抖索索问，“阿昭你……”
谢昭哪里不知道他的崩溃，无奈道, “本世子能怎么回答，当然只能顺着皇上高兴的方向，要不然别说解禁足令。估计要在谢府关到猴年马月。”
顾元恒露出心痛的神色。
“你的腰还行吧？”世子关心的问候。问就问吧，偏偏还挤眉弄眼，“男人的腰最是重要, 你以后可要悠着点，别太放纵。”
……
“谢昭！”恼羞成怒的顾元恒几乎是吼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刚听说的时候本世子也觉得挺玄幻的，不过后来仔细一想, 一件事情排除各种因素，最后那个哪怕再不可能也是真相。哎，到了这步，你还是认了吧。”谢昭叹了口气，“想想你这胳膊拧的是大腿，再想想顾府那么多人，也是没有办法。从今以后你的腰好不好，大概只能一个人能知道。”
顾元恒没有吭声，低下头琢磨半响，突然道，“阿昭，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把谢昭问到了。试想，本来对着你的阶级仇人整天装乖卖巧就已经一肚子火，对方居然还想和谐你剐掉你最后那点做人的节操，你除了躺平就是重蹈覆辙的死路一条，你会怎么办？
当然不能躺平。不管是情感还是理智都不允许。就算要找个姘头，是谁也不能是皇帝这尊杀她千百次的boss，尼玛她没心理变态上来就报复社会都不错，再说，她要躺平，那岂不是全露馅，又要欺君之罪死翘翘？
估计一不做二不休，死之前把沈沉衣也弄死？至少死的也不冤枉。
这罪恶的念头一出现也是挺恐怖的。谢昭甩了甩头，对这个走进死胡同的假设不敢再想。
“说实话，我还真不知道。”她很惆怅。“我虽然喜欢美男子，但还分得清轻重，皇室？那闹起来，不说圣明蒙污天下唾骂，我爹也要劈死我。”
世子这么一说，顾元恒简直又怕又惊。他左思右想，觉得这样下去实在不行，于是一把拉住谢昭的衣袖，用着渴望的眼神凝视过去。
“阿昭，反正你也闲着，谢府也这么冷清，不如我到你府上叨扰几日大家做个伴？”
作伴？谢昭诧异地盯他一眼。暗想，本世子府上有正经暖心人，你这来不是电灯泡？但看顾小哥那一脸惊弓之鸟的怂样，刚刚稍沉重的话题勾起她对前事的阴影，那几乎不存在的良心居然有点复苏，她思索一刻，“好吧。”
于是谢昭带着顾元恒回谢府。
她的后宫一号选手已经应邀升级为正式聊骚对象，堂而皇之蹲在世子府支使着谢昭的佣人，她带着顾元恒一进后院，顾小哥猛然指着那厮激动起来。
“阿昭，你们……”怎么回回都是他？！看着拓跋王那后爹生的儿，顾元恒回忆起上次花楼里两人的捉弄，顿时旧恨又起，“我早该知道你俩不是那么容易了断的！想不到你这么长情，还跟那小子不清不楚！”
骗得我那么惨，没句交代，两个狗男男居然毫无心理负担地过着蜜里调油的日子！这小狐狸精带坏了你！
油然升起被背叛情绪的顾元恒恨恨。
快！本宝宝生气得很，需要你谢昭告罪求原谅！
宗若躺在廊下躲着太阳，悠哉悠哉的喝着茶，抽空朝谢世子展出完美的微笑，花儿沾了露水似的清净又绝艳。
满心期待的顾小哥怒气冲冲将余光施舍给旁边，结果却不见了身边的人。怎么回事？
他撇头一看无果又往前转回视线，原来谢世子早已双眼放光如同花花蝴蝶一般寻着春天泛滥的芬芳奔去。那一脸享受，有聊骚对象就忘记好兄弟的嘴脸显露无疑。
明明你的好兄弟还在火板上烤着岌岌可危，你特么居然还有心情食色？！顾元恒一口老血几欲喷出。
谢昭原来一直胡闹，身边男男女女多如过江之鲫，简直万花丛中过的风流子，不过男人谁没点毛病？毛病归毛病，世子逢场作戏倚红偎翠反正也不影响他们三人兄弟情义，顾元恒老爹也说‘男子受女人追捧是本事，不沉迷情情爱爱是出息’，谢昭那沾沾就换的花蝴蝶戏码没啥大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