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男子打断他的话,依旧是从容不迫,如皎月般美好的面容却说出在碧玲耳中近乎残忍的话,“若想她还魂,必须要血脉至亲的心头血,七七四十九日,日日供养方可,没有别的余地。”
七七四十九日,日日供养。
这话落在碧玲耳中,如惊雷霹下。
她明白这番话绝非妄言,细细一想便极有道理。
可是只要想起重华宫中那个会一板一眼教她弹琴,手把手为她梳头,红着耳尖交予她玉佩的小殿下,她的心就像被一把大手死死揪住,疼得喘不过气来。
粱下两人还在细细交流着,碧玲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彻彻底底听懂了这位修士的办法。
那便是如之前所猜测的,以景弈渊之心头血,来唤醒霍宛珠。
只不过这方法甚为诡异,须得在男子成年即满十八之时,才能有用。
也就是说,距离那一天,还有整整十年。
作者有话要说: 是甜文大家不要误会,男主没那么脆弱,女主连哭唧唧的机会都没有(也不一定,flag还是不立了。)
今晚是七天一度的魔鬼周三,所以字数比较少,提前发出来,就躺在床上倒计时国庆放假啦,嘿嘿,还有不到48个小时。
之前欠下的字数我也有拿小本本记下来哦,统统在国庆补回来。(?????)
第35章 可能会死?
碧铃一路失魂落魄回了重华宫, 往日宫中鲜艳的花卉在她眼中都失了颜色, 叽叽喳喳的鸟儿叫声也提不起她半分兴致。
尽管听那人的语气,心头血对景弈渊来说是不致命的,可她只要一想起来,心口就抽得疼, 像是要剜她自己的血一样。
蔫头耷脑地回到房间,连扑过来的小狐狸也不多看,她长叹一口气,扑倒在床上,将头埋进被子里。
啊...快要窒息了。
她到底该怎么办才好,裹着被子,碧铃在床上不耐烦地滚了一圈又一圈。
突然她一个鲤鱼打挺, 从床上坐了起来。
要不去问问那个修士, 用她的血可不可以,毕竟还有灵力呢,千年鹿血, 怎么也比凡人好得多吧。
可是...匆匆走到门口时,她又迟疑了。
万一那位修士一心想着要除妖灭魔,她不是往刀口上撞吗, 不但解决不了问题, 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赤赪极为懒散地趴在枕头上, 看着她进进出出,偶尔还哀嚎两声,走到了门口又下不去教, 便知定然是有什么让她为难的事。
只不过这与他并无干系,他也没有想要插手的意愿,只睨着一双通红的狐狸眼,观察着碧铃的一举一动。
最后,碧铃还是想不到办法,磨磨蹭蹭朝书房走去。
无论如何,得让小殿下知道,他自己拿主意也好。
谁知去了书房一圈,平日这个点便坐在书桌旁看书的小殿下此刻根本没人,她绕了一圈,才找到在殿前廊下喂鲤鱼的景弈渊。
他静静站在廊下,负手而立,一手拿着鱼食,小小的少年虽然个子与同龄人差不多,背却挺得笔直,浑然多出几分傲气。一袭玄衣更是衬得他的肌肤雪般洁白,只是少了几分血色。
一阵秋风卷帘而过,吹得廊下的灯笼晃晃悠悠,也吹得少年衣袂翩翩,身形愈发挺直。
“弈渊。”碧铃不自觉地喊出了口,才意识到她脱口而出地却不是往日那一声殿下。
或许是因为在长宣殿听到景帝与付先生的对话之时,她便已认识到,如今他的身边,也只有她可以对他真正好一点。
怕他察觉到自己的异常,碧铃装作漫不经心地走近,再次改口:“殿下今天怎么想起来喂鱼了?”
景弈渊在她第一次出声后眉间的暖意,因为碧铃的改口,又压了下去,低垂下头看向莲塘:“我怕再不看,以后便没有机会了。”
“殿下…碧铃神情一滞,不知道说什么好。
沉默半晌,她鼓起勇气道:“殿下当真想拜入仙门?”
“没有想与不想,只有当与不当。”景弈渊抛干净手中的鱼食,向宫墙之上的一方蓝天抬头望去,“你在担心什么?”
“啊?”没想到他会直截了当问出来,碧铃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她一着急的时候,眼就眨得特别快,景弈渊就算是不侧过头看,也能想到现在碧铃的神态,定然是将眉头拧在一起,蝶翅般的睫毛上下飞颤,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欲言又止,还轻轻咬住下唇。
这样一想,他反而轻笑出声。
方才还冷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少年唇角一勾,冰山便化成了春水。
只不过在碧铃眼中,这哪是什么春水,简直是热油在心上浇,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不行,她暗下决心,今日定然要将实情说出来。
“殿下可知皇上为何要让你…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突然出现的宫人打断:“殿下,陛下身边的汪公公求见。”
汪公公,碧铃听着耳熟,细细回想,隐约忆起那日在鸣凤宫中,景帝唤他的贴身太监为汪全林,莫不是那人?
“想必是替父皇传什么话。”景弈渊似是在对她解释,又对宫人道,“叫他进来吧。”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话都说到喉头了,却突然被打断,碧铃气得鼓起腮帮子,赖在原地不打算离开。
她倒想看看,这位汪公公又要传什么圣旨,如果是坏消息,也好有个准备。
见她一幅比自己还着急的样子,景弈渊点漆般的瞳孔中闪过微不可察的愉悦。
来者果然是那日鸣凤宫守在景帝身旁的人,身着暗红色大太监的服饰,面色苍老,看起来有几分虚弱,不过双目明亮,虽然干干瘦瘦,却不失精气神。
他方走到景弈渊面前,便一言不发磕了几个响头,埋着头不说话 。
“什么事 ?”景弈渊墨画般的眉头皱起,意识到他的态度,似乎不像是替父皇来传消息的。
“殿下。”汪全林抬起头,又意有所指地看了碧铃一眼。
看她干什么?突然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碧铃满头雾水,黑白分明的眸子满是不解。
“说吧。”景弈渊不悦地垂眸,“她不是外人。”
嗯?碧铃这才反应过来,这人的意思是想让她离场再说不成。
她偏要赖在这里不走了,双手往怀里一揣,碧铃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向汪全林,等着他说出什么话来。
得到允许,汪全林的声音突然沉重起来,带有万般迫切与恳求:“殿下,还请您找个机会,速速离开皇宫吧。”
“为何?”景弈渊凝眸问道,面上不见半分惊慌,也没有多余的情绪。
“回殿下的话。”汪全林又重新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头,看得碧铃都觉得脑门儿疼,不自觉摸了摸额头。
他再次抬起头说道:“奴才今日在长宣殿,听到圣上与那位高人的谈话,说是要救醒皇后娘娘,须得殿下成年后的心头血,圣上因此才会让殿下拜入仙门。”
说着,他又重重磕了一个头:“圣上的事,奴才本不该多嘴,可皇后娘娘曾有恩于奴才,奴才没齿难忘,奴才知道,若娘娘醒来后知道您要做出如此牺牲,定然也是不愿的,所以才偷偷地来寻殿下,让您离宫避一避。”
“心头血…听到他的话,景弈渊细细呢喃,似是在回想什么,旋即淡淡一笑,“原来如此。”
旁边的碧铃舒了一口气,没想到她要说的话,倒有人替她提前说了。
再一看身旁的景弈渊,竟然还笑得出来。
她暗自腹诽,这孩子,不会是被吓傻了吧。
“殿下?”待汪全林心事重重地走后,碧铃低低唤了他一声。
“嗯。”景弈渊又抓起一把鱼食慢慢撒下去,不见半分惊慌,池中的锦鲤统统涌了上来,争着挤着要吃食。
“殿下要如何打算?”碧铃心里像有只小爪子在挠啊挠,只等着他说话。
若他要出宫,碧铃连后路都想好了,就带小殿下回无尾山去,轻松自在,景帝怎么找都找不着。
她的地盘也没人敢欺负他。
“身体发肤,皆由母后给我。”景弈渊摊开掌心,细细看了看阳光下纹路清晰的手掌,缓缓道,“就算是她全部要回去也是应当的,更遑论区区心头血呢。”
“殿下可知道,那血要放七七四十十九日,若真到那时,你可能会…说到这里碧铃停住了,踌躇着不知如何把话说出口。
“可能会死?”景弈渊轻笑一声,补充到碧铃要说出的话。
碧铃埋着头不应声,算是默认,牙齿却开始不住打颤,鼻头酸酸的。
他是只有一条命的凡人啊,不是说戳一刀就能死吗,七七四十九刀,那会变成什么样,她不敢想象,也不愿去想象。
“有碧铃在。”景弈渊侧过头来,眸中似有星光闪烁,“我不会死。”
这话落在碧铃耳中,还搞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这样时,一时有些愣住,兔子般红彤彤的眼睛疑惑地看向他。
景弈渊却不多做解释,只转身离开,留给她一个难以明了的背影。
碧玲琢磨了几日也不见明白,忧郁得头昏脑涨,而朝中关于揭榜的付先生的消息,也一直不断。
据说景帝无视朝中大臣称其为妖术乱国的上奏,已经封他为国师,并特赐常住宫中,命人为其修建宫殿,配炼丹童子无数。
也是从宫人口中,碧铃才知道,这位付先生,哦不,应当是付国师,竟然是万星门的长老。
当时观琴方说出这个词,她惊得揉了揉耳朵,让她再说一遍,方才确定的的确确是她想象的那个万星门。
就连躺在碧铃怀里的狐狸,似乎都感受到了她的诧异,直起身来竖起耳朵,像是在认真听二人交谈。
既然是万星门的,碧铃又回想起她那位救她一命的凌赋白,想起他的说的那句万星门弟子不滥伤无辜的话。
如此的话,那位付国师想必也不会对她下什么狠手,碧铃咬咬牙,决定还是要偷偷摸去国师住的宫殿,探探他的底细。
入睡时分,夜凉如水,碧铃吹熄了桌上的烛灯,看了眼在床上安睡的狐狸,悄然推门而去。
就在她转身离去的刹那,躺在床上的赤赪却顿时睁开了眼,化成人形。
他便知道,这几日她在听了万星门的事之后便坐立不安,定然是有什么心思。
一个连他都打不过的妖精,居然敢去探寻降妖除魔之辈,真是蠢到家了。
第36章 惊!
秋夜风凉, 碧玲有灵力护体, 可当细细密密的长风贴着薄薄的一层轻纱滑过之时,她还是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看来冬天也快要到来了,想不到自己转眼,快要在朝安城待上一年了。
这些日子来在朝安城所经历的一切在碧玲脑海中如走马灯流转而过, 吸食她妖血的妖怪,救她一命的少年,寺庙里的小和尚,霍宛珠的《玉楼春晓》,还有灯光下静静写字的小殿下。
都是曾经千百年来,她不曾遇见的。
碧玲最近学得一句新词叫“蟪蛄不知春秋”,可她却对此有不同的见解, 与她相比, 人类的生命就如同蟪蛄一样短浅,因此他们的每分每秒,似乎都要活得比她真实得多。
就在这一刻, 她反倒怀疑起来成仙的意义了。
她听说天上的仙人们,都是各专其职,各司其事, 大多无情无欲, 谈经论道。
她不喜欢做什么事, 也不喜欢文绉绉地谈什么道。
那她求这个仙,到底是为了什么?
若为了长生不老,老老实实地呆在无尾山做一个妖精不是照样可以吗?
年年岁岁都相似的九重天, 又与春华秋实的无尾山有何区别。
在凡人的世界里,却转眼便是沧海桑田,烂斧沉柯,要精彩得多。
心中虽是这样想的,可她却也知天命无法抵抗,只能认命。
眼看着靠近了国师所在的宫殿,碧玲屏住呼吸,飘飘然坠到屋顶的琉璃瓦上,不发出半点声音。
方才她见屋内依旧是灯火通明,想必是这位付先生还没有睡下,也不知现在在做什么。
躲在屋顶上,树上,梁上偷偷摸摸这种事做得多了,碧玲丝毫不见心虚,掀起一片瓦向屋里看去。
不看还好,这一看,惊得她猫眼般圆溜溜的双眸大大瞪起,纤细的五指捂住自己微张的红唇,不让其发出声音。
他他他他他他他…
白日里还仙风道骨的国师大人此刻面色如常,一身白衣翩翩,水墨画般清隽的眉眼看起来淡淡的,侧身躺在床上。
若只是这样倒还好,可他身旁,分明还躺了一个人。
碧玲揭住瓦片的手微微颤抖,水汪汪的双眸眨巴眨巴,蝶翼般的浓密睫毛不停上下颤动。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陷入沉睡中的当今皇后,霍宛珠。
碧玲看着他伸出修长的五指,指尖轻触到她饱满光洁的额头上,又极尽温柔地往下滑动,停在了霍宛珠小巧的鼻尖上的最高处。
在往下,便是霍宛珠的唇,如玉般莹洁白皙的指尖衬在嫣红优美的唇瓣上,碧玲没有看见,背对着她的付国师喉头微微上下颤动。
怎么回事?看到这一幕,碧玲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不是清心寡欲的仙士吗?怎么此刻像一个偷香窃玉的伪君子。
似是验证了她的想法,伪君子放在霍宛珠唇上的指腹轻轻摩挲着,似是在犹豫什么。
转瞬,他却又毫不迟疑地俯身亲了上去,薄唇稳稳印在霍宛珠娇艳如花瓣的红唇上。
明明扑上去的时候,动作中似是带着狠戾,可方一触到霍宛珠柔软的唇瓣,他便轻缓下来,像是舍不得般细细品味。
半响,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她的唇瓣,才躺回原来的姿势。
姿势娴熟,像是预备过不知多少遍。
“咔哒”,一直目不转睛盯着床上的碧玲脑海中的一根弦断掉了。
怎么回事,这跟她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
仙门中人,不应当克己复礼,谨言慎行,薄情寡欲的吗?
这位付国师却为何如此与众不同,行事乖张。
况且…碧玲又联想到那日他在景帝触碰霍宛珠的时的不悦,顿时领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