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个世界里, 一夜之间失去权利、地位、名望,不要说是那些身陷囹圄的,就是那些退休的人,很多都调整不好, 在位时看起来年轻、精神、充满活力, 退休只一两年的时间,老态毕现, 老态龙钟。
不过是时隔一两周的功夫,再见到白玉兰的时候,他整整老了十岁。
头发虽然还是紧紧的束在耳后盘成一个髻, 衣服还是那一套保守的衣服,依旧不施脂粉,脸上却再也没有了过去的光泽,眼角皱纹堆积, 两鬓斑白,眼睛全无神彩。
看见秦知秋的时候,他的手抖了抖, 很快又平静了下来,“你来找我做什么?还想再羞辱我?”
“我想向你了解一个人。”
“谁?”
“杨鸣。”
白玉兰冷笑了一声,“呵, 你们终于发现他了。”
“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疯子。”白玉兰道,“你们和那些网友说我是疯子、偏执狂、僵尸、变态,实际上他才是。”
“真的吗?”
“当然。我一直告诫我的学员, 不能变成像杨鸣那样的人,没有女人会喜欢那样的男人,男人要像玉,不能棱角太多,要温润、单纯、通透,杨鸣就是个扎手的刺猬。”
“能具体说说他吗?”
“不。”白玉兰摇头,“我凭什么帮你?你害我还不够惨吗?我妻子和女儿都受不了外面的嘲笑离开了我,我的培训机构关门了,我的书全部下架了,我的朋友全都不接我的电话了,律师告诉我后续很有可能有大量的诉讼。”
“因为你要面对这些事,而霍雯、杨鸣现在没事。”秦知秋太知道白玉兰的心结了,自己跌落谷底,而那些跟自己做了同样的事的人却没事,没几个人能接受这样的心理落差。
白玉兰果然被说动了,眼里满满都是怨毒之色,“霍雯,我早该知道她就是个骗子,我本来好好的,只是没事儿跟几个朋友参加聚会,听杨鸣讲课,霍雯从杨鸣的学员中选中了我,因为我形像好,表达能力强。这一切的幕后主使都是她,我不过是个傀儡。”
“霍雯的律师说他只是个顾问。”
“屁顾问,我们的整套教程都是她拟定的,我就是个门面。”
“杨鸣呢?我听说很多你的书实际上是他写的。”
“是啊,是他写的,他公公是个老学究,没正经上过什么学,只在家里念过几年书,整天抱着线装书啃,他嫁进去之后,老学究教出个小学究,他女人逃了之后,他受刺激太大,就拼命从书里找安慰。”白玉兰左边嘴角向上挑起,满满都是嘲讽,“可惜啊,霍雯觉得他形像太差,气质太阴沉,不适合做门面。从那以后,他就越来越阴沉了,整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对学员也越来越偏激粗暴,我实在受不了他了,就把他赶走了。”
能让白玉兰都觉得受不了,这个姓杨的到底有多变态?回想起在“课件”里看到的那些人的遭遇,秦知秋就忍不住想沈明辉遭遇了些什么。
他生性执拗,又是在男权社会长大的,男德班的那一套对他来讲跟暴漫恶搞视频一样,天然的带着抗体,再加上律师的嘴毒、话唠天性,没准儿受得罪比那些人还多。
越是这样,她越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白玉兰看出来她另有目的,“他走了之后做了些什么?在街头游/行、演讲?破坏?我在警方那里看到的资料显示,他因为破坏之类的轻罪,被捕了好几次。”
“他就是这么疯,整天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自己的房子也卖了、车也卖了,据说后期连印刷费都付不出来,。”白玉兰道,在他看来,无论什么主义,最后全都是生意,他的男德班归根结底不过是敛财和捞资本、扩大影响力的工具而已,杨鸣这种人不赚钱的事也干,简直是疯了。
“只是这样?那可没有什么价值啊,他在警察那里早有案底,很多人也知道他,顶多做为附带新闻报道一下。”秦知秋佯装失望地说道。
白玉兰见她不准备深入报道杨鸣,有些急了,他现在有点了解新闻媒体的可怕了,先前自己连出去取报纸都会被过路人骂,连钟点工都拒绝到自己家里干活,点外卖都被人故意扔到门上,幸亏电视台的那个主播出了性/侵丑闻,媒体放过了他,他的生活才好过些。
他现在除了恨媒体、恨霍雯,也被杨鸣激起了恨意,要不是他,自己干嘛好好的家庭主夫不干,跑去搞什么男德班啊,凭什么他现在没事,自己在这里生不如死?
“我知道一个人,之前是他的铁杆追随者,后来遇到了一个女人,偷偷结婚逃了,我去荣城演讲的时候遇见过他,他说杨鸣很可怕,是个疯子、暴力狂、控制狂,被他发现他结婚了,会弄死他。”
“你知道那个人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吗?”
“你等一下,我看看手机。”他在手机上翻了一会儿,找到了一个电话号码,“这是他的新号码。”
秦知秋拿到了电话号码,刚离开白玉兰的家就拨通了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听说是电视台想采访他,很快挂断了电话。 秦知秋又播了回去,“我知道你的处境很危险,杨鸣是个疯子,可正因为是个疯子,才需要你帮忙抓住他,你难道想躲他一辈子,万一他伤害到你的孩子呢?”秦知秋耳尖地在那电话那头听见了孩子的嬉笑声。
“好吧,如果三个小时之内你能出现,我就接受采访。”
有私人飞机又有钱的好处是,秦知秋不到两个小时后,就出现在了这个人的家门前。
他住在荣城的一处公寓的七楼,打开房门看见秦知秋的时候,吓了一跳,“我每天都看你的节目。我以为是有人恶作剧。”
“现在我来了,你跟我说说杨鸣吧。”秦知秋控制着自己抓住他摇晃让他说出杨鸣地址的冲动。
他把秦知秋让进了屋里,把孩子交给了保父,在厨房跟秦知秋聊起了自己知道的杨鸣。
“他这个人初接触的时候还好,你觉得他的理论很扎实,说的那一套确实很对,接触久了就觉得压抑,他身上像是有一团黑气,你离他太近,相处的太久,就会被黑气感染,自己也偏激起来,我是后来才发现的,我跟他的时候,跟外界包括自己的母父都断了联系,除了那几个同道之外,完全没办法跟外人沟通,直到我认识了我妻子。”
“你的同道有多少人?”
“差不多十四个人左右吧,杨鸣说我们是他的十四门徒。”
“他们都和你一样吗?”
“不一样,有些是第一批学员班的学员。”
“你知道里面有一个叫穆雪的吗?”
提到穆雪,他的眼神黯了黯,“穆雪是他最信任的学生之一,他和他的妻子都是他的铁杆。”
“你们的组织里还有女人?”
“穆雪的妻子叫凌池,本质也是个疯子。据说他也是学心理学的,变态的很。”
“我听说杨鸣为了宣扬男德,把自己的房子、车子都卖了,你们平时都在哪里聚会?你们聚会的时候又放火又喊又宣讲的,声音不小吧。”
“有一个因病去世的学员,把自己家的小庄园留给杨鸣了,杨鸣很喜欢那里,我们经常在那里聚会。”
“你知道那里的位置和地址吗?”秦知秋左手握住右手,控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
“你们要去那里干什么?”他有些警惕地看向秦知秋。
“拍素材啊,最好能拍到他们聚会什么的。”
“那个……我和我妻子从帝都到荣城,一切都要重新开始,我妻子生完孩子不到一个礼拜就回去工作了,我好不容易找了个兼职,工作的地方不提供托班,我只能请保父,经济压力很大。”他搓着手说道。
秦知秋掏出支票簿,写了个数字在上面,“这些钱足够你们重回帝都买一套小房子或在这边生活一阵子了。” 他看见了支票和支票上的数字,抿了抿嘴,拿过来一张纸写下了一个地址,“那个地方挺偏的,平时杨鸣就住在那里,除了聚会的时候我们一般没人去。那边四周都是农田,没遮没挡的,他在附近装了很多监控,很难悄悄接近。” “谁说我们要悄悄接近了。”秦知秋接过了地址起身像风一样的离开了。
人的意志是最不可琢磨的东西,有的时候薄弱的经不起一块巧克力的诱惑,有的时候坚强的就算是被拼命洗脑也不肯妥协。
沈明辉脑子里始终有一个念头,不能妥协,妥协了就失去了价值,不能被洗脑,就算穿越到了女尊社会,他也不要连最后一点尊严也失去。
他迷迷糊糊睡着,迷迷糊糊醒来,对方像是念经一样的讲着一些关于男德的事,他听起来却像笑话,真难得对方讲了这么久没有笑场。
因为他的不屑,杨鸣越来越疯狂,施加在他身上的暴力越来越重,沈明辉却觉得想笑,杨鸣越是这样,越说明他拿他没办法。
“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杨鸣说道。
“我不是第一个吧,你们这么熟练,没有一点手软,没有一点犹豫,告诉我,其他人呢?”沈明辉嘴角带着血,抬头冷笑着问他。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的头顶忽然狂风大作,机器的轰鸣声遮盖了所有的声音。
第一个全副武装一身黑衣的武装人员踢开窗户冲进来的时候,沈明辉露出了胜利的笑容,他赢了。
第153章 第153章 摘下面具
资本主义社会的本质是一切都为资本服务, 只要钱给到位, 私人安保公司,由前皇家海军陆战队精英组成的武装小组任凭差遣。
救回了人直接抬上私人医院提供的私人直升机,送到至尊VIP专楼,由国内权威专业医疗团队治疗。
全程没有一个人多费一句话, 更没有一个人问怎么受伤的。
刘超他们接到“报警”赶到的时候, 只有破到几乎散架的“案发现场”,三个被绑在一起惊魂未定的人和插满了白色三角旗的后院。
“这些是什么?这个地方被抢劫了吗?他们是被害人吗?”刘超的新搭挡问他。
“报告上可以这么写。”刘超说道, “你看到那些白色的旗子了吗?据我所知军队用白色旗帜标注地雷的位置。”
“嗯……是的。”刘超的搭挡有过从军的经历,眉头皱了起来,“要不要叫拆弹部队过来?”
“叫吧。”刘超有预感, 三角旗下面不是地雷。
当第一具残破的尸体被挖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第二具、第三具、第四具……不断有尸体被挖出来。
“认罪”,并不代表会被原谅, 只是进入下一个阶段的“训导”罢了。
刘超站在一个一个大坑旁,知道自己遇见了自己职业生涯最大的案子,心里却没有一丝的自豪和骄傲,只有淡淡的无奈, “有钱真好啊。”
“因病缺席”了早间新闻秀的直播后, 秦知秋又在晚上七点整准时出现在全国的电视观众面前,“帝都郊外一处普通农庄内挖出大量尸体, 警方发言人称有可能是帝都有史以来最大的连环杀人案。受害者中很有可能包括失踪的男优阿玉,他的粉丝听到消息后集体到案发现场外围献花悼念。下面请看本台记者自现场发回的报道。”
秦知秋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 让自己显得置身事外,她只要一闭眼,眼前就会出现躺在担架上,脸色腊黄,嘴唇干裂,伤痕累累的沈明辉。
导播用耳机通知他,镜头将切换回来,她面对镜头再次露出职业化的微笑,“白松公园廉租安置房项目进展缓慢,项目规划、投标等等阻力重重,灾民想要入住安置房恐需时日。”
镜头再次切换到现场报道。
新闻播报结束之后,秦知秋摘下耳机,匆忙起身离开,如果不是不希望有人把沈明辉跟连环杀人案联系在一起,她根本不会回到电视台。
走出直播间时,她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张唯卿,她还是老样子,连发型都没变,随时准备出现在主播台上,脸上常年存在的笑容却消失不见了。
“您来了。”
“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张唯卿双手背到背后,迈着方步走在前面,秦知秋只能跟在她的后面,遇见她们的人纷纷弯腰行礼。
“张主播、秦主播。”匆匆走过之后,面面相觑,不知这两个人在搞什么。
秦知秋到了张唯卿的办公室,张唯卿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后面,“关上门。”
“好的。”秦知秋转身关上了门。
“我要退休了。”张唯卿开门见山。
“是吗?”
“年龄到了,我身体也不好,我丈夫最近也总生病,帝都的空气太差了,我准备带他到爪哇国休养一阵子。”
这都要去爪哇了?“我觉得您身体很好,还能再多做几年。”
“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人老珠黄了,观众都看烦我这张老脸了,激流勇退总比被人赶走强。”张唯卿的话翻译过来就是台里支持她的一派和想要赶走她的一派达成了“妥协”,让她自己“退休”维持体面。
台里和警方、检方高层关系很深,想必是知道了张唯卿的罪行铁证如山,继续保下去只能让自己成为全国的笑柄。
“既然如此,要不要我主持为您举办一个退休晚会?”
“不用了,我已经拒绝了台里替我举办大型活动的提议,我和我丈夫早商量好了,悄悄的走,谁也不要惊动。”
“哦。”
“对了,沈明辉还在做律师?”
“他不做律师又能做什么呢?”
“我现在麻烦缠身,我之前的律师行做事拖拉的很,平时收年费收得很痛快,真遇见事了什么也不是,我想要请沈明辉做我的律师。”
“这个好像不可能了。”秦知秋道,“您知道的,她们律师行是男权联合会的长年法律支援律师行,有几位受害者都被男权联合会推荐到了她们律师行,由宋颖律师亲自带领一整个律师团队为她们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