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谭向前一步,脸上尽是嘲讽,“怎么?月前还囚禁着我,现如今当着大家的面,就假装事情没发生过?假装我死了?你真是好演技,影帝都比不得你。”
“当年,你不满安师兄夺了师傅对你的宠爱,生怕本就岌岌可危的地位更是不保,所以你哄骗着我,联手设下对付安师兄的局,让他声名狼藉,让他离开师门,忍耐了几年,又残忍地对我下手,制造我假死的场面,将我软禁,让我生不如死地过了这些年。”
说到最后,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字字泣血,“我每天都沉浸在后悔中,一直在等着你的报应,老天果然是公平的,终于让我等到了说出真相的一天。”
谭谭是掌门的女儿,在门派内受尽宠爱。
虽她性子冷淡,但比较随和,与一众弟子们关系颇好,眼下她说出了自己的遭遇,大殿内的喧嚣声不绝如缕。
弱者永远令人同情,即便宋文羲平日里的形象有多好,也止不住各种各样的猜测。
“虽然是马后炮,但当年我就觉得很奇怪,安彦明与师姐的关系向来好,又怎会做出伤害师姐的事情?”
“虽然师姐的遭遇很惨,可难道不是自作自受吗?如果不是她昧着良心帮了宋长老,又怎么会有后头一系列的事情发生?”
“天哪,根本看不出来宋长老竟然是这样的人。”
老者的声音缓缓响起,“宋文羲,现在你又有什么话说?残害同门的人是你才对。”
他恋恋不舍地看着谭谭的方向,即便知道眼前的女儿是假冒的,但也想多看两眼。
宋文羲无奈,他一派无辜的模样,“师傅,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没做过的事情,就一定不会承认。谭谭早已死了那么多年,冷不丁冒出头,别说是我,连其他人都会怀疑他的身份。”
顿了顿,他直视老者,“你对谭谭最熟悉,找个冒充的人当然天衣无缝,对不对?”
双方各执一词,不明真相的弟子只能睁大的眼,等着事情的后续发展。
但他们心里的天平,却隐隐地倾向了掌门那边。
老者对宋文羲的无耻程度早有预料,丝毫没有任何心理波动,“现在亲子鉴定技术发达,完全可以证明谭谭是我的骨肉血亲,至于你,这些年做的龌龊事情还少吗?”
说着,他对一旁正襟危坐的郝长老点头示意。
郝长老早有准备地拿出一摞文件,井然有序地分发给诸位长老,与一些地位尊崇的宾客。
分发完毕,他扭头看向钱部长,声音平静,没有半分波澜,“两年前,你与柳吴青竞选同一个位置,是宋文羲为了培养自己的势力,从中作梗,帮着柳吴青抢了你的位置。”
钱部长猛然站起,声音急促而尖锐,“你说什么?”
当年那个位置他手到擒来,却没想到竟会阴沟里翻船,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弄明白,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眼下倒是拨开云雾见了青天。
心里的火气噌噌往上涨。
阴鸷的目光落在宋文羲脸上,他突然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郝长老只管阐明事实的真相,并不管后续,他又挑着几个身份重要的人,说了一些宋文羲的所作所为。
不少人的脸都绿了。
玄门虽然是一个门派,但与外界也有不少的牵扯,毕竟玄学与官场、商场有着密切的联系。
不少人脸绿的同时,数名长老的脸色同样不好看。
老者的声音沉着有力,“事实证明,玄门的规矩早就被你遗忘在脑后,这些年我一直放任你在外胡作非为,是我的错。所以,你根本没资格担任掌门。”
宋文羲手指微颤,他万万没有想到,密切监视下的师傅,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能够挖到他的辛秘,不仅仅如此,竟然还能在这样的场合爆料出来。
了不起,了不起。
往日镇定自若的神情,此刻有着一丝龟裂,宋文羲不再放任老者继续说下去,“够了。”
“我还是那一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今日你有备而来,不管我怎么说,你都能找到反驳我的理由。这些年,我为玄门的付出大家有目共睹,你不能抹杀我的功劳。”
宋文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也不看师傅一眼,抬高声音吩咐道,“把罪人安彦明压下去,等候发落。”
大殿内的喧闹顿时消失了不少,宋文羲继续吩咐,“师傅年龄老迈,想必说话做事有些糊涂,不适合参加典礼,来人,把他给我请回去。”
他对玄门的控制已经到了相当深的地步,哪怕当众翻脸,也并不畏惧。
老者瞧着倏然冒出的、虎视眈眈的弟子,几十年来的郁气,终于在这一刻迸发,“宋文羲,你究竟想要干什么?我是你的师傅。”
宋文羲客客气气地回话,“弟子觉得师傅有些糊涂,帮你醒醒脑而已。等你清醒了,当然不会限制你的行动。”
他努了努嘴,蓄势待发的弟子瞬间一拥而上。
安彦明抬起与老者对视,皆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视死如归,他缓缓向着师傅靠近,疾言厉色道,“我看谁敢动。”
场面顿时僵持起来。
宋文羲眼睑低垂,他缓缓后退一步,“按我说的做。”
第127章
事实证明,宋文羲在玄门的影响力更胜一筹。
他话音刚落, 虎视眈眈的弟子们就不假思索地向着安彦明而去。
但他们不约而同地都避开了为首的老者, 显然是顾忌他掌门的身份。
见此变故, 始终站在宾客席的安艺瞳孔骤缩,她猛然站起身, 声音凛冽, “慢着。”
她的声音虽小,可却掺杂着精纯的元力,落在那些弟子耳边,宛若天边的惊雷,他们下意识地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待看到一道纤细的倩影时,又扭头看向了宋文羲,等着他的吩咐。
宋文羲的眼神已不能用阴鸷来形容,他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安艺, 突然冷笑道,“我说是谁,原来是这欺师灭祖的叛徒的女儿, 怎么, 安彦明不行了, 就换你上?可你也不瞧瞧自己, 够格吗?”
话虽如此, 但他依旧有些心惊肉跳。
自打给安艺发了视频后,他一直派人监视着安艺的一举一动,可根本就没有收到安艺来了玄门的消息。
联想到以往对付安艺的手段都会无疾而终, 他的眉头终于蹙了起来。
安艺不疾不徐地走出,对上宋文羲锐利的眼神,她毫不示弱,“我相信大家已经看得很清楚了,欺师灭祖的人,是你宋长老才对。”
宋文羲见安艺有恃无恐的模样,下意识地看向安彦明,见他对安艺的出现并没有半分的惊讶,心里顿时明白,恐怕今天这一出,是他们联手导演出来的。
不知为何,心里隐隐觉得有些烦躁,他迅速地比了一个手势,“全部压下,别耽误了典礼。”
安艺抿唇,她一派从容,哪里有半分害怕的模样,只据理力争,“宋长老真是好大的威风,连不是玄门的人都可以肆意发落。”她意味深长的眼神划过方才郝长老提及的宾客,“怪不得连官场的变动都可以干预。”
不少宾客、捎带着几位长老的脸色都隐隐变得难看。
宋文羲自然感受到了变故。
他气极反笑,“牙尖嘴利的倒不像你爸爸的作风。”顿了片刻,他阴沉的嗓音才响起,“有时候,嘴皮子利索,并不是什么好事。”
安艺笑吟吟的, “见谅,我爸爸就是吃了不会说话的亏,被你欺压了这么多年,作为女儿,自然要吸取教训才是。”
她一步步靠近宋文羲,“今日我来玄门,是向掌门、诸位长老讨一个说法,我想问问,是否玄门的人可以不顾枉法,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诸位长老面面相觑,根本不明白安艺在说些什么。
事实上,今日的事情走向,已经大大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似乎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宋长老。
这么一犹豫,就失了说话的机会,只有郝长老开口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安艺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好几分,“什么意思,宋长老多次派人残害我的哥哥与妈妈,导致他们如今还躺在医院里,这不是草菅人命又是什么?今天可以是我的亲人,明天就有可能是你们的亲人,这样的畜生,也配玄门的人包庇吗?”
宋文羲的眼神如淬了毒,眼底深处的怒火,喷薄而出,安艺这三言两语,倒是把他摆在了不义的位置。
他深呼吸一口气,“本不想和你一个丫头片子计较,但你说的越来越离谱。派人去请江烨。”
江烨二字传出,顿时又引起了一阵喧闹。
“这江烨不是宋文羲的弟子吗?在半年前被废了经脉,等同于废人了?”
“嘘,这话可千万别乱说,虽然江烨被废了修为,但是他依旧颇得宋长老的喜爱,你难道没听说,前段时间对江烨言语侮辱那人的下场吗?”
“可这时候把江烨叫来做什么?难道江烨经脉被废和安艺有着直接联系?”
还不等众人猜测,宋文羲一脸悲痛道,“玄门的弟子都知道,江烨是我最疼爱的弟子,可流年不利,被废了全身的修为,大家不知道的是,这么心狠手辣对付江烨的,就是站在你们面前咄咄逼人的安艺。”
三言两语篡改了事实的真相。
说到最后,宋文羲伸手指向安艺,“既然你这么咄咄逼人,少不得我为自己辩护几句了。”
江烨姗姗来迟,当他的目光落在安艺的脸上时,情绪立刻变得激动起来,“我要杀了你,是你把我害成这副模样的。”
虽然他依旧顶着宋长老弟子的称谓,但他可以明显的察觉到,所有人对他的态度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这一切,都是安艺带来的,“我要杀了你。”
安艺面对着江烨的指控,嘴角勾出了一抹讥讽地嘲笑,“你怎么不和大家说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利用九字连环阵来害我的性命,难道不允许我反击?”
江烨本情绪激动,但不知为何又冷静了下来,“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从来没有利用九字连环阵来害过你,当时我只是受人所托在摆其他的阵法而已。”
事实的真相其实并没有人在乎,他们双方做的,都是将自己摆在了受害人的位置上。
安艺慢吞吞地走到江烨的身旁,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说谎,可没有好下场哦?我今日既然来讨公道,怎么可能没有证据?邱三,你出来说说,我刚刚说的,有没有一句假话?”
邱三这名字一出,宾客们莫名其妙,可长老们却瞠目咋舌。
要知道,邱三是宋文羲的心腹啊!
可以说,宋文羲可以连亲爹亲妈都不信任,也不会不信任邱三。
当即,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人堆内的邱三身上。
宋文羲也不例外,他的瞳孔深深缩着,视线一眨不眨地落在邱三身上,蓦然,他朗声笑道,“安艺,恐怕你昏了头。”
安艺露出了一抹不知名的笑意,她偏头看向邱三,“宋长老说我昏了头,那你说说,我说谎了没有?”
邱三下意识地避开宋文羲的视线。
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才鼓起勇气道,“安艺说的一点也没错,因为宋长老对安彦明嫉恨的缘故,这些年,他一直派人追杀安彦明,这回更是让我杀了苏素与苏晗,我不想的,但我没有办法。”
宋文羲后背发麻,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插他一刀的,竟然是他最信任的人,如果眼神能杀人,邱三不知该死了多少回。
他阴沉沉地开口道,“邱三,你要想好了再说话。”
邱三浑身轻颤,他抿唇继续道,“不仅如此,方才掌门与安彦明说的,都千真万确。”
说完,他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我知道我罪孽深重,但求掌门看在我悉心悔改的份上,饶了我一命吧。”
宋文羲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老者神情掺着不知名的情绪,“现在终于真相大白了,从头至尾,作恶的都是宋文羲一党。”他拿出掌门的令牌,“把宋文羲压下,等候发落。”
这句话,方才宋文羲也曾说过,只不过风水轮流转罢了。
宋文羲有些惊慌,他这才明白,今天这场典礼,从头至尾都是冲着他一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伏诛。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你们一个个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是吗?”
眼下,一切皆对他不利,他必须先将场面控制下来,才好为自己说话。
老者发出了一声长叹,握紧手中的掌门令牌,徐徐站起身,“看来这些年,你们把玄门的规矩忘得一干二净。欺师灭祖、残害同门、作恶多端者,皆自断筋脉,逐出师门。如果你们一意孤行,偏帮宋文羲那孽障,就别怪我清理门户了。”
这话说出来后,那些宋文羲的手下不约而同地犹豫起来。
要知道,玄门是如今最大的门派,没有之一,一旦触犯了门派的规矩被逐出师门,那么,将再也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宋文羲见身后人退缩,心里一颤,他忍不住道,“师傅,现如今我是玄门的长老,按规矩必须要召开长老会议,经过商量后,才能定夺处罚,更何况,这些都是你们的一面之词,我不服。”
老者见着宋文羲死不悔改的模样,心中的悔恨如蔓草般疯狂蔓延,但他面上的表情依旧淡淡的,“既然如此,那我便以掌门的身份,临时召开长老会议。”
说完,他偏头看向诸位长老们,“今天发生的事情你们都看在眼里,宋文羲所作所为皆背离了门派的精神,我问你们,同意将宋文羲关押,等候发落吗?”
长老们没想到,片刻的功夫,火会烧到他们的身上。
不少宋文羲的人心里更是发苦,摆明掌门今日一定要处罚宋文羲,如果他们公然偏帮,宋文羲败了,他们的下场好不到哪里去。
可若是不帮,宋文羲胜了,他们的下场依旧好不到哪里去。
一时间骑虎难下。
老者并没有给他们思考的时间,他淡淡地开口道,“那就投票吧。同意将宋文羲关押的,向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