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珩情急之下伸手拉住沈蓁蓁的手,想将荷包塞在她手里就走。没想到沈蓁蓁只是倚着门栏,脚下并不稳,被他这么一拉,脚又被门槛绊住,身子一下就往台阶下跌下来。
沈蓁蓁惊呼一声,梁珩来不及做他想,连忙上前一步,搂住朝他跌倒下来的沈蓁蓁。
身体相触的瞬间,两人皆是一怔。温香软玉在怀,梁珩却不敢多想,忙扶着沈蓁蓁站稳了。
“沈...沈小姐...对不起..”沈小姐竟被自己抱了身子,梁珩慌得话都说不整齐了。然而不待他说完,沈蓁蓁一把抓住他胳膊,就将他往院子里带,梁珩正六神无主的,顺着力跟着沈蓁蓁进了院子。
“沈小姐...”
“嘘!”沈蓁蓁快速打断他。巷子里传来一阵说话声,越来越近。两人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般,屏着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
等曹家夫妇进了门去,两人才松了口气。
刚刚的尴尬气氛又升腾起来,梁珩看着沈蓁蓁,脸色憋得通红,“沈小姐,对不起...”
沈蓁蓁正想说话,就感觉身上凉凉的有些不对,低头一看,身上原本披的外衣竟不见了,不知道刚刚慌乱间滑哪去了!她只穿了上次买的那件纱衣,满院的月色中,纱衣半透明,里面的风光若隐若现。
沈蓁蓁惊呼一声,忙蹲下抱着自己身子。又见梁珩好傻好愣的还不知为何地看着她,忙低喝一声,“转过身去!”声音里满是羞恼。刚才她匆匆披了件外衣就出了房门,听到是梁珩放下心,竟忘了将外衣穿上,披着衣裳就给他开了门!
梁珩这才注意到沈小姐外衣不见了,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对,慌忙转过身。
沈蓁蓁蹲在地上,那件衣衫正躺在门口处。见梁珩老老实实地背对着她,快步走过去捡起衣裳穿上。
梁珩听着背后的动静,心里又愧又悔。他真不该深夜上门,毁了沈小姐清誉。
“沈小姐,我,我会负责的。”
沈蓁蓁正羞恼间,听着梁珩带着些颤声的承诺,羞恼更甚,“谁要你负责了?你怎么负责?”
沈蓁蓁只是恼怒地在反问,梁珩却认认真真地答道:“我娶你。”
梁珩认真的话,却让沈蓁蓁心里没来由的生起怨气来。他说要娶她?他凭什么娶她?
沈蓁蓁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拉开院门,“公子请回去吧,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
梁珩转过身,看着沈蓁蓁带着一丝冷意的脸,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他现在凭什么说负责呢,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一文不名,唯有那一根笔杆可能会让他有些底气。
梁珩弯腰将荷包放在地上,抬起头,却并不看沈蓁蓁,“那,那我回去了。”
沈蓁蓁看着梁珩的动作,心里气得直骂书呆子,几步走过去将荷包捡起来,连荷包带人将梁珩推出院子。沈蓁蓁将荷包一把塞进梁珩怀里,“公子若不要,就扔掉!”说完将院门‘哐当’一声关上了。
毕竟气不过,沈蓁蓁隔着门说道:“我知道梁公子想讲读书人的气节,只是公子想想,公子自己寒窗十几年就算了,婶子累死累活的养你这十几年,还顶不过公子自认为的气节吗?这银子说了是借给公子的,公子若是以后得势,不收别人银子,我沈蓁蓁敬你,可公子现在...”沈蓁蓁想骂他两句,到底忍住收了嘴。
门外梁珩诺诺的没开口,原来她叫沈蓁蓁。“桃之夭夭,其叶蓁蓁。”梁珩默念。
沈蓁蓁见门外没动静,心突然就有些累,“公子要是实在不想领我的一番好意,便将银子扔了吧。”
梁珩听着沈蓁蓁声音突然疲软下来,心倏地就慌了,忙道:“不,沈小姐,我,我...多谢小姐。”门外梁珩慌声想要解释,终究不忍拂她的心意,应了下来。沈小姐她都至此了,他如何能再拒绝。
“公子回去吧。”沈蓁蓁说完往里面走去了。
梁珩听着沈蓁蓁轻轻的脚步,像是踩在他心上,一下,又一下。
若是此时有人经过柳荫巷,便能见到梁家院门外立着个人,良久才进院去。
沈蓁蓁回了房间,点了蜡烛,低头看着身上的衣裳,气恼地脱下来,扔到桌上后,便倒回床上。
沈蓁蓁愣愣地睁着眼盯着帐顶,却止不住回想刚刚的事。
梁珩抱住她的时候,她清晰地感觉到梁珩没有半分亵渎,只是满满的慌乱。没想到梁珩看着纤瘦,接着她倒是稳。梁珩慌乱,她却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扑到他怀里,清晰地感受到了两人身体相触时的感觉。还有衣裳,也不知道那个书呆看到了没。
沈蓁蓁想到当时的场景,不禁脸红心热,心里哀嚎一声,不自觉扯过被子捂住了脸。他既不要就算了,为何自己像是生怕他进京受苦一般,非得让他收了银子?
第20章 出发
次日。
梁珩被一阵敲门声叫醒。
“珩儿,珩儿...卯时了,快起来了。”
梁珩应了一声,坐起身开始穿衣裳。赵氏见儿子应了,又去忙活了。
梁珩穿好衣裳,拉开房门。
清晨还带着些寒意,天边微亮,一颗明亮的太白星挂在天上。院子里还有些漆黑,厨房窗户里闪出火光来。
梁珩用清水洗了脸,困倦消去了些。走进厨房,见他娘正在灶台上忙活着。
“娘。”梁珩叫了一声。
赵氏抬眼看了看他,“娘给你下了碗面,一会儿就好了,你坐着等会儿。”
梁珩嗯了一声,在灶孔前坐下了。
“珩儿,你这一路去,也没个伴。路上可要紧点心,遇事别跟人争,多让让...”
梁珩看着他娘一边用筷子搅着锅里的面条,一边絮絮叨叨地交代。梁珩还记得娘年轻时的模样,如今的赵氏,不过三十七八,却已是华发早生了。
没多久面就好了,赵氏挑起来放了料递给梁珩。
梁珩看着面上盖着的两个煎蛋,不禁鼻头一酸,这些年他娘为了养大他吃了太多苦。
梁珩和着眼泪吃着面,赵氏没注意到儿子的异样,收拾了灶台后坐到梁珩身边,看着儿子吃面。
等吃完面,又检查了一番行李,准备出门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梁珩背着箱笈,里面装着书和一些衣物,赵氏背着梁珩的铺盖,娘俩就出了门。
沈家还没有动静,大门关着,里面静悄悄的。
赵氏看着儿子依依不舍地往直往沈家大门看,心里叹了口气。都是该应的因缘啊。
街道上已经有不少行人了,见娘俩的行头,都明白这怕是秀才进京赶考去了。热情些的还打招呼。
“秀才相公进京赶考去哇?考个状元郎回来哇!”
梁珩面皮泛红,赵氏倒是笑得合不拢嘴,连声道谢。
泉城每天都有货队进京去,只要给些银子,车上有空地也搭客。娘俩这会出了城,到了官道边上等着。
没多久,便有一队货队过来,赵氏连忙招手拦。
货队停下来,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下了车,客客气气地问道:“两位进京去吗?”
赵氏笑道:“我儿子进京去赶考,敢问这位管事可搭客?”
管事状作为难道:“没空地呢。”
赵氏有些失望,还是笑道:“没事,那打扰您了。”
管事眼珠一转,道:“这样,若是这位秀才官人愿意我们车队拉一副黄布旗,我们就给官人腾个位子出来,还不收官人银子。”
赵氏一听只是拉个旗帜,还不收银子,颇为高兴,正想应下来,梁珩就出面谢绝了。
“多谢这位管事的好意,但是车队既然没位子,那我们只好等下一队了。”
赵氏心里有些着急,但也明白儿子这样必有道理,便默不作声。
管事又劝了几句,见梁珩态度坚决,冷哼一声拂袖去了。
等车队走远了,梁珩给赵氏解释道:“娘,这些人车里怕是藏了私货,想借着秀才赶考的旗子混过关去,咱们可不能应。”
赵氏一听私货吓坏了,连连抚胸,“阿弥陀佛!他们怎么敢?”
梁珩道:“我以前听人说过,每逢考试就有这样的车队,只要车上载着赶考的秀才,关卡上的就不敢上来检查,能蒙混过关去。”
赵氏正惊魂未定间,又来了一队车队。车上已经坐了一个秀才,梁珩还认识,两人以前在秀才簪花礼上见过。
“梁同窗!真是巧!”易旭激动地打招呼。两人以前同拜在县学教谕门下,却是形式上的,两人也没说过几句话,这会却像见到老友般激动,毕竟前路不明,有人同行正好。
梁珩也很是惊喜。两人打过招呼,易旭见赵氏,猜测是梁珩的母亲,又下车来见礼。
赵氏乐呵呵的应了,原本以为儿子要独自上路,没想到能碰上认识的秀才,两人一路也算有个照应。
易旭帮着梁珩将行李搬上车,车队时间紧张,娘俩没说几句话,车队那边的人便客气地在催了。
赵氏强忍着酸意送走了儿子。看着车队越来越远,赵氏才忍不住呜咽哭了几声。
沈蓁蓁起身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昨晚上她失眠到四更天才勉强睡着,醒来时头一阵昏疼。
沈蓁蓁净了脸,叫了一声如意。在厨房忙着的如意嗳了声。
沈蓁蓁走进厨房,便见到如意正在切菜。
沈蓁蓁问了句:“怎么是你在做饭,赵婶呢?”
如意抬起头,笑道:“小姐忘了吗?梁公子今天进京赶考啊,赵婶前几日就说了,今天要送梁公子去赶车。我估摸着赵婶应该赶不回来了,便做了早饭。”说着又笑道:“这些天我跟着赵婶学了不少呢,刚好做给小姐尝尝。”
如意说完没听到小姐回应,抬起头,就见小姐正一脸愣愣地立在原地。如意见状没说话,笑了笑又低头切菜了。
昨晚上如意被一阵说话声吵醒,醒来就见小姐跟梁公子两人正站在院中。如意拼命忍着才没叫出声来,她无端就相信梁公子深夜上门绝没有恶意,悄悄趴在窗户下,听院里的动静。刚好就听到梁珩说我娶你,如意听了羞得满脸通红,但听着小姐的意思,小姐似乎不像是对梁公子全然没有意思啊。
沈蓁蓁愣了会儿,回过神来,嗯了声又出去了。
......
易旭十分健谈,谈吐也有礼,两人很是有些相见恨晚。
一个时辰后,车队经过绛县,路口处设了关卡。往来有几支货队,排着队等着检查。而梁珩首次碰到的那支车队也在其中。不知道在哪里有搭了个秀才,头车上拉了一副横幅,上书着‘奉旨长安乡试’。
科举对全国都是头等大事,守卫虽知道车上可能有私货,却不敢盘查,直接放那车队大摇大摆地过去了。
这事太平常了,其余车队虽然不满,但是也不敢多言,谁让自己车队里没个赶考的秀才呢。也有些正经商人不屑于此的,梁珩他们车队就没有提出这种要求。
第21章 抵京
赵氏回来的时候,沈蓁蓁和如意正在吃饭,如意熬了一锅粥,做了两个小菜。
见赵氏推门进来,沈蓁蓁招呼道:“婶子快来吃饭。”
赵氏见两人自己做了饭,颇有些不好意思,“真是对不住,我去送了珩儿一程。”
如意笑道:“没事,我还展现了一手婶子教给我的厨艺呢。婶子快来喝粥,熬了不少呢。”
赵氏没推辞,坐下了。儿子走了,家里空荡荡的,她回去也是难受。
如意起身道:“我去给婶子盛粥。”
赵氏连忙起身道:“不麻烦如意,我自己去。”
沈蓁蓁笑道:“婶子坐会吧,想必走了一早上也累。”
赵氏见如意快手快脚的进了厨房去了,只好又坐下。
“梁公子独自走的吗?”沈蓁蓁问道。
赵氏道:“可巧,遇到一个认识的秀才,两人结伴去了。”
沈蓁蓁点点头,不再说话。
赵氏悄悄注意着沈蓁蓁的表情,见她不咸不淡的,心里不禁有些担心,怕不是儿子剃头挑子,一头热吧?
梁珩虽然走了,但是沈家这边生活并没有什么改变。沈蓁蓁还是每天绣绣花,做做衣裳。
梁珩走后两天,沈蓁蓁午睡醒来。
头顶枇杷树上已经没有多少果子,仅剩的一些黄得发红。沈蓁蓁突然就想起那次梁珩上树打果子时的场景来。梁珩约莫以前是没有上过树的,读书人最讲究斯文,她那天回应赵氏也只是顺口一说,没想到梁珩真的过来了。
说起来梁珩看着更像个半大孩子,虽然长身玉立的,但是脸上还是带着股稚气。正是这股稚气,让她生不起防备来。
沈蓁蓁躺着愣了良久,总感觉哪里有些不适。院里静悄悄的,如意在房里午睡。
隔壁的读书声没有了,沈蓁蓁突然反应过来。
这一月来,沈蓁蓁每天午睡醒来时,必会听到隔壁的那阵读书声。嗓音里有些少年特有的清亮,不紧不慢甚是好听。她甚至能想象到少年如何在院中负手踱步。
......
这一路倒也顺利,车队在第三天中午到达了长安。
长安城门前马车排起长队,行人另排一行。等了近一刻钟,才轮到梁珩所在的车队。
等进了城,梁珩看着车外面繁华的街道和往来熙攘的人流,问易旭道:“易兄以前可来过长安?”
易旭笑道:“自然来过,这是我第二次参加秋试了。”
易旭路上并没有提过这个,梁珩有些惊讶。
易旭继续说道:“三年前那次,进考场没经验,考到第二场的时候,闹起了肚子,后来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只好中途退场了。倒是梁兄,上次秋试怎么没见你?”两人都是十五便考中了秀才,可以说是少年英才了。
梁珩笑笑:“那次没有盘缠,便没有进京赴考。”
易旭有些惊讶,一般像梁珩这种少年英才应该有的是人想资助才对,怎么会没有盘缠。但毕竟不能交浅言深,易旭便没有多问。
两人下了车,谢过车队的管事,付了车钱便告辞了。
易旭轻车熟路的带着梁珩到了租房的地方,在东市一角。